瘾与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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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池是一种连氧化都缓慢的生物,他厌恶一切卑劣的、无谓的、燃烧自己的热切。
他天赋异禀,自己很小时候的事也清楚记得。
那是一个一如既往沉闷得令人生厌的夏天,天气燥热得似乎马上要落一场暴雨。他在剑道馆练剑,柏老爷子照常在旁边看着。突然管家过来,跟柏老爷子报告,柏夫人马上要生产了。
柏池眉毛都没动。
唇红齿白、眉眼冷淡的小人手掌还很小,可他握剑的手平稳无波,每一次的剑轨都精准地得如复刻般。
柏老爷子看了会儿,似是赞赏,又似是叹息。他道。
"阿池,你马上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柏池手里的动作未停,只道。
"我听见了。"
"你更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没有期待吗?"
柏池只淡淡道。
"没有。"
也许是从娘胎里带的缺陷,柏池冷情冷性得不似常人。柏父柏母因此并不如何喜欢他,柏池也并不如何在意他们。
这年柏池五岁,他天生早慧,看得到人们眼睛里微妙的热度,以此分辨懂得很多事情。比如并不相爱、也并不爱儿女的父母,比如加诸在自己身上无聊的期望。
再比如,没人喜欢的新生弟弟。
柏池站在医院里,看着大人们眼里惊慌失措的恐惧,听着他们无休无止的厌恶和争吵。他静静地站着,隔着玻璃看保温箱内那个小小软软的婴儿。
弟弟跟自己一样残缺。
生下来的孩子是个残疾。柏父柏母没有抱过他。他们大声争吵着弃养的事,不愿意稍稍遮掩或修饰厌恶和恶意,对着这样一个安然熟睡、无知无觉的孩子。好似他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幼态怪物。
柏池隔着玻璃,手指点在弟弟幼嫩的脸蛋上。心里有个声音突然说。
"你好啊,小怪物弟弟。"
他刚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句话。弟弟突然间在睡梦中动了动小手,隔着玻璃看,柏池的手指似乎与弟弟的小手触碰在一起。
柏池突然满心战栗。
很久以后柏池才明白,那种灼烧心脏的感觉,并不叫做相依为命。
纵然柏父柏母万般不情愿,视这个孩子为耻辱。柏音还是顺理成章的留在了柏家。
原因无他,柏池向柏老爷子开口要了这个弟弟。柏老爷子一直对他寄予厚望,把他当作下一代继承人培养,又苦恼于他的冷心冷性。他突然开口,庇护的还是另一个自己有些疼惜的可怜孙子。柏老爷子没有理由不答应。
就这样,刚满五岁的柏池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弟弟。
柏池把家里二楼的两个房间打通,弟弟的房间布置在自己的卧室旁边,认真地养起了弟弟。
虽然弟弟从小便很乖。
弟弟是个小笨蛋,一岁多才会含糊不清地喊哥哥;弟弟学走路也慢,但每次自己回家,弟弟便颠颠晃着跑过来抱他,真怕他摔了;弟弟挑食,但只要他亲手喂,即使眼泪汪汪也会乖乖吃蔬菜,虽然后来他舍不得喂,请了专门的营养师来管教他;弟弟口欲期喜欢乱含东西,被他拎起来教训,哭得直打嗝儿也要往他怀里钻;弟弟很黏人,小短腿围着自己团团转,仰着嫩生生的小脸,哥哥、哥哥不停地喊,想要他抱或者陪他玩。
幼嫩的小生物很难养活,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可是柏池总觉得养弟弟的时光很短暂。弟弟上初中时,柏池十七岁,已经安稳地考入最好的大学,开始学着掌管家里的生意。他忙了起来。
不知何时,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稚嫩的雪白团子开始长高、抽条。待到柏池发现时,弟弟已经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比灼灼的桃花还漂亮耀眼。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弟弟看到自己回家,如往常一般跑过来抱他。柏池搂住弟弟,发丝扫在淡淡绒毛的雪白脖颈上。
弟弟牵住他的手往屋里走,撒娇说想他。
是从指尖开始的。
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电流从皮肤泛起,终于湮灭在血液里,却没有完全死亡。它静悄悄地一路延伸至四肢骨骸,在泵溅温热血液的心脏处重生。
柏池按住背叛自己的心脏,想杀死它。可大抵卑贱的东西都生命力顽强,比如柏池最讨厌的热切。它们呼啸着涌上自己的脑袋想据为己有,像烟火一般炸裂出难以想象的热度灼烧神经。
弟弟回头,明亮的眼睛弯弯,毫无保留地看着自己笑。
仍旧是一如既往沉闷得令人生厌的夏天。烧昏的脑袋里,风都停止了。三十八度的烈阳蒸腾大地,没有一丝热度能够逃散出去。
柏池厌恶一切卑劣的、无谓的、燃烧自己的热切。
可是这个夏天到底是不同的。柏池第一次被夏天的一缕热度,钻进了身体里。那一刻起,他以一种隐秘的方式知道自己疯了。
那天夜里,他绷紧身体,射出了人生的第一缕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