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陛下後我天天翻車BY雨撣霜葉

【古代武俠】   文案
  夏帝秦睢,年少登基,荒淫無度,凶殘暴虐,是位不折不扣的暴君。
  朝中人人畏懼,皆不敢言,只有身為三朝元老,天子之師的郁大人天天在朝中駁斥痛罵秦睢。
  作為暴君,秦睢想殺人也便殺了,可看這老古板天天擺出一副要死諫的模樣,秦睢便想了個更好的報復方法。
  ------娶老古板的嫡孫為男後。
  本以為會娶個小古板,哪想到剛進婚房他就看見自己的皇后偷了個點心悄悄往蓋頭下塞。
  秦睢:「?』
  嫁給暴君秦睢後,向來口不應心的郁寧才欲哭無淚地發現自己多了個真話buff。
  大婚之夜,蓋頭下正在偷吃的郁寧被秦睢一把掀了蓋頭。
  看著眼前愕然抬頭的皇后,秦睢挑了挑眉,伸手將他嘴角碎屑擦掉,慢悠悠的動作像在將人凌遲。「好歹是朕的皇后,吃穿用度自是不會缺了你的。」
  郁寧嚇得糕點都掉到了喜服上,他跪倒在地,本想求饒,卻在看清來人面容的那刻不受控制地說:「就這?打發誰呢?」
  【小劇場】
  秦睢發現郁寧常常口不應心。
  郁寧真誠:「陛下真是龍章鳳姿,氣宇軒昂。」
  秦睢解讀:「你是說朕賊眉鼠眼,氣質猥瑣?」
  郁寧:「......」
  ------他這次說的是真的!
  閱讀指南:
  1.攻性格很狗,無後宮無白月光,雙潔,he
  2.有副cp,戲份不多,番外會有
  3.架空歷史切勿考究,私設很多一切為了劇情服務
  4.vb:雨撣霜葉葉
  內容標籤: 宮廷侯爵 情有獨鍾 天之驕子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秦睢郁寧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今天翻車了嗎?翻了翻了。
  立意:謊言阻塞溝通,真實溝通才能成就人間大愛


第1章 大婚
  皇宮。
  已入深秋,秋風蕭瑟,各宮宮殿卻是隨處可見的彩綢、綵燈,喜氣洋洋。
  來往宮人形色匆匆,手上端著各式禮品。
  「都走快些!耽擱了貴人們的大事,有你們好看的!」
  趙公公忙了好幾天了,他拿出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又緊鑼密鼓地領著人去別的宮裡。
  圓臉小太監跟同伴走在最後,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小德子,封後大典不是至少要小半年嗎?怎麼不過兩月時間陛下就要大婚了?更何況那後位的人選,怎會是......」
  「噓!」小德子連忙摀住他的嘴,謹慎地在周圍掃視一圈:「這話要是被他人聽見了,咱們的小命都得玩完!」
  圓臉太監連忙住了嘴,表情心有餘悸。
  小德子回憶道:「兩月前太醫院抬進來的那位被氣暈御史郁淮安郁大人你可還記得?」
  「咱們的皇后,正是郁大人家的嫡孫。」
  「嫡孫?!」圓臉太監瞪大了眼。
  「是啊。」小德子歎道:「朝堂之上,陛下竟說自己好龍陽,要求娶郁大人的嫡孫為後,生生把古板的郁大人氣暈,人從太醫院回去就直接臥床不起了。」
  小德子忍不住感歎道:「我聽出宮宣旨的小林子說了,那位郁家公子真是風姿秀徹,玉一般的人,可惜......」
  「都在這瞎說什麼!忘了前幾日從刑房出來的小夏子了?」
  兩人回頭,這才發現趙公公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後。
  兩人對視一眼,打了個寒顫,當即噤聲。
  ......
  大婚當日的郁府比平常熱鬧不少。
  府內府外烏泱泱擠了不少人,郁寧披著大紅蓋頭,被一堆人簇擁著迎入轎攆,手上還抱了個蘋果。
  只是剛上轎攆沒多久,郁寧便沒忍住將那蘋果給啃了。
  早上走的急,他連口水都沒喝。
  還是吃吧,說不定這是他此生最後一頓飽飯了。
  郁寧猶豫半晌,還是小口小口將那蘋果啃了個乾淨。
  一路上小心捏著果核,直到被抬到皇宮牽引著下車,郁寧才有機會將那果核扔到車攆的角落裡。
  之後又稀里糊塗地不知走了多久,隔著蓋頭,郁寧心中再好奇也只得按下不動,直到視線裡出現一隻手。
  那手白皙如玉,骨節分明,將他輕輕牽起,上了另一架更大的座攆。
  「來,握著朕的手。」男人開口,乾淨的聲線富有磁性,不知為什麼,郁寧竟聽出幾分戲謔,倒不像他想像得那般兇惡。
  這便是要娶了自己的暴君秦睢麼?
  來不及去想更多,郁寧就被牽引著與他並排坐下。
  男人身週一層淡淡的熏香氣味傳進郁寧鼻間,說不出是什麼香,但還挺好聞。
  一定是錯覺。
  「......多謝陛下。」郁寧很快回神,偏頭回應他一句,便又端坐好身體。
  這轎攆待會是要抬到太廟祭祖的,萬眾矚目之下,容不得一點閃失。
  秦睢看著披著蓋頭端坐肅謹的少年,不禁覺得無聊,斜靠在另一邊不再多言。
  往後一路,無論是太廟祭祖還是會見宗親,兩人皆是同行,直到傍晚時才分開。
  秦睢出去賜宴了,四周侍從宮女皆屏退左右,空蕩蕩的內殿裡,只有郁寧一個人坐在喜床上,頭一栽一栽的。
  秦睢什麼時候來啊......他都要餓昏了。
  外殿守著宮女太監們,郁寧也不敢妄動,坐在床邊忍了會兒,手還是不受控制地朝大紅色的被衾下摸去。
  感受到手下的堅硬,郁寧眼前一亮。
  花生、桂圓、紅棗,這可真是救命稻草了。
  蓋頭垂在腿上,郁寧低著頭,輕盈又小心地剝開,又以極快的速度塞進嘴裡,全程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音,殿外的宮女太監們也沒一個注意的。
  新婚之夜,皇帝還沒來,他先吃上了,被知道怕是要治個大不敬之罪應該不會這麼倒霉吧?
  郁寧僥倖地想著,雖分出一部分心神注意外面的動靜,大半注意力卻還是落在眼前的食物上。
  隔著蓋頭,他絲毫沒注意他名義上的夫君,夏帝秦睢,此刻已然進來了。
  而恰巧將剛剛那一幕盡收眼底的秦睢,則有意將腳步放的更輕。
  他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盯著蓋頭下吃完後把果殼熟練塞到床縫下的郁寧,靜默一刻,毫不客氣地將一把蓋頭掀開。
  「......」
  眼前視線突然變得開闊,郁寧一瞬間甚至沒反應過來,他愕然抬頭,兩腮鼓鼓的,配上那雙因為驚詫而瞪大的雙眸,活像往嘴裡囤貨的松鼠。
  殿內空氣漸漸凝滯,秦睢挑了挑眉,俯身,伸手將郁寧嘴角不存在的碎屑擦掉,動作慢得像是要將人凌遲。
  「好歹是朕的皇后,吃穿用度自是不會缺了你的。」
  郁寧嚇得東西都掉到了喜服上,他跪倒在地,本想求饒,卻在慌亂間抬頭那刻不受控制地說:「就這?打發誰呢?」
  秦睢:「。」
  郁寧:「......」
  這下倒好,還沒來得及討好,就直接把人得罪了個透。
  郁寧嚇得說不出話,低著頭再不敢看眼前的秦睢。
  室內一片安靜。
  郁寧等了會兒,沒等到預想中的暴君震怒,卻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起來吧。」
  郁寧只覺手臂一緊 ,隨即整個人都被秦睢提起來。
  「去吩咐小廚房做幾道菜。」
  暴君不但沒有生氣,竟還讓他吃東西?
  郁寧眼神猶豫,腳步有些遲疑地跟過去。
  「來,過來。」
  郁寧僵站在床邊,只看著秦睢坐在桌旁,衝自己招手,鳳眸微彎,唇角的笑容燦如三月春花。
  「......」
  郁寧慢吞吞地走過去。
  他金紅的婚服上沾了點碎屑,卻見秦睢溫和地伸手替他拍掉,又拉著他坐下,笑盈盈地看著他。
  男人穿著制式與他相同的喜服,一雙漂亮狹長的鳳眸似睜非睜,眼下的青黑讓他多了幾分戾氣,又被臉上的笑容衝散。
  這就是當今大夏的皇帝,玉面閻羅,暴君秦睢。
  郁寧某一瞬間甚至覺得傳聞不盡可信,至少從皮相來看,秦睢的風姿還是極出眾的。
  來不及想更多,太監就匆匆進來布菜了,賣相精美香味撲鼻的御膳被一道道端上桌。
  熱氣騰騰的十菜兩湯,還有一壺溫酒。
  饒是郁寧剛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現在也不受控制的又覺得肚腹空空。
  「吃吧。」秦睢主動為他倒了杯酒,態度可稱得上溫柔。
  「多謝陛下。」郁寧有些受寵若驚,眼睛下意識看向秦睢,然而就在這一瞬,腦海中的想法又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你人也不錯,怎麼就......!」
  他話未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將要說出些什麼大逆不道的,連忙摀住了嘴,剩下的半句被他驚恐地堵在喉嚨裡。
  為什麼自己一看見他就忍不住把腦子裡想的實話說出來啊?
  秦睢稍一愣怔,眸光閃動,看著像沒生氣,反道:「就什麼?莫怕,你是皇后,以後跟朕便是夫妻了,朕如何會怪罪你?」
  郁寧死死捂著嘴,眼含熱淚地搖搖頭。
  ------他才不信。
  郁寧跪下來,目光移至別處,顫抖著嘴唇開口:「臣......言行無狀,對陛下多有衝撞,還望陛下恕罪......」
  秦睢彎下身,手指鉗制住郁寧的下巴,指腹輕輕摩挲著光滑細嫩的肌膚,一字一句糾正道:「你應該自稱臣妾。」
  郁寧:「......」
  「臣......妾,言行無狀,對陛下多有衝撞,還望陛下恕罪。」
  「行了,恕你無罪,起來吃飯吧。」秦睢坐直身體,態度還算和煦。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也不理一旁無措緊張的郁寧,自顧自小酌起來。
  郁寧戰戰兢兢地坐回他旁邊,假裝鎮定地吃著眼前的菜,手心卻已經沁出了汗。
  殿內氣氛一時陷入詭異的平靜,顏色制樣相似的婚服在兩人身上穿出不一樣的效果。
  秦睢身材高大,英姿勃發,金紅色的喜服將他襯得華貴奪目,而郁寧身形偏瘦,腰又束得極細,更像個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看起來居然莫名和諧。
  只是郁寧能感受到秦睢的目光一直似有若無地落到自己身上,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又餓又怕,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不知不覺便吃了許多,最後更是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郁寧連忙摀住嘴,生怕又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吃飽了?」
  秦睢放下手中把玩的杯盞,偏過臉,狹長的鳳眸靜靜地望著他。
  郁寧想起之前的怪異之事就覺得心慌,躲閃著不敢看他,只默默點了點頭。
  「吃飽了就好,吃飽了好上路。」
  郁寧連忙搖頭,表示自己還可以再塞一點。
  「別裝了。」
  秦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雙鳳眸斂著殺意,他緩聲道:「說清楚你是誰,朕便留你個全屍。」
  郁寧:「......?」
  郁寧疑惑又驚恐地擰眉思索,又瞟了眼身旁的秦睢,試探著猜測:「臣妾是......陛下的枕邊人?」
  秦睢:「......」


第2章 睡覺
  「你倒是想的不少。」秦睢生生被眼前的少年氣笑:「朕是問你的身份。」
  郁寧這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郁寧不禁赧然,一瞬間連驚恐的情緒也少了許多。
  他忙道:「臣妾名郁寧,字硯安,家住東巷府長安大街......」
  「......朕不是問這個。」秦睢聲音難得聽出幾分咬牙切齒,「算了......此事揭過,朕現在要治你另一樁罪。」
  「你偷吃喜果,殿前失儀,按罪當......」最後一句時他頓住,淡淡掃了眼身旁的郁寧。
  郁寧打了個哆嗦。
  「當什麼呢?」秦睢摩挲著下巴沉思道:「朕有些記不大清了,是凌遲還是腰斬來著?」
  「臣妾實在餓極......一時沒忍住......」郁寧忍不住辯了兩句,人卻已經老實地跪坐在地上,身體抖了抖。
  「皇后這是何意?」郁寧聽見秦睢虛假地驚訝了一聲,隨即又道:「朕開玩笑呢。」
  「皇后不會當真吧?」
  郁寧:「。」
  不知為什麼,總感覺他在報復自己。
  郁寧輕輕牽動唇角,配合地笑了兩聲:「陛下真是風趣。」
  「朕就說嘛。」
  秦睢虛情假意地誇讚:「不愧是朕親自挑選的皇后。」
  郁寧:「......」
  「不過,」秦睢話音一轉,又道:「這內殿到底還是睡覺的地方,既是皇后自己做下的孽,就由皇后親自清理乾淨吧。」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眼下的青黑愈發明顯:「累了一天,朕也乏了,先去沐浴,皇后請自便吧。」
  「......」郁寧低著頭,好脾氣地答應下來:「是。」
  .
  心不在焉地將自己在床縫裡塞的果殼一點點掏出來,郁寧一邊清理一邊仔細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切,至今還有些後怕。
  剛剛他怎麼就控制不住地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了呢?
  還是誰看了秦睢的臉就忍不住說實話?
  那自己以後豈不是說不能說,連想都不敢想了?
  不過還好今晚逃過去了。
  算算時間,秦睢應該快沐浴完回來了吧?
  郁寧連忙回神,加緊了清掃的速度,剛好在秦睢回來的時候收拾完。
  他將床縫清理乾淨,還換了新的床單,又拿過來了兩床被子。
  他應該不會想跟自己睡一個被窩吧......
  正想著,秦睢就回來了。
  褪去厚重的喜服,他只披了一層薄薄的紅色單衣,露出脖頸到胸口的一大片肌膚。
  大片濃郁的紅貼在他白皙如玉、緊實有力的身體上,頭髮末梢還留有水漬,順著鎖骨流到衣服深處,端的是男色惑人。
  除了自己的,郁寧還是第一次看見別人的身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
  「都鋪好了?」秦睢從後邊探過來,看見床上的兩床被子,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身上的香味經過沐浴淡了些,卻更顯清逸,郁寧有些不大自在,閃身躲開,「回陛下,鋪好了。」
  「不錯。」秦睢回身,看了看郁寧的臉,撇嘴道:「皇后也快去漱洗沐浴吧,看你風塵僕僕,灰頭土臉的,都出汗了。」
  被指使著鋪床才出了一身汗的郁寧:「......是。」
  .
  眼看著郁寧由宮人領著去偏殿的溫泉房洗澡,秦睢當即收起了表情。
  他顧自翻著書架上的書,沉聲問道:「身份可查清了?」
  殿內空蕩蕩,不過一息,殿內卻有一粗啞男聲響起:「身份並無差錯。」
  「那倒是有意思了。」秦睢挑了挑眉「一路上可有什麼異常?」
  「......沒有。」那粗啞男聲艱難答道。
  「有事便說,賀烺就是這麼教你們的?」秦睢冷聲道。
  「是!」
  粗啞男聲精神一振,忙道:「郁......皇后進宮的路上將手裡的喜果吃了,還把果核塞到了坐墊之下。」
  秦睢:「......」
  倒是有趣。
  .
  郁寧洗完澡過來,髮梢還帶了水汽,他換了一身雪白寢衣,模樣唇紅齒白,只是神情有些呆。
  秦睢轉頭看了他一眼。
  郁寧覺得秦睢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
  他看著秦睢那張臉,下意識便問:「怎麼了?」
  說完就又後悔了。
  他怎麼又忍不住說出來了?
  這不是拿著小命在開玩笑嗎?
  「皇后有趣,朕著實喜愛。」他面無表情地說著膩人的情話,眼神卻又落回手中的書上。
  郁寧笑不出來,目光落在秦睢蓋著的被子上,眼神一凝,表情也不由自主地扭曲起來。
  被子呢?
  他明明記得放了兩床被子,現在怎麼就剩一個了?
  「陛下......」郁寧猶豫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秦睢,語氣委婉:「不知今晚如何就寢......」
  秦睢目光朝他看過來,隨即拍了拍身旁的床鋪,「皇后快過來,朕還等著洞房花燭夜呢。」
  郁寧:「......」
  活了一十七年尚未跟人同床共寢過,哪怕再強裝鎮定,郁寧俊俏的臉也不禁微微發紅。
  抱著秦睢應該不會真對自己一個大男人出手的僥倖想法,郁寧磨蹭著脫鞋上床,小心避開秦睢躺著的位置,窩在靠牆的床邊,隨即攥緊了一角被子,閉眼之後的表情堪比壯士赴死。
  「良辰美夜,大好秋光,皇后這就要睡了麼?」
  然而秦睢卻不打算放過他,他俯身湊近郁寧那張臉,鳳眸狹長幽暗,「郁卿還未同朕圓房呢。」
  「陛、陛下舟車勞頓,心力交瘁,臣、臣妾想讓陛下多歇、歇歇......」郁寧忍不住往上拉了拉被子,結結巴巴地回答,聲音聽起來快要哭出來了。
  清逸的男香縈繞鼻尖,有些粗重的溫熱呼吸甚至打在臉側,郁寧不用睜眼就能感覺到秦睢離他有多近。
  結婚之前嬤嬤教的那些不可避免出現在腦海中,郁寧整個人紅的像只煮熟的蝦。
  「皇后這話是在說朕不行?」秦睢口吐驚人之語。
  「沒有......不是......」郁寧崩潰地睜開眼,近距離對上秦睢那張俊美穠麗的臉,忽地又軟了聲音,嘴巴不自覺又道:「陛、陛下,求您別逗我了......」
  「這樣啊。」秦睢撇開臉坐起身,「朕還以為皇后如此姿態,是在等朕寵幸呢。」
  郁寧:「......陛下誤會了。」
  「那皇后現在還要睡覺嗎?」秦睢又問。
  「臣妾現在還......不太困。」眼皮都在打架的郁寧欲哭無淚道。
  「那正好。」秦睢衝他微微笑了一下。
  隨即將手中的書遞過來,「麻煩皇后了。」
  郁寧:「???」
  ......
  半個時辰後,縮在床腳的郁寧目光呆滯地念著手裡的話本,書裡的淫詞艷語被他生生念出經文的感覺,聽得人昏昏欲睡。
  事實上,秦睢此時閉著眼睛,看著確實睡的挺香。
  郁寧:「......」
  「那狐狸精一把摟住書生的腰,一人一妖顛鸞倒鳳好不快活......」
  郁寧一邊念一邊偷瞄那頭已睡熟的秦睢,鬆了口氣,憤憤將那本子扔在一邊,他縮在床腳慢慢躺下,想拉被子蓋上,卻發現秦睢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根本拉不動。
  郁寧:「......」
  這暴君,不僅逼著自己念淫_書哄他睡覺,現在居然還把被子全捲走了!
  說真的,府裡幾次想致自己於死地的繼母沈氏都沒他難纏。
  盯著周圍華貴卻陌生的環境發了會呆,想起今日的遭遇,郁寧忍不住苦笑一聲,隨即小心翼翼躺下來。
  不敢驚醒秦睢再生事端,郁寧挨著被子縮成一團,隨即閉上了眼。
  價值千金的銀骨炭早在初秋便已備上,此刻混著暖爐裡的龍涎香,絲絲縷縷地將週遭的一切籠罩得有些虛幻。
  郁寧嗅著這股馨香安逸的氣味,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大紅色的喜床兩旁是徹夜燃著的龍鳳雙燭,溫暖的光芒照的人臉微紅,殿內莫名便安靜下來。
  而本應睡熟的秦睢此刻卻突然睜開了眼。
  他盯著頭頂的床幔發了會呆,隨即默不作聲地從床上坐起來。
  目光不帶一絲情感地落在床腳可憐兮兮捏著被角剛剛睡熟的郁寧身上,秦睢將他從上到下審視一遍,最後又落在那張臉上。
  俊眉修目,昳麗清雅,雖然睡的不太_安穩,看著也依舊乖巧。
  眼前人生了一張很容易討人喜歡的臉。
  秦睢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隔著極近的距離,只差一點,就能握住他的脖子。
  那樣纖細,只消稍一用力,就可以折斷。
  甚至不會留一滴血。
  而毫無所覺的郁寧此刻睡的正熟,時不時抖一下身體。
  凍的。
  已經入冬,雖然殿中燒了炭火,沒蓋被子還是很冷。
  他本能地尋找熱源,然後滿意地將臉貼在秦睢灼熱的掌心。
  秦睢:「......」
  沒料到眼前人居然會有這樣的動作,秦睢臉上笑容僵了一下,感受到細膩柔軟的肌膚在自己掌心微蹭,他慢慢抽回手。
  「還真是不怕死啊。」他輕笑一聲,眼中的殺意卻已然收斂。
  毫不客氣地用力推了下郁寧的腦袋,秦睢俯身湊近,語氣溫柔又凶狠:「郁卿,滾回被窩裡睡。」


第3章 做夢
  郁寧做了個夢。
  夢裡他成了話本裡那進京趕考的書生,路經破廟,天氣有變,於是就進去躲雨。
  剛推開那扇破舊吱呀的木門,就看見廟裡有一紅衣人背對自己坐在火堆旁,分不清男女。
  這男子與尋常男子無異,可郁寧清楚明白,他就是話本裡那只男狐狸精。
  身體不由自主地朝火堆旁走去,郁寧問出話本裡的台詞:「路經此廟,叨擾一二,不知姑娘......」
  他話還沒說完,那紅衣人便轉過頭來,郁寧這才看清他的臉:五官精緻美貌,鳳眸狹長......是個男人。
  更重要的是,他長的跟秦睢一模一樣!
  郁寧打了個寒顫,本能要逃,可如今身在夢中,他只能看著自己朝那男人身旁坐下,臉上滿是歉意:「兄台對不住,竟將你錯認成女子......」
  那長的同秦睢一模一樣的男狐狸精微微一笑,驀地,又突然變了臉色!
  他表情猙獰,伸手用力推了下郁寧的腦袋,「郁卿,滾回被窩裡睡。」
  郁寧:「......」
  郁寧徹底被嚇醒了,他猝然睜眼,卻發現現實比夢境更為恐怖。
  秦睢那張五官被放大的臉不知什麼時候湊在他眼前,漆黑的瞳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下青黑清晰可見。
  ------像只要吃人的厲鬼。
  「鬼啊!」
  郁寧人都嚇傻了,雙手下意識推開秦睢,觸摸到他溫熱的胸膛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麼。
  他臉一白,原本推拒的手向下一摟將秦睢的腰身環抱住。
  他死死抱著秦睢的腰,臉緊緊貼在他溫熱富有彈性的胸膛上,確定他沒看到自己的表情,這才開口給自己找補。
  「臣妾、臣妾做了噩夢,都要嚇死了,多虧陛下在這,真龍之氣護持,才將夢中的邪佞驅趕......陛下,您不知道,那奸邪竟化成您的模樣誆騙臣妾......」
  想到現在的處境,郁寧更緊地抱住秦睢的腰身。
  兩人身周氣息交纏,秦睢被人這樣緊緊摟著,郁寧身上溫暖乾燥的氣息傳入鼻尖,讓人心情無端平和下來。
  秦睢沒動,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默了一瞬,他摸摸郁寧的頭髮:「睡吧,朕在這。」
  郁寧身體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默默鬆開手:「我、我睡哪裡啊?」
  秦睢微微一笑:「睡腳邊。」
  郁寧:「。」
  他該知足的,起碼秦睢大發慈悲地賞了他半個被窩。
  倆人蓋一床被子,郁寧不想挨著他,便貼著牆小心挪動著避開,結果因為小動作過多,又被那頭的男人懶洋洋地踹了一腳。
  「不睡就滾出去。」
  「......」
  他再不敢動了。
  .
  一夜都沉在混亂的夢境之中,醒了的郁寧臉色酡紅,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自己身上堆積著厚厚的被子,而身旁的秦睢早已不知所蹤。
  殘存的夢中記憶讓他大腦還混沌著,目光呆滯地盯著床頂看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回過神來,隨即又忍不住罵自己丟人。
  白日裡也就算了,夢裡他居然也能被秦睢欺負!
  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旁邊的被窩,早就涼了。
  也是,秦睢還要上朝,估計早就走了。
  「皇后醒了。」有宮人聽見動靜走進來,將要穿的衣服拿過來,恭謹道:「奴才小林子,伺候皇后殿下穿衣。」
  活了十七年,郁寧還沒被人這麼伺候過,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你出去吧,我自己來就好。」
  等他穿上繁瑣的宮裝收拾好出去,就看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容長臉太監在外面等,瞧見他出來,連忙恭謹地行禮。
  「奴才叩見皇后娘娘。」
  「公公快起來吧。」郁寧忙道。
  太監不著痕跡地掃他一眼,隨即表明來意:「奴才是長樂宮的康擇,奉太后娘娘懿旨,請您往長樂宮去一趟。」
  長樂宮?
  也是,按規矩今天是要去向太后請安的。
  只是太后似乎對這樁婚事不喜,昨天成婚時也並未出現,郁寧還以為她不想見自己,沒想到今天會主動請他去。
  郁寧回神,當即道:「知道了,我......本宮待會兒就過去,康公公先回吧。」
  心裡多少有點沒底,思來想去,他還是等秦睢回來了一起去更好。
  「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在長樂宮等著,還請皇后快些。」康擇不緊不慢地堵在他身前。
  郁寧抬頭看他一眼。
  雖然這位康公公態度依舊恭謹,可他還是有被冒犯的感覺。
  他臉上掛起一抹笑:「勞煩公公了,那現在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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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棋盤上,上品和田玉製成的黑白棋子正在兩軍無聲對壘。
  鎏金浮雕花卉紋銅爐中飄起淡淡的煙霧,淡雅奇異的香味充盈整個長樂宮,一瞬間便將浮躁的心情撫平。
  「皇帝下棋不專心呢。」女聲輕柔婉約,聽不出年紀,卻讓人覺得無論年紀大小都一定是個美人。
  此刻美人輕抬柔荑,珍稀的金瓣鳳仙花染就的嫣紅指甲輕輕捻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盤上,笑道:「哀家贏了。」
  「母后棋藝高超。」
  秦睢面無表情地說著恭維的話,扔下手中黑子,起身散漫行禮:「若無其他事,兒臣就先回勤政殿批折子去了。」
  「待會兒皇后就來了,皇帝不再等一等?畢竟是你親自挑選的皇后呢。」
  女人起身,掀開珠玉簾,走到秦睢身旁,神色淡淡看著他。
  她到這時候才露出真容來,一雙與秦睢相似的鳳眸多了幾分嫵媚,保養良好的面容一如少女,只有通身威儀的氣質和眸中的淡淡寒光能看出女人要比普通少女多了閱歷和沉澱。
  這便是當朝太后,當今陛下的生母,宣靜慈宣太后。
  「有什麼好等的?」秦睢抬眼,譏誚道:「不過娶個男人而已。」
  「況且......這不是正合母后的心意麼?」
  唇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宣太后面容陰沉一瞬,又很快恢復正常,她捲動鳳袍重新坐回軟塌上,以手支頤,看著秦睢高大的背影,笑道:「說的也是,只要吾兒喜歡,便是要條狗當皇后亦可。」
  表面上聽著是百依百順萬般寵溺,可把高傲的天子跟卑賤的畜生湊對,便是極致的侮辱了。
  秦睢也不生氣,甚至偏頭衝她笑了一下。
  他緩聲道:「也是,閒時母后還可以放在膝頭逗趣,總讓這長樂宮不那麼空寂。」
  說完,他神色淡淡地朝殿內某處掃過一眼。
  人一走,宣太后便沉下臉來,她捻起一枚黑子,細嫩的指腹輕輕摩挲,隨即眸光一寒,又發了瘋似的將整盤棋子都掃落在地。
  留守殿外的宮人只聽得殿內辟啪作響,卻也不敢挪動分毫,只低下頭,盡心盡力當好一個木頭人。
  殿中熏香味道愈發濃郁,宣太后卻已經恢復平日裡端莊雍容的模樣,她閉眼沉思,默了會兒,道:「你還打算藏多久?」
  語聲剛落,內殿某處偏門內便鑽出一個人來。
  那是個氣質優雅的男人,一身藏藍蟒袍,容貌俊朗,能看出上了年紀,頭髮隨意束在腦後,看上去像氣質高潔的文人雅客,只有偶爾閃過的眸光昭示出他的野心。
  「青苑,何苦躲這麼久,你以為他不知道你在這嗎?」宣太后笑的嫵媚如花,掌心緊緊握著一枚僅剩的棋子。
  「總得避開孩子。」被稱作青苑的男人微笑道。
  「待會郁家那孩子就要來了吧?」
  男人轉身走到門前,眼神掠過地上散落的棋子,閃過一抹鄙夷:「我府裡還有事,先走了。」
  「不留下來看看那孩子嗎?」宣太后唇角勾起淡淡笑意:「畢竟是我兒親選的皇后。」
  「你是他的生母,自然由你相看。」藍袍人微微一笑,不等她回應,轉身便走了。
  這樣的行為不可謂不無禮,可宣太后似乎並沒有生氣。
  「去查查他最近都見了什麼人。」她轉身,踩過滿地狼藉的棋子,笑容美艷,像致命的毒蛇。
  ......
  一路跟著那太監往長樂宮走,郁寧坐在皇后御輦上,一路上也算看了不少別緻精美的景觀。
  上任夏帝昏聵庸碌,將這皇宮重新翻修一番,基本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富麗堂皇,美景眾多。
  不過最令郁寧印象深刻的,還是路過勤政殿時看見的那個巨大的樹屋。
  看位置像是在後院偏殿,不知道秦睢用來幹什麼。
  不過一想到做出這事的人是秦睢,郁寧也就覺得不奇怪了。
  正想著,忽看見遠處宮道上迎來一座更大的御輦,郁寧判斷出是秦睢的,心頭一跳。
  秦睢已經出來了?
  那他一會兒豈不是要獨自面見太后了?
  不安地咬了咬唇,郁寧還是大著膽子將人攔下來。
  宮人在看到對面迎來的御輦便停下行禮,郁寧趁機掀開簾幕,大聲喚道:「是陛下嗎?」
  對面簾幕掀開,男人的臉接著露出來。
  儒雅英俊,可惜不屬於秦睢。
  與此同時,那座轎攆之後很快又過來一座制式相似的御輦。
  不同的是,那轎攆四周只有明黃色的輕紗作遮擋,風一飄,就露出秦睢那張神色淡漠的臉。
  郁寧:「......」
  ------認錯人了怎麼辦?


第4章 皇后殿
  「是皇后嗎?」
  場面一度尷尬起來,那轎上的藍衣人微微笑了一下,主動打破此時的僵局。
  「本王今日進宮還在想不知會不會見到皇后娘娘。」
  郁寧愣了一下,這才弄清藍衣人的身份。
  榮親王秦青苑,先帝的胞弟,朝中唯一一位親王,擁躉眾多,地位尊崇。
  「見過榮親王。」郁寧正猶豫著要不要下攆,就見對方善解人意地擺擺手,笑道:「陛下還在後邊等您呢,臣先告退了。」
  郁寧連忙點頭致意,心裡卻忍不住感歎。
  彬彬有禮,英俊儒雅,跟秦睢一點都不一樣。
  正想著,一抬眼,就看見秦睢的轎攆已經近在眼前。
  「見過陛下......」郁寧下攆行禮,正糾結要不要說些什麼將人攔下,就見那攆架停也不停,逕自從自己身邊走過。
  而轎攆上的秦睢,目眺遠方,表情平靜,像是根本沒有看見身邊還有郁寧這麼個大活人,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郁寧:「......」
  可真記仇啊。
  估計對方也不會答應跟自己一起去,猶豫一瞬,郁寧吩咐抬轎攆的人繼續往太后宮裡走。
  轎攆旁隨侍的康擇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秦睢的車攆,眼神微微閃動,隨即低下了頭。
  一直到了長樂宮門前,郁寧還有幾分不真實感。
  抬頭望望四四方方的湛藍天空,郁寧目光落到寫著長樂宮三字的匾額上,深深吸了口氣,緩步邁進去。
  據說長樂宮是宮中最大的一處宮殿,裡邊一草一木都修飾的精美,郁寧今天也算是長了見識,別的不說,單是主殿門口那棵精美巨大的玉雕樹,便讓他心中暗自驚詫不已。
  好在郁寧沉得住氣,也不左顧右盼,一路目視前方,跟著太監往前走。
  「娘娘,太后娘娘在裡邊等您。」康擇停在門口,向郁寧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郁寧手心浸了點汗,唇瓣微抿,點了點頭。
  剛進門,迎面而來便是一尊繡著山水花鳥的玉面屏風,伴著似有若無的檀木香氣。
  內殿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青玉三老祝壽山子、銅鍍金琺琅鏡表、碧璽桃樹盆景,各式各樣的擺設皆是貴重,卻又莫名相契。
  這時,一道清婉伴著淡淡威儀的聲音響起:「是皇后來了嗎?上前來讓哀家瞧瞧。」
  「是。」郁寧恭謹地答。
  「來,走進些。」女人在紅玉珠簾後衝他招手。
  郁寧連忙走過去,站在珠簾外,低著頭任由這位宣太后審視。
  珠簾後的女人眸光幽深,辨不清情緒,良久,她笑道:「不錯,是個乖孩子。進來說話吧。」
  郁寧這才敢進去,他抬頭,與矮榻上的女人對上眼,驚艷一瞬,又連忙低下頭去。
  「好孩子,你莫害怕,哀家今日叫你來,只是看看皇帝主動選的人有何殊異之處。
  「哀家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響,單是這份容貌便比其他世家公子出挑許多。」
  郁寧:「......太后謬讚。」
  他原以為太后先前肯定是不滿自己兒子娶個男人才稱病不見人,現在看來她對此事居然是默許的態度。
  郁寧心中不禁這對皇家母子的關係產生疑惑。
  要麼就是關係太好,予取予求;要麼就是厭惡至極,置之不理。
  只是為什麼呢?
  「皇帝性情多變,有時候會有些小脾氣,你莫要害怕,左右他既然選你當皇后,定不會像待其他人一般待你。你要多替哀家看著他,敦促他勤政為民,也算不負皇帝對你的寵愛。」宣太后微笑著看郁寧,一番話讓他徹底回了神。
  不等郁寧有所反應,她又意味深長道:「你是皇帝的枕邊人,若是有什麼異動也不要驚慌,若是真放不下心,盡可來找哀家,哀家會替你做主。」
  郁寧忙點頭答應,心裡卻在想: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要讓他盯著皇帝嗎?
  該是他想錯了。
  他壓下心頭的疑惑。
  「行了,你先下去吧,哀家也有些乏了。」宣太后面帶疲色,指尖輕揉額角。
  郁寧起身行禮,帶著一堆宣太后賞的寶貝,一路出了長樂宮門,才算終於鬆了口氣。
  不知為什麼,這宣太后態度也算和煦,可他就是喜歡不起來。
  不過對方應該也不會經常找自己,郁寧這才勉強放下心來。
  出了長樂宮,走了沒兩步就能看見御花園,離這裡遠些便是宮裡最大的眺望台。
  站在那眺望台上,長樂宮周圍環境幾乎一覽無餘。
  郁寧解決完見太后這件事後,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本能想透透氣,便吩咐人在外面等著,只帶了小林子在御花園周圍閒逛。
  可惜寒冬將至,御花園的花也敗的差不多了,沒多少花開著,看著也蔫巴巴的。
  郁寧四處看了一圈,目光落到更高處的眺望台上。
  那眺望台修得極高,四周是漆紅的圍欄,迎風不勝寒,人站在上邊感覺快要掉下去。
  一般人甚至連站上去都不敢,可此刻,卻有一黑衣男人站在上面,看不清臉,獵風翻飛他的衣角,只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你看那裡是不是有個人?」郁寧揉了揉眼睛,扭頭問身旁的小林子:「我怎麼覺得這麼像陛下呢?」
  不對不對,秦睢應該早就回勤政殿了,怎麼可能在這長樂宮附近的御花園?
  還站的這麼高。
  「回稟殿下,奴才沒看到有什麼人。」小林子遲疑道。
  「怎麼會?明明有人站在那啊。」郁寧疑惑地回頭,那上邊卻已經空無一人了,彷彿剛剛所見的身影只是幻覺。
  「殿下要上去看看嗎?」
  「不了,我恐高。」郁寧擺擺手道:「回去吧,我不想逛了。」
  .
  一路坐在御輦裡被抬到甘泉宮,郁寧這才意識到四周的風景好像有些不對。
  「這是哪兒?」猶疑著下了御輦,郁寧不確定地問。
  「這是殿下您居住的皇后殿------甘泉宮。」
  小林子連忙湊過來替他解了惑,「按慣例,大婚之夜後,皇后移居甘泉宮,您的一切東西奴婢們都收拾好了,只等您入住了。殿下,這甘泉宮可是離勤政殿最近的宮殿呢。」
  郁寧:他倒也不是那麼想離勤政殿這麼近。
  崩潰地揉揉額角,郁寧看著眼前跪著的一群宮人,道:「管事太監是誰?其他人不用在這站著,報明身份就可以去幹活了。」
  「奴才李魚,是這甘泉宮的管事太監,見過皇后娘娘。」話音剛落,一個年輕的太監主動站出來,他五官端正親和,眸中閃著精芒,一看就是個機靈人。
  郁寧對他還算滿意,等到一群宮人都說完之後,才帶著小林子和李魚進了殿。
  一進主殿,他便下意識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屋內一應陳設都是新換過的,雖沒有太后宮裡華貴,卻也價格不菲。
  想來內務府因為對他這個皇后不瞭解,態度還算恭敬。
  又問了幾句大概弄清楚情況,覺得沒什麼事了,郁寧才道:「好了,我去睡會兒,午飯再叫我。」
  說完,他起身就要往內殿走,李魚見狀忙道:「殿下且等一等。」
  「怎麼了?」
  「小廚房已經將午飯準備得差不多,不到一刻時間陛下就要來和您一起用午膳,您大概......沒有睡覺的時間了。」
  郁寧:「???」
  這怎麼還要一起吃午飯啊,秦睢不是有小廚房麼?
  不過跟人一起吃飯似乎確實更好吃點。
  「那現在就布膳吧。」郁寧吩咐一句,老實在餐桌前坐下,等秦睢來一起用膳。
  不過沒坐一會兒,郁寧就又坐立不安地站起來。
  眼看著一道道美食端上來,他卻動也不能動,還是算了。
  他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隨口問道:「這兩天還有什麼事麼?」
  李魚思索一刻,詳細匯報道:「明日郎君需要同陛下一起擺宮設宴,會見宗親,後日需要宴賞眾臣。」
  新婚這幾天忙些,郁寧也能理解,不過後天既然要宴賞眾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見到家人了?
  郁寧想起臨走時沒見祖父一面就覺得遺憾,心中不禁又牽掛起他的身體。
  不想了不想了,到時候就知道了。
  郁寧轉移注意力,目光落到床邊放置的精美盒子上,不禁有些好奇:「這是什麼?妝篋麼?怎麼沒放到妝台上?」
  李魚愣了一下,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直到郁寧將那盒子打開,拿出裡邊的小瓶子時,才終於想起那是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啊?」郁寧打開蓋子聞了聞。
  唔,還挺好聞的,擦臉的麼?
  「郎君......」
  李魚到底年輕,臉頰微紅,隱晦提醒道:「帝后大婚,罷朝三日,這兩天......陛下也會來甘泉宮安寢。」
  畢竟這三日帝后同房是祖宗的規矩,哪怕郁寧是個男人也不得不遵守。
  「所以?」郁寧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些關這盒子什麼事?
  「所以,這東西是用作閨房之樂的。」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響起,伴著淡淡熏香味道的接近,郁寧心中一跳。
  他僵硬地回頭,正看見秦睢冷著臉站在殿門口。


第5章 宮宴
  「還沒入夜,皇后就這樣急不可耐了?」秦睢瞥他一眼,旋即在桌前坐下。
  「......」
  秦睢不會還在介意他認錯人的事吧?
  吞了口唾沫,郁寧抿唇道:「......陛下威武不凡,臣妾......仰慕不已。」
  「哈。」秦睢唇角的弧度嘲諷,顯然並不相信,卻還是順著他的話道:「那郁卿今晚可要做好準備。」
  郁寧:「......」
  知道他是開玩笑,郁寧權當沒聽見,將手中的盒子扔給李魚,默默在秦睢身旁坐下。
  這頓飯吃的還算和諧,午飯用到一半秦睢就吃飽走人了,郁寧也樂得自在,一下午躲在甘泉宮沒出來,看書賞花逗鳥,比在家裡還要逍遙。
  不過皇宮到底還是不如家裡,起碼在家晚上他不用陪-睡,更不用給人當暖腳小廝。
  所以為了避免出現昨夜的情況,郁寧早早就上了床。
  這次還是兩床被子。
  秦睢應該不會介意吧?
  郁寧心中默默地想著,心中還有些不安。
  天實在太冷了。
  好在晚上秦睢來,看見他床上鋪的兩床被子也沒說什麼,簡單洗漱之後就躺下了。
  「你去那頭睡。」秦睢閉著眼淡淡道。
  「陛下......臣妾能問問為什麼嗎?」郁寧忍不住問。
  他實在不想抱著秦睢的腳睡了。
  萬一他哪天忘了洗腳呢?
  「你打呼。」秦睢翻過身背對他,似乎頗為嫌棄。
  郁寧:「......」
  不想就不想,幹嘛說他打呼!
  他從不打呼!
  郁寧深呼吸了幾口,「既如此,那臣妾去偏殿睡吧,也免得擾了陛下安寢,耽誤上朝。」
  「不用。」
  秦睢『嘖』了一聲,似乎在嫌棄郁寧事多,紆尊降貴道:「朕稍微委屈一下就好了。」
  郁寧:「......」
  不欲與他多做糾纏,郁寧抱著枕頭爬到對頭,背對著秦睢把自己成功氣成了河豚。
  ......
  沒了勤政殿的熏香,郁寧這一覺睡的不算沉。
  天未亮時他便突然清醒過來,屋內只有燃了一夜的微弱燭光還亮著,郁寧意識迷迷糊糊,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東西。
  唔......天還沒亮呢。
  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身體一僵。
  翻開被子坐起身,郁寧瞪著眼看著床鋪,確定自己猜測沒錯,表情一陣扭曲。
  秦睢居然趁自己睡覺把腳塞他懷裡!
  僅有的一點睡意也被惱怒驅散,郁寧往前坐了坐,盯著身前呼吸平穩陷入沉睡的秦睢,忍不住微微出神。
  他原本冷白的臉被微黃的燭光映照成溫暖的顏色,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冽與戾氣,濃黑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看起來居然有幾分詭異的乖巧。
  「長的這麼好看,人怎麼這麼壞呢?」
  依舊是一看見秦睢就忍不住說實話,不過這次對方睡著了,郁寧也不怕他會聽到。
  甚至於他膽肥了不少,還敢朝秦睢小聲威脅:「你要是再惹我,我就、我就......」
  郁寧一時卡殼,皺眉深思怎樣才能解兩日來狗皇帝給自己受的氣,絲毫沒有注意到應該正在沉睡的秦睢此時長睫顫動了幾下。
  「我就......就把東巷那條街最凶的狗放出來咬你。」郁寧自以為兇惡地說。
  東巷府尹李大人家的哈巴狗,大名李乖乖,可是條遠近聞名的惡犬,體型小牙口好,十米之外郁寧聽見它叫,立刻轉身掉頭就跑。
  「嗤。」獨特的聲音突然響起,郁寧嚇了一跳,緊接著就看見原本應該沉睡的秦睢撩起眼皮望向自己,「就這?嚇唬誰呢?」
  郁寧:「......」
  「既然皇后已經醒了,那就伺候朕穿衣吧。」
  好在秦睢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偶爾的語出驚人,不等郁寧再強行解釋一波,就直接轉了話題,中間連表情都沒變。
  兩人說話間宮人就捧著要穿的衣服過來了,郁寧看著這些格外厚重華貴的冕服,這才想起今天似乎要會見宗親。
  他精神一振,卻正好看見床前只穿單衣的秦睢正安靜站著,旁邊侍候的小太監動也不動,而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頓時明白過來。
  「臣妾來吧。」郁寧猶豫一下,主動伸出了手。
  嫁給秦睢之前郁寧從沒想過要做這種事,因此動作十分生疏,好在秦睢也沒表露出任何不悅,安靜地任由他施為。
  磕磕絆絆終於將衣服穿好,郁寧深深鬆了口氣。
  他向後撤了兩步,上下打量著身前的秦睢:玄色袞服上袖口和領口都繡著紅色的紋樣,沒有金銀珠寶點綴,只在腰間墜著一枚龍形玉珮,低調又不失華貴。
  郁寧滿意地點了點頭:「真不錯。」
  話說完郁寧就意識到自己又下意識將內心想法脫口而出了。
  幸好是好話......
  郁寧心中暗自慶幸。
  而秦睢似乎也聽見了他那聲嘟囔,當即道:「皇后在宮外沒見過這麼好的衣服吧?」
  郁寧:「......是」
  「臣妾生於小門小戶,見識淺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衣服。」
  「皇后敢於承認的氣節朕十分欣賞。」秦睢滿意地點點頭。
  郁寧:「。」
  &
  宮宴接近正午才開始的,天不亮宮人們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
  秦睢用過早膳就去勤政殿看折子了,不過根據那晚郁寧讀的艷情話本來看,他對他看折子的真實性表示懷疑。
  不過郁寧就沒他這麼好命,收拾得差不多,他就要跟著太后派來的人按規矩去會見皇室各宗親家眷。
  老實說,郁寧對此十分不解。
  他一個男子,男女有別,跟一群女眷混在一起真的合適嗎?
  不看看情況就都按規矩來,簡直迂腐。
  況且若是事事都按規矩來,那他這個男皇后是怎麼出現的?
  不過這些話郁寧也只敢在心裡想想,畢竟他在宮中無權無勢,浮沫飄萍,所仰仗的也不過是秦睢的一點外人不知真假的『寵愛』。
  會見宗親還是在甘泉宮,這些家眷還算規矩,一大早就在宮外候著,郁寧吩咐人將他們迎進來,擺出一副端莊賢淑的模樣開始跟這些人話家常。
  讓他鬆口氣的是,這些家眷們似乎還挺好說話。
  雖然眉眼間仍有專屬於皇室的倨傲之色,可提起秦睢時都頗為忌憚,因此也沒人敢在郁寧面前擺譜。
  郁寧轉念一想,也是,最有身份有資格倨傲的人在他身邊呢,這些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宗親,哪怕他是個無權無勢的皇后,自然也不敢在明面上磋磨他。
  郁寧心下稍安,趁機也打聽了不少消息。
  比如,皇室一共有四個實打實的王爺,三個是先帝的兒子,資質平庸,性格懦弱,還有一個瘸了腿,常年在外休養,今天也沒來。
  至於榮親王,他是先帝的弟弟,在幾個王爺中地位超然尊崇,自然與這幾個不同。
  打聽到這裡,郁寧似乎才想起哪裡不對。
  他怎麼沒見榮親王家眷呢?
  於是郁寧就毫無防備地問了出來。
  那與他交談的女眷臉上表情頓時一僵,郁寧敏感得察覺不對,不等她回答就岔開了話題。
  人走之後他才忍不住屏退左右,仔細問了小林子。
  「殿下半年前才來京城,自然有所不知。」
  小林子唏噓道:「那榮王妃家世不俗,本為將門之女,育有兩子,可惜六年前就瘋了,整日呆在後院不出來。咱們榮親王也是個癡情的,這麼多年也沒有休妻再娶......」
  郁寧這才明白那家眷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是什麼緣故,儘管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還是搖搖頭將此忽略,只提醒自己不要揭人傷疤。
  時間一晃而過,中午的宮宴很快到了,此次宮宴是在御花園南面的閒月閣舉行的,臨著宮裡最大的碧波湖,一陣微風拂過窗紗,頗有詩情雅意。
  太后久居長樂宮懶理俗世,郁寧和秦睢算是最後來的,眾人見他們來紛紛敬酒,不少人打量郁寧的眼光都充滿好奇和彆扭。
  郁寧對此表示可以理解,連他自己都對這個皇后的新身份不太適應,又怎麼能要求別人更多呢?
  聽著下面真心假意的恭維話語,郁寧跟著舉起酒杯,唇角泛起恰到好處的微笑,昳麗清雅,親和力十足。
  「臣弟敬皇兄、皇嫂一杯,願、咳......願琴瑟和鳴......」絃歌雅樂剛起,舞女們都沒上來,席上就有一文弱的男子站起來祝酒。
  這是秦睢的五弟文王,只是他身體肉眼可見的不怎麼好,一句話沒說完就快要咳出血。
  「行了,身體不行就別喝了。」秦睢擺了擺手打斷他沒說完的話,眉眼帶著煩躁。
  郁寧也舉起杯,裝模作樣地回敬過去。
  只是他沒想到,自文王開頭,那幾位宗親王爺一一開始敬酒。
  不過郁寧也不是傻的,沒有秦睢的好酒量,他也不逞能,常常跟著舉起杯,唇瓣只稍稍沾一點杯邊的酒,跟著就放下了。
  秦睢餘光瞥見他的小動作,哼笑一聲,也沒揭穿。
  見他發現,郁寧也沒不好意思,湊到耳邊小聲道:「多謝陛下體諒。」
  呼吸帶著淡淡酒氣,熏的秦睢耳朵有些癢。
  「離朕遠點。」秦睢神情不耐地向後退。
  「喀藍族二郡主雲念兒見過皇后娘娘。」
  倆人說話間席下又有一人站起來敬酒,郁寧聽著喀藍族三個字有點耳熟,視線順著聲音看過去,卻被那人嘲諷厭惡的目光給看的一愣。


第6章 找茬
  郁寧第一次聽說喀藍族,還是五年前在郁淮安書房偷玩的時候。
  那時他們還住在長洲郡,祖父跟好友在書房閒談,言語間說起喀藍族,皆是不贊同。
  聽說這喀藍族位於大夏北部,是大夏境內最大的一支草原部族,經常在邊境作亂。
  先帝年輕時還算驍勇,將之征服後不僅與之聯姻,還親自娶了族長的女兒封了麗妃,並許諾代代聯姻。
  而自從喀藍族歸順之後,大夏的北部邊境也歸於平靜。
  不過因為這些年的來往通商,喀藍族勢力漸漲,這些年也開始不安分起來,五年前郁淮安與友人談論的正是此事。
  雖然上午請安時雲念兒並沒有來,但小林子跟他提到溫慶公主時還順帶說了下這位郡主。
  據說她是跟著哥哥的求娶隊伍來的,之後對秦睢一見傾心,便自作主張留了下來,跟在溫慶公主身旁住。
  溫慶公主便是草原嫁過來的那位麗妃的女兒。
  想到這裡,郁寧忽然就明白了這喀藍族郡主為什麼對自己如此不友善了。
  原來是覺得自己搶了她的皇后位。
  不對啊,外族女人是不可能當皇后的。
  既然你只能當妃子,現在又當不上,那你瞪我做什麼?
  你應該去瞪秦睢啊,都是他幹的。
  「臣女之前便聽聞皇后娘娘容貌傾城,男子之身便使陛下心生愛慕,尊為皇后,今天一看傳聞果然不假,這容貌氣質真是比起女子還要出眾。」
  雲念兒美貌的臉上嘲諷之色一閃而逝,雖是吹捧之詞,字字句句卻都在說郁寧以色侍人,喪失男子尊嚴。
  郁寧:「......」
  要不是清楚秦睢晚上是怎麼對他的,他也信了。
  不用想也知道秦睢肯定不會為了自己去得罪喀藍族的郡主,郁寧只當沒聽出她話裡的意思,面帶微笑地舉了舉杯,「郡主才是清妍脫俗,容貌出眾的美人。」
  一拳打在棉花上。
  雲念兒心中氣惱,宴席之上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坐下,用眼神瞪著郁寧。
  ......
  午宴還沒結束,秦睢便先一步退場了,郁寧不想獨自面對,但也知道攔不住他,心中歎了口氣,繼續留下來應付。
  宗親們進宮的這一天,宮裡會辦兩場宴席------午宴和晚宴。為了打發時間,下午時宮裡在閒月閣排了戲,不少人都去看了。
  郁寧跟著去坐了會兒,實在有些呆不下去,中間便找了個借口溜走,準備等戲快結束了再回來。
  回甘泉宮躲著未免失了禮數,他想了想,決定碧波湖旁的涼亭裡呆會兒,醒醒酒,喂餵魚。
  這裡有些偏僻,來往的人不多,盯著湖邊簇擁在一起爭食的錦鯉們,郁寧心情也輕鬆不少。
  眼見手中魚食見底,他隨口吩咐道:「小林子,你去再拿點魚食來。」
  熟知又陌生女聲乍然響起,聲音隨著來人的靠近顯得愈發聒噪:「看看,皇后娘娘剛進宮沒兩天,就這樣習慣支使人了,真是天生就適合當皇后的人。」
  等看清來人是誰,郁寧恍然道:「是郡主啊。」
  難怪這麼陰陽怪氣的。
  來人正是雲念兒。
  碧波湖緊靠御花園,沒看戲的宗親們大都在附近的御花園玩。
  「見過皇后。」對方只倨傲地點了下頭,甚至連行禮都沒有。
  按住正欲往前的李魚,郁寧轉移話題道:「郡主也是來看魚的麼?這碧波湖的風景很好呢。」
  「表面光鮮罷了。」雲念兒不怎麼恭敬道:「說是皇家錦鯉,也不過是人的玩物。」
  說完,她的目光在郁寧身上掃視一圈,最後落在他的臉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郁寧:她是在說自己吧!
  「也不止吧。」郁寧裝作沒聽懂,眼神示意小林子去拿魚食,隨即摸摸下巴道:「好歹是皇家的錦鯉,比宮外的更值錢呢。」
  雲念兒:「......」
  這皇后身上怎麼全是銅臭味,他很缺錢嗎?
  郁寧軟綿綿的回應終於讓雲念兒覺得煩躁,忍不住道:「哼,你就是憑著這些花言巧語勾引的陛下吧!」
  她本以為學得像京中貴女就會得到秦睢的眷顧,哪知道她等了兩年,卻等到了秦睢要娶一個男人為後的荒謬消息!
  雲念兒冷笑道:「當了皇后,你很得意吧?別想太多,陛下不過一時鬼迷心竅罷了,他遲早會明白誰才會是陪他到最後的人。」
  「更何況,皇家需要承嗣,你一個男人又生不了,遲早會被陛下拋棄!」
  這怎麼還說的沒完沒了了。
  郁寧皺眉道:「你怎麼就知道我生不了?」
  雲念兒:「???」
  郁寧:「。」
  看了眼不遠處不知何時過來的秦睢,郁寧默默把解釋咽進了肚子裡。
  他本來想說的是被拋棄。
  要不是秦睢突然冒出來,又抬手不允許其他人出聲請安,自己也不會嚇得說錯話。
  「本宮還有事,就先走了。」依仗來了,郁寧不欲與雲念兒糾纏,想著趁機開溜。
  「你、你不許走!」雲念兒這才反應過來,急的草原口音都蹦出來了,緊緊拉著郁寧的袖子,又羞又氣:「你怎麼、怎麼說出那種話!不知羞恥!寡廉鮮恥!淫-娃蕩-婦!」
  「......」
  看來這小郡主中原話學的還是不夠好。
  「我們草原上你這種男人會被捉去餵野狼的!」雲念兒氣急敗壞道。
  「郡主,慎言。」
  看了眼不遠處的秦睢,雖然對方躲到一旁不欲出場,郁寧卻還是借勢反問道:「你知道本宮的身份嗎?」
  雲念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紅唇張了張,說不出話來。
  郁寧不欲糾纏,趁她沒反應過來便將自己的袖子抽出來,正要溜走,腰帶又被雲念兒捉住了。
  郁寧:「......」
  這小郡主拿出糾纏自己的勁兒去找秦睢,說不定皇后都被她當上了。
  也不對,最大的可能是被不耐煩的秦睢一把殺掉。
  所以她現在才會挑自己這個軟柿子捏嗎?
  正胡思亂想之間,又聽見雲念兒開口了:「哼,你、你別得意!你是皇后又怎樣?我可是草原上父王最疼愛的女兒,為了大夏邊境的安穩,陛下也不敢得罪我,就算現在我殺了你,陛下也不會對我追究!」
  雲念兒一番話說的暢快淋漓,心情大好,忽略身旁輕拽衣袖提醒自己的丫鬟,她嫌惡地鬆開拉住郁寧腰帶的手,心裡卻不合時宜地想:一個大男人腰怎麼看著比自己的還細?
  「所以本郡主勸你,不要妄想得到自己不該得到的,離陛下遠點!」
  郁寧:「......」
  我倒是想離秦睢遠點,不過這種事你得問他。
  都聽到這裡了,秦睢應該會站出來吧?
  想到這裡,郁寧默默閉上了嘴。
  雲念兒瞪著郁寧看了許久,久到那雙美眸都忍不住酸澀,也沒見郁寧有所反應,不禁又覺得氣悶。
  他又這樣!
  「你怎麼不說話?啞巴了?」她沒好氣地問。
  「那......我就先走了?」郁寧試探著問。
  雲念兒:「......」
  向身後的李魚使了個眼色,趁著雲念兒沒反應過來,郁寧快步走下涼亭,頭都沒回,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
  雲念兒:「......」
  「你、你不准走!」雲念兒氣的跳腳,剛追了沒兩步,身前忽又冒出個人。
  是伺候秦睢的貼身太監,總管文廷。
  對方一向不顯山不露水,雖在秦睢身邊貼身伺候著,卻顯得格外低調。
  此刻他通身顯出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抬頭看了眼雲念兒,恭謹道:「郡主,不要追了。」
  「是陛下要你來的?」雲念兒對秦睢的一切都頗為關心,此刻自然認出了文廷,她咬咬唇,神情帶著希冀:「他要見我嗎?」
  文廷微笑著搖頭,大聲道:「傳陛下口諭,雲郡主言語衝撞皇后,行事莽撞無度,罰您在府中禁閉三月,待明年春雲世子來之後,直接遣送回草原。」
  他一番話說完,雲念兒臉都白了。
  向雲念兒身旁的丫鬟使了個眼色,文廷像是沒聽見她的哭叫,逕自轉身離去。
  ...
  郁寧在最後一齣戲結束之前匆匆趕到了閒月閣外。
  小林子在門口焦急張望了會兒,看見他眼睛亮了亮。
  「殿下,您可算回來了,陛下都在裡邊等您了。」
  小林子道:「奴才剛剛自作主張去將這事報給了陛下,好在陛下看重娘娘,要將那郡主禁......」
  郁寧這才明白秦睢怎麼會突然去那裡,想到秦睢還在裡面等他,忙道:「好了,先進去吧。」
  閒月閣的戲還在演著,只是即將落幕,周圍人正看的聚精會神,秦睢不知何時也回來了,正坐在那朝他招手:「快來。」
  姿態閒適地像在招貓逗狗。
  郁寧:習慣就好。
  「陛下。」郁寧在他身旁坐下,目光落到正前方的戲台上。
  「你覺得朕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輕了?」秦睢摩挲著下巴問。
  郁寧微微一愣:「什麼?」
  秦睢閉口不言,撐著臉靜靜看著他。
  郁寧頓時冷汗不已。
  什麼輕?秦睢做什麼了?
  郁寧偷偷撇開臉,試圖用眼神求救小林子。
  「別看他,看朕。」秦睢伸手扭過郁寧的臉對著自己,鐵了心不讓他作弊。
  他伸手的動作突然,郁寧甚至沒來得及移開眼,一轉頭,就跟秦睢的雙眼對上。
  「......」嘴巴不受控制的郁寧:「......輕不輕我不知道,但是你捏我臉的力道好重!」
  秦睢:「......」


第7章 看賬
  「仗著朕的寵愛,皇后的膽子真是愈發大了。」秦睢惡劣地使勁擰了下郁寧的臉,鬆手之後還在他衣服上擦了一下,像是頗為嫌棄。
  郁寧被他的話噎住,心中不禁反問:這哪裡像是寵愛了?
  兩人說話動作毫不避諱,倒看的一旁的宗親們心中嘖嘖稱奇,不由得也正視起郁寧這個玩笑一般的皇后來。
  能讓殘忍嗜殺,不近人情的陛下對他做出如此親近的舉動,這位皇后也是不一般啊。
  然而等到晚宴開始,眾人聽說了雲念兒被處罰的事之後,看向郁寧的目光就更有深意了,甚至於一些人的心思也開始漸漸活絡起來。
  回到甘泉宮時已是戌時,秦睢本來跟他一起回來的,中途被文廷叫走了,聽說是仙台郡出了雪災。
  冬天的災禍往往不常見,可一但出現雪災卻十分難處理。農作物大批大批凍死,百姓流離失所,來年便極有可能造成饑荒和瘟疫。因此哪怕秦睢不愛處理政務,還是第一時間趕去了。
  人一走,郁寧就把小林子叫過來了,「今夜席上陛下說的話,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回殿下,奴才大概知道一些......」小林子不確定道:「陛下應該說的是雲郡主的事吧?」
  郁寧沒明白:「她怎麼了?」
  小林子覷他一眼,目光有敬畏:「聽說您走後,陛下就下旨讓雲郡主禁足三月,待明年開春,遣送回草原......」
  不會吧......
  郁寧張了張嘴,最後默默閉上。
  也是,那雲念兒說的話的確過分,扯上自己也便罷了,居然還扯上了秦睢。
  記仇的暴君哪能隨便提?
  不過這個處罰已經會影響草原跟朝廷的關係,秦睢居然還問自己是不是處罰得太輕?
  郁寧突然覺得秦睢對自己還算「寵愛」了。
  畢竟他說錯話那麼多次,秦睢也沒真拿他怎麼樣。
  不過一次兩次只是慶幸,只要跟他相處時間久,就難免會有被殺的風險。
  他也不可能每次都靠秦睢大發慈悲躲過去。
  好在今天已經是大婚的第三天了,明天開始,他就不用每次都跟秦睢睡一起了!
  郁寧抿了下唇,壓下唇角的笑。
  「在笑什麼?」
  濃郁的熏香氣息將郁寧整個人包裹住,不知何時到的秦睢微微俯身,俊美的臉湊到郁寧肩膀上,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呼出的鼻息輕輕打在郁寧頸側,那片肌膚便以肉眼可見地速度紅了。
  「陛下......」
  郁寧不敢動也不敢扭頭,大腦飛快轉動,最後只得胡亂道:「臣、臣妾想到陛下為臣妾出氣,就覺得心中歡喜......」
  他眨了眨眼,眼尾因為害羞被逼出一點暈紅。
  「嗤。」秦睢起身,斜睨他一眼:「之前不還嫌朕的力道重?」
  跟著秦睢進來的文廷:「......」
  悄悄瞟了眼身旁小林子神情自然,他確認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夜裡依舊是和昨晚一樣的情況,郁寧主動抱著被子睡在床腳,長髮披散,模樣乖巧,一副要給秦睢當暖床丫鬟的模樣。
  「陛下忙了一天,需要臣妾給您捏捏肩嗎?」郁寧難得主動湊過去。
  秦睢覷他一眼,「有事就說,別擺出這幅噁心樣子。」
  郁寧:「......」
  整理好表情,他道:「明日宮宴,臣妾希望趁此機會能見一見家中親人......」
  祖父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若是沒有秦睢的旨意,他肯定會為了避嫌不見自己。
  所以這道旨意,郁寧不得不求。
  秦睢:「就這?」
  郁寧:「......就這。」
  「可以。」秦睢答應的很痛快。
  不說別的,他也想看看郁淮安那個老古板看見自己孫子成了皇后會是個什麼表情。
  一夜無夢。
  第二天秦睢起得很早,還把正熟睡的郁寧叫起來伺候他穿衣梳洗。
  帝后大婚三天不朝,今天恰好是第四天,他今天就要去上朝了。
  「扣子都扣歪了。」秦盯著身前耷拉著眼皮的郁寧,冷聲道:「皇后就是這麼做事的?」
  「是臣妾的不是,請陛下寬恕。」郁寧困意稍散,一邊道歉一邊把系錯的扣子解開重新繫上。
  忍一忍,秦睢一走他就可以睡個回籠覺了。
  不知是不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秦睢正要出去,忽又回身看他一眼,淡淡道:「今日朕會讓內務府把這兩年的賬本送過來,皇后記得看。」
  郁寧:「......是。」
  深深懷疑秦睢娶自己就是為了把自己放在身邊折磨的郁寧微笑著將人送走之後,深深歎了口氣,遊魂似的飄到了床上。
  此刻他早沒了睡意。
  宮宴是晚上才開始的,白天他有一天的時間看賬本。
  不過宮中開銷巨大,賬目繁多,想也知道一天肯定看不完。
  不過讓他驚訝的並不是這個,而是秦睢居然會讓他看賬本,還這麼早。
  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原本進宮只想保命的,可秦睢突然丟給他這麼大的差事,哪怕郁寧嘴上不說,心裡卻也是願意的。
  畢竟宮中漫漫長日,如果無事可做,真的不知道怎麼度過了。
  思及此,郁寧打起精神坐起身,決定起床先找李魚問問情況。
  他既然能年紀輕輕任主管太監,能力肯定是有的,這點來看,就連經常在秦睢身邊伺候的小林子經驗都不如他豐富。
  而李魚也不負眾望,雖然沒在內務府當過差,對這種事卻算熟悉,給郁寧講了不少他之前未曾瞭解的知識。
  「對了,殿下。」李魚一番話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隱晦道:「那內務府主管康揚公公,是長樂宮太后娘娘身邊的康擇公公的弟弟......」
  郁寧愣了愣,頓時明白他話中未盡之意。
  這康擇,也就是那天請郁寧的太監,是太后宮中的主管太監,深受太后信重。這康揚是他的弟弟,自然也是太后的人。
  這樣一來,如果他看賬本真看出什麼,也得先掂量掂量再做決定。
  而李魚這番話也並非警告,更多的是提醒,提醒郁寧謹慎行事,不要輕舉妄動。
  「多謝。」
  他目光澄澈真摯,面容俊美秀雅,倒讓李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擺擺手道:「這都、都是奴才分內之事,殿下折煞奴才了。」
  ......
  早飯後郁寧就看到了這位李魚口中的康揚公公。
  他長得跟康擇有七分像,只是比他胖一些,看著也更討喜。
  他身後帶著兩個太監,進了殿行過禮之後,便招呼著他們把厚厚的賬本放下。
  手掌厚的賬本看著有三四十本,放在桌上豎起高高的一摞,幾乎能把人擋住。
  「殿下,這便是宮中這幾年來的賬目,奴才都給您找來了,還望殿下過目。」康揚滿臉堆笑地開口。
  「怎麼這麼多?」郁寧脫口而出,隨即默默閉上了嘴。
  好丟人,顯得他好沒見識。
  「這是陛下即位以來的所有賬目,是多了些。」康揚笑道:「殿下您可以慢慢看。」
  笑裡藏刀,這是要給自己下馬威啊。
  郁寧清清楚楚地記得,秦睢說的是讓他看這兩年的賬本,現在康揚卻把這七年的都給他拿來了。
  看著慇勤備至,實則不懷好意。
  「好,你先下去吧。」郁寧抿了抿唇,一派鎮定的模樣:「本宮有需要會叫你的。」
  「是。」康揚眼中閃過微光,隨即行禮退下。
  「關上門,你們倆過來,幫我把這兩年的賬本先挑出來。」人一走,郁寧就裝不下去了,拿起一本翻看著,招呼這倆人幫忙。
  「是。」倆人齊聲答應。
  三個人的效率還是很高的,不一會兒便將近兩年的賬本挑出來遞給郁寧,郁寧數了數,總共六本。
  默默歎了口氣,郁寧知道自己這一天怕是都要花費在這上面了。
  只是與此同時,他心中卻又湧出鬥志來。
  不過是看賬本,他可以的。
  「殿下,快到晚上了,您該為今晚的宮宴準備了。」眼看著快到傍晚,李魚忍不住提醒道。
  這都看了快一天了。
  「先別急,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郁寧偏過臉,眼睛卻還盯著手中的賬本,「你知道,除了長樂宮、甘泉宮以及陛下的勤政殿,其餘宮殿還住著誰嗎?」
  「這個......」李魚皺眉思索一番,不確定道:「除了東南角折枝苑住著幾位瘋了的嬪妃,其餘宮殿應該都是空閒的......」
  ------果然。
  郁寧翻來覆去地看了眼手中的賬本,忍不住歎了口氣。
  知道這康揚糊弄他,可未免也糊弄得太勉強了。
  別的不說,這宮裡十幾所空餘宮殿的燈油錢怎麼就跟勤政殿一樣了?
  就連他的甘泉宮,也是這兩天才住進來的,何至於去年的燈油錢比陛下宮裡還多出十幾兩?
  看起來真如李魚所說,這康揚藉著有太后撐腰,行事肆無忌憚的。
  或者,根本他的所作所為就是太后屬意的呢?
  思及此,郁寧臉色微變。
  「殿下。」李魚忍不住又開口:「您再不換衣服,可就真來不及了。」
  郁寧這才回神:「把衣服拿過來吧。」
  鳳袍是改制的樣式,黑紅色精美大氣,郁寧剛換好衣服,小林子就帶著文廷進來了。
  「參見皇后娘娘。」文廷恭敬地行了禮,「傳陛下口諭,請您整理好後去勤政殿等他。」
  「多謝文公公,現在就去吧。」郁寧整理了下衣襟,看了眼桌上的賬本,終究是沒有伸手拿。
  再看看吧......
  御輦一路被抬到勤政殿,來的路上,郁寧又看見了那個巨大的樹屋。
  郁寧心中實在好奇,忍不住把小林子叫過來問話:「你知道這樹屋的來歷麼?」
  「殿下竟不知道嗎?」小林子驚得瞪大了眼。
  郁寧:「?」
  他該知道嗎?
  「這樹屋是為您所造的啊。」
  小林子一臉理所當然地道:「宮裡人人都知道,兩月前陛下便吩咐人將這棵皇家獵場裡年歲最久的樹連根拔起,親自督促人建了這樹屋說要給您當禮物。當時奴才還在感歎陛下對殿下您的用情頗深呢。」
  郁寧:「......」
  哪裡是用情頗深?
  分明是秦睢自己作孽,再把鍋扣到他身上!


第8章 宮宴
  帝后大婚第四天宴賞眾臣,是大夏由來已久的規矩。
  京城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來參加宮宴。
  由於閒月閣面積不是很大,所以每次都是在御花園東側的興慶殿舉辦的,那裡風景不如閒月閣好,可隔著一條迴廊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御湖,也算是別有意趣。
  不到申時,眾臣便已在宮人安排之下入座,等著宮宴開始。
  好在沒等多久,秦睢就帶著郁寧一前一後地進來了。
  感受到眾臣打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郁寧手心微微沁了汗,濕滑涼膩。
  他不敢偏頭去找祖父郁淮安坐在哪,只跟在秦睢身後乖乖落座。
  待兩人落座,眾人的目光才終於收回,郁寧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稍散,他便忍不住用目光去搜尋郁淮安的位置。
  沒一會兒,就在前排左側看到了他,身旁還坐著郁寧的父親鬱積文。
  郁淮安是三朝元老,聲名遠揚,地位頗高,坐在這裡倒也說得過去,只是他身旁的鬱積文則是完全沾了郁寧的光了。
  不同於父親的才華出眾,鬱積文才疏學淺,三十歲才考上了進士,之前一直在長洲郡做一個八品小官,後來因著父親陞遷,才跟著來了京城,受提拔在禮部當修纂。
  所以按他的品階,是絕對不可能參加宮宴的。
  可誰讓他的兒子是皇后呢?
  陛下頗為寵愛這個皇后的事,宮裡宮外可都傳遍了。
  雖然流言大多有些難聽,可寵愛卻是實打實的。
  眾臣自是有意見也不敢多言。
  此刻的郁寧卻不知道眾人所想,隨著宮宴正式開始,他也開始跟著秦睢共同舉杯致意,目光卻又不自覺地盯著酒杯出神。
  最近天冷......祖父有沒有加衣呢?他的腿還疼麼?
  沒想多久,歌姬舞女們的到來和奏樂聲的響起就打斷了郁寧的思考,他回神,下意識朝郁淮安的方向看去,卻見對方也正看向自己,蒼老渾濁的眼中是一閃而過的失望。
  怎麼了?
  郁寧心頭一跳,仔細往那邊看了眼,卻見對方已經偏過頭不再看自己。
  郁寧抿了抿唇,心中愈發不安。
  除了早死的娘,他心裡最親的家人就是祖父了,現在祖父卻連看他一眼也不看。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
  還是等一會兒見面再問個究竟吧。
  郁寧收回目光,卻又在無意中與一旁的鬱積文對視一眼。
  見對方臉上的喜色,郁寧心中忍不住冷笑,隨即像沒看到這個人似的轉過頭去。
  秦睢摩挲著手中的酒杯,目光饒有興致地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並未開口。
  這一家子倒是有趣。
  .
  昨晚的宮宴因著都是宗親,相處之間都還算隨意,今天卻因為是君臣的關係,相處之間拘謹許多。
  所以宮宴進行不到一半,秦睢就又提前離場了。
  臨走前他道:「戌時一刻,去偏殿等著郁淮安。」
  郁寧忙點頭答應。
  剛過戌時,他便起身打算去偏殿。
  「你先下去吧。」郁寧在偏殿窗前獨自欣賞了會兒月亮,看到不遠處長廊上朝這邊走過來的兩道身影,連忙對身旁跟著的小林子道。
  「是。」
  小林子退出去時正看見郁淮安父子走進來,行禮之後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祖父......」郁寧看見郁淮安進來,不禁上前兩步,卻又在郁淮安身前停住,頗有些近鄉情更怯。
  明明也不過幾天沒見而已,現在看著卻像恍若隔世。
  郁寧從前天天見沒感覺,現在才突然發現郁淮安似乎老了許多。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郁淮安表情平靜,說著竟要跪下來行大禮。
  只是還沒跪下,就被一旁的郁寧著急扶住。
  他眼圈微紅,低聲道:「您這是做什麼呀......」
  「是啊,爹,這是您的孫子啊。」鬱積文這才覺出這祖孫倆之間的不對勁,連忙也在一旁勸:「就算他現在是皇后,可他還是您嫡親的孫子啊,更何況現在周圍又沒有旁人......」
  話還沒說完,便被郁淮安的冷眼瞪得閉嘴。
  他道:「你出去守著。」
  鬱積文:「......是。」
  鬱積文一走,偏殿就只剩祖孫倆,郁淮安一改剛剛的恭敬疏遠,神情凌厲地看著眼前的郁寧,反問他:「你可還認我這個祖父?」
  郁寧嘴唇發白:「孫兒不敢忘。」
  「好,那你跪下。」
  話音剛落,郁寧就已經跪在郁淮安身前。
  「你可知道,你在宮外是個什麼名聲?」郁淮安語氣微緩,目光回暖。
  到底是從小教導到大的孩子,他又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只是傳言太過難聽,他不得不求證。
  更何況現在不教導,日後就更來不及了。
  「你與那雲郡主是怎麼回事?」
  「我記得你性情一向溫和知禮,怎麼這次還惑得陛下為了你如此處置她?」
  「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天災人禍不斷,你竟還惹得草原與朝廷不睦......」郁淮安臉上閃過失望痛惜:「你可知錯?」
  原來是這件事......
  「旁人也就算了,祖父您也不相信我嗎?」郁寧鼻尖微酸,他沒急著解釋,只是仰頭看著郁淮安,神情倔強。
  他自小便跟在郁淮安身旁,是個什麼性子,郁淮安再清楚不過。
  郁淮安嘴唇顫動,終究是歎息一聲,將郁寧扶起來:「正是因為相信,才怕你被宮中富貴迷了眼,失了心性。」
  祖孫倆把話說開,氣氛才微微緩和,郁寧仔細將事情向郁淮安說清楚,郁淮安這才放下心。
  倆人說了會話,郁淮安便要走,臨了對郁寧交代:「宮中生存不易,你好好保重自身,遇事不要強出頭,沉住氣......」
  他難得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難得展露出嚴厲外表下的慈和,郁寧看的心中微澀,認真點頭記下。
  「另外,祖父還想拜託你一件事。」郁淮安猶豫再三,忍不住又道:「若你......若你日後得了陛下寵愛,能否多勸勸陛下?」
  郁寧沒聽懂:「什麼?」
  「我還記得陛下年少時,是皇子中最聰明,最良善的一個。」
  郁淮安歎口氣道:「後來我調離京城,如今再回來,他竟成了這幅模樣......」
  「你既身處後位,位列中宮,便有勸誡之責,應當時時敦促陛下勤政為民,納言求治。」
  郁寧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神情猶豫,隨即點頭道:「知道了......孫兒會盡力。」
  郁淮安的性格郁寧再瞭解不過,他愛民勝過愛己,對秦睢的期望怕是也比旁人以為的要多得多,哪怕秦睢報復他故意將他的嫡孫娶了,他卻還是希望孫子可以趁機勸誡他走向正途。
  「時間也不早了,我先走了。」郁淮安望了眼門外的鬱積文,問他:「你可有話要與你父親說?」
  郁寧搖搖頭,只道:「我送您出去吧。」
  「不用。」郁淮安拒絕道:「總得避嫌。」
  冬日的風向來刺骨,郁寧推門出去時眼睛還是紅的,涼風一吹,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小林子還在外面等,見他出來,連忙過去給他披上狐裘。
  「走吧。」
  回到大殿時歌舞還在繼續,秦睢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正斜倚在軟塌上喝酒,看著像是喝了不少,俊臉浮出一抹紅。
  「多謝陛下。」郁寧坐回來,低聲向他道謝。
  秦睢挑了挑眉,什麼也沒說,仰頭又灌了一口酒。
  郁寧看著他毫不顧忌,猶豫道:「陛下要不要喝些解酒湯?」
  「醉了又如何?」秦睢嗤笑一聲,覷他一眼,又道:「喲,還哭了。」
  郁寧:「......」
  「......是路上風太大迷了眼。」他小聲遮掩,毫無說服力。
  秦睢哼笑一聲,並不接話。
  晚宴結束後,秦睢頗給面子地跟著郁寧一起送了郁淮安,雖然只是將人送到興慶殿門口,卻也讓眾臣驚歎。
  要知道兩月前陛下可是一點面子也不給郁淮安的。現在態度大變,誰都知道是因為什麼。
  「祖......郁大人,近來天氣濕寒,還望您保重身體,不要過度辛勞。」
  他早就將要說的話在心裡演過千百遍,可真到送郁淮安的時候,能說出口的也只有這句『保重身體』。
  下一次見,又是什麼時候呢?
  郁淮安聞言頓了頓,躬身向秦睢行了一禮,又轉身向郁寧也行了禮。
  「陛下和娘娘是國之根基,更應珍重自身。」郁淮安忍不住看了郁寧一眼。
  秦睢雖沒說話,卻也難得頗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微臣先告辭了。」郁淮安又行了一禮,隨即才帶著鬱積文離開。
  人已經漸漸走遠,郁寧還站在原地微微出神。
  一旁的秦睢看了他一眼,也沒出聲,轉身剛走了兩步,一旁的郁寧方纔如夢初醒。
  大腦尚且遲滯,他下意識問:「陛下今晚還來甘泉宮嗎?」
  問完郁寧就後悔了。
  自己真是傻了,問這個作什麼?
  秦睢腳步果然頓住,聞言回身望了他一眼。
  只見郁寧站在冷風中,眼眶微紅,白皙的臉縮在黑色的狐裘裡,頭髮被吹的有些凌亂,看著可憐兮兮的。
  「......來。」秦睢道。


第9章 勾引
  甘泉宮。
  銀骨炭將殿內燒的暖烘烘,燭火照亮了一方天地。
  秦睢坐在床上捧著本《巫山艷史》看,另一頭躺著郁寧,他也正埋頭看賬本,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秦睢,眼神後悔。
  他只是一時嘴快,秦睢怎麼就真跟著回來了?
  他該不會以後都會來吧......
  不要啊。
  正想著,忽又聽見那頭的秦睢開口:「賬本看的如何了?」
  郁寧愣了愣:「......回陛下,臣妾還沒看完。」
  郁寧想起自己昨天發現的賬目問題。
  單單一個燈油錢便有這麼大的缺漏,其他地方是不是問題更大?
  郁寧摸不準秦睢的態度,加之背後還涉及太后,自然不敢貿然開口。
  「嗯,不急。」秦睢看他一眼,低下頭繼續看書:「想也知道你看不懂。」
  郁寧:「......」
  他也沒有這麼廢物吧?
  .
  因著睡前秦睢的那番話,郁寧這兩天也沒幹別的,一心拉著李魚倆人看賬本。
  其中紕漏他都仔細記下,甚至還找了各宮宮人詳細詢問,秦睢冷眼看著他這幾天大小動作不斷,倒什麼也沒說。
  如此這般過了五六天,郁寧才終於將賬本上的問題大致整理出來了。
  滿意地翻了翻手裡兩本厚厚的冊子,郁寧隨口問:「陛下今晚會來甘泉宮麼?」
  「殿下,這麼多天,您終於想起陛下已經很久沒來了。」小林子神色複雜道。
  他還沒見過這樣的主子,在自己宮裡自得其樂這麼多天,從不問陛下的去處,就好像對方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從前他在陛下那當差時,那些被送進宮的美人哪個不是時時來勤政殿轉轉,伺機跟陛下來個偶遇?
  雖說後來因為陛下當眾殺了兩個美人,剩下那些美人才老實起來,可不代表一開始人家就像殿下這般安分啊。
  況且自郁寧進宮,陛下對他的態度便與旁人不同,這樣好的機會,更應該牢牢把握住才是。
  可看他們殿下,絲毫沒有要這樣做的意思。
  「你怎麼比我還急?」郁寧偏頭看他一眼,放下賬本站起來活動筋骨。
  說實話,這兩天他雖忙,心情卻格外地好。
  以前在郁府,他要忙著應付繼母沈氏還有那個經常欺負自己的幼弟,現在在宮裡,他要打起精神應對更難纏的秦睢。
  現在倒好,他什麼也不用做,更沒人會來打擾他,每天看看賬本,閒時在甘泉宮轉轉,日子十分充實。
  「陛下今晚會來嗎?」郁寧又問。
  「應該......不會。」小林子不確定道。
  宮中素有規矩,每逢初一十五,皇帝不得寵愛其他妃子,須得來同皇后同房。
  可昨日便是十五,小林子也沒見陛下來,今天估摸著就更不可能了。
  「不過殿下,陛下如今應該還在勤政殿議事,您呆會兒可以去給他送夜宵關心一下。」小林子十分機靈道。
  「我還沒吃晚飯呢。」郁寧道:「待會兒吃完就去。」
  正好他也有別的事要找秦睢。
  .
  「我不過給陛下送個夜宵,你這樣打扮也太誇張了吧......」郁寧披上狐裘,拒絕了正打算在自己腰帶上系第二個香包的小林子。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自己不是去送夜宵的,而是去送自己的。
  郁寧踱步走到鏡前,打量著鏡中的自己,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這鏡子是出海的商人進獻的,一人高的巨大鏡子被鑲裱好,放在郁寧的寢宮裡。
  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小林子今天給他打扮著實花了心思:外面披著的雪白狐裘像是群玉山頭第一抹初雪,純淨沒有一絲雜質。內裡是月白色的長衫,頸上露出的一節紅繩愈發襯得肌膚白皙如玉。
  不僅如此,他還給洗過澡的郁寧重新梳頭束髮,未上冠,只用繡著淺金紋樣的髮帶將他的頭髮梳起,飄逸輕靈,像金尊玉貴的公子哥。
  「殿下,您要不要把脖子上的墜子換了,奴才再給您另找一個更好看的。」小林子站在不遠處打量他半晌,處處滿意,除了頸上那條有些舊的紅繩。
  「你說這個?」郁寧將脖子上掛的東西掏出來。
  那是一枚質地上佳的粉紫色方形玉墜,觸手溫潤,中間鏤空雕刻著一枚白色的玉珠,看著倒也精巧。
  小林子點頭,看了眼那玉墜,忽然又覺得沒那麼醜了。
  「不如奴才給您換條繩子吧。」他又道。
  「不行不行,這可是傳家寶。」郁寧搖頭,半開玩笑地拒絕道。
  這玉墜雖不知是怎麼來的,但自他有記憶起便在脖子上帶著了,他娘臨死前還叮囑他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摘下來,他日日戴著,洗澡時也未曾摘下,一直小心護著。
  「是。」
  兩人說話間李魚提著準備好的夜宵走進來,看了眼郁寧的打扮,忍不住誇讚:「殿下可真好看,像話本裡出來的。」
  話本?
  郁寧下意識想起秦睢看的那些書,看了李魚一眼。
  「你怎麼還罵人呢?」
  李魚:「???」
  .
  「陛下不會不讓我進去吧?」下了輦,郁寧不自在地拽了拽袖子,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是來給黃鼠狼拜年的雞。
  這討好的心思未免也太明顯了!
  小林子:「快走吧殿下,都到勤政殿了。」
  被人接引著進了勤政殿,郁寧看見御書房裡亮起的燈火,心裡鬆了口氣。
  幸好秦睢還沒睡,不然自己這可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一路被文廷帶到休息的內殿,路過御書房時郁寧還能聽到裡邊傳來的談話聲。
  最近是出了什麼事麼?
  郁寧心中好奇,面上卻不顯,更沒多嘴問。
  「殿下,還請您先在這等一會兒,奴才去通報陛下。」文廷衝他行了一禮,隨即轉身離開。
  算上新婚之夜那晚,這是郁寧第二次來秦睢的寢宮。
  屋內的陳設跟之前看來沒什麼差別,郁寧卻覺得還是有些區別的。
  隨著天氣漸冷,這殿中熏香味似乎也更重了。
  估計是秦睢怕冷,沒有開窗通風吧。
  這樣胡思亂想著,郁寧後腦勺被人從身後拍了兩下。
  力道不重,像在拍瓜。
  「在想什麼?」
  嘶......別拍了。郁寧回頭,正對上秦睢的臉:「再拍就熟了。」
  秦睢:「......」
  郁寧冷汗直流:多日未見,又忘了秦睢有妖術了!
  好在秦睢沒生氣,只是又往郁寧腦袋上拍了一下,道:「皇后今日怎麼想起來見朕了?」
  語畢,他上下掃了眼郁寧,眉峰微挑。
  郁寧忽然覺得有些羞恥。
  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郁寧開口:「臣妾想念陛下......特意吩咐小廚房給您做了些夜宵送過來。」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食盒。
  呆會兒就要睡覺,郁寧便也沒準備什麼大魚大肉,只準備了兩碟小菜,兩碟剛做好的甜點,一碗餛飩,還有燉的軟爛的粥。
  食盒外包著東西,因此這些東西拿出來時還是熱騰騰的,殿內一時充盈著專屬於食物的香氣,讓人聞了不由得飢腸轆轆。
  秦睢卻是坐著沒動,只冷眼看著郁寧,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
  郁寧:「陛下想吃什麼?臣妾給您盛。」
  秦睢:「餛飩,把蔥花挑了。沒人跟你說過朕不吃蔥花麼?」
  郁寧:「......是臣妾粗心。」
  他明明問過小林子秦睢的忌口,可他從沒說過秦睢不吃蔥花啊。
  狗皇帝分明又在為難自己。
  老老實實將蔥花撇到空碗裡,又將挑好的遞給秦睢,郁寧真誠地附贈一個微笑:「陛下趁熱吃。」
  「這麼慇勤......你下毒了?」秦睢一邊說一邊將碗接過來。
  郁寧:「......」
  他從牙縫裡擠出來兩個字:「......沒有。」
  秦睢看了他一眼,低頭吃起餛飩。
  郁寧也不著急,捧著臉坐在那看秦睢吃。只是沒吃幾口,他就將碗放下來:「朕吃飽了。」
  郁寧將其他菜品也推過去:「這還有很多呢,陛下要不要嘗嘗小菜。」
  秦睢:「你看著朕吃不下去。」
  郁寧:「......」
  秦睢:「說吧,到底什麼事?」
  見他猜出自己的來意,郁寧這才從懷中將整理好的賬本拿出來,「臣妾這兩天看賬本,確是看出了一些小小的心得......」
  秦睢將賬本接過來,大致翻看一遍,眼中情緒莫名。
  半晌,他合上賬本,抬頭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郁寧:「就這些嗎?」
  「還有一本,在甘泉宮。」郁寧眨了眨眼。
  事實上,另一本的內容更豐富。
  只是他尚且不確定秦睢的態度,自然不敢輕易將交予全部。
  「明日將剩下那本也拿過來。」秦睢覷他一眼,哼笑道:「看來你也並非朕想的那般無能。」
  郁寧:「......多謝陛下誇讚。」
  秦睢:「行了,將這些都收起來吧,你去沐浴,今晚在勤政殿睡,不用回去了。」
  語氣像是獎勵立了功的乖狗狗一根骨頭。
  「......」
  在這睡郁寧倒沒覺得有什麼,只是他沒明白自己為何要再洗次澡,於是道:「臣妾來時剛沐浴過......」
  「看出來了。」秦睢沒好氣道:「穿成這樣來勾引朕也就算了,身上香味還這麼重,你是要招蝴蝶嗎?」
  郁寧:「......」


第10章 暗衛
  郁寧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秦睢已經快下朝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他連忙回甘泉宮取賬本。
  路上,郁寧僅剩的一點睏意終於被寒風吹的清醒,他搓了搓臉,心裡不禁有些疑惑。
  郁寧:「怎麼感覺自己在甘泉宮就睡得沒這麼香呢?」
  小林子:「可能是因為陛下英明神武,您睡在陛下身旁格外安心?」
  郁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絕不可能是這個。
  拿了剩下的賬本,郁寧又換了身衣服,這才又去了勤政殿。
  「殿下請先在此稍作等候,陛下現正在御書房議事,待會就來。」文廷向他躬身行禮,隨即轉身出去。
  秦睢一向懶理政事,每天上早朝已經讓他不勝其煩,如今怎麼下了朝還在議事?
  郁寧心中有些疑惑,只是他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郁寧飢腸轆轆,起身出去看了眼,問文廷:「我能在這附近轉轉嗎?」
  文廷眼神為難,猶豫地看了眼御書房的方向,「院子裡是可以的,但還請殿下不要去別的地方。」
  「多謝。」
  坐在屋裡空等半天實在無聊,他想出去轉轉。
  不過這院子裡也沒什麼好看的,郁寧感興趣的只有院裡那個據說為自己造的樹屋。
  那樹長的只比勤政殿的簷角高出一些,卻十分粗壯,大約四五個人合抱的寬度。
  已經入冬,巨樹枝椏雖看著光禿禿的,樹皮卻如幼苗一般青綠。
  郁寧走進一些,仰頭便能看見粗壯樹梢上的樹屋。只是那樹屋實在太小,以秦睢的體格根本不可能鑽進去。
  郁寧忍不住伸手,感受到指腹下屬於樹皮那種粗糲的質感,他心裡不禁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轉頭問小林子:「這是什麼樹?」
  「不知道......」小林子搖搖頭,「這樹存在很久了,聽說已經數百年沒有開花結果了。」
  郁寧:「既然已經數百年沒有開花結果了,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說不定這樹根本不會開花,也不會結果。」
  「殿下竟不知這樹的傳說嗎?」
  小林子肯定道:「相傳高祖皇帝當年稱帝之後便得了怪病,而立之年,容貌卻一日比一日衰老。御醫、高僧都請來過,卻依舊治不好這怪病。然而高祖皇帝病危之際,一個麻子臉衣衫破爛的遊方道士突然出現在御塌前,手裡還拿了顆金色的果子。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只知道高祖吃完這顆金色果子怪病很快就好了。而那遊方道人自此也被封為我朝第一任國師。」
  郁寧恍然:「那金色果子便是這樹產的?」
  高祖皇帝跟國師的故事郁寧自然是聽過的,只是他竟不知道中間還有這樣的隱情。
  小林子點了點頭:「後來,按國師所說的位置,高祖將那樹周圍幾百里封禁,就此成了皇家獵場。」
  「那陛下將這樹搬到宮裡,竟沒有言官反對嗎?」郁寧忍不住驚歎。
  這都算神樹了吧,秦睢居然也能隨隨便便地拔走挪過來嗎?
  哪想到小林子卻欲言又止,神情古怪地看著他。
  郁寧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也是,他祖父就是負責諫諍的言官。
  可身為言官之首的祖父都因為那道荒謬的賜婚而大病一場,其他臣子自然也不敢對此事多言,生怕下一刻就輪到自己遭殃。
  郁寧:「回去吧。」
  樹屋也看過了,如今天氣愈寒,在這站了會他還挺冷的。
  主僕倆沒逛一會兒就又回去了,室內炭火正旺,郁寧捧著杯熱茶,一時有些依戀這樣的溫度。
  左右也是閒著無聊,郁寧便讓小林子把甘泉宮裡那本沒看完的雜記拿過來。
  人一走,空蕩蕩的後殿裡只剩郁寧一人。
  他閒的無聊,不禁又好奇起秦睢在忙什麼,自言自語道:「最近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皇后娘娘想知道嗎?」郁寧話音剛落,耳旁突然出現一陌生男聲。
  殿內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出現了第二個人!
  郁寧手中熱茶差點沒潑出去。
  他尚未找到聲音來源,身前房樑上忽地就倒吊下一個人。
  郁寧:「......」
  「你是誰?」郁寧被嚇了一跳。
  這人不會是刺客吧。
  「娘娘放心,臣不是刺客。」男子看出他眼中的戒備,輕輕笑了一下,「你看,我沒有蒙面,更沒有要傷害你。」
  郁寧神情依舊戒備:「那你先下來。」
  話音剛落,那人便一個飛身,利落地樑上跳下來,穩穩落地。
  好俊的身手!
  郁寧看的眼前一亮,等到看清來人的臉之後,又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這人一身藍衣勁裝,身形修長,頭髮高高束起,俊秀的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稚氣,眼神狡黠靈動。
  「賀烺見過皇后娘娘。」那男子恭敬躬身行禮。
  「賀烺?」郁寧肯定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不過剛剛男子的表現已經讓他確定這人不是刺客。
  只是郁寧也猜不到他的身份。
  看模樣不像是太監,是侍衛又長的不夠威嚴......該不會是哪家的小公子吧?
  不過看他身在宮中也自由散漫,郁寧猜他地位一定不低,要不就是與秦睢關係很好。
  不過暴君也有朋友?
  「娘娘不是想知道陛下在忙什麼?」男子眉峰微挑,眼睛圓而明亮,「臣知道,娘娘要聽嗎?」
  郁寧:「我可以聽的嗎?陛下知道了不會殺......不會不高興吧?」
  「怎麼會呢?」賀烺一笑,露出唇邊的小虎牙,「咱們陛下可是最仁慈的君主。」
  郁寧:「......」
  你說是就是吧。
  賀烺歎了口氣:「其實陛下這幾日都在為仙台郡的雪災忙碌。」
  「雪災?」郁寧想起前幾天秦睢還因為此事被文廷叫走了。
  「是啊。」賀烺眼神沉凝:「這幾天愈發嚴重,仙台郡四五個鎮都損失慘重。大半房屋倒塌,流民增加,路邊凍死的乞丐更是不計其數......若是不加以緊急救治,來年甚至極有可能會爆發瘟疫。」
  「這麼嚴重......」郁寧忍不住擔憂起來,「那朝廷撥款了嗎?」
  「陛下召集三公來,正是為了此事。」
  郁寧暫時放心,卻不禁更好奇起賀烺的身份。
  察覺到自己正被打量的賀烺:「娘娘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郁寧收回目光,搖搖頭:「沒有了。」
  這事也便罷了,其他的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那不知娘娘來找陛下是何事呢?」賀烺笑瞇瞇地托腮,歪著腦袋看他。
  「我來給陛下送些東西。」郁寧語焉不詳道。
  賀烺眼神戲謔:「哦~陛下和娘娘感情可真好。」
  兩人又閒聊了會,接近中午秦睢才匆匆趕來,他臉色陰沉,眼下青黑愈發明顯。
  像只英俊的惡鬼。
  他進來時看見一旁的賀烺,倒也不驚訝,只是面色不善地看著他,沒好氣道:「誰讓你跟他說話的?」
  郁寧:「......」
  排擠也不用這麼明顯吧。
  「賀烺見過陛下。」賀烺起身行禮,上下掃了秦睢一眼,眸光一亮:「陛下近來狀態愈發好了,看來娶妻之後確實不一樣。」
  「擅離職守,廢話過多,先去刑堂領二十刺魂鞭再來找朕述職。」秦睢冷掃他一眼,隨即在郁寧身旁坐下,順便將郁寧要的那本雜記給他。
  郁寧猜估計是秦睢知道有別人在這,便沒讓小林子進來。
  「多謝陛下賞。」賀烺依舊笑嘻嘻的,行了一禮之後就轉身出去受罰。
  郁寧:「......」
  「陛下,這是剩下那本。」
  人一走,郁寧才將賬本交給他。
  等了一上午,郁寧此刻早已飢腸轆轆,他沒出聲,胡亂翻看手中的雜記,乖乖等著一旁低頭看賬本的秦睢。
  只是郁寧早上就沒吃多少,耐著性子坐了大半天,還是經不住出聲:「陛下,您待會兒是否還要忙?不如臣妾先回去吧。」
  好餓,他不想等了。
  秦睢視線從賬本上轉移,抬頭看他:「不用。」
  他話音剛落,恰好領完鞭子的賀烺此刻也一瘸一拐地走回來。
  挨了頓鞭子,賀烺面色蒼白,身上的藍衣已然破碎,許多處都透著血痕,看著傷勢極重。
  只是他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模樣,甚至還有空出聲挽留郁寧:「娘娘可千萬別走,臣從塞外帶了許多好吃好玩的,正等著午膳時獻給您呢。」
  「而且臣自北部學了一種新的吃法,新鮮又有趣,保準您沒吃過,更沒見過。娘娘您可不知道,那滋味,簡直回味......」
  「......」秦睢:「你再多嘴一句今晚就呆在刑堂別回來了。」
  賀腐默默閉上了嘴。
  與此同時,室內卻響起另一道聲音。
  「咕------」
  「......」秦睢和賀腐的視線同時望過來。
  郁寧:「......」
  這肚子也太不爭氣了吧!
  郁寧赧然:「咳......臣妾確實有些餓了。」
  偏頭掃了郁寧一眼,秦睢吩咐:「去準備午膳吧。」
  賀腐:「是。」
  屋裡終於恢復以往的安靜,郁寧換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將羞意壓下。
  他小心翼翼地看秦睢:「陛下......」
  秦睢:「怎麼?」
  許是賬本整理的不錯,又或許是有了對比,郁寧竟覺得秦睢對自己的態度還算不錯。
  郁寧:「不知這位賀......先生是......」
  秦睢:「朕的暗衛頭領。」
  郁寧:「......」
  這是可以聽的嗎?
  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滅口的郁寧眼觀鼻鼻觀心,緊閉著嘴再不說話。
  低頭看賬本的秦睢見郁寧沒再出聲,不禁抬頭看他一眼,待看清郁寧此刻神情,忍不住嗤笑一聲。
  他收起賬本,語氣戲謔:「怎麼?怕朕滅口?」
  「......」郁寧:不說很怕吧,還是有點點怕的。
  秦睢:「皇后放心,你既嫁給朕,朕自然不會瞞著你。」
  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郁寧臉上浮起一抹感激的笑:「多謝陛下。」


第11章 下雪
  郁寧看著眼前被片好擺放整齊的嫩紅肉片,還有那鼎正冒著熱氣的,漂浮著鮮紅辣椒的銅鍋子,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賀大人......這肉都沒烹熟,該怎麼吃啊?」
  殿內如今只剩郁寧三人,賀烺便承擔了服侍的職責。
  「皇后娘娘別急,待微臣示範之後您就知道了。」
  賀烺用公筷夾了兩片肉往輕輕在正咕嘟咕嘟響著的銅鍋子裡涮了一會兒,隨即當著秦睢的面......放在郁寧碗裡。
  賀腐:「您嘗嘗。」
  郁寧:「......」
  看了眼身旁的秦睢,郁寧識時務地搖頭拒絕,學著賀烺的模樣,涮了兩片肉吃了。
  旋即他雙眸一亮。
  那肉似乎是羊肉,肉質緊嫩,鮮美爽滑,膻味卻很淡。更絕的是,羊肉吸取了湯汁的鮮辣,與舌尖接觸的一瞬迸發出難以言喻的絕妙滋味。
  郁寧覺得有些辣,卻又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好吃!」他眸光晶亮,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睢,「陛下也嘗嘗。」
  「......」秦睢抬眸看了他一眼。
  被美食沖昏頭的郁寧很快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自以為讀懂秦睢眼神的郁寧又夾了肉片在鍋中涮了涮,然後夾到秦睢碗裡。
  他抿唇笑,雙眸微彎:「陛下嘗嘗。」
  「都是你的口水。」秦睢一臉嫌棄的將羊肉夾起吃了。
  郁寧:「......」
  「味道還不錯吧。」賀烺笑道:「這是塞北人獨有的一種烹飪方式,我做了改良,加了海商帶來的辣椒,味道更好。」
  「而且這羊肉也是塞北專有的一種特產。這羊名叫雪羊。雪羊肉質鮮嫩美味,口感極佳,比起其他品種的羊肉和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一番洋洋灑灑的介紹,郁寧這才有所瞭解。
  「娘娘還可以嘗嘗將菜蔬放進去一些。」賀烺笑瞇瞇的,「味道也不錯呢。」
  郁寧按著他的提議試了一下,覺得味道果然不錯。
  這頓飯吃下來,就連一向沒什麼食慾的秦睢也多吃了不少。
  等到結束,郁寧難得有些吃撐了,坐在那悄悄地摸下自己撐的滾圓的肚子,又喝了杯茶壓一壓。
  秦睢餘光瞥見,唇角微勾,倒是什麼也沒說。
  「說起來,再過幾天就冬至了,那時梅園的紅梅也要開了吧?」一頓飯快結束,賀烺又開始想主意,他琥珀色的眼珠微微轉動,看著不懷好意。
  可惜郁寧沒看出來,還在掰著指頭算日子:「是啊,還有十天。」
  「太好了。」賀烺撫掌讚歎:按著宮裡往年的規矩,冬至那天會在梅園舉辦賞梅會,不知陛下今年想如何操辦?」
  秦睢沒有言語。
  賀烺:「皇后娘娘初來乍到,錯過這樣的美景豈不可惜?」
  秦睢的目光轉向郁寧:「你很想看?」
  郁寧:「......臣妾的確有些好奇。」
  郁寧是在長洲郡長大的,那裡不比京城,一年四季天氣都十分溫暖,少有下雪的時候。
  郁寧清楚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到下雪,還是在幼時他離開京城的時候。
  況且白雪紅梅,想想就很漂亮啊。
  秦睢看他滿臉期待,沉默一瞬,終是道:「那此次賞梅會便由皇后全權操辦。」
  賀烺又適時開口:「陛下與娘娘新婚燕爾,賞梅這樣的事自然是一起欣賞才更有意思。」
  「你很閒?」秦睢冷眼看他,「述職之後再去隱莊重新訓練一遍。」
  賀腐:「......是。」
  .
  午飯之後郁寧便回甘泉宮了,秦睢還讓人帶了大半隻雪羊送回甘泉宮。
  這羊肉肉質鮮嫩,烹煮成羊肉湯味道也是鮮美的。
  況且現在是冬天,保存起來也很方便,郁寧很開心地收了。
  臨走前秦睢想起早上的困惑,又停下來,清澈的雙眸望向秦睢:「陛下,可否允准臣妾用的枕頭帶回去?」
  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郁寧頓時氣弱,抬眸看了秦睢一眼,小心翼翼解釋:「臣妾每次在陛下殿裡都睡得很好......想來應該是枕頭的原因。」
  「......」
  秦睢拒絕:「別撒嬌,不給。」
  郁寧:「......」
  不給就不給,誰撒嬌了?
  冬日的天總是黑的很早,郁寧常常天一黑就鑽被窩了。
  暖烘烘的小暖爐裡燒著昂貴的炭火,郁寧挪了一個到床邊,腳邊還偎著一個湯婆子。
  宮人們被提前吩咐過,除非秦睢來或者大事發生,平常時間都不要主動過來。
  所以郁寧一個人樂得自在。
  前幾日他忙著看賬本,今天閒下來,他就坐在床頭看書打瞌睡。偶爾手涼了就靠近炭爐暖一暖,小日子過得比在府裡還舒服。
  戌時一刻,郁寧終於扛不住睏意,正要合上書躺進被窩裡,就聽見外面傳來宮人行禮的聲音。
  秦睢怎麼來了?
  郁寧突然清醒過來。
  他還以為對方會和賀烺談上許久的政務,然後像往常一樣睡在勤政殿,哪想到他會過來?
  郁寧只穿了寢衣,尚未收拾好秦睢就進殿了。
  他披了個黑色大氅,柔軟溫暖的軟毛上閃著淡淡的銀光,身上和髮梢都帶著清冷的寒氣。
  他過來的匆忙,郁寧只來得及起身:「臣妾見過陛下。陛下今日怎麼有空來了?」
  「不用下床行禮。」秦睢餘光瞥見他被子下一閃而過的雪白,隨即很快移開眼。
  秦睢:「穿好衣服。現在這幅樣子成何體統?」
  「???」
  他都要睡覺了還穿什麼衣服?
  況且誰睡覺不是穿成這樣子啊?
  郁寧委婉道:「天色已晚,陛下不就寢嗎?」
  「你以為都像你一樣愛睡懶覺嗎?」秦睢催他:「穿好衣服,快點。」
  郁寧:「......」
  大半夜的,郁寧只好又穿得整整齊齊起床。
  郁寧穿著雪白的狐裘,胸口的帶子為了擋風系的緊緊的,他戴著兜帽,領口一圈軟毛,襯得俊秀的臉愈發的小。
  一路跟著秦睢出了甘泉宮,感覺到腳下與往常截然不同的觸感,郁寧這才終於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
  再一轉頭,他發現四周僕婢不知何時已經都不見了,與此同時,另一樣他期待已久的東西在他眼前出現。
  郁寧雙眸一亮,停下來伸手一接,就看見一枚又大又完整的雪花穩穩當當落在他掌心,最後飛速融化。
  「真漂亮呀......」郁寧一直看著那雪花融化,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秦睢:「......嗤。」
  郁寧停下時秦睢就跟著停下來了,他沒說話,漆黑的瞳眸盯著注意力在手中雪花上的郁寧看了會,此刻才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嘲笑。
  「這就開心了?」秦睢鳳眸斜睨他一眼,見郁寧笑著不住點頭,一時啞然。
  接過小林子手中的宮燈遞給郁寧,他道:「跟我過來。」
  舉著燈不知走了多久,見身旁的秦睢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郁寧微微喘息著開口:「陛下......咱們要去哪兒啊?」
  聽出他聲音中的疲憊,秦睢腳步一停,不耐煩地接過宮燈:「皇后才這點路就不行了?看來日後是要找個人監督你鍛煉身體。」
  郁寧:「......臣妾確實比不得陛下龍精虎猛。」
  早早起床上朝,之後又議了一整天事,現在居然還有力氣大半夜來折騰自己,可不是龍精虎猛?
  「真是比女子還要麻煩。」秦睢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主動牽起郁寧的手:「快點。」
  郁寧被他拉著走在身旁,獨屬於秦睢身上的那股香氣沁了細雪的寒,似有若無地在郁寧鼻間縈繞。
  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郁寧只覺得很好聞。
  之後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走到原本還有些冷的郁寧微微出了汗,秦睢才終於停下,鬆開他的手。
  郁寧:「到了?」
  「嗯。」
  秦睢將手中宮燈遞給他,「自己看。」
  「???」
  手柄還帶著秦睢的餘溫,郁寧握緊,挑著燈好奇地向前走。
  眼前似乎是一片林子,樹不算粗壯,枝椏也生的低矮,像還長著許多郁寧看不清形狀的小花。
  周圍沒有光,郁寧只得舉起燈,探過身細細地看,這才發現那一朵朵擁簇在一起的居然是梅花!
  天色已晚,樹的枝椏上、四周的地面上,都積了厚厚的一層雪,燈一照,就反映出一片透亮的銀光。
  夜涼如水,梅花紅的純粹,開的繁密,一朵朵一簇簇擠在一堆,幽幽的冷香伴著白雪的涼氣,絲絲縷縷鑽入鼻間,讓人心情莫名平靜。
  郁寧從未見過這樣美好的景色,一時失語,只顧著提燈去看周圍靜靜開著的紅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回神,回身看身後的秦睢:「陛下,這是梅園嗎?」
  「嗯。」秦睢靜靜看著他,「給你的獎勵。」
  郁寧愣了一下,才有些明白秦睢的意思。他是說自己賬本整理的不錯,才帶自己看梅花?
  只是為什麼要在這樣的深夜呢?
  郁寧搞不懂秦睢的心思,但這份獎勵,他還是很喜歡的。
  郁寧俊秀的臉上難得浮現一抹真摯的笑,他笑的眉眼彎彎,清透的眸光看向眼前的秦睢,認認真真道:「多謝陛下,臣妾很喜歡。」


第12章 生病
  倆人又在梅園賞了會花,郁寧被凍的打了個噴嚏,仍沒有要走的意思。
  「走吧。」秦睢腳步微動,將郁寧的兜帽蓋上,又往下拉了拉。
  看著郁寧因為視線阻擋趔趄了一步,他才滿意收手。
  郁寧:「......」
  縮了縮脖子,郁寧一整張臉都埋在毛茸茸的領子裡,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眸,小心翼翼提議道:「陛下,咱們要不要坐輦回去?臣妾怕您的腳凍壞了。」
  秦睢:「這點路你就不行了?」
  他偏頭看向某處黑暗:「文廷,去找輛車輦來。」
  那黑暗處此刻才現出一個人來。
  郁寧定睛一看,發現正是文廷。
  郁寧:文公公不會從始至終一直都跟著吧?
  御輦很快就來了,是雙人制式的,厚厚的幔步隔絕外面的風雪,郁寧卻還是冷的一抖,剛坐好,就將文廷準備好的毯子披在了腿上。
  察覺到一旁秦睢的目光,他連忙給秦睢也蓋上,送上遲來的貼心:「近日天寒,陛下千萬要保重身體。」
  秦睢挑眉,沒揭穿,只擠兌道:「那皇后可真是有心了。」
  .
  晚上自然是留宿甘泉宮。
  殿內暖洋洋的,郁寧解了狐裘,身上還帶著一身寒氣。
  秦睢去沐浴了,郁寧換了身乾淨的寢衣,披著厚厚的大氅,坐在床邊喝小林子準備好的薑湯。
  一碗暖暖的薑湯下肚,身體才算是真正暖和起來,郁寧放下碗,問他:「給陛下準備了嗎?」
  小林子:「在小廚房熱著呢,陛下回來就可以喝了。」
  郁寧這才放下心。
  他漱洗一番,坐在床邊,將凍得發青的雙腳慢慢泡進腳盆裡,不禁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小林子:「殿下,這水裡還添了太醫院製成新藥包,您用著可還舒服?」
  郁寧點點頭:「挺好的,不如給陛下也來一份吧。」
  自梅園回來,郁寧就覺得秦睢這個暴君對自己實在還算不錯,他自然也想投桃報李,從細小處對他予以關懷。
  「給朕什麼?」
  倆人說話間秦睢也回來了,他濃黑的羽睫帶著水汽,長長的黑髮尚未乾透,沒有像往常一般束起,多了幾分隨意。
  郁寧忙差人把薑湯端過來:「陛下回來了,喝碗薑湯吧。」
  「不喝,難喝。」秦睢皺眉拒絕。
  「那您來泡泡腳暖和暖和。」郁寧又道。
  秦睢斜他一眼:「皇后體虛,還是皇后泡吧。」
  郁寧:「......我也泡完了,你端走吧。」
  郁寧接過小林子手中的擦腳布,看一旁的秦睢還站著,又問:「陛下困嗎?床已經鋪好了。」
  秦睢:「......閉嘴。」
  郁寧閉上嘴:「......」
  這狗皇帝怎麼還好壞不分呢?
  心裡雖是這樣想,見秦睢過來,郁寧卻還是乖乖爬進被窩,主動睡在了另一頭。
  秦睢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掀開被子坐進去。
  被窩是熱的。
  「......」秦睢:「把湯婆子拿走,朕不冷。」
  郁寧伸手摸進去,將秦睢腳邊的湯婆子拿走,自己一腳蹬一個,中間他冰涼的手還不小心碰到了秦睢的腳。
  秦睢涼的一縮。
  默了一瞬,他開口吩咐剛進來的小林子:「再去給皇后拿個湯婆子。」
  郁寧還記得他的口諭,輕輕眨了下眼以作回應和感謝。
  .
  一夜無夢。
  第二天郁寧卻發起燒來。
  冷風寒雪裡站了半夜,又沒經歷過北方冬季,雖然回來小林子及時遞上來姜茶,他身體卻還是沒能抵過風邪的侵入。
  這事還是秦睢發現的,吩咐人將太醫請來,他便去上早朝了。
  「皇后娘娘受了風邪侵體,發燒是正常的,待臣開個藥方,按著方子煎藥,今晚燒就會退了。」太醫來看過也沒走,留下來照顧。
  小林子在一旁貼身照顧著,李魚派了人去告知秦睢,又帶著御醫去熬藥。
  好在郁寧身體一向還算不錯,雖然燒沒退,但中午人就醒了。
  秦睢恰好這時來了一趟。
  他來時郁寧正坐在床頭喝藥,身上擁著厚厚的被子,殿內溫暖如春,人卻依舊是懨懨的。
  「見過陛下。」看見秦睢過來,他連忙放下碗,作勢要下床行禮。
  「好好歇著吧。」秦睢目光落到他帶著不正常紅暈的臉上,「皇后好好養病,朕晚上再來看你。」
  似乎覺得郁寧苦著臉的表情格外有趣,他故意又道:「皇后這幾日都不要出去了,花房新培植了幾株新品,朕會讓他們送來。
  這幾日都不能出去?!
  他還想出去玩雪呢,要是這幾天都不能出去,雪肯定早就化光了。
  眼看著郁寧下一刻就要哭出來,秦睢輕笑了一聲:「皇后放心,朕會讓那些人在外面堆些雪人,供你在殿裡欣賞的。」
  郁寧:「......」
  能看不能摸,他心裡更難受好嗎?
  郁寧垂下眼,「陛下這幾天還是不要到臣妾這裡了,臣妾怕過了病氣給您,傷了龍體。」
  「皇后放心。」秦睢瞟他一眼,「朕定會好好珍重自身。」
  郁寧:「......」
  .
  郁寧的病只將養了兩天就大好了,他精神不錯,只是還有點咳嗽。
  小林子怕他復發,死活攔著沒讓人出門,郁寧一耷拉臉,他就搬出秦睢,甚至還熟練地賣可憐。
  「殿下,陛下吩咐過讓您這幾日不要出去。奴才要是不攔著您,讓您又受了寒,那可真是萬死不辭了。」
  郁寧:「......知道了。」
  人出不去,就只能在殿裡玩。
  郁寧閒的無聊,便就盯上了秦睢吩咐人送來的那些花。
  現下正是寒冬季節,那些嬌貴花種雖在溫暖的花房呆著,卻仍沒幾個開花的。
  花房管事是宮裡老人了,本想著親自來送,結果臨時被內務府叫走。臨走前他挑挑揀揀,幾乎是把所有開花的品種都送過來一份,由副總管帶來。
  郁寧挑了幾種,目光瞥見角落裡那巨大的花盆,不禁好奇:「這是什麼花?」
  相比於其他花,這盆花真算得上鶴立雞群了,不僅花盆比別的花大幾倍,葉片和合攏的花瓣也是有手掌大小,層層疊疊的聚攏著,似乎下一刻就會綻開。
  「啟稟娘娘,此花名叫廣木優曇。」副管事慇勤地湊過來,表情閃過一抹異樣,又很快消失不見。
  他熱情介紹道:「此花只在夜間開放,一年最多只開四次,開花的那刻最美。」
  郁寧像是想到什麼,眸光一亮:「那它最近會開花嗎?」
  副管事:「再過兩日差不多就便是花期了,殿下可以派人在旁邊守著。」
  郁寧滿意地點點頭:「留下來吧」
  剛好,他可以藉著賞花的機會讓秦睢來。等秦睢來,自己再找個機會讓他允許自己出去。
  「不然這樣吧。」郁寧想了想又道:「除了這盆花,其他你都帶回去。隔幾天挑一些新鮮的送來擺在殿內就行。」
  照顧這些花費時費力,若是放在偏殿,還要另外燒炭維持溫度不免浪費。
  副管事:「是。」
  .
  甘泉宮主殿內。
  太監們將其他花按著郁寧說的位置擺放好,最後才合力那盆巨大的曇花搬到床尾附近。
  郁寧輕捻花梗湊過去聞:「還挺好聞的。」
  「是呀,奴才聽說這花開的時候,花香瀰漫一整座宮殿呢。」小林子接話完,看著曇花的眼神忽然有些奇怪。
  郁寧準確捕捉到他的目光,問:「怎麼了?」
  「沒什麼......」小林子搖搖頭:「奴才就是看著這花有些眼熟。」
  這也正常,畢竟小林子之前御前伺候的,見過的好東西肯定不少。
  郁寧沒放在心上,只提醒他:「那花匠說的你可千萬要記住,就這兩天功夫,可別把花養死了。」
  小林子同樣很期待,忙道:「殿下放心。」
  花雖然交代給小林子,郁寧自己也格外關注。
  他看書看的眼睛疼,時不時就往那花上看兩眼,見花苞還是紋絲不動的模樣,不禁又低下頭。
  只是三天過去,這盆廣木優曇也沒有一點要開花的意思,白天時郁寧著急,又把花房最資深的花匠叫過來,確定晚上這花會開,才總算鬆了口氣。
  夜裡,一如花匠所說,那花苞果然綻開一些,郁寧連忙讓人將其搬到窗邊的長桌子上。
  他剛喝了杯濃茶,此刻十分精神,坐在一旁守著花,讓小林子快去叫秦睢來。
  他白天問過文公公,知道秦睢這兩天夜裡都還閒著,這才拜託對方將夜間來賞花的事告訴秦睢。
  文公公自然答應下來。
  好在秦睢還算守時,沒一會兒人就來了。郁寧行禮之後,將手中的湯婆子遞給他:「陛下可覺得冷?」
  秦睢看了郁寧一眼,又將湯婆子塞回他手裡:「皇后還是自己先照顧好自己吧。」
  郁寧:「......」
  往事不可追,他也只是得了小小的傷寒而已,秦睢怎麼說的他像是手無縛雞之力?
  「皇后不是叫朕來賞花嗎?」
  見他滿臉挫敗,秦睢唇角微勾:「花呢?」
  郁寧想起窗邊的廣木優曇,連忙匆匆趕過去,全然沒注意到秦睢的目光在落到那盆花上時,瞳孔驟然一縮。
  不復剛才的放鬆姿態,他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唇角的笑意未散,眸光卻變得冰冷刺骨。


第13章 月黑風高
  大雪下了好幾日,夜裡的御花園更是無人問津。
  某處偏僻假山後,卻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可辦妥了?沒留什麼痕跡吧?」男人身形微胖,隱在假山後。
  「大人放心,都辦好了。咱們的皇后娘娘十分喜歡。」
  男人旁邊還站了個人,雪光照出他的臉,正是上午給郁寧送花的副管事。
  此刻他滿臉堆笑,對待身前人的模樣比在郁寧身邊時還要慇勤,眸光閃過貪婪之色。
  「大人,不知您許諾我的......」
  「該給你的定不會少,放心吧。」男人將沉甸甸的荷包遞過去,副管事接過一看,頓時被閃亮的金色閃花了眼。
  副管事聲音都在打顫,:「大、大人,這太多了。」
  說好的是銀子,現在居然成了金子!
  「事情辦的不錯,拿著吧。」男人看著副管事查過之後將那袋金子塞進懷裡,神情微冷。
  「多謝大......呃!」副管事話沒說完,心口猝然一痛。
  男人拔刀,從副管事懷中拿回那袋金子,隨即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玉瓶,往副管事身上倒了一點,隨即離開。
  「這化屍散價值千金,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雪還在下,雪花紛紛揚揚,清透乾淨,將一切不該存在的痕跡盡數掩埋。
  甘泉宮的內殿。
  此刻的郁寧尚且一無所覺。
  他看著含苞待放的曇花,只覺得驚喜,捧著花回頭沖秦睢笑:「陛下您快來,這花很漂亮。」
  秦睢站著沒動。
  他鳳眸冰冷,唇角的笑意卻未曾消散。
  看來是他最近脾氣太好了,好到一些人覺得自己可以隨意撩撥,而不用付任何代價。
  想借他這把刀也要看看能不能拿得起。
  「陛下?」郁寧見他久站未動,不禁茫然:「是有何不妥嗎?」
  「不是賞花麼?」秦睢走到窗前,鳳眸中的冷意被掩藏。
  「是啊,陛下您快看,要開了。」郁寧暫時放下心,目光落到眼前即將即將盛開的廣木優曇身上。
  那花已然開放,只剩花心的一些花瓣還沒有完全綻開。殿內瀰漫著花的香氣,順著窗戶一直傳到很遠,潔白的花瓣周圍環著一圈金色的花紋,層疊繁複,皎潔的月光傾灑在花瓣與葉片上,使整朵花都縈繞著一層淡淡的金光,美的攝人心魄。
  郁寧全部心神都不禁放在眼前的花上。
  「好美......」他俯身微微湊近,眼睛一眨不眨。
  「美嗎?」秦睢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朕告訴你它是朵毒花呢?」
  郁寧身體一僵。
  他帶在身旁這麼多天,這花怎麼會有毒?
  秦睢不會覺得是自己下的毒吧?
  郁寧表情慌亂,腦內正想著要怎麼解釋,卻只見秦睢輕笑一聲,手指輕輕拂過嬌顫的花瓣。
  他什麼也沒說,只將整朵花捏的粉碎。
  郁寧:「!」
  這花有毒,你還伸手去碰?
  郁寧:「陛下,您不是說這花有毒嗎?」
  不等秦睢回答,他忙牽著秦睢沾著花液的手,一邊用衣袖擦乾淨,一邊轉頭大聲道:「小林子,去將御醫請過來!」
  秦睢眼神落在郁寧身上,沒開口,只等他用衣袖將自己的手擦乾,方才抽回手,「沒毒,朕騙你的。這花只要沾上一點毒,當即便會枯萎。」
  郁寧:「......」
  「好好在這呆著。」秦睢抽身離開,臨到門口抽出侍衛的長劍,又回頭看了郁寧一眼。
  不知為什麼,郁寧心裡突然有些慌亂。
  小林子帶著御醫進來,卻只看見郁寧一個人在殿裡,連忙過去:「殿下,怎麼了?是您不舒服嗎?」
  郁寧下意識搖搖頭,又點點頭。
  忽地,他像是想起什麼,連忙拽住小林子的袖子:「快!去看看文公公還在不在?在的話讓他過來,不在的話看看他是不是跟著陛下走了。」
  「是。」小林子一頭霧水,卻還是趕快跑出去了。
  不到一刻鐘,小林子喘著粗氣跑進來:「殿、殿下,文公公也走、走了。聽外面掃灑的小印子說,陛下讓文公公查個什麼人,之後、之後就提著劍出去了!」
  .
  內務府。
  康揚不緊不慢地修著指甲,瞥了眼身旁的小太監:「確定陛下去甘泉宮了嗎?」
  「回大人,奴才親眼看見陛下進去的,保準沒錯。」小太監雖不知道康揚的目的,但還是做的盡心盡力。
  康揚鬆了口氣:「行了,下去吧。」
  門『吱呀』一聲響了又關,康揚剛要吹滅蠟燭,忽地又聽門響了一下,「------篤篤。」
  「誰!」
  「我。」門外男人聲音嘶啞。
  聽清門外男人的聲音,康揚連忙開門讓人進來:「你怎麼來了?」
  「我來救你的命。」康擇看他一眼,沒好氣道:「做事前不跟我商量,做完後也不知道收尾,你說你這麼大年紀了,難道要我保你一輩子嗎?」
  「誰讓你是我哥呢。」康揚笑了笑,忽地又想到什麼,問他:「收尾?」
  「是啊。」康擇沒好氣看他一眼,將手中信紙燒掉:「只知道把人殺了,不知道回他住處搜搜?更何況,他宮外還有家人。」
  康揚表情陰狠,冷笑道:「想不到他竟還有這心思。」
  「是啊,幸好他家人在宮外打聽時被我看到。」康擇掃了他一眼,又坐回去:「說吧,你同那個皇后是什麼恩怨?」
  康揚:「還不是賬本的事!我沒想到他竟不是個草包,還整理了兩份賬本要交給陛下......要不是甘泉宮有我的眼線,明天我這頂烏紗帽就得不保。」
  「你交賬本時怎麼不知道做的逼真一些?」康擇沉默一瞬,又道:「但願你這招真能使陛下不管不顧地發瘋......事情若敗露,我會求太后保你一命。」
  「放心,便是敗露了也查不到我身上,死無對證。」康揚冷笑:「最好陛下當時便將他殺了,就算不殺,定也不會在像如今這樣待他。」
  「若不能一擊必中,必得蟄伏。這段時間你低調一些,沒事更不要去找我。」康擇起身,看了眼尤不服氣的康揚,歎了口氣,語氣也軟了:「家裡只剩咱們兄弟倆,我能害你嗎?」
  康擇見他低頭不語,又道:「你好好呆著,我先走了,不用送我。」
  披上斗篷,康擇悄無聲息地出了門,想起那個從康揚房裡出來的小太監,腳步頓了頓,朝某個方向走去。
  一刻鐘後,康擇帶著滿身血腥氣出了內務府。
  他正要回長樂宮,像是聽到什麼,腳步忽地一停,思索片刻,他飛身上了房頂。
  不一會兒,一隊士兵腳步整齊朝內務府走過來。隊伍中間抬著一架御輦,御輦之上秦睢正懶洋洋地擦著劍,表情森寒。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康擇下意識想回內務府將康揚帶出來,看見他身旁的文廷,又強行按捺住,目光閃過一抹忌憚。
  侍衛們在內務府門口停住,御輦放下,文廷帶著幾名士兵進去,康擇等了一會兒,就看見康揚被五花大綁帶過來!
  這一刻康擇目眥盡裂,他下意識想下去,殘存的理智瞬間回籠,卻硬生生止住。
  五指將磚瓦扣破,鮮血混著雪,他終究趴著沒動。
  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房頂,秦睢冷笑一聲,寒聲道:「把人都叫過來。」
  一刻鐘後,附近的太監宮女們瑟瑟發抖地站在一起,目光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康總管。
  這是怎麼了?
  「朕最近脾氣太好。」秦睢開口,目光掃視在場一圈人,「好到有些人忘了分寸。」
  秦睢提著劍,劍尖在地上劃過一片刺耳的聲音,他走到康揚身旁站定,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康揚被堵了嘴,目光驚恐地搖頭嗚咽,下意識想逃,身體卻被身後兩個侍衛按住。
  秦睢抬手,手起劍落,一血封喉。
  「------嗚!」
  一劍下去,康揚頓時沒了生機。他瞪眼望著天空,脖頸鮮血狂飆,噴射在秦睢身上,滴落在四周雪地裡,霎時染紅了一片茫茫白雪。
  「這便是下場。」
  扔了劍,秦睢面無表情地走回御輦上坐下,稍顯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將人扔到亂葬崗,不許掩埋。」
  秦睢閉上眼,太陽穴青筋跳動,他頭疼得厲害:「去皇后那。」
  慘遭摧殘的曇花被人收拾好搬下去,殿內空蕩蕩的,郁寧一個人坐在窗邊,神情怔怔地看著掌心的花瓣。
  說好的賞花,怎麼變成這樣了?秦睢現在在哪?
  想起秦睢臨走前的眼神,郁寧不禁打了個冷顫。
  「殿下,陛下來了!」小林子早在門口守著,聽見動靜連忙過來匯報。
  郁寧連忙起身,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秦睢進來,衣袍上還沾著血。
  郁寧眼神掃過那些血跡,心頭一跳,連忙移開眼:「陛下......」
  秦睢瞥他一眼:「去睡覺。」
  郁寧:「......是。」
  您覺得我看見這些之後真的還能睡得著嗎?
  不管怎樣,郁寧還是乖乖上床睡覺,秦睢去沐浴,回來躺在他身邊,閉著眼不說話。
  郁寧更是望著床頂發呆,怎麼也睡不著。
  小心翼翼翻了幾個身之後,秦睢被煩的在他屁股上輕輕踹了一腳:「不睡了?」
  郁寧:「......臣妾白日睡多了,一時有些睡不著。」
  事實上白天根本沒睡。
  秦睢一聲輕嗤,顯然並不相信。
  殿內一時又沉默下來。
  半晌,秦睢開口:「怕了?」


第14章 上山
  室內一時陷入安靜,郁寧耳旁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他默默屏住呼吸。
  「別裝睡。」秦睢朝他屁股上輕輕踹了一腳,「朕殺了人,你就不好奇麼?」
  郁寧:「......」
  他是好奇,可他更愛惜小命。
  「唔......陛下,臣妾剛剛不小心睡著了,是有什麼事嗎?」郁寧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試圖避開剛才的話題。
  那頭的秦睢卻是因為他拙劣的演技而直接笑出了聲。
  郁寧:「......」
  也沒有這麼好笑吧。
  秦睢笑夠了,又突然沉默下來。
  腦海中的回憶一幕幕閃過,彼時的飢餓感至今早已消失,他們卻還當自己是以前那個軟弱無依的孩子。
  秦睢只覺得可笑。
  父皇都死了這麼多年,還以為他會在意昔年的恥辱麼他只是討厭被人利用。
  秦睢回神,眸光仍帶著一絲冷意。
  察覺到身旁的秦睢長久的沉默,郁寧試探著又翻了個身。
  「......再不睡今晚就別睡了」
  郁寧連忙閉上眼:「是。」
  「別想了。」秦睢哼笑一聲,似是猜出郁寧為什麼睡不著,只道:「你那笨腦子想也想不明白,乖乖呆著就行。」
  郁寧能屈能伸:「臣妾只是擔心陛下。」
  「擔心朕?」秦睢覺得好笑:「你不恨朕把你強娶進宮麼?」
  郁寧:「......」
  你這一個個送命題要我怎麼答?
  郁寧保守回答:「臣妾只是有些驚訝......」
  「驚訝什麼?」秦睢問他:「驚訝朕喜歡男人,還是驚訝朕居然喜歡你?」
  郁寧:「......」
  秦睢:「不會吧,你不會真覺得朕喜歡你吧?」
  郁寧:「......」他才沒有!
  「你怎麼不說話」秦睢又輕輕踹了腳他的屁股。
  又踹!
  郁寧扯了扯唇角:「臣妾在想陛下的腳疼不疼。」
  秦睢:「放心,再踹你個十腳八腳沒問題。」
  郁寧氣的暗自磨牙:「那陛下可真是辛苦了。」
  .
  甘泉宮內風平浪靜,宮外卻是人人自危。
  文廷留下來處理後續事務,直到此時,秦睢才讓他將郁寧那兩本賬本公佈出來。
  「康揚欺上瞞下,斂財無數,陛下震怒正是為此。」文廷冷眼看著下方神色各異的宮人們,揚聲道:「若再發現中飽私囊者,殺。」
  這一場變故第二天就傳到宮外,出乎意料地,眾臣這次竟還十分贊同秦睢的做法。
  尤其是三公,竟還破天荒地誇了秦睢,「國之蛀蟲,死有餘辜,陛下英明。」
  不知怎的,這事竟又傳到民間去,百姓紛紛叫好。
  而秦睢這個暴君,第一次有了正面的口碑,以至於茶館酒樓裡這兩天都是他懲治貪官的段子評書。
  然而不過兩天,民間風向又變了。
  不知從哪傳出的流言,說那貪墨的太監是太后娘娘的人。說太后面上整日吃齋念佛,內裡卻奢靡成性,就連那長樂宮裡的樹,都是美玉雕成的。
  傳言傳回宮裡,最後自然落到宣太后耳朵裡。
  「都是你那弟弟做的好事!」
  宣太后一把將最愛的珊瑚紅玉寶釧砸在康擇額頭上,「腦子蠢笨不自知,平白惹出這許多事壞了哀家清譽!還斂什麼屍?早點被野狗分食了好!」
  「娘娘......康揚他也為您做了許多事......」康擇額角流血,跪拜俯首,一動未動。
  「要不是你,你以為內務府的位置能輪到他頭上?」
  宣太后面色微冷,想起秦睢,冷笑一聲,「皇帝可真是好算盤啊,殺了哀家的人,立刻派人頂上。害的哀家做事都不方便了。」
  康擇眼中閃過殺意:「娘娘,那咱們要不要......」
  「輕舉妄動!」宣太后蔑了他一眼:「你還嫌哀家的嫌疑不夠大嗎?」
  康擇深深俯首:「是。」
  「什麼也別做。」宣太后紅唇微勾,鳳眸森寒:「哀家倒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麼浪。」
  郁寧第二天才知道康揚死了。
  想起身為禍因的那盆花,他吩咐人把花房管事叫來。
  郁寧問他:「上次怎麼不是你親自來?」
  陛下吩咐的事,花房卻不認真對待,只派了副管事來,仔細想想確實透著詭異。
  況且這花送到他這裡,究竟是害秦睢,還是在害他?
  郁寧覺得他還是得把事情弄明白。
  花房管事嚥了口唾沫:「老奴那時被內務府的人叫去了。」
  郁寧恍然。
  難怪秦睢能找到這事的真兇。
  郁寧又問他:「那廣木優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陛下不喜歡?」
  看他神色猶豫,郁寧又道:「你儘管說,本宮保你平安。」
  昨晚秦睢的話讓郁寧確定他的態度------秦睢根本不在意花的事。
  他只是懶得將事情都告訴郁寧,也根本不在意郁寧事後會不會找人查原因。
  這也是郁寧說這話的底氣。
  「這是一樁宮中舊事了。」
  總管道:「當年先帝還在世的時候,陛下並非他最寵愛的皇子,......先帝甚喜此花,有一次更是因為陛下不小心碰壞了一片葉子罰他禁閉五日,更不許人送吃食......陛下登基後,我便再三警誡花房眾人,沒想到許石竟主動將這花送給娘娘......」
  許石就是那位失蹤的副總管。
  郁寧這才明白:「原來如此。」
  所以康揚借這花是為了讓秦睢對自己心生厭惡,甚至是發瘋把自己殺了?
  可惜他並不瞭解秦睢的脾氣,反而被秦睢當眾處死。
  小林子送走花房管事回來,也心有餘悸:「難怪奴才之前覺得那花眼熟,現在才想起來,進勤政殿服侍時,文公公便告誡過我們。只是時間久遠,奴才忘記了。」
  郁寧揮揮手:「這事便算了,以後你可一定要記清楚陛下的喜惡,特別是禁忌,一定提醒本宮。」
  「是。」
  .
  因著這事,賞梅會也沒舉行。
  郁寧借口不舒服,同秦睢一說,把這事推了。
  「隨你。」秦睢翻了頁書,目光毫無波動。
  本來他也沒想辦這勞什子賞梅會,人多他還覺得煩。
  聽說仙台郡賑災效果不錯,秦睢這兩天也閒下來了,白天也在甘泉宮。
  與他相反,郁寧這兩天卻忙的腳不沾地。
  再過一月便是年關了,宮中大小事務都要來問過郁寧。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姓王,對他倒是十分恭敬,事事都要問過郁寧的意見。
  郁寧也不懂這些,只在賬目上著重檢查一番,其他都讓王總管按著往年的慣例來。
  饒是如此,他也忙了三天,為此咳嗽還有些加重。
  為此,秦睢看他的目光十分嫌棄:「皇后的身體也太弱了,這都幾天了?病還沒好。」
  郁寧熟練且敷衍地拍馬屁:「臣妾一己之身死不足惜,陛下身體安康便再好不過了。」
  彼時賀腐也在,站在一旁暗自偷笑。
  突然,他眸光一亮,又道:「陛下,正好過兩天要去靜巖山的佛寺為雪災祈福,不如帶皇后娘娘去泡一泡旁邊靜寒山上的溫泉,也好驅寒除濕。」
  「多嘴。」秦睢掃了他一眼,目光又看向一旁的郁寧:「想去嗎?」
  郁寧點點頭。
  長這麼大他還沒泡過溫泉呢。
  秦睢:「想得美。」
  郁寧:「。」
  .
  三日後,秦睢還是帶著郁寧去了靜巖山的寺廟祈福。
  先帝在時,往往都是帶著一群后妃一起去的,如今秦睢後宮只有郁寧一個人,跟隨的侍從也少了大半。
  說起來,這還是成婚以來郁寧第一次出宮。
  一路上他難掩興奮,左看看右看看,拉著小林子問個不停。
  不過他敢這樣,也是因為秦睢現在不在身旁的緣故,秦睢要是在這,他保證比誰都老實。
  小林子:「說起來,溫慶公主似乎就在靜巖山上住呢。」
  「山上?」郁寧好奇:「不是有公主府麼?」
  「是啊,公主受先帝寵愛,早早便建了府。可溫慶公主自先帝駕崩之後,便自請去靜巖山上的白雲觀上修行。」小林子語氣不由唏噓:「說起來,溫慶公主今年不過桃李之年,容貌也生的傾國傾城,大好年紀,卻要在寺廟中......」
  話未說完,他自覺失言,連忙跪下請罪。
  郁寧沒怎麼在意便讓他起來了,心裡對那位溫慶公主卻十分好奇。
  自請上山?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決斷,那位從未露面的溫慶公主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半天,下午時一行人才到了靜巖山。
  皇寺在山腰上,上山的路倒是不難走,只是天寒地凍,郁寧穿了厚厚的大氅,還是凍的直打哆嗦。
  侍衛們都在後面遠遠跟著,秦睢回頭看郁寧一眼,搖了搖頭。
  「賀腐,你背皇后上山。」
  「是。」話音剛落,賀烺不知就從哪冒出來,恭敬行禮之後利落地背起郁寧。
  「麻煩賀大人了。」郁寧有些不好意思。
  說完,他又同身旁的秦睢小聲保證:「陛下,等到回宮,臣妾一定好好鍛煉身體,絕不會讓您失望。」
  秦睢一聲輕嗤,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
  賀烺在一旁聽著,表情奇異地擠了擠眼:「咱們陛下的體力可是十分好呢,皇后娘娘得多多鍛煉,早日跟得上陛下的節奏啊。」
  郁寧:「......」
  話是這麼說,只是怎麼聽著不對勁呢?


第15章 別院
  沒了郁寧這個拖油瓶,上山之路快了許多,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便到了。
  秦睢依舊臉不紅氣不喘,賀烺身為暗衛體力自然也好,將郁寧放下之後就又隱去身形了。
  只有沒怎麼鍛煉過的郁寧,站定之後捶了捶腿。
  秦睢瞥了他一眼:「回去朕便找人教你學武強身。」
  郁寧耳尖微紅:「臣妾定會努力鍛煉......」
  別說秦睢鄙夷,便是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同是男人,自己沒秦睢高壯也便罷了,現在居然連上個山都累的不行,體力實在是堪憂。
  不過估計也有最近在甘泉宮住的太舒服的緣故。
  思及此郁寧不禁伸手比了下腰。
  郁寧:「......」
  他居然胖了!
  以往十七年怎麼吃都沒胖過,如今呆了不到半年,他腰竟粗了一圈!
  他動作做的並不遮掩,一旁的秦睢從頭到尾冷眼旁觀,看見他表情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故意湊近,低聲問:「那今晚的夜宵,皇后還要與朕一同品嚐嗎?」
  郁寧神情糾結。
  「這佛寺的素菜可是出了名的一絕,近來冬筍新鮮,做成冬筍排骨湯再好不過。山中多野味,山菌配著野山雞一起下鍋,肉質筋道,山菌鮮美......」
  「別說了陛下。」郁寧欲哭無淚:「臣妾陪您便是了......」
  秦睢再一次笑出了聲。
  兩人說話間佛寺的主持也步履蹣跚地出來迎接,聽見秦睢的笑聲不禁目光奇異得看向一旁的郁寧。
  「老衲見過陛下。」主持正要行禮,被秦睢揮手免了,他唸了一聲佛號,微笑道:「陛下看起來比去年好了許多。」
  秦睢也微笑,看了眼身旁的郁寧:「多虧皇后。」
  郁寧耳朵通紅,心中羞惱不敢抬頭。
  秦睢的意思是,戲耍自己讓他很開心嗎?
  一路進了禪院,文廷負責安排隊伍,秦睢同主持在大殿說話,郁寧跟著小林子在廟裡閒逛。
  這佛寺不算很大,主殿裡的數座佛像均是寶相莊嚴,傳說有數代高僧在此坐化,這佛寺也因此得名萬佛寺,被尊為皇家寺廟。
  主殿中間的佛祖腳下,幾個質樸的木盒被靜靜擺放在那,聽小林子說是歷代高僧坐化時留下的舍利。
  寺廟不大,不過半個時辰便逛的差不多了,郁寧貪戀山中空氣清新,正要帶著小林子出去,就看見文廷朝自己走來。
  「殿下,請您隨陛下去用晚膳。」
  郁寧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也對,算算時間也到晚飯的時候了。
  郁寧點頭致意:「好,多謝公公。」
  文廷躬身:「娘娘客氣了,請您隨奴才來吧。」
  郁寧乖乖跟上。
  一路走出寺廟大門,看見秦睢在門外站著,郁寧終於反應過來有哪裡不對。
  郁寧好奇:「公公,咱們不是要用晚膳麼?怎麼出來了?」
  難不成要下山?
  文廷微笑不語。
  秦睢:「磨磨蹭蹭什麼?還不快來。」
  郁寧回神,趕緊走過來。
  「陛下。」
  「你留這。」秦睢吩咐小林子,一旁的文廷則站著沒動。
  郁寧:「?」
  見秦睢轉身要走,郁寧壓下疑惑連忙快步跟上。三人輕裝簡從,一路走的很快,一直走到後山才停下。
  望著眼前錯落有致的幾座小院,郁寧神思一轉,突然想起出宮時小林子說的那些話。
  難道是那位溫慶公主的居所?這未免也太簡樸了些......
  秦睢走了兩步,見郁寧還在原地,皺眉回頭催促:「跟上。」
  郁寧回神,連忙跟過去。
  到了門口,秦睢破天荒地敲了敲門。
  三人等了一會兒,等到一名十三四歲的小童出來開門,兩人說了兩句話,他才帶著郁寧進去。
  小院裡比從外面看著還要漂亮,院裡有五六個小童在掃灑清理,剛剛開門的小童不卑不亢地引著兩人進了主屋,文廷則自覺在門外守候。
  屋內擺設依舊是樸素的,屋裡熏著炭火,不遠處的床下燒了火,屋裡比外面要暖和的多。
  郁寧學著秦睢的樣子,解下狐裘掛起來,目光飛快掃過周圍的陳設,最後落在那個坐在床邊不緊不慢穿木屐的女子身上。
  她身上穿著最普通的粗布麻衫,黑髮如瀑,只鬆鬆挽起個髮髻,她低頭穿鞋,碎發從雪白的臉側滑落,為那張精緻的面容多了幾分韻味。
  女子站起身,直至此刻才露出全部面容。
  她很高,比一般女子都要高出許多,遠遠瞧著甚至與秦睢差不多。
  可這樣驚人的身高不禁沒讓人覺得奇怪,反而為她平添了幾分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女人容貌很美,鼻樑高挺,帶著幾分異族的混血之感,十分英氣。
  這樣複雜的美,組成了眼前這個女子。
  這便是溫慶公主。
  郁寧呆呆瞧著,一時忘了言語。
  「皇兄今年怎麼來的這麼早?」
  她開口,聲音不似尋常女子的溫婉,甚至微微有些沙啞,卻有一種特殊的韻味。
  「帶朕新娶的皇后來看看你。」秦睢瞥了身旁呆愣的郁寧,手指在他腦袋上用力敲了一下。
  郁寧疼的差點沒叫出聲。
  溫慶公主眸光一動,彎身向郁寧行禮:「溫慶見過皇后。」
  兩人寒暄幾句,氣氛十分和諧。
  看出這兄妹倆似乎有話要說,郁寧主動道:「陛下,臣妾想出去逛逛。」
  「嗯。」秦睢覷他一眼:「別跑太遠,山上有野獸。」
  溫慶公主微笑道:「娘娘可以在院裡隨意走動,院裡種了些菜,娘娘晚上想吃什麼也可以同他們說。」
  郁寧微笑:「多謝公主。」
  .
  小林子不在身旁,文廷看著也不像善談的人,郁寧閒的無聊,便抱著湯婆子,搬著小板凳坐在院子裡看那些小童收拾院子。
  沒一會兒,他看見四個小童抬著一頭巨大的野豬走進來。
  郁寧眸光一亮,起身湊過去,問那個剛剛開門的小童:「這是晚膳的食材麼?」
  「回大人,桐一也不知道。」
  自稱桐一的小童搖頭,目光淡定:「我們出去的時候,這東西已經被人殺了放在門口了。看著剛死不久,不知是誰送來的。」
  郁寧眸中劃過幾分古怪,問他:「有毒麼?」
  桐一:「驗過了,沒毒。」
  更何況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類似情況發生,他們早就習慣了。
  郁寧卻不知道其中緣由,只是他經曇花一事之後也謹慎不少,攔著不讓人抬進去。
  「萬一驗不出來呢?還是先放著吧,我去問問陛下。」
  奇怪的是,面對郁寧的擔憂,秦睢卻顯得並不在意。
  秦睢:「今晚收拾吃了吧。」
  他說完,轉頭看向溫慶公主的目光奇異。
  郁寧覺得不對勁,但也想不明白,只看秦睢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便也放下心。
  晚飯是野豬盛宴,院子裡搭了棚,豬肉身上最嫩的部分被切下來架在火上烤。
  山上幽冷,郁寧幾人在溫暖的室內圍著圓桌坐,由小童將烤好的肉端過來。
  郁寧還沒吃過野豬肉,新鮮極了,忘了這肉來歷不明,也忘了自己上山時還說過不吃晚飯的話。
  最後一桌人數他吃的最多。
  .
  夜裡兩人沒回廟裡住,小院裡似乎有為秦睢準備的客房,擺放都是按著秦睢平日裡的喜好來的。
  郁寧抱著枕頭正要爬到另一頭,秦睢淡淡開口:「你過來睡。」
  瞥了眼郁寧微微訝然的神情,秦睢默了一瞬,又開口:「床太小,朕不想聞著你的腳睡。」
  宮裡的床大,郁寧身量纖瘦,縮成一團睡根本不會影響到秦睢。
  這別院的床自然沒有龍床大。
  郁寧腹誹:還按以前那樣睡,正好也讓你感受一下醒來時眼前有雙腳是個什麼感覺。
  心裡這樣想,郁寧還是乖乖將自己的枕頭與秦睢擺在一起。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又問:「陛下......要不臣妾去別的房間睡吧?臣妾怕擠著您。」
  「這院裡只有兩間客房。」秦睢似乎瞧出他的心思,淡淡開口:「另一間是文廷住的。」
  郁寧:「......」
  「陛下貴安。」郁寧飛快閉上了眼。
  .
  別院的床下都生了火,炕上很暖和,郁寧沒抱湯婆子,腳卻一直都是熱的。
  只是好夢不長眠,天邊剛升起一抹魚肚白,郁寧肚子就疼醒了。
  他猜是野豬肉不好消化,再加上昨晚吃太多的緣故。
  捂著肚子悄悄從還沒醒的秦睢腳邊跨過,郁寧剛坐到床邊準備穿鞋,手腕就被人抓住。
  他嚇得回頭,卻見秦睢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眸光一瞬冷厲,又回歸平和,眼下青黑卻愈發明顯。
  秦睢鬆開他的手:「你去哪兒?」
  郁寧耳尖一紅,低聲道:「臣妾肚子有些不舒服......」
  「讓你吃這麼多。」秦睢嗤笑一聲,重新閉上了眼:「去吧。」
  郁寧鬆了口氣,肚子又疼起來。
  披上狐裘,他動作極輕地推門出去。
  轉身正要往茅廁的方向走,眸光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郁寧身形一頓。
  「......」郁寧:「你在幹什麼?」
  郁寧皺眉看著正要往溫慶公主門前放野兔的賀烺:「你為什麼要往公主門前放死兔子?」


第16章 溫泉
  「你為什麼要往公主門前放死兔子?」
  郁寧實在不明白賀腐的行為。
  他身為皇帝的暗衛,怎麼還跟公主有仇呢?
  而且用在人家門口放死兔子這樣的恐嚇行為,是不是也太低級了點?
  賀烺不緊不慢將東西放好,神態自若地轉身:「見過皇后娘娘,臣給公主送點東西。」
  「送死兔子?」郁寧指著那死狀淒慘的兔子:「你跟公主有仇嗎?」
  賀腐:「......」
  「公主嬌柔,一大早在門前看見這東西,你確定她不會嚇暈?」
  賀烺不解:「一點血而已,公主怎麼可能嚇暈?」
  郁寧:「。」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嗎?
  郁寧勸他:「你還是把這東西拿走吧。」
  倆人爭了好一會兒,誰也沒注意公主房門就在此時開了。
  兩人爭吵的對象,不知何時,已經穿戴整齊站了出來,只是長長的黑髮未挽起,盡數披在腦後。
  不動聲色瞥了眼地上的死兔子,溫慶公主平靜開口,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兩位,請停一停。」
  「皇后娘娘,您不是身體不舒服麼?」溫慶公主目光微垂:「茅廁就在那邊。」
  郁寧臉一紅,想起自己在人家門口吵嚷了這麼久,實在是不知禮數,連忙告辭。
  「打擾公主了,實在對不住。」
  溫慶微微一笑:「無妨,殿下快去吧。」
  郁寧看了賀腐一眼,連忙轉身離開。
  「公主。」
  賀烺俊臉微紅,視線在溫慶臉上掃過,見對方扭頭望過來,耳朵也紅了。
  溫慶目光在一瞬間有所波動,很快又回歸平靜。
  她表情難得無奈,彎身拎起兔子。
  賀烺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那雙手,骨節修長,白皙如玉,雖然有些大,但他依舊覺得很美。
  賀腐忽然在一瞬間有些明白郁寧的意思了。
  讓美人拎著這樣的血腥之物,似乎確實不太合適。
  賀腐接過兔子:「我來吧。」
  溫慶將東西還給他,眼神平和:「賀大人以後還是不要送東西了,讓人看見了不好。」
  「您不喜歡嗎?」賀烺絲毫沒有被打擊到:「那我以後送您別的好不好?」
  他目光太灼熱,溫慶公主不由移開眼,「我是說......你以後不要給我送東西了。」
  「什麼也不用。」
  .
  早飯仍是一些山間野味烹煮而成。
  因是在農家小院,沒那麼多規矩,三人依舊像昨晚一樣圍在一桌吃飯。
  山中值得吃的東西還是很多的,山菌鮮美,冬筍脆嫩,只是郁寧早上肚子不舒服,便沒吃太多。
  況且他一想到今早撞見的那一幕,就更心不在焉了。
  偷偷瞥了眼表情平靜的溫慶公主,郁寧心裡像貓抓了一樣癢。
  早飯後秦睢留在房間看折子,郁寧一反常態沒出去,留在秦睢身邊看書。
  只是他明顯心不在焉,目光雖盯著手中的書,心思早就跑到爪哇國去了。
  秦睢忙完公務,隨口問他:「今夜你可要去泡溫泉?」
  郁寧神飛天外,頭都沒抬。
  秦睢:「。」
  「在想什麼?」秦睢將書卷起,在他頭頂敲了一下。
  郁寧疼得回神,抱著腦袋看向秦睢:「我在想賀烺為什麼往公主門口放死兔子。」
  秦睢:「......」
  明白自己又把實話禿嚕出來了,郁寧支支吾吾地解釋:「臣妾今早出去時......撞見賀大人在溫慶公主門前放了一些野物。」
  秦睢:「所以?」
  郁寧小心翼翼:「陛下,賀大人很討厭公主麼?」
  「那兔子血淋淋的,臣妾看了都嚇一跳,別說溫慶公主一個女子了。」
  秦睢:「......或許,你可以單純地把它當作一個禮物。」
  「誰會拿這東西當禮物啊?」郁寧下意識答,眼神掃過秦睢的表情,他聲音一頓。
  「真是禮物啊?」
  秦睢:「不然呢?」
  郁寧:「......」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又問:「那之前的野豬也?」
  秦睢點頭:「不錯。」
  郁寧恍然:難怪秦睢昨晚對那突然冒出的野豬波瀾不驚!
  半晌,郁寧神色複雜地開口:「陛下,賀大人喜歡公主麼?」
  秦睢斜睨他一眼,眸中含義不言而喻。
  郁寧無語:原來一切都是他想岔了。
  之後一天都沒見賀烺,郁寧也就暫時把此事放下。
  他們會在這裡呆上幾天,祭祀的事留給文廷去忙,下午郁寧便收拾好,準備同秦睢一起去隔壁靜寒山上建的行宮泡溫泉。
  那行宮還是先帝在時建的,面積雖然不大,但卻十分精緻華美。
  靜寒山沒有靜巖山大,距離卻十分接近,中間有修好的索道連接,來去比上下山方便。
  郁寧長於江南水鄉,鮮少見到這樣高的索道橋,害怕之於又有些興奮。
  小林子自然也跟來,看郁寧走的跌跌撞撞,連忙伸手去扶,倆人的速度一起慢下來。
  前面的秦睢還好,跟在郁寧後面的侍從們卻不得不慢吞吞地走。
  秦睢:「真是沒用,去挑找個侍衛背你。」
  郁寧強撐著搖搖頭:「臣妾可以。」
  上山也就算了,這大橋上短短的路,他再找人背,也太丟人了。
  聽他聲音都在顫抖,秦睢十分無語地停下。
  表情帶著些嫌棄,他伸出手:「閉上眼,跟著朕走。」
  郁寧望了眼腳下,臉色愈發慘白。
  默了一瞬,他閉上眼,乖乖牽住秦睢的手:「麻煩陛下了。」
  被牽著走好歹比被背著走體面點,更何況他也不是第一次被秦睢拉著走了。
  秦睢手心不是很熱,郁寧卻莫名覺得很安心。
  他分不清方向,只順著秦睢牽引的力道跟著他往前走,眼前的黑暗沒有持續很久,郁寧就聽見秦睢那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到了。」
  郁寧慢慢睜開眼,看向身前官道盡頭的宮殿。
  這便是那行宮嗎?
  郁寧尚未反應過來,一旁的秦睢淡淡開口:「你打算牽到什麼時候?」
  郁寧慌忙鬆手:「陛下見諒。」
  秦睢鳳眸危險地瞇起:「朕是什麼洪水猛獸嗎?你松的這麼快?你很嫌棄朕?」
  郁寧:「......」
  他伸手要再拉住,秦睢卻一抽手走人了。
  .
  行宮裡常年有宮人留守打掃,居住和吃飯的地方也比溫慶公主的小院好很多。
  可郁寧卻覺得小院裡住著更舒服一些。
  郁寧這下倒是有點理解她為什麼不住在行宮了。
  簡單在行宮裡用過晚膳,秦睢看了會折子,就打算帶郁寧去泡溫泉。
  倆人剛出了房間,就看見文廷匆匆趕來,將手中的信件交給秦睢。
  秦睢打開看了一眼,眸光凝滯一瞬,又恢復正常。
  「你先帶著皇后去。」他吩咐完小林子,自己卻又帶著文廷轉身回了房間。
  郁寧心頭忽然有些不安,回頭望了一眼秦睢離去的背影,他什麼也沒問。
  「走吧。」
  靜寒山上的天然溫泉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
  先帝翻修了這裡的行宮,又將山頂水質最好的溫泉水引到建好的池裡供他享樂,當時還招來不少罵聲。
  郁寧在小林子的引領下進了浴房,好奇地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眼前並非他想像中的大池子,而且一個個小池相連,中間有許多可推開的屏風作隔斷,設計精巧。
  小林子在一旁解釋:「先帝十分喜歡帶著幾位親王一起,便吩咐人設計成這樣的形狀。」
  他之前同秦睢來過,雖然沒進來伺候,對裡邊的陳設也算瞭解。
  郁寧疑惑:「那拆開屏風豈不是更方便?」
  小林子含糊道:「先帝好與舞姬在此湯泉中玩樂......」
  郁寧耳尖一紅,懂了。
  「那你帶我去一個角落裡的位置吧。」郁寧道。
  小林子點點頭,帶他去了最裡邊的位置。
  郁寧平常洗澡的時候都不喜歡有人跟著,這時候自然更不可能讓小林子在一旁伺候。等他將換洗的衣服整理好,郁寧便讓他出去了。
  寒冬天氣,外衣脫去之後還有些冷,郁寧脫的只剩貼身單衣,小心翼翼踩著階梯下了湯池。
  全身都沐浴在溫熱的泉水之中,郁寧舒服地發出一聲喟歎。
  郁寧不會鳧水,也不敢往池子的更深處走,只在湯泉池的周圍活動。
  剛好池邊有宮人們準備的水果點心和清酒,郁寧也不客氣,吃了水果,還給自己倒了杯酒。
  水果只是一些尋常的瓜果,更沒有宮裡的新鮮,郁寧沒吃多少。倒是這準備的清酒不錯,帶著一絲清洌,入口回甘。
  左右現在只有他自己,秦睢又絕不可能跟自己一起泡,郁寧便也沒了顧忌,一口氣喝了小半壺才停下,閉著眼睛靠在池壁上打瞌睡。
  只是他剛閉上眼睛,就覺得臉上有些濕潤。
  郁寧抹了把臉,沒睜眼,暈乎乎道:「別鬧。」
  室內安靜一瞬,接著就傳來泉水被攪動的聲音。
  郁寧還沒反應過來水為什麼會自己響,就被迎面而來的一大股水給潑了個滿臉!
  嘴裡也進了水,郁寧皺著眉往外吐水,將臉上的水抹去,終於有些生氣了。
  他睜開眼,四處尋找罪魁禍首,目光鎖定在身後的男人身上。
  郁寧看他有些面熟,卻想不起他是誰,氣呼呼地問:「你幹嘛呀!」
  秦睢眉峰微挑:「你泡朕的池子,喝朕的美酒,還跟朕發脾氣?」


第17章 回宮
  殿內水汽蒸騰,濃白的霧氣在四周瀰漫,將那雙往日清亮的眸子浸染成霧濛濛的顏色。
  秦睢半蹲在郁寧身旁,看著他那張濕潤清透的臉微微仰起,濕發貼在臉上,黑髮纏繞在接近透明的裡衣上。
  郁寧顯然沒認出他是誰,在秦睢隱含著威脅的質問之後,仍迷茫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問他:「你說什麼啊......」
  「這是我的。」他將酒壺抱在懷裡,臉頰被酒氣熏的通紅。
  「你還真是膽子大了。」秦睢冷笑,大手鉗制住郁寧的下巴,半真半假地威脅:「不怕朕將你殺了?」
  郁寧微微張著嘴,眼中神色茫然,顯然沒聽懂秦睢的意思。
  「......」秦睢:「算了,等你醒了再算賬。」
  他真是傻了,威脅一個酒鬼有什麼意思,他又聽不懂。
  起身望了眼被郁寧禍害過的溫泉水,秦睢嫌棄地轉身,正打算去隔壁湯池裡,腳步忽地一頓。
  「喂。」秦睢垂眼看身下瞇著眼打瞌睡的郁寧,輕輕踢他:「醒醒。」
  「好疼啊。」郁寧皺眉,苦著臉看秦睢:「你做什麼?」
  「別睡。」秦睢將他懷中酒壺□□扔到一邊,下意識想威脅,想到眼前人是個酒鬼,又閉上嘴。
  默了一瞬,他開口:「會背書嗎?」
  郁寧立刻忘了剛才的不愉快,用力點頭:「會!你要聽什麼?」
  秦睢:「......都會嗎?」
  郁寧苦惱:「四書五經都會,廿五史還沒讀完。」
  眸中複雜情緒一閃而過,秦睢道:「那你從《孟子》開始背吧。」
  「好!」郁寧整個人興奮起來,略一思索就大聲背起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秦睢一愣,繼而笑出了聲。
  「背的不錯,繼續背,不許停。」敷衍地誇了一句,秦睢便去了隔壁湯池。
  泉水溫熱,浸潤身體的一瞬間撫平所有疲憊,常年的頭疼此刻似乎也減輕不少,秦睢靠在池邊闔上眼假寐,耳邊是郁寧的背書聲。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秦睢也難得多了幾分睡意,耳畔的背書聲卻突然停了。
  「郁寧?」秦睢睜眼,叫了聲他的名字。
  「嗯......」屏風後傳來郁寧的聲音,聽著格外睏倦。
  秦睢:「別睡。」
  「好。」
  聲音漸漸輕了。
  一炷香後。
  秦睢:「皇后?」
  「......」沒有回應。
  心頭湧起一股煩躁,秦睢閉上眼不欲再管,默了一瞬,終究還是從湯池中起身。
  隨意擦乾身體,秦睢穿好衣服,轉身去隔壁湯池。
  原先還在池邊趴著的人此刻已經快將自己整個人都沉入水底。
  秦睢垂眸,看著泉水沒過少年的唇,漸漸侵入鼻間。
  他再晚來一會兒,人就要被淹死了。
  長臂一伸,秦睢架著胳膊一把將人撈出來。
  卷攜而來的水花將秦睢剛換上的衣服弄濕,身體承受不住重力而微微趔趄,秦睢後退一步正要站穩,身前的郁寧卻突然掙扎了一下,緊接著便將整具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來。
  「------砰!」
  重物落地的聲音格外沉悶,後腦勺的傳來陣陣鈍痛以及身體壓上來的沉重讓秦睢不禁一聲悶哼。
  「......」
  秦睢躺在地上緩了一會,將身上的郁寧翻過去,終於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地上的郁寧依舊沉睡,白皙秀美的臉上毫無防備,往日那雙清亮的雙眸緊緊閉著,看著有幾分乖巧無辜。
  「就該讓你淹死。」
  秦睢彎身,將湯池旁準備好的衣物展開,胡亂把人包裹了一通,抱著就出去了。
  文廷和小林子此刻都在湯池外守著,看見秦睢抱著郁寧出來,臉上都不可避免地閃過幾分訝然。
  秦睢目光毫無波動地從他們身旁走過,忽地又停下來,轉頭看了眼小林子,目光冰冷。
  小林子打了個寒顫。
  「皇后身邊若再有酒,朕就砍了你的頭。」
  .
  郁寧是被馬車顛醒的。
  宿醉引發的頭痛,加上顛簸帶來的不適,郁寧剛醒就想吐。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小林子,倒點水來。」郁寧蹙著眉,眼神尚未聚焦,手裡就被遞過來一個水袋。
  幾口水壓了壓,郁寧終究覺得好受些。
  意識在此刻清醒,郁寧看向四周,頓時明白剛才那股顛簸感從何而來。
  ------他在馬車裡。
  郁寧:「這是在哪兒?」
  一轉臉,他看見身旁坐著秦睢。
  狹小的馬車裡,只有他們兩人。
  郁寧打了個激靈,身體本能貼在身後的馬車上,昨晚的記憶也漸漸回籠。
  「陛下......」說完,他臉上後知後覺掛上一抹笑。
  秦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醒了?」
  想起自己昨晚都幹了什麼好事,郁寧不禁縮了縮身子。
  「嗯......」
  秦睢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將一切都想起來了,眉峰微挑,他漫不經心開口:「很好,看來皇后還沒忘自己昨晚都做了什麼。」
  「臣妾有罪......還望陛下寬恕。」郁寧身子一抖,要不是馬車裡空間太小,他險些跪下來。
  身體斜靠在扶手上,秦睢單手撐臉,垂著眼看著身旁的郁寧拚命找補。
  「臣妾、臣妾一時貪杯,無心衝撞陛下,臣妾一定好好反省己身,不再飲酒,不再......」
  「行了。」欣賞完他的恐懼模樣,秦睢出聲打斷,微笑著威脅:「若有下次,朕便將你雙手雙腿打斷,塞進酒桶裡。」
  郁寧順著秦睢的話稍一聯想,渾身的汗毛就都豎起來了,他看著秦睢,保證脫口而出:「絕對沒有下次了,如果有我就少喝點。」
  秦睢臉一沉。
  郁寧身體一抖,後知後覺地找補:「這麼點兒......」
  他掐著指尖比了一下。
  秦睢哼笑一聲,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一路無話。
  中途郁寧掀開簾子看了眼,這才發現他們居然已經在回宮的路上了。
  接近傍晚時車隊到了皇宮。一番收拾整理之後,天已經黑透了。
  郁寧久違地躺在甘泉宮的大床上,居然還有幾分懷念。
  秦睢則一回來就被等候多時的三公叫走了,郁寧看他走時臉都是臭的,心裡還有些暗爽。
  年關將過,他們離開的這幾天宮裡也多了幾分過年的氛圍。
  內務府忙前忙後,幾乎將所有住了人的宮殿都送去紅綢和花燈等一應用具。
  甘泉宮自然也送來了不少新鮮玩意兒,正好等郁寧回來之後親自吩咐佈置。
  郁寧自然是樂意之至。
  秦睢忙著處理堆積的政務和那封密函,這幾天幾乎沒來過。
  郁寧樂得自在,親自帶著宮人們掛綵綢花燈,收拾了兩天之後,又去向李魚和小林子學剪紙。
  小林子剪的不怎麼好,李魚卻格外擅長,聽他說入宮以前跟他娘學過幾次,郁寧讓他剪什麼他都剪的惟妙惟肖。
  一來二去郁寧也上了癮,夜裡就著油燈跟李魚學,現在也能剪得很像了。
  郁寧想起秦睢,還剪了隻狐狸貼在軟塌旁的窗紙上,想了想又揭下來。
  「殿下剪的真好,怎麼又揭下來了?」小林子好奇地問。
  郁寧想起這狐狸代表的是誰,不禁抖了抖身子,心有餘悸道:「我怕做噩夢。」
  突然,小林子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道:「娘娘,過兩天就到宮裡一年一度放河燈的日子了。宮人們會去碧波湖裡放疊好的河燈,寫下祝願,流向宮外。您要去嗎?」
  郁寧一愣:「不是只有宮人們去嗎?」
  「前幾年是這樣的。」李魚微笑著補充:「陛下後宮尚無嬪妃,湊熱鬧的自然只有那些宮人們,今年便不同了。」
  「是啊。」小林子道:「奴才聽說先帝時不少后妃都來呢。她們思念家中親人或悼念過世親人,便以河燈寄托,十分靈驗。」
  他一番話說完,郁寧卻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稍斂,垂眸道:「那我也去吧。」
  說起來,過了年便是他娘的忌日了。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夜裡郁寧去碧波湖旁看,果然見不少人在這放河燈。
  水光盈盈,河邊擺著長明燈,宮人們聚集在幾處,將被疊成各式各樣的河燈放進湖裡,任由那紙燈從水邊漂到湖裡,最後被水淹沒。
  郁寧見狀不禁好奇:「這燈都被水淹了,還可以許願嗎?」
  小林子笑著解釋:「殿下,被淹沒才證明河神大人收到心願呢。」
  郁寧:「......也是。」
  郁寧來時不欲聲張,只跟小林子挑了處少有人來的地方將河燈放進去,又許了心願。
  那河燈是郁寧親手疊的紙燈,又大又結實,裡邊放了張他寫給母親的信,還有張郁寧剪的最好的剪紙。
  目送著河燈一路飄遠,郁寧目光出神地望著那河燈,沒一會兒,他默默扭頭,望向身旁的小林子。
  「你不是說河燈被淹沒證明河神收到心願嗎?為什麼我的燈都要飄出宮外了還沒有被淹?」
  「......」小林子硬著頭皮回:「也許是河神大人在讀殿下的信吧。」
  郁寧愉快的又被說服了:「有道理。」
  心誠則靈,只要他相信是存在的,那河燈裡的心願能不能傳遞給河神又有什麼關係呢?
  主僕倆放完河燈便回了甘泉宮,還沒進宮門就看見有宮人在外迎著,說是陛下來了。
  郁寧心頭一跳:怎麼這時候來了?


第18章 除夕宴
  甘泉宮。
  殿內燈火通明,郁寧不在,宮人們都是打好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伺候秦睢。
  郁寧剛進內殿,就見秦睢倚在軟塌上,拿著自己沒看完的書看。
  感覺他心情還算不錯,郁寧鬆了口氣。
  將斗篷解下遞給小林子,他連忙上前行禮:「見過陛下。」
  秦睢抬眸看他:「回來了。」
  「是......」郁寧一時摸不準他的態度,主動交代:「臣妾去放河燈了。」
  秦睢翻過一頁書:「是麼?皇后許的什麼願望。」
  郁寧信手拈來:「臣妾祈求大夏風調雨順,百姓安康。還祈求陛下龍體安康,國運昌平......」
  秦睢冷笑:「河神知道你這麼多願望,恐怕也嚇的逃走了。」
  「......」
  郁寧想起自己那只怎麼翻不了的紙船,一時啞然。
  .
  第二天起床,秦睢臨上朝時才說明來意。
  原來還有不到一月便是除夕夜了,屆時宮裡會舉辦除夕夜宴。往年這事是由內務府全權操辦的,今年郁寧這個皇后在,一切自然由他來主持。
  郁寧聞言一愣,連忙答應下來。
  他心裡算了算日子,發現確實快過年了,而且明天就是臘八節。
  「不用求新,便是按照往年的規章也可以。」秦睢淡淡道:「不懂就去問王凌。」
  王凌便是那位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
  「是。」郁寧答應一句,想起明天的日子又問他:「明日便是臘八節了,陛下明晚可要過來?」
  現在問問,總比秦睢自己來了他還不知道的好。
  秦睢:「皇后盛情邀請,朕便來吧。」
  郁寧聞言一愣,目光落到秦睢身上:「其實也沒有很想......」
  「嗯?」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郁寧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很想......是非常想。如果可以,我希望陛下今晚也來。」
  秦睢哼笑道:「那朕滿足皇后心願吧。」
  「......」
  臘八節當天,郁寧打算親自給秦睢做碗臘八粥。
  雖然一開始確實不是很想讓秦睢來,可後來郁寧就不這麼想了。
  他何不趁這次機會求求秦睢,好讓他見見家人呢?
  宮妃無事不得召見家人,哪怕郁寧是皇后也一樣。
  思及此,郁寧準備得愈發認真。
  不過他往常十七年都沒做過飯,哪怕身旁有人幫忙,一時也有些手忙腳亂。
  沒辦法,郁淮安一向奉行君子遠庖廚的想法,哪怕沈氏天天嚎著家中難以為繼請不起僕役,他也沒讓郁寧下過一次廚房。
  花生、紅豆、糯米、枸杞、臘肉等材料被洗淨切好整整齊齊擺在案板上,郁寧心裡默念了幾遍御廚交代的細節,便將人都趕出去。
  這種事還是自己親自來比較有誠意,更何況他的手也不笨嘛。
  然而郁寧的自信心很快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被消耗殆盡。
  第一次,熬的粥糊了;第二次,米沒熟;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郁寧手指燙了兩個泡,最後還是認命地把御廚叫來,讓對方手把手教自己。
  有了御廚一步步地示範,郁寧總算做的有模有樣了,起碼賣相來看,跟對方做的差不多。
  只是這開心沒有維持多久,就在郁寧嘗第一口時消失了。
  為什麼御廚手把手教的,自己卻還是沒對方做的好喝?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嘗的次數太多,郁寧只覺得舌根發苦,估計是又糊了。
  郁寧放下碗,皺著臉道:「算了,先這樣吧。」
  傍晚還要去雍和殿祭祀,他沒多少時間了。
  .
  帝后在臘八節這天祭祀祖先是傳了幾百年的規矩,用以祈禱豐收和吉祥。
  而雍和殿是宮裡專門用來祭祀祖先和神靈的。
  沐浴之後,郁寧換好祭祀用的禮服,便同秦睢一起去雍和殿。
  上香的時候秦睢瞥見郁寧手上的燎泡,難得問了一句:「皇后親自熬了粥?」
  郁寧藏了藏手:「沒有......臣妾不會做。」
  他不打算告訴秦睢了,做的這麼難吃,很難保證對方不會因為吃了他的粥而發脾氣。
  這次的祭祀儀式並不複雜,不過半個時辰便好了,倆人出了雍和殿,一前一後上了輦,準備往甘泉宮去。
  晚膳一如既往地豐盛,宮人們端上來兩碗臘八粥,郁寧嘗了口,不是自己做的,便也放下心。
  哪知道秦睢只嘗了一口,便放下了勺子。
  他瞥了郁寧一眼,沉著臉問:「這粥誰做的?」
  「回陛下,是臣妾宮裡的廚子。」
  郁寧不明就裡,他嘗著味道挺好的呀。
  秦睢:「不用留了。」
  郁寧嚇得勺子掉進碗裡,太監們也烏泱泱跪做一堆,小林子抬頭看了眼郁寧,欲言又止郁寧本能覺得不對:「陛下,怎、怎麼了?」
  秦睢瞥他一眼,將碗遞到他面前:「做的這麼難吃,留下來做什麼?」
  郁寧更覺得不妙,顫巍巍盛起喝了一口,臉色也變了。
  糊的!誰把他做的粥端給陛下了?
  感受到郁寧的目光,一旁的小林子忙道:「殿下臨走時沒交代,奴才們就自作主張給陛下盛了殿下親手做的粥......殿下做這粥做了一個下午,手還受傷了。」
  郁寧:「......」
  這麼丟人的事就不用說出來了吧。
  秦睢臉色稍霽:「朕就說宮裡的廚子手藝怎麼會爛到這個地步。」
  「不過,」秦睢話音一轉,又道:「既然是皇后親手熬製,朕就勉為其難地嘗一點吧。」
  郁寧:「......臣妾真是不勝感激。」
  只是這粥煮糊了,郁寧原本打算求秦睢的事也不好開口了。
  他按捺下來,決定日後找個機會再說。
  只是他沒想到這機會已經在很久之後了。
  .
  宮裡的除夕宴向來辦得很熱鬧,舞女們排了新的歌舞,還有江南的戲園子進京表演。
  郁寧還想起了遠在靜巖山的溫慶公主,問秦睢能不能也請她回來。
  秦睢看他一眼:「你若覺得你請得動她,便去吧。」
  郁寧:「......」
  郁寧最後還是試著給溫慶公主寫了封信,派人快馬加鞭寄去了。
  好在溫慶公主頗給面子,竟真的答應回來了。
  除夕夜宴前她住在公主府,跟那個草原來的雲郡主住在一起。
  郁寧原本還有心拜訪,想到那位郡主便也歇了心思。
  除了溫慶公主,郁寧看名單時還注意到了兩個人------榮親王的兩個兒子。
  郁寧想起大婚宴時並未看到兩人,不禁好奇地問起了小林子。
  「殿下竟不知嗎?」小林子這才想起郁寧常年在外,於是解釋道:「那景煥公子頗有道心,自幼便被前任國師收為徒弟,後來前任國師亡故,大夏沒有設立新國師。只有景煥公子一直居住在霧隱山上的道觀裡,不問世事。」
  郁寧不禁疑惑:「那榮親王竟也捨得?」
  小林子搖搖頭:「國師在提出要把景煥公子帶走時,他已被封為親王府世子了,榮親王本是不願的,只是不知那國師說了什麼,最後景煥公子主動要同他走,榮親王也沒有攔住。」
  「再後來,榮親王妃又生下小兒子,也就是現在的小世子秦景然。小世子自幼便極受太后喜歡,三歲不到便封了爵位,冊為下一任世子。」
  郁寧這才明白,心中不禁對那位景煥公子有些好奇。
  跟在國師身邊多年,該不會已經是個神棍子了吧?
  .
  時間眨眼而過,除夕宴很快便到了。
  這次仍在景致頗佳的閒月閣舉行,郁寧跟秦睢最後才到,他懶得多說,便直接揮手讓舞女們開始表演。
  郁寧這次比新婚時從容了許多,甚至敢趁著眾人欣賞歌舞的時候,目光偷偷往那位景煥公子身上瞟。
  聽小林子說了這麼多,他自然還是好奇的。
  座位是郁寧安排的,目光稍一在眾人身上□巡,他很快便找到了秦景煥的所在。
  事實上,即使他沒有安排座位,也很容易在人群中認出秦景煥。
  無他,在場男子中,唯一能在容貌上與秦睢媲美的,也只有這個秦景煥了。
  只是兩者從氣質到容貌都天差地別,堪稱兩個極端。
  秦睢容貌精緻昳麗,如同一副工筆細描的美人圖,無處不精緻,無處不俊美,加上他氣質慵懶禁忌,更添了幾分矛盾的吸引力;秦景煥則更像一副潑墨山水畫,比起俊秀的五官,更出眾的是他通身的氣質,像月下仙人,像神廟菩薩,明明笑容親和,卻只讓人覺得遙不可攀。
  一個姣姣人間姝,一個遙遙天上仙。
  郁寧一時竟有些出神,腦海裡胡思亂想了半天,直至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朕與他比,誰更好看些?」
  郁寧回神,目光望向身旁的秦睢,下意識道:「差......得多了。」
  意識到這是道送命題,他連忙移開眼,摸摸鼻子道:「景煥公子雖然容貌出眾,但仍比不得陛下。更何況陛下風采逼人,帝王之氣十分威嚴,又豈是他可比的......」
  郁寧一口氣說了許多,秦睢也不反駁,笑瞇瞇聽著,直到郁寧口乾舌燥地停下,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朕有說是秦景煥麼?」
  郁寧:「......」


第19章 煙火
  郁寧臉上笑容尷尬一瞬,啞然不知所措。
  「行了,收收你那色瞇瞇的眼神吧。」秦睢懶洋洋舉起酒,一飲而盡:「認清自己的身份。」
  「......是。」郁寧乖巧地答,心裡卻彆扭極了。
  什麼叫色迷迷?他這是正常欣賞好嗎?
  他又不喜歡男人,秦睢的語氣怎麼像在警告自己不要給他戴綠帽?
  不過說起來,這位景煥公子倒是與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倒是真有幾分道家人的出塵飄逸。
  郁寧目光一轉,又落到榮親王另一邊的小兒子身上,也就榮王府的世子------秦景然。
  他如今才十四五歲,容貌尚且稚嫩,五官卻像極了榮親王,只是眉眼間驕縱之色濃郁,看了讓人心生不喜。
  還沒收回眼神,郁寧就察覺對方瞪了自己一眼。
  郁寧:「???」
  ------是他的錯覺嗎?
  .
  此刻堂下,秦景然同樣在打量郁寧。
  察覺到對方投過來的目光,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兄長,他便是你之前與紫英師兄說的劫數?」秦景然偏頭,低聲同身旁的秦景煥低語。
  他想起自己偷聽到的內容,怎麼也不肯相信這個看起來除了容貌,其他都普通到極點的郁寧將會是兄長最大的劫數!
  雖說紫英師兄師承國師大人,卜卦測演之道一向無人出其右,可萬一呢?
  「景然,不要做多餘的事。」
  相較於秦景然,秦景煥似乎對郁寧並無興趣,他低著頭,目光落到手中的酒杯裡。
  秦景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連忙將杯子拿走,氣道:「這下面人真是不成規矩了,不知道修道之人不能飲酒嗎?」
  國師門規森嚴,從不肯讓弟子沾一滴酒的,秦景煥雖鮮少來宮宴,太監們卻也極注意規矩,每次都上的是清茶。
  秦景然問了身旁的太監,知道是郁寧之後對他印象更差。
  看來師兄果然沒說錯,那郁寧果然是兄長的劫數。
  「秦景然。」秦景煥眸光淺淡,望向自己的弟弟:「什麼也不要做。」
  「知道了......」秦景然低頭,撇了撇嘴,小聲道:「我都十五了,別把我當小孩子啊。」
  .
  晚宴進行到一半,舞姬們剛表演完,外面的宮人就進來稟報,說是可以觀賞煙火表演了。
  每年宮裡的煙火表演都是一絕,宮裡的貴人們,宮外皇城附近的百姓們都會來觀賞煙火表演。
  於是一行人移步閒月閣東側那個巨大的觀景台,觀景檯面積大,觀賞位置也很好,一向是宮裡欣賞觀景表演的極佳之地。
  不過宮裡觀賞煙火的最佳位置其實是御花園的那個極高的眺望台,只是那望台極高,一般人不敢上去,而且面積也不夠容納這麼多人,才被閒置下來。
  郁寧還是第一次來觀景台,不禁覺得新奇,從這裡眺望不遠處的宮殿,紅瓦飛簷,亭台樓閣,高低錯落,是很新奇的感覺。
  「站好,一會兒掉下去朕就把你的屍體扔去亂葬崗。」秦睢表情不耐地拽了下郁寧的後領子。
  郁寧這才發現自己半個身子都貼在欄杆上了,他回身站定,心有餘悸道:「多謝陛下提醒。」
  秦睢薄唇輕啟:「蠢笨如......」
  「陛下快看!」話還沒說完,手臂就被郁寧抱住,秦睢一愣,垂眼看著眼前的郁寧,卻見他目光盡數被眼前巨大的煙花吸引。
  漆黑明亮的眸中倒映出絢麗的色彩,郁寧仰著臉,唇角不由溢出淡淡的微笑。
  四周響起眾人的驚呼,秦睢卻依舊能聽到郁寧的呢喃:「真漂亮啊......」
  秦睢沉默,旋即嗤笑一聲:「沒見識。」
  .
  天邊明月高懸,晚宴結束時已經很晚了,宗親們四散而去,不過榮親王一家卻是留在了宮裡。
  是宣太后親自吩咐的,她一向親近秦景然,這次許久未見,自然把人留下來問話。
  不過秦景煥卻不願留下來,自己回王府裡了。
  秦睢中途去勤政殿了,郁寧自然回甘泉宮,臨走時他看著御輦旁的李魚,不禁疑惑:「小林子呢?」
  李魚目光慌亂一瞬,含糊道:「小林子回甘泉宮去讓宮人做夜宵了,殿下這時候有點餓了吧?」
  郁寧恍然:「這樣啊,那我要吃雲片糕。」
  「是。」
  回到甘泉宮,郁寧聽說雲片糕正在做,便先去沐浴了。出來時雲片糕剛做好,卻依舊不見小林子的身影。
  郁寧:「小林子呢?」
  往常天天在自己耳邊絮叨的人此刻突然不在,他還真不習慣。
  李魚抿了抿唇,「小林子......去忙別的了。」
  郁寧目光落在李魚表情不自然的臉上,繼而望向四周宮人,終於覺出不對味來。
  郁寧:「是嗎?讓他先過來一下。」
  李魚說不出話來,只好一個勁磕頭。
  郁寧望著李魚,歎了口氣:「能瞞我多久呢?」
  ......
  一刻之後,小林子低著頭,一瘸一拐地跟在李魚身後走過來。
  小林子抬頭,目光躲閃,露出鼻青臉腫的一張臉:「殿下......」
  「這是誰幹的?」郁寧看著小林子臉上鮮紅腫起的指痕,一雙清亮的瞳眸裡第一次浮現出憤怒的情緒。
  這是下了多重的手,才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奴才、奴才沒事了。」小林子慌忙磕頭,目光苦澀:「是奴才自己不小心磕的,殿下您不要再問了......」
  且不說郁寧會不會自己一個奴才出頭,更何況他一個奴才,惹得榮親王府與皇后不睦,陛下和太后知道了將他殺了也不一定。
  「你當我傻的嗎?」郁寧氣的拿不穩手中的杯子,他站起來,湊上前看了眼,語氣又軟下來:「上藥了嗎?」
  小林子低著頭,囁嚅著開口:「剛剛敷了藥,過兩天就可以伺候殿下了。」
  「先養好身體再說吧。」郁寧心情極度糟糕,他看向一旁的李魚,沉聲道:「你說。」
  李魚也是沉默。
  「你若不說,明日我就去請陛下查這件事。」
  看了一旁小林子的臉,李魚咬咬牙終於開口:「是小世子......」
  一炷香後,郁寧終於知道來龍去脈。
  原來是安排不當,誤給秦景煥上錯了酒,惹得秦景然不快,問了人之後便將小林子喊過去教訓了一頓。
  郁寧面沉如水。
  這何止是在教訓小林子,更是殺雞儆猴,做給自己看呢。
  他雖不知道秦景然為什麼會對自己有這樣大的成見,可他已經傷害到他身邊的人,郁寧就不能坐以待斃了。
  小林子此刻又出聲:「殿下,要不奴才先下去......」
  「不用。」郁寧此刻突然鎮定下來,他轉頭望向小林子,目光沉靜:「待會兒陛下來,你伺候慇勤些。」
  甘泉宮難得陷入一片死寂,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宮人進來通傳,說是秦睢來了。
  郁寧眼眶一瞬間就紅了,他使勁兒揉了揉眼,好讓眼圈更紅,接著才起身出去迎接。
  「見過陛下。」郁寧上前行禮,接過秦睢的大氅遞給宮人,聲音齉齉的。
  秦睢腳步一頓,彎身看向郁寧,見他雙眼紅腫,眉峰微挑:「呦,還哭了?」
  郁寧吸了吸鼻子,偏過臉去,聲音有種強撐著的鎮定:「是陛下看錯了。」
  秦睢目光掃過一旁的小林子,想起剛剛暗衛的報告,便也猜出了來龍去脈。
  秦睢垂眼看他,看不清神色:「至於麼?不就是個奴才?」
  郁寧眸裡含著倔強:「那也是臣妾的人,臣妾是陛下的人,他打了臣妾的人,便是在打臣妾的臉面,嚴重了說,更是打陛下的臉面。」
  「臣妾一人死不足惜,可臣妾不願看別人這樣侮辱陛下的顏面。」他瞟了眼秦睢神色,適時抽泣了一聲:「臣妾心裡生氣,為陛下生氣。」
  秦睢定定看他半晌,看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半天,最後又被憋回去。
  秦睢笑出了聲。
  「好了好了,別哭了,哭哭啼啼像個男人麼?」他笑著伸手,溫熱的指腹將郁寧臉上的眼淚擦去。
  「放心,朕會為你主持公道。」他看向郁寧的眸光沉沉,裡邊像是含了別的東西,又被臉上的笑容隱去。
  .
  第二日一大早,郁寧早早起來,按著早就定下的規矩,準備跟秦睢一起去太后宮裡請安用早膳。
  正好昨夜秦景然父子宿在宮中,今日必會陪太后一起用早膳。
  郁寧昨晚眼睛哭的有點腫,今日起來用熱水敷了敷,看著才沒昨日那麼紅。
  只是他心情仍低落著,看著就不如以往有精神。
  長樂宮。
  隨著太監的通傳聲,秦景然父子一道出了門。榮親王的禮數一向周全,帶著兒子在門廊上同秦睢行禮:「見過陛下。」
  「免禮。」秦睢看著父子二人,眸光比平常都來得溫和。
  聽著秦睢的聲音與平常別無二致,秦景然悄悄鬆了口氣。正要陪著一起進去,忽地聽秦睢叫了他一聲。
  「先別急。」秦睢微笑著同秦景然招手:「景然,你過來一下。」
  秦景然一愣,看了眼身旁的父親,慢慢走過去。
  「來。」秦睢鬆開與郁寧交疊的手,卻又握住他的手腕。
  他揚手,帶著郁寧的手一道往秦景然的臉上揮去。
  左右開弓,清脆的兩聲在長廊裡迴響。
  「------啪啪!」


第20章 衝突
  四下寂靜,一瞬間只剩兩聲迴響。
  鳥雀驚飛,還是一旁的榮親王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額上青筋跳動,眼珠子瞪得要凸出來,往日那張儒雅的面孔此刻多了幾分猙獰,讓人不寒而慄。
  默了一瞬,他開口:「陛下......不知小兒犯了何錯,竟惹得陛下震怒至此。」
  榮親王根本沒將昨晚秦景然昨晚說的事放在心裡,不過一個奴才而已,秦睢怎麼可能因為這事動怒?
  他目光落到前方捂著臉的秦景然身上,眉心緊蹙,若有所思。
  是不是這混小子又犯了什麼大錯?
  一旁的秦景然則根本沒時間想這麼多,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佔據了他全部思維,眼淚下意識湧到眼眶裡,又被他硬生生憋回去。
  不能哭,太丟人了。
  此刻他也早沒了往日那股子矜貴傲氣,死死咬著唇,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秦睢,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怎麼?景然不高興了?」秦睢微笑著鬆開郁寧的手,輕輕拍了拍秦景然的肩。
  秦景然下意識抖了抖。
  榮親王眸光中的陰鷙一閃而過,連忙上前解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景然這孩子衝撞了陛下,該罰。」
  「還是皇叔識大體。」秦睢點頭,轉頭看了眼郁寧,似乎在用目光詢問他:你可滿意了?
  郁寧一時啞然,乖乖牽起了秦睢的手。
  他實在沒想到秦睢會當眾給秦景然難堪,但他心裡也著實痛快許多。
  不過他已然站在秦睢這邊,也就不怕跟榮親王他們撕破臉皮。
  「走吧。」秦睢拉著他往殿裡走。
  榮親王父子倆尷尬地跟上去,榮親王抬頭,看向秦睢背影的眼神閃過一抹陰狠。
  .
  殿內,宮人們已經將早膳準備得差不多了。
  一行人落座,等了會兒宣太后才從屏風後出來,她一身鳳袍莊重,面容依舊嫵媚,眼角眉梢卻又多了幾分艷麗。
  幾人紛紛起身行禮,宣太后的目光從秦睢郁寧身上一一掃過,臉上勾起一抹冷笑。
  「都起來吧。」
  宣太后輕輕頷首,看見一旁的郁寧落座,眸光森寒:「哀家竟不知皇后枕邊風吹得如此好,不過一個奴才而已,竟惹得皇帝親自為你出頭,當眾掌摑世子,真是好大的威風!」
  不等郁寧回應,她又轉頭看向秦睢:「還有皇帝,這娶了皇后才多久,便知道回護了,你還有沒有把哀家放在眼裡?」
  她一番話說完,堂下驟然安靜,宮人們大氣也不敢出,秦睢卻是突然笑出了聲。
  「兒臣的威風尚不及母后的十分之一呢。」
  秦睢自顧自倒了杯酒,向宣太后遙遙一敬:「再說,兒臣能成今天這幅模樣,還得多謝母后的教導。」
  他一番話說完,郁寧也驚了。
  他原先只覺得秦睢同太后關係不怎麼好,可到底是母子,血脈親情是不會斷的。
  可現在一看,分明已經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秦睢更是半分也沒把宣太后當成親娘。
  「沒了哀家,皇帝還能登上這個皇位嗎?」宣太后冷笑一聲,眸光猝然轉向一旁的郁寧:「皇后身為中宮之首,勸誡皇帝是你的本分,你旁的事沒做好,狐媚禍主這一套倒是學的不錯。」
  「回稟太后娘娘,」郁寧向著秦睢,便也少了幾分綿軟:「秦世子不由分說便責打臣妾宮中的下人,給臣妾難堪,臣妾身為中宮之主,不得不維護皇后的威嚴。更何況,我也想問問世子,為何沒有分說便肆意毒打本宮宮裡的下人?」
  秦景然突然被叫了名字,愣了一下才急赤白臉地回:「他不識規矩!宮裡太監都知道兄長身為修道之人只喝茶水,他為何給兄長上了酒?」
  郁寧正等著他這句話呢,當即道:「那世子應該來責打本宮才對。這次的除夕宮宴是我安排的,忽略了景煥公子不能喝酒是我的責任,小世子為什麼不來問我,便不由分說的責罵太監?還是您只是想借此打我的臉面?」
  他一番話下來,秦景然徹底偃旗息鼓。
  他沒想到這個看著軟弱可欺的皇后,居然也有這麼牙尖嘴利的一面,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秦睢更是以手支頤,目光饒有興致地看著郁寧,也不開口回護,一副要看戲的架勢。
  「皇后倒是很會說話,一番話下來將自己的錯誤推的一乾二淨。」
  宣太后冷笑道:「別說不過責打了一個奴才,便是殺了他又何妨?奴才,穿上錦衣華服,被眾人高高捧著,也依舊是個奴才。現在這皇宮,也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宣太后說到最後,話裡的威脅之意已然十分明顯。
  「話可不能這樣說。」秦睢又出來添了把火:「母后當上太后之前,又比旁人尊貴多少呢?」
  他眼神譏諷:「舒適日子過的太久,母后也該被西北的風吹吹腦子了。」
  秦睢話音剛落,宣太后眸光閃過一抹忌憚。
  光潔的桌面被尖銳的指甲劃出一道痕跡,宣太后唇角勾起一抹譏諷:「很好,皇帝真是長大了。學會威脅親娘了。」
  眼看著殿內氣氛愈發緊張,一旁的榮親王終於站出來,解圍道:「到底是景然的不對,此事是本王教子無方,本王向皇后、陛下請罪。」
  「皇叔說得對。」秦睢笑盈盈地望過來:「不打不成器,景然這孩子是該好好管管,今日朕替皇叔管教了,日後皇叔自己可要多上心才是。」
  榮親王暗自咬牙:「是......」
  一場風波暫時止住,早飯是誰也吃不下去了。
  宣太后起身拂袖而去,榮親王也拉著秦景然告辭,只有秦睢拉著郁寧坐在那將一桌子精心準備的早膳吃的差不多,存心給宣太后難堪。
  回宮路上,郁寧,向秦睢開口道謝:「多謝陛下為臣妾出頭,臣妾心中實在感激......」
  他的怒氣早在長廊上就沒了,之後的更多是回應秦睢的話。
  「皇后這時候怎麼如此客氣了。之前不是還替朕委屈?」秦睢表情與平常別無二致,甚至還有閒心打趣郁寧。
  知道秦睢早就看出自己昨夜的那些話都是借口,郁寧不由耳朵一紅,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兩人在路口分道揚鑣,秦睢去勤政殿看折子,郁寧則回了甘泉宮。
  遠遠地小林子帶著人在甘泉宮外迎接,臉上帶著傷,眼還是紅的。
  下人們傳播消息也是極快的,今日長樂宮裡發生的事早就在六宮傳遍了。
  雖說後來殿內發生的事沒多少人知道,可長廊裡秦睢那兩巴掌可是許多宮人都看見的。
  小林子自然感動不已。
  「殿下,」小林子看見郁寧便跪下磕頭:「奴才何德何能......」
  「快起來吧。」郁寧心裡揣著事,只讓人起來就進去了。
  回到宮裡也沒什麼事可做,郁寧找了本書打發時間。
  只是一本書來回翻了幾頁,郁寧卻始終沒看下去。
  他想睡覺,躺進被窩卻怎麼也睡不著,於是只好又叫來小林子。
  小林子臉上帶著關切:「殿下,是有什麼事麼?」
  經此一遭,他徹底將郁寧當成了主子,做事也更上心了。
  「我問問你。」郁寧起身:「你什麼時候進宮的?你進宮時太后同陛下的關係如何?」
  這對母子顯然積怨已深,郁寧卻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對母子如今的相處態度。
  「回殿下,奴才是永泰三年入的宮。」小林子道:「進宮時陛下已然登基三年了,奴才記得那時候陛下就不常去長樂宮裡請安。只逢年過節或偶爾傳召時去,很快也就回來了。」
  郁寧表情若有所思:「這樣啊......你先下去吧。」
  看來這對母子不睦已久,他要想知道事情來龍去脈,怕是除了秦睢和宮裡的一些老人,沒人能告訴他。
  如此這般糾結了兩日,郁寧自己也放棄了。
  算了,他只要在秦睢身邊安穩呆著就行,問的多死的快。
  .
  往後半個多月倒是風平浪靜,宣太后不知是不是被秦睢那番話所忌憚,竟也沒有來多生事端。
  不過秦睢這些天似乎又遇上了麻煩,整個人忙的腳不沾地,已經半個月沒來過甘泉宮了。
  郁寧之前去送過兩次夜宵,之後人犯懶,也就沒再去過了。
  時間眨眼而過,眼看著立春,內務府的人來量新衣,要給郁寧新做幾件春裝。
  一量腰圍,郁寧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冬天居然胖了不少!
  不僅腰粗了一圈,臉也圓潤了。
  只是之前冬衣臃腫,加之他太瘦,才沒太看出來。
  郁寧為此深受打擊,雖然三餐照常吃,晚飯後卻又多了一項散步的活動。
  小林子也笑道:「殿下不必擔心,再過些日子便是春狩了,您屆時跑跑馬,人也就瘦下來了。」
  郁寧:「可我不會騎馬啊。」
  「這倒不難。」小林子抿唇直笑,「不是還有陛下教您呢。」
  「......陛下日理萬機的,怎麼可能有空教我?」
  郁寧歎了口氣:「我只盼著春狩前他不要來就好了。」
  小林子不解:「為什麼啊?」
  郁寧搖頭沒說話,只默默摸了摸柔軟的肚皮。
  往日這裡都捏不出肉的。
  秦睢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笑話他!


第21章 騎馬
  怕什麼來什麼。
  往日秦睢半個月都沒怎麼出現,昨日郁寧不過隨口一提,今早上他便來了。
  兩人一起用早膳,郁寧刻意少吃了點,順帶轉移話題,關心起了秦睢的身體。
  「近日冰雪初融,春寒料峭,陛下還是穿厚一些,千萬不要受了風寒。」
  秦睢瞥他一眼:「這就是皇后裹成個粽子的原因?」
  郁寧熟練道:「臣妾珍重自身,才好不將災病傳染給陛下。」
  秦睢回以微笑:「那倒也不必,皇后生病時自覺離朕遠點就行。」
  郁寧:「......」
  「說起來,」秦睢算了算日子,又道:「還有一個月就是春狩了。」
  「皇后這個樣子可不行啊。」
  他上下掃了眼郁寧,目光最後落在他有些圓潤的臉上,發出一聲短促而意味不明的輕笑。
  郁寧:「......」
  ------他就知道!
  「臣妾確實不太行。」郁寧裝作沒有聽懂他話的意思,只道:「臣妾不會騎馬。那是到時候不能陪同陛下一去狩獵了。」
  「無妨。」
  秦睢唇角勾起一抹笑,像是摸小狗一樣拍了拍郁寧的頭:「皇后只要留著一雙眼睛能欣賞朕的英姿就可以。」
  「......」郁寧微笑:「臣妾真是十分期待呢。」
  「不過話雖如此,」秦睢又道:「皇后不會騎馬,說出去實在給朕丟人,也失了皇家顏面,皇后還是好好學一學騎馬吧。」
  郁寧小聲:「......我若是騎的不好,才是丟了皇家顏面吧?」
  「嗯?」秦睢眸光微沉。
  郁寧:「臣妾是說有陛下的教導臣妾一定可以很快學會。」
  .
  宮裡有專門的養馬場,只是經年久曠,更不怎麼顯眼。
  秦睢這些天閒下來,左右無事,就跟著郁寧一起去挑馬。
  秦睢讓人把養馬場所有的馬都牽出來挑了一遍,不怎麼滿意的搖搖頭,從中牽出一匹尚且不足一人高的小棕馬。
  皇室自然有好馬,只是大多在皇家獵場的馬園裡養著,這宮裡的幾匹馬,秦睢還有些看不上。
  郁寧擔心道:「這只是不是有點太小了?」
  他還真沒看出這匹馬有何不同,它甚至還沒旁邊那匹母馬看著矯健呢。
  郁寧眼饞場上最高最壯的那匹赤紅色寶馬,小心跟秦睢打著商量:「陛下覺得......這匹如何?」
  秦睢瞟過去一眼:「還不錯。」
  郁寧眸光一亮:「那不如選這匹如何?」
  秦睢輕嗤:「還沒學會走就想著跑了,要不要把朕那匹牽出來給你?」
  郁寧:「......臣妾現在覺得這小馬挺好的。」
  緊拽著韁繩,郁寧踏著馬蹬,小心翼翼地翻身上馬。
  那小棕馬不算高,郁寧趴在馬背上適應了一會兒,才慢慢直起身,試著去牽韁繩。
  彼時下人剛把秦睢的馬牽來。
  撫了撫馬背,秦睢翻身上馬,看見郁寧抓完韁繩就又要趴下去,皺眉提醒:「兩隻手抓韁繩,抓緊。」
  「還有,你上馬前要檢查好馬鐙帶和韁繩,坐上去時要面向馬鞍左側,收攏韁繩抓緊鬃毛......剛才馬監說的你都忘光了?」
  郁寧嚥了口唾沫:「臣妾心中緊張,一時忘了。」
  「一匹小馬就害怕了?」秦睢鳳眸斜他一眼:「剛剛不是還要那匹紅馬,現在坐著怎麼樣?要不要朕替你把那匹牽過來?」
  「......」郁寧訕訕搖頭:「還是算了。」
  隨即他緊抿著唇,慢慢坐正了身體。
  秦睢見他實在害怕,也少了兩句冷嘲熱諷,見他坐穩,又道:「向前走一走試試。如果害怕,就輕些用小腿敲打馬肚子,想左轉,就右腿靠後夾緊馬右側的肚子。左腿靠前夾緊馬的左肩膀,拉動左韁繩......」
  郁寧屏息凝神,認真按他說的做。
  小棕馬性情溫順,收到指令,哼哧著叫了一聲,慢慢著走動起來。
  小棕馬的速度不快,郁寧沒一會兒就適應了,繞著馬場周圍慢慢走著。
  他漸漸咂摸出其中滋味,不由有些興奮,小腿敲打馬肚子,速度漸漸快了。
  皇宮的馬場不如獵場寬闊,秦睢跑了兩圈沒盡興,便停在一旁看不遠處的郁寧跑。
  看他眼角壓抑不住的興奮,秦睢不禁哼笑一聲:「沒出息。」
  一直練習到傍晚回宮,郁寧才依依不捨地準備下馬。
  臨到下馬,郁寧卻又猶豫起來。
  秦睢見了不禁皺眉:「磨磨蹭蹭做什麼?今晚你要抱著這匹馬睡?」
  「......不是。」郁寧耳朵尖泛起一點紅,「臣妾一時有些不敢下來。」
  秦睢一時啞然,讓太監搬了踮腳的凳子過來,他道:「踩著下來吧。」
  郁寧遲疑:「這凳子不會搖晃吧?」
  秦睢:「......」
  他不悅地瞇起眼:「你若再不下來,今晚就睡在馬廄。」
  郁寧:「......那先陛下先讓人把凳子拿開吧。」
  秦睢不耐煩地將凳子踢開。
  馬不高,摔一下也就扭個腳,沒事沒事。
  郁寧安慰自己,心一橫,踩好馬鐙正要翻身跳下馬,腰上卻突然多了一雙有力的大手。
  長臂將他的腰盡數攬入懷裡,郁寧只覺身體一懸,下一刻就安穩落地。
  他愕然轉頭,正看見身後秦睢收回手。
  郁寧感激:「多謝陛下。」
  秦睢卻翻看著自己的一雙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入冬來皇后伙食愈發好了。」
  「......」
  郁寧僅有的那點感激之情也消失了。
  下了馬,郁寧才覺出這初春的一點寒意,他打了個噴嚏,接過小林子遞過來的斗篷。
  秦睢閃身躲開:「讓你迎著風跑,別得了風寒傳染到朕身上。」
  「陛下身體強健,不似臣妾,一定不會這麼容易傳染的。」郁寧嘴上說著,身體故意往秦睢身旁靠了靠。
  秦睢:「......」
  .
  福禍雙至,郁寧跑馬時挺快樂,第二天全身肌肉酸痛,一動就呲牙咧嘴的。
  秦睢昨夜在甘泉宮睡,第二天見郁寧雙腿打顫站都站不穩,很是嘲笑了一番才走。
  郁寧氣的咬牙切齒,好容易坐回床上,叫小林子過來給自己捶腿。
  「殿下,您且等一等。」小林子臉上帶著笑,翻箱倒櫃,終於找出一個小盒子。
  郁寧不解,接過盒子看了眼。
  那盒子上用銀線勾勒出一隻長喙白羽的鶴,鶴羽泛著銀光,鶴眼是一顆質量上乘的紅寶石,結構精美,造型別緻,光這盒子拿出宮都能賣個天價。
  郁寧好奇:「這是什麼?」
  小林子:「回殿下,這是制傷的凝玉膏,價值千金呢。」
  「我也用不上這個吧。」郁寧擺手拒絕:「我沒受傷,就是腿疼背疼,你給我捶捶就好。」
  他先前沒騎過馬,昨天馬背上坐了一天,自然渾身不舒服。
  「殿下,這怎麼行呢。」小林子不贊同地搖頭,將凝玉膏塞進他懷裡。
  「您傷了那處,更該好好將養,如若今晚陛下再來,您可怎麼辦?」
  「???」
  郁寧疑惑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就是跑馬累了,怎麼還扯上陛下?」
  哪知小林子表情比他還要疑惑,瞪大了眼問他:「難道不是殿下昨晚承了寵,所以才受的傷?」
  他越說越心虛:「奴才、奴才還以為您腿疼是因為......」
  郁寧:「......」
  「你在說什麼啊!」意識到小林子是什麼意思,他只覺羞惱,耳根連帶脖頸都通紅一片。
  「都是奴才的錯。」
  小林子打了自己兩下,隨即又真心實意地勸起郁寧:「殿下,不是奴才多事,只不過這事您確實要上些心了。」
  「殿下您進宮快半年了,雖深得陛下喜愛,但久未承寵,終究是個隱患。萬一、萬一日後陛下瞧上了別的男子,或是女子,殿下您無依無靠的,在這宮中又要如何自處呢?」
  郁寧哪想到小林子考慮得比自己還深,一時啞然。
  默了一瞬,他小聲道:「那我也生不出孩子啊......」
  小林子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
  「殿下,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他道:「奴才是勸您,趁著宮裡現在沒有爭寵的人,牢牢抓住陛下的心,讓他心裡想著您,身體念著您,日後就算有新人,陛下也不會那麼快忘了您。」
  被一個暴君時刻念著,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郁寧心裡默默想。
  左右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郁寧只含糊道:「知道了,你先替我捶捶腿吧。」
  想了想,他又道:「去春狩時,你把凝玉膏收著。」
  「是。」小林子抿唇直笑。
  郁寧心中大窘:「你別多想,我只是想著這樣好的藥,到時候真受傷了也可以用。」
  「是。」小林子還是笑。
  郁寧無奈:「......算了。」
  .
  休養了兩天,郁寧身體好多了,想到春狩還要騎馬,他又去了養馬場。
  不過這次他只騎了一個時辰就下馬了,第二天也就沒感覺疼。
  如此這般練了半個月,等到春狩開始之日,郁寧沒再去了。
  他覺得自己騎術也算小有所成。
  出宮時甚至躍躍欲試想跟秦睢一樣騎馬去。
  秦睢聞言也沒拒絕,鳳眸饒有深意地望著他:「宮裡到獵場要走大半天,你確定要同朕一起騎馬?」
  「......」
  想起自己初次騎馬後的慘狀,心有餘悸地搖搖頭,飛快鑽進了馬車裡。
  還是算了。


第22章 春獵
  皇家獵場位於皇宮以北,面積廣闊,連綿延幾百公里的滄山山脈也被圈了大半進去。
  獵場裡蓄養著各種各樣的花草鳥獸,叢林深處甚至有猛虎出沒,不過鮮少現於人前。
  而且這皇家獵場雖然大,狩獵時劃分的範圍最多也就三分之一,王公貴胄們來此狩獵,哪怕身旁有護衛跟著,也不敢輕易往密林深處走。
  皇家一年四季都有圍獵,每次都是大規模的出行,這次來的皇親貴戚不少,就連身體孱弱的文王也來了,不過他只湊個熱鬧。
  一行人浩浩蕩蕩,跟了宮人護衛無數,還真走了大半日才到。
  不過春狩的時間是早就定下的,獵場的人數日前就開始準備,吃穿住行一應俱全,到那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帳篷是一早搭好的,最大的帳篷圍在一群帳篷之中,四周牢牢拱衛著,是秦睢專屬的。
  下了馬車,李魚帶著人去安置行李,秦睢跟幾位王爺公爵閒聊。
  郁寧帶著小林子去四周轉,看什麼都是新鮮的。
  只見四周草地空曠,河流蜿蜒,周圍坐落著一座座帳篷,不遠處長林深密,高山青翠,風景絕佳。
  郁寧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只覺心中暢快,天地開闊。
  他忽然問:「春獵為搜,夏獵為苗,秋獵為獮,冬獵為狩。怎麼去年冬天時沒來圍獵?」
  「大約是仙台郡的雪災吧。」小林子想了想道:「天災人禍最是無常,仙台郡損失慘重,百姓流離,自然不好提玩樂之事。」
  「原來是這樣......」
  倆人在河邊走了會兒,就回了帳篷。
  走到帳篷邊時正碰上秦景煥跟人從旁邊帳篷裡出來,郁寧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秦景然起初還沒看見他,偏他身旁的男子眼尖,見郁寧轉身換個方向走,連忙拽了下秦景然的袖子。
  「世子,你看。」
  秦景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怎麼了?」
  話音未落,他眼神驀地變了。
  瞪了剛剛提醒自己的男子一眼,秦景然面色不善:「叫我做什麼?也不嫌晦氣!」
  秦景然年少得意,受過這樣大的屈辱,他終身都難忘。
  想起那兩巴掌,他連身旁的男子都記恨上了。
  「這不是怕小世子您撞上麼?那可是皇后娘娘。」男子嬉笑道,拽著袖子將人一直拉到河邊空曠處,也不管秦景然會不會生氣。
  他是宣國公的小孫子,名喚宣漳,比秦景然大上五歲。
  宣國公家是太后的母家,一向與榮親王府交好,宣漳是宣國公的最喜歡的小孫子。
  兩者家世相當,他對秦景然自是有恃無恐。
  秦景然聞言更是不爽,沒好氣道:「我怕他做什麼?等到我父王登、」
  他話說到一半便噤聲,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又趾高氣揚起來:「等到日後自有他好看!」
  「大話誰不會說?」宣漳斜了一眼秦景然,哼笑道:「怕是你現在都不敢往他身前湊吧?」
  「你胡說!」
  臉頰似乎又泛起疼痛,秦景然怒火中燒,他推了宣漳一把,氣沖沖道:「我不僅敢打他宮人,我連他也敢打!」
  宣漳眸光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臉上表情依舊不相信,他笑道:「要我說,世子你還是年紀太小,若我是你,當眾遭受這樣大的屈辱,便是......」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便是殺了也不解恨。更遑論讓他這樣騎在頭上作威作福呢?」
  秦景然聽見那個殺字愣了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是啊!秦睢他殺不了,郁寧一個無靠山無權勢的皇后他還動不了嗎?
  便是殺不了人,砍下四肢來也夠解氣了。
  秦景然越想越興奮,一旁的宣漳見他表情便知他所想,當即道:「不瞞世子,近日來我結識了一些刀口舔血的江湖客,個個武功高強,來去無蹤。」
  秦景然回過神來,眸光驚疑不定,又帶著心動:「可這附近這麼多護衛,怎麼可能......」
  「這才是大好機會啊!」宣漳一臉恨鐵不成鋼:「世子想想,那皇宮才真圍得如同鐵桶一般,這外面天地廣闊,若是僅憑這些護衛便能護好,咱們也不至於僅在這外圍活動了。」
  「更何況屆時陛下同各位親王一同圍獵,侍衛們都跟著去了,留在這裡的兵力不多,很容易就能混進去。」
  「他雖是男子,卻享著皇后身份,自然不可能跟陛下同去,到時候咱們去跟著陛下圍獵,留著那些殺手將他解決了,豈不痛快?」
  「有道理......」秦景然頓時被說服,他看向身旁的宣漳,眸光熱切:「宣兄,那你這江湖客可願助我一臂之力......你放心,事後我必有重謝。」
  「世子這說的哪裡話。」宣漳笑道,他彎身湊近秦景然,低聲道:「實不相瞞,其實我也對那皇后頗有不滿,你知道的,若不是他,明年這後位,興許就是我家三妹的了。」
  提起這樁事,秦景然眼中劃過一抹瞭然,心中對宣漳最後那點疑慮也打消了。
  說實話他剛還覺得這宣漳有些故意攛掇,別有用心的嫌疑,現在提起他三妹,秦景然就全明白了。
  其實早在郁寧嫁進來之前,京中有些地位的王公貴戚幾乎都知道太后屬意本家的三女兒宣琳,有意將其嫁給秦睢作皇后。
  奈何秦睢先是殺了一批送進宮的女子,又將為數不多剩下的逼瘋了,她便暫時擱置下來,只等有機會再提。
  誰知道轉眼秦睢竟娶了郁寧一個男子做皇后。
  宣漳疼愛自己一母同胞的三妹是出了名的,難怪會對郁寧心生不忿。
  想到這裡,秦景然頗有迫不及待道:「不知何時才能......」
  「世子別急。」宣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圍獵有七日呢,咱們得挑好時候,做足準備不是?」
  「是這個道理。」秦景然點頭,甚至有些羞愧:「宣兄年紀比我大不過幾歲,心智卻成熟我許多。」
  宣漳:「咱們國公府同親王府一向同氣連枝,世子說這些可不就見外了?」
  「不過此事確實馬虎不得,需得從長計議。今晚我便幫世子聯繫那些江湖客。」
  .
  然而第二晚榮親王便知道了倆人的計劃。
  手下來報時他還不敢相信,仔細問過一遍才真的確定。
  出乎意料地,榮親王臉上帶著幾分讚賞:「本王想不到景然那孩子居然還有如此血性。」
  手下猶豫:「王爺,需要把那些殺手擋回去麼?」
  「擋什麼?」榮親王瞥他一眼,「我兒難得有此謀略,本王自當鼓勵。」
  「不過,」他頓了頓:「這計劃終究稚嫩。而且他也找錯了合作對象。那宣漳比他大不了幾歲,認識的能是些什麼人?怕不是沒接近就被那些侍衛殺了。」
  「不知王爺的意思是......」
  「去將那些殺手換成咱們的人,刀劍上都抹毒,既然做了,便要做到一擊必殺。」
  手下猶豫:「可那畢竟是皇后......」
  榮親王眼中閃過一抹冷光:「能成為我兒進步的磨刀石,是他的榮幸。」
  一個秦睢已經夠他煩的了,偏生這個新娶的皇后也是個不安分的,既如此,也別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秦睢他暫時動不得,皇后......殺了也便殺了。
  .
  因為冬狩未舉辦,此次春日圍獵便格外浩蕩。
  皇狩不同於一般人打獵。圍獵過程中,專門負責偵察的士兵附近搜索獸群,等到管圍大臣蟀人包圍縮小獸群區域,這些王公貴戚們才開始射殺。
  不過秦睢嫌這種方式無趣,便自作主張改了。
  他給來圍獵的每人劃分了領地,每人在自己領地內狩獵,期間可以去旁人的領地搶奪獵物,等到太陽落山方停。
  圍獵的這七日,獲得獵物最多的拔得頭籌,還有獎勵。
  前兩日都是秦睢最多,他甚至不管會不會影響最後的成績,直接將那些獵物讓人拿去烤了。
  夜間有篝火晚會,帳篷裡也生了火,郁寧坐在火邊吃烤野豬肉,身體圍著火,倒也不覺得寒冷。
  他前幾天都沒去,只在營地附近騎馬,問了小林子規則後,不禁也有些好奇。
  尤其看見秦睢帶來這麼多獵物,一時也有些心癢。
  郁寧:「陛下可真是厲害,臣妾覺得就算這滄山中老虎現世,陛下也定能一舉擒獲。」
  秦睢瞟他一眼:「你咒朕遇上老虎?」
  郁寧瞪大了眼,連忙擺手:「臣妾沒有!臣妾是誇陛下勇猛果敢,力拔山河,不同凡響。」
  秦睢切了塊烤肉吃:「放心,就算朕死了,你也做不了那寡婦,等著生葬陪朕吧。」
  古來沒有皇后生葬的規矩,知道秦睢是在嚇唬自己,郁寧抿了抿唇,連忙表衷心:「生不能同衾,死了能同陛下同槨也是臣妾的福分。」
  「......」
  秦睢表情嫌棄:「說吧,有什麼事求朕?」
  「陛下真是天資聰慧,智謀無雙。」郁寧湊過去,坐的離他更近:「臣妾明日想同陛下一起去......」
  秦睢鳳眸覷他一眼,反問道:「帶你這個拖油瓶,是想給朕增加難度麼?」
  郁寧:「......」
  「陛下強於那些人許多,便是帶上臣妾這個......拖油瓶,也定能獲勝。」郁寧硬著頭皮找補,絞盡腦汁道:「再說,帶上臣妾,陛下依舊獲勝,才好讓那些人輸的心服口服不是?」
  秦睢哼笑一聲:「你倒是會說話。」
  他丟下手中的匕首,起身道:「既然皇后不怕被野獸叼走,那便跟朕來吧。」


第23章 刺殺
  獵場的深夜並不如宮裡安靜。
  四周時不時有群鳥驚飛,夜梟的聲音一陣陣地響,讓人聽了心煩。
  不過郁寧向來睡眠不錯,睡熟了之後什麼也聽不見,只本能地追尋著熱源,將自己往秦睢懷裡拱了拱。
  這幾晚兩人都是睡一頭的,秦睢之前還將他往一邊推,最近也懶得再動了。
  不過對於秦睢來說,還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他因一些事向來失眠少夢,有時甚至能枯坐一夜。自從郁寧來,這樣的情況便好許多。
  秦睢先前還沒怎麼覺得,溫慶公主別院裡兩人睡在一頭的那兩晚,他每夜都睡得格外熟,這才隱隱感覺出來不對。
  不過左右不是壞事,所以秦睢就這麼接受了。
  今晚要不是那些夜梟實在吵鬧,秦睢或許早就睡著了。
  剛閉上眼試著入睡,秦睢就聽見外面傳來異樣的鳥叫聲。秦睢睜開眼,眸光閃過一抹煩躁。
  掀開被子起身,秦睢披上外袍坐在床邊:「進來吧。」
  話音剛落,帳篷外閃身進來一個人。
  來人正是賀腐。
  他一身黑衣,面容嚴肅,不似平日裡的戲謔,目光甚至沒往床上的郁寧身上看一眼,只俯身行禮,向秦睢匯報情況。
  「咱們的人剛回來,將情況跟我說了......不出陛下所料,情況很是糟糕......」
  「底下的人正極力將此事掩蓋,不過還是有不少逃到京城來了。」
  秦睢眸光微沉,冷聲道:「放那些人進來......替他們安居,你們去,將這裡守著朕的都派去,去那查,周圍州縣也查。」
  賀腐似有顧慮:「陛下您的安危怎麼辦?」
  秦睢並不擔心:「這宮裡的侍衛足夠應付了,況且秦青苑暫時還不敢動朕。」
  「是......」
  郁寧還是第一次來這獵場深處,看什麼都是新鮮的。
  他坐在那頭小棕馬身上四處張望,看見隻兔子竄過去也興奮地叫了一聲:「陛下,那有隻兔子!」
  「你有點出息。」秦睢瞥了他一眼,彎弓搭箭,瞄準了另一個方向。
  破空之聲驟響,郁寧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淒厲的動物叫聲。
  侍衛們跑去撿,很快拎過來了一隻灰色皮毛的野狐狸。那狐狸右腿紮著一隻透骨箭,被拎著後頸仍在撲騰,嗚咽著叫的淒慘。
  秦睢只看了一眼便移開眼,那護衛拔出箭,拎著東西走了。
  郁寧看著有些不忍,小心翼翼提議道:「陛下,不去咱們去裡邊找一些野狼野豬之類的吧?」
  這附近已經因為幾日來的狩獵漸漸空了,出沒的只有一些野狐狸野兔子之類的小動物,郁寧便趁機提議。
  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越到裡邊越危險,若碰上狼群或者野豬群,朕不一定能顧得上你。你若不怕,便跟著朕來吧。」
  森林裡的野豬群有時候甚至比狼群還要危險,它們往往生的皮糙肉厚,龐大凶悍,群體攻擊性極強。
  秦睢前日獵殺的那頭湊巧是落單的。
  郁寧攥緊了韁繩:「臣妾在陛下身邊,自然不怕。」
  周圍跟了數百侍衛,應付個狼群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吧。
  勉強跟得上秦睢放水之後的速度,郁寧被秦睢帶著越走越深,周圍光線也越來越深。
  中間秦睢走走停停,獵了一頭鹿,兩頭麂子,還有幾隻獾,收穫還算不錯。
  畢竟一大群人行動動靜太大,動物們都躲起來了,能找到這些已經頗為不易。
  四周樹木愈發粗壯,高聳入雲,陰慘慘的環境讓郁寧不由打了個冷戰,郁寧下意識緊了緊斗篷。
  「跟緊朕,這裡邊很危險。」秦睢倒是沒再往裡走了,侍衛們四散去找獵物了。
  郁寧乖乖答應,牽引著馬牢牢貼在秦睢身邊。
  他心裡此刻也有些後悔,雖說如今還沒見到野獸,可單這環境便讓人不寒而慄,難怪一些膽小的不敢來。
  倆人在四周轉了一圈,忽地有侍衛跑回來,遠遠的就能聽見他聲音驚恐:「陛、陛下!西北處有野豬群正往這邊來!」
  秦睢眉峰微挑,看向身旁臉色煞白的郁寧:「你還真是幸運。」
  郁寧見秦睢絲毫不慌,心也定了定:「陛下,咱們要回去嗎?」
  秦睢:「回去做什麼?不過是野豬群而已。咱們數百人,還抵不過那野豬群麼?」
  兩人說話間那侍衛也跑過來了,跪在地上開始匯報情況。
  「奴才們瞧那野豬群差不多有七八頭,遠遠正往這邊跑著,像是被猛獸追趕著,速度很快。」
  秦睢皺眉分析:「這野豬群在森林裡也算是強橫的種族了,能讓這群野豬害怕的,不是數量更多的狼群,便是猛虎。」
  說到老虎,他轉頭,繞有深意地看了郁寧一眼。
  郁寧:「......」
  侍衛統領見秦睢仍立於馬上紋絲不動,咬咬牙上前道:「野獸兇猛,恐傷了陛下龍體,還請陛下暫時退避,等野獸群散了再說。」
  「怕什麼?」秦睢垂眼看他:「我們百人的隊伍,還怕這七八頭野豬嗎?便是真有猛虎,來了也要乖乖俯首。」
  「你去將人都叫來,在四周埋伏左右,等著那些野獸上門。」
  統領領命而去。
  他這一番話說完,郁寧也算有了些底氣,他握緊了手裡的短刀,目光警惕地看著四周,活像只受驚的小獸。
  秦睢忍不住笑出了聲。
  伸手提起他的後衣領,秦睢手臂用力,將郁寧從小馬上提過來,穩穩落到自己身後。
  被提溜到秦睢身後的時候,郁寧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回神,不由真心實意地感歎:「陛下威武。」
  秦睢哼笑一聲:「坐好。若被那老虎叼走吃了,朕可不會救你。」
  郁寧連忙挪挪屁股坐好,低頭看著秦睢的腰眼饞。
  猶豫一瞬,他小聲請求道:「陛下......臣妾可以攬住您的腰嗎?」
  秦睢皺了皺眉,卻又聽見身後的少年可憐兮兮道:「臣妾有點害怕。」
  秦睢:「......隨你。」
  「多謝陛下。」
  聲音當即活潑起來,清逸的氣息靠的愈發近,郁寧雙手從後面摟過來,他是真的害怕,身體也貼了上來。
  秦睢:「......」
  他聲音瘖啞:「別抱這麼緊。」
  「好。」
  郁寧悄悄鬆了一點,卻又在秦睢的馬轉頭的時候抱的更緊。
  秦睢皺眉,似是無法忍耐,正要開口,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的一陣亂糟糟的踩踏聲。
  與此同時,統領過來報:「陛下,那野豬群就要過來了。侍衛們也已經聚攏好了。」
  .
  與此同時的另一片林子裡,榮親王正端坐高頭大馬之上,看著不遠處的秦景然射箭。
  他問:「殺手們都去了?」
  「都去了,大約五六十人,都是咱們訓練多年的好手。」下屬壓低聲音,面容仍有顧慮:「王爺,他今日沒在大營,而是跟在陛下身邊,護衛們牢牢護持著,怕是不好下手。咱們要不要......」
  榮親王:「左三帶隊去的嗎?」
  「去了。」
  「那便沒事了。」
  屬下恍然:「左三是那群人裡最聰明的,應變能力極強。若是事敗,也不會留下痕跡。」
  「不錯。」
  榮親王仰頭,看向頭頂被樹林遮蔽的天空,輕輕呼出一口氣:「等消息吧。」
  .
  野豬群來的比想像之中還要早。
  七八頭野豬奔襲而來,面容醜陋猙獰,踩倒了樹叢,撞翻了人群。
  侍衛們十幾個人聚成一堆,手持刀劍往野豬身上砍殺。
  郁寧抱緊了秦睢的腰,不敢出聲,只看著他箭無虛發,每一箭都精準射在野豬眼睛上,心裡忍不住驚歎。
  太強了!
  那野豬眼睛被射穿,更是狂性大發,如同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侍衛們四處閃躲著亂竄,趁著這機會砍殺,很快就解決了兩隻野豬。
  眼看著事態即將好轉,侍衛們砍殺的愈發賣力,然而正當此事,異變突生!
  不知何時,一夥黑衣人從遠處襲來,人數看著比侍衛們少,氣勢卻格外強。
  在場人的注意力都在野豬群身上,一直到那群人接近看見他們,見人來者不善,統領連忙高聲叫喊:「敵襲!快擺軍陣!一三五小隊去殺野豬,剩下的人對付刺客!」
  然而哪怕他應變得當,在場的人見禍不單行也不由慌亂起來。
  正當此時,卻見秦睢拔出腰間的短刀,手用力一投,刺穿了一頭野豬的喉嚨。
  他揚聲道:「慌什麼!一隊留下,其餘對付刺客。另,若有叛逃者,滿門抄斬!」
  他的話似乎帶著某種特殊的力量,隊伍的士氣再次凝聚,專心與那侍衛拚殺起來。
  「拿好你手中的刀。」秦睢偏頭看了郁寧一眼。
  他雙腿夾緊馬腹,手中長劍鋒銳,用力斬向馬旁襲來的一頭野豬。
  一聲嗡鳴撞上吃痛的嘶吼,那野豬直接被削去半邊身子,萎靡地倒在地上。
  鮮血濺到郁寧的臉上,他打了個激靈,眼神緊張地□巡四周,為秦睢防備來自身後的傷害。
  一炷香時間不到,秦睢一口氣殺了三頭野豬,他身上濺了血,微微喘息,目光盯著四周僅剩的兩頭野豬。
  不過他們此刻也似乎被秦睢身上的血氣所懾,嘶叫著不敢靠近。
  四周的護衛與刺客此時也正砍殺的如火如荼。
  雙方一個人數多,一個氣勢強,一時竟也不分上下。雙方正纏鬥著,卻有兩名刺客合力殺了一個護衛,脫身向後飛去。
  那兩名刺客飛身上樹,接著便擺弄起手中的弓.弩,將之對準了馬上的郁寧。
  秦睢此刻正與最大的那頭野豬砍殺,他長劍砍豁了個口子,被那野豬咬斷了半截,他剛將剩下半截插-進野豬喉嚨,餘光瞥見斜後方的一抹異樣的光。
  郁寧在他發現沒多久也看見了那樹上的刺客,他眸光驚恐,看著那弩.箭朝自己射過來,大腦卻是下意識張開了雙臂擋住身前的秦睢。
  「陛下小心!」


第24章 受傷
  話音剛落,那弩、箭便直直朝郁寧心口.射來,郁寧來不及反應,手臂就被人拽住。
  一時間天旋地轉,他身體往旁邊一栽,堪堪躲掉了那支箭。
  郁寧下意識想拽著馬鬃穩住身子,上半身卻已經不受控制地要墜下馬,這要是真摔下去,保不準腦袋要摔掉。
  正當此時,第二支弩.箭也射過來了,正直直往郁寧腹心射去。
  這下是怎麼也躲不過去了。
  千鈞一髮之際,郁寧只覺身體一輕,回過神時整個人就已經下了馬。
  他整個人都是懵的,耳邊卻隱隱傳來一聲悶哼。
  秦睢將人抱進懷裡,那第一支直射過來的弩.箭則插.進了郁寧身後的樹上。
  郁寧回過神,劫後餘生地喘著氣,身後的秦睢放開他的手臂,沉聲道:「自己躲好,不用管我。」
  他看了眼郁寧手中的短刀,轉身從地上的死人手裡奪了柄長刀。
  剛剛射弩的刺客從樹上跳下,抽出短劍朝兩人奔來。那刺客明顯是衝著郁寧來的,一擊不中,也不與秦睢纏鬥,只專心奔著郁寧去,秦睢右手持著刀,擋下那刺客的短劍,將郁寧護在身後。
  身前有人護持,郁寧此刻也鎮定下來,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刺客是朝自己來的,握緊了手中的短刀。
  秦睢平日裡看著懶散,此時卻格外英勇,郁寧被他護在身後,那刺客竟沒找到出手的餘地,一個錯漏,反倒被秦睢一刀抹了脖子。
  鮮血噴濺在秦睢臉上,又被他一手抹去,他鳳眸冷厲,煞氣逼人,雖是殺了一個刺客,卻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幾名侍衛見情況連忙趕來護駕,剛轉身卻被圍攻過來的刺客刺中後心,一劍斃命。
  好容易有兩名護衛突圍出來,殺到秦睢面前,卻又被樹上的弩.箭給射殺了。
  秦睢拉著人往另一棵樹後躲,目光不善的看了眼那潛在樹上的刺客,拔出了身後的最後一支羽箭。
  與此同時,那刺客因為樹林裡光線昏暗,輕輕挪了挪位置。
  秦睢拉開長弓。
  若是這箭不中,便很難再找到這樣的機會了。
  刺客則上了一支新弩.箭。
  弩.箭發,弓拉滿,長箭與弩.箭對沖,箭頭尖銳,帶著無可匹敵的聲勢,衝開弩.箭,旋身射進樹上刺客的身體裡。
  一聲悶哼,那刺客胸口洇出一片血痕,隨即栽落在地。
  秦睢扔掉弓,微微喘著氣,左手仍提著劍,右手卻不自然地捂著腰腹。
  郁寧看他情勢不對,連忙伸手扶住。
  眼看著那些受了傷的侍衛都倒地不起,逐現頹勢,郁寧咬唇,低聲道:「陛下,咱們先避開吧。」
  秦睢看他一眼,郁寧這才發現他面色比平常更加蒼白幾分,眼下青黑,唇無血色,活脫脫一副厲鬼模樣。
  他聲音低沉:「走。」
  密林陰翳,倆人站的地方又不打眼,倆人選了處無人的角落一起跑出去。
  之所以沒有騎馬,則是因為動靜太大,難免打眼。
  刀劍聲漸漸遠去,倆人週遭都安靜下來,郁寧大口喘著粗氣,跟著秦睢一路奔襲,兩人下了一處斜坡,方才停下,躺在坡上稍作休息。
  郁寧此生從未如此狼狽過,他相信身旁的秦睢更是,感覺到身旁呼吸聲不對,他偏頭,藉著一點光亮去看秦睢。
  他側臉線條優越,闔著眼,微微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郁寧。」秦睢開口叫了他一聲。
  秦睢鮮少叫他的名字,郁寧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陛下有什麼吩咐嗎?」
  「把我衣襟上的口袋劃破,把裡邊的東西拿出來。」
  郁寧連忙照做,手中的短刃劃破秦睢的衣襟,他摳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布袋子,打開布袋,是一枚小小的丹丸。
  「喂朕吃了。」
  郁寧小心翼翼將那枚丹丸塞進嘴裡,他指腹不小心碰到秦睢冰涼柔軟的唇瓣,不由條件反射地一縮手。
  郁寧小聲道:「陛下可要喝水?」
  他從未參與過圍獵,自是準備充足,腰間掛著水袋,懷裡揣著肉乾和凝玉膏,甚至比宮裡的侍衛帶的還要周全。
  秦睢沒說話,喘了聲粗氣,微微仰起了頭。
  郁寧心領神會,拿出水袋小心餵給他。
  秦睢一口氣喝了半袋水方停,他唇上泛著點水光,看著終是有了些血色。
  郁寧一時也有些乾渴,猶豫著也喝了口水,隨即小心翼翼將水袋收好。
  此處終究不是長留之地,見秦睢不說話,郁寧低聲道:「陛下,您先在此處歇一會兒,臣妾去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麼休息的地方。」
  「嗯。」
  郁寧正要起身,心口卻猛地跳亂一拍。他本能覺得不對,連忙躺下,動作迅速地捧過來一堆落葉,將秦睢身上蓋好之後,又往自己身上蓋了蓋。
  他動作方停,上方的林子裡就傳來一陣腳步響動,聽著約莫有兩三個人。
  郁寧屏息,靜靜聽著週遭的動靜,鼻間那股血腥味卻始終縈繞不散。
  那兩三人在周圍細細□巡一陣,卻始終沒發現這邊有個斜坡,幾人正要走,卻有一人忽然道:「我怎麼覺得這附近有股血腥味?」
  「是嗎?我怎麼沒聞到。」另一人也道。
  「再找找吧,這人不找到,咱們就沒結束,總歸這林子就這麼大,他們跑不了多遠。」
  幾人說話間往斜坡這邊來了,郁寧屏息,聽著他們走動間踢到石塊,隨即落到斜坡下。
  「咦?這裡有個坡!咱們下去瞧瞧。」
  郁寧悄悄握緊了手中的短刀。
  幾人說話間就要下坡,正當此時,坡下卻突然傳來一聲虎嘯,枝上群鳥驚飛,幾人也頓時停下了腳。
  一人猶豫道:「估計他們也不會藏在這,不然......咱們去別處找找吧?」
  「我看有理。這山間猛虎吃人,咱們雖有三個人,身上卻都有傷,還是小心為好。」
  幾人一番踟躕,最後竟轉身走了。
  郁寧深深呼出一口氣,一顆心卻還是緊吊著,剛才那聲虎嘯,他自然也聽的清楚。
  若是現在去四處搜尋,一來可能會碰上那些刺客,二來也可能會碰上那只不知在何處的老虎。
  若是按兵不動,原地等候,依舊可能碰上那老虎。更何況如今天色越來越晚,天黑之後再行動,碰上猛獸的幾率會更大。
  「陛下......」郁寧聲音壓的極低:「這附近有老虎盤旋,咱們是找一處地方先歇著?」
  秦睢手臂動了動:「扶朕起來。」
  郁寧連忙扶著他起來,他一直在秦睢左側呆著,此刻兩人起身,他才覺出有哪些不對。
  雖說衣袍上都沾了血,可那些血漬早就乾涸,然而郁寧鼻間始終有一股新鮮的血腥味縈繞不散。
  不是從自己身上來的,那是誰身上的,自是不言而喻。
  郁寧睜大了眼仔細瞧,終於看見秦睢暗色外袍下的不對來:他腰腹處似乎有一處不自然的凸起,可惜週遭光太暗,他實在看不清。
  「陛下可是受傷了?」郁寧聲音裡帶著焦急和愧疚,扶著秦睢的動作愈發小心翼翼。
  且不說沒了秦睢他能不能在這密林裡活下去,單是秦睢這傷,就是為他而受的,他怎麼可能不愧疚?
  不知秦睢這傷勢如何,郁寧這下也不敢讓他亂動,「不若陛下先在這裡等著,等臣妾找到山洞野穴,再來扶您過去。」
  秦睢抬眸看他一眼,終於開口:「不必,一起。」
  山間野路難走,這裡早沒有道路,郁寧扶著秦睢,努力讓自己走的平穩。
  兩人不辨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尋到一處尚能容納兩人的洞穴,洞口不算大,樹葉卻有被碾壓的痕跡。
  郁寧眸光一喜,正要進去,秦睢卻站住了。
  郁寧疑惑:「陛下,怎麼了?」
  「這洞裡不是住著熊瞎子就是老虎。」秦睢從郁寧身上拿了火折子點上,四處照了照,更確定自己的猜測。
  「這附近鳥獸盡絕,定有猛獸在此盤桓。」
  「那怎麼辦啊......」郁寧不由著急起來,不說他自己,單是秦睢的傷,就已經不能耽擱了。
  「你去洞口看,若是野獸在裡邊,我們馬上就走,若是不在,就先進去。」秦睢看著他:「動作放輕點。」
  郁寧用力點頭,隨即小心翼翼往洞口走。
  經了下午刺殺那一遭,他膽子大了不少。
  猛獸再兇惡,能惡得過人心?
  手裡捏著火折子,郁寧小心往裡探看,他沒聽見什麼動靜,眼睛還算清亮,微弱的火光下沒看見什麼凶獸,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他回身,朝不遠處的秦睢擺擺手,又跑回去扶他。
  兩人方進了山洞安置。
  郁寧脫下斗篷鋪在地上,扶著秦睢靠在洞壁上,他撿了門口的樹枝枯葉,背著洞口圍成一個火堆,忙碌了好一陣子,方才坐下來。
  他此刻終於有光去看秦睢的傷勢,駭然發現秦睢腰腹處的衣服早就被血洇透了,一支弩.箭赫然紮在他右腰處,像是扎透了皮肉,沒入外袍裡。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呀......陛下、陛下疼不疼?忍了多久了?怎麼也不說一聲?」郁寧話失了分寸,聲音也聽著快哭出來了,他眼圈立刻紅了,手顫顫伸向秦睢的傷口,卻是碰也不敢碰。
  「藥......哪裡有藥?」郁寧大腦混沌著,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懷裡那盒凝玉膏。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來,正要打開盒子給秦睢上藥,手腕卻突然被秦睢握住。
  「郁寧。」秦睢聲音氣弱,聽著還算鎮定,「現在不是處理這個的時候。」
  他剛吃了解毒的丹丸,雖不一定能抗衡那弩.箭上的毒性,起碼血止住了。
  「那、那還要做什麼呀!」郁寧空的手抹了把眼角的淚,一張髒兮兮的臉愈發花了。
  「你去。」秦睢拾起被郁寧丟在一旁的短刀遞給他:「找一些粗壯的樹枝,將它們兩端削尖,插在洞口。」
  他說完,從懷裡掏出一瓷白瓶子,將之遞給郁寧:「再把這裡的毒藥塗在上面。」


第25章 纏鬥
  郁寧點頭接過毒藥,正要起身,想起懷裡還藏著肉乾,連忙掏出來遞給秦睢。
  「陛下,臣妾這裡還有些肉乾,您先墊墊肚子。」
  秦睢搖頭,卻將那肉乾接過來,拿回郁寧手中的毒藥,倒了小半瓶在那肉乾上。
  猶豫一瞬,他握住小腹處的弩.箭,輕輕轉動了一下。
  秦睢悶哼一聲,額角的冷汗順著臉流下來,唇色愈發蒼白。
  「陛下!」
  郁寧看著那凝好的傷口又破開,鮮血順著小腹流出來,眸光被一抹血色浸染。
  秦睢沒說話,抹了一手的血,又將血都塗到那肉乾上去。
  「我沒事。」他喘了口氣:「等木棍插好,在附近找一處空地,將這東西扔在那。不要離洞口太遠。」
  郁寧有些懷疑:「那野獸會吃嗎?」
  「不然呢?」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它不吃,你就把這東西吃了。」
  郁寧:「......」
  按著秦睢所說將東西弄完,郁寧已然累得手都快抬不起來了。幸而那洞口不大,他只削了四根木棍插在那,木棍不是很長,只露出地面一小截,人或許能發現,猛獸卻往往失了防備。
  況且這洞穴還是那野獸的巢穴。
  一切弄完,郁寧喝了口水袋裡的水,又小心收起來,坐回秦睢附近。
  秦睢是傷者,這附近還不知道有沒有水源,這水自然要留著。
  「陛下,不如臣妾先替您處理傷口吧?」郁寧每每看見秦睢的傷口都覺得觸目驚心,就這還是被衣服遮掩住的。
  「再等等。」秦睢提著一口氣,捂著右腹站起來,握緊手中的劍。
  時間正巧,他剛站起來,就聽見洞外群鳥驚飛的聲音。
  秦睢看了眼洞口方向:「來了。」
  「你拿好刀,去外面找個地方躲著。」他人還是鎮定的,撩起衣角擦拭手中的劍。
  此刻他右腹受傷,衣袍被血污沾染,烏髮凌亂,早已不是往日那般從容華貴的姿態。
  郁寧在一旁靜靜瞧著他,卻只覺他渾身殺意凜然,氣勢無匹,彷彿一尊血海裡走出的殺神。
  奇怪的是,郁寧並不覺得害怕,心裡反而驟升無限的勇氣。
  「我不走。」他搖搖頭,握緊了手中短刀,「臣妾與陛下同生共死。」
  秦睢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去裡邊躲著,不要妨礙朕。」
  郁寧:「......哦。」
  郁寧心裡剛升起的那點熱血頓時消失了。
  「------吼!」
  兩人說話間聽見外面傳來一聲野獸痛苦的嘶吼,郁寧聽著耳熟,表情駭然:「是那頭老虎!」
  這一天的遭遇下來,郁寧怎麼可能對這隻老虎不熟悉?畢竟斜坡之上,若不是那聲虎嘯,他們的性命也難保住。
  現在他們又佔了人家的巢穴。
  郁寧聽著它痛苦的叫聲,猜它該是將那肉乾吃了。
  秦睢:「躲好。」
  「陛下。」郁寧沒動,站在秦睢身旁靜靜看著他。
  秦睢回望他一眼。
  郁寧抿唇笑了一下:「等回到宮裡,您教我習武吧。」
  他往日清俊雅致的容貌此刻被灰塵所掩,白色斗篷上全是泥土和血污,髮冠早就亂的不成樣子,亂髮貼在臉上,眉眼彎彎,笑的有些傻。
  秦睢往日那些奚落的話一時沒說出來。
  他移開眼,低低「嗯」了一聲。
  郁寧臉上笑容更大,用力點了下頭,抱著短刀躲到山洞角落裡。
  洞外嘶吼聲又響起,聲音離這裡更近了些,郁寧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看著,來不及探出頭,就聽見山洞口一聲更痛苦的嘶吼。
  那老虎果然踩中了!
  郁寧探出頭,果然見它因為一隻腳流著血,痛的栽倒在地。
  然而那附近都被郁寧栽了尖銳的木棍,它一栽倒,肚子上又被扎出個血窟窿。
  那老虎通身還算鮮亮的皮毛霎時都被鮮血沾染了,它掙扎著站起來,因為太過疼痛而撞向山壁,郁寧只覺洞穴都被它撞的搖晃起來。
  秦睢瞅準時機衝將出去,一拳揮打在虎頭上,繼而揮舞長劍,直接插進那老虎的喉嚨裡。
  那老虎身體竟還能掙扎兩下,虎頭撞向秦睢胸膛,秦睢飛身向後退,卻因為受傷提不上氣而慢了一拍,他整個人被撞倒洞壁上,又摔倒在地,唇角溢出一抹鮮血,想來是撞傷了內腑。
  「陛下!」郁寧大叫了一聲,眼見那老虎喉嚨裡插著劍還要撲過來,大腦閃過一片白光。
  他來不及思考更多,整個人就從角落裡撲出來,他手裡握著短刀,卻忘了用,悶頭衝出去,直接用頭撞上那老虎受傷的腰腹。
  好在那老虎也是強弩之末,竟真被郁寧這突然爆發的聲勢給撞倒了!郁寧只覺頭暈眼花,卻還沒忘了保護秦睢,腳步虛浮地往秦睢身前擋,他清眸盯著那老虎,一直看它躺在地上似是嚥了氣,才鬆了口氣。
  郁寧大口喘著氣,腿一軟坐在地上,他呆呆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地上躺著的秦睢。
  「陛、陛下,沒事了......」
  他撐著身子正要起身,頭一暈卻是直接昏了過去。
  .
  郁寧是被一股肉香給饞醒的。
  頭還因為撞上老虎暈著,郁寧只覺雙眼模糊,反應了一會兒眼前視線才清晰起來。
  火堆就在不遠處辟里啪啦響著,上邊不知烤著什麼肉,香的誘人。秦睢坐在他的不遠處,身上只穿著薄薄一層單衣,腰腹處的血痕扎眼。
  「陛下......」郁寧捂著頭坐起來,看著四周已經沒有那頭老虎的身影,不由問:「那隻老虎呢?」
  「殺吃了。」秦睢遞給他一根木棍,上邊串著烤好的肉。
  郁寧:「......」
  「臣妾還不是太餓。」郁寧擺擺手道。
  他心理暫時還不太能接受得了這個。
  「騙你的。」秦睢白他一眼,沒收回去:「是那隻老虎拖來的野豬。」
  「那就多謝陛下了......」郁寧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接過來。
  只是那野豬肉雖然聞著香,吃著卻有些費牙。
  秦睢顯然不會做這個,烤的有點老了,況且兩人身上沒帶鹽巴,野豬肉不僅淡的沒味道,甚至還有點腥。
  郁寧有些吃不下去,但還是用力咬下一大口,他吃了三分之一,實在吃不下了,便小心放在一旁。
  「吃飽了?」秦睢看著他。
  郁寧點點頭,又問:「陛下吃了麼?」
  「早吃了。」秦睢放下手中的樹枝,說著就要脫衣服。
  郁寧瞪大了眼,臉被火堆烘得有些紅:「陛、陛下這是做什麼......」
  「你想什麼?」秦睢皺眉,「快幫朕脫了。」
  郁寧連忙去幫他脫,嘴上小聲嘟囔:「我也沒想什麼啊......」
  察覺到秦睢目光不善,郁寧連忙閉嘴,這才想起秦睢還帶著傷。
  最後一層單衣被脫去,郁寧藉著火光看清秦睢光.裸的上身。
  出乎意料地,秦睢的身體並不似宮裡那些貴人一般的養尊處優。他膚色白皙,肌肉勻稱,上邊居然錯落著一些經年的舊傷。
  不多,也足夠觸目驚心了。
  郁寧壓下疑惑,探身去看他的傷。
  弩.箭頭被剪去,只能看見一截箭身,倒是不流血了,傷口看著卻更可怖,一些傷肉已經發黑了。
  秦睢冷靜得彷彿那傷不是他身上的,翻身趴下,淡定道:「把這箭拔.出來。」
  那弩.箭箭尖不能隨意拔,只能先剪去箭頭,再從另外方向拔.出來。
  郁寧反應過來,隨即顧慮道:「臣妾沒經驗,會不會......」
  「廢什麼話?」秦睢冷聲道:「有手就行,直接拔了。」
  「好......」郁寧咬了咬牙,雙手小心握住箭尖。
  「郁寧。」秦睢叫他,聲音低啞:「閉上眼,直接拔就行。」
  「好。」
  郁寧聽話地閉上眼,心裡卻在不合時宜地想:秦睢是在安慰自己嗎?
  「陛下,我開始了。一......二......三!」郁寧咬緊牙關,手上用力,直接將那剩餘的箭身從秦睢右腹處拔.出來。
  他力氣太大,直接仰倒在地,耳邊卻清晰聽見秦睢悶哼一聲。
  鮮血順著傷處流下來,卻又很快止住了。
  郁寧重新坐起來,見此情狀鬆了口氣。
  「陛下......」郁寧連忙將人扶起來,秦睢臉色愈發白了,他摸索著拿起匕首,將之在火堆上燙了燙,隨即遞給郁寧。
  「還沒完......」他牙關緊咬,身上覆了一層冷汗:「替朕把腐肉挖了。」
  「這怎麼行?」郁寧臉也白了,慌神道:「我不行的呀......」
  「你若不行。」秦睢狹長幽深的鳳眸靜靜望著他:「那便是任由朕今日死在這。」
  他話說到這份上,郁寧是不行也行了。
  他接過匕首,鋒銳的刀尖閃著冷芒。
  秦睢的腰腹看著緊實,隱隱可見肌肉的形狀,也算賞心悅目,不過郁寧此刻卻是無暇欣賞。
  他攥著刀柄,小心翼翼地在秦睢傷處攪弄,一點點地剔除腐肉。
  秦睢一口牙快要咬碎,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雙眼血紅,胸膛起伏喘著粗氣,手臂上青筋跳動,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揮出拳頭將那匕首打掉。
  一炷香後,郁寧渾身癱軟地扔掉了那把匕首,深深地鬆了口氣。
  結束了......
  回過神,他連忙去看秦睢的臉色,見他面白如紙,嘴角有血沫溢出,連忙將水袋遞過去,又脫了外衫,用還算乾淨的裡袖給他擦汗。
  「陛下喝點水吧。」
  秦睢搖頭,唇角難得帶上一抹真切的笑意。
  他伸手摸了摸郁寧的腦袋,送上更為難得的誇獎:「做的不錯。」


第26章 洗澡
  事後郁寧包紮,秦睢已經快暈過去了。
  郁寧慶幸自己穿得還算厚,他又脫了一層內袍,將乾淨的裡衣下擺割開一截,系成長條給秦睢做包紮。
  凝玉膏放在一旁,郁寧正要上藥,臨了又停下,神情頗為顧慮:「陛下,這藥膏不會與您吃下的丹丸相沖吧?」
  秦睢看了眼那盒子,搖搖頭:「儘管用便是。」
  郁寧這才敢替他上藥。
  兩人包紮好已接近天明,郁寧替秦睢穿好衣服,秦睢卻不肯再穿那外袍。
  郁寧看了眼手中的袍子,上面滿是血污塵土,一股腥臭氣,難怪秦睢不願意穿。
  他正要收起來,卻聽秦睢道:「燒了吧。」
  「這不好吧。」郁寧猶豫:「初春天涼,夜裡很冷的。況且這袍子洗一下就乾淨了。」
  秦睢瞥他一眼,沒再說話,似乎是默認了,郁寧也就順勢將衣服收起來。
  一切收整完已經能見到洞口的光亮了,郁寧挨著秦睢瞇了會,秦睢也沒說什麼,火光幽紅,照亮這一方天地裡相互依偎的兩人。
  天漸漸亮起來,附近林子不算茂密,陽光透過枝椏照到山洞口,露出外面的老虎屍體。
  郁寧睡得並不安穩,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便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目光下意識掃過周圍的環境,最後落到洞口的老虎屍體上。
  原來秦睢只將它扔在洞口了。
  郁寧坐在山洞裡打量那隻老虎,仍覺得心悸。
  昨天一天遭遇的危險遠超過他前十七年所遇到的,如今想來簡直是一場噩夢。
  可惜的是,夢醒來,他沒在甘泉宮睡懶覺,而是在這破爛山洞裡逃亡。
  郁寧只覺心裡煩亂,想了會就不再想了。
  他回神,看那燃了一夜的火堆有熄滅的趨勢,連忙起身,打算從外面再找些干樹枝。
  他剛一起身,同樣沒睡多久的秦睢也立即醒了,「你要去哪?」
  「陛下醒了?」郁寧站在洞口,回身看他:「我......臣妾去撿些樹枝。」
  逆光下郁寧整個人都被圈在那團光暈裡,看不清表情。
  秦睢別過臉,低低「嗯」了一聲,「去吧。」
  .
  出了洞口,郁寧一眼就看見老虎屍體後的野豬。
  這樣兩頭巨獸在洞口擺著,一時看著還真有些嚇人,只是這隨便一隻都有百斤重,郁寧抬不動,便繞開了。
  在附近撿了一些樹枝放在洞口,郁寧沒立刻進去,探身往洞裡喊:「陛下,您先歇著,臣妾去附近看看有沒有水源。」
  食物的問題是解決了,這麼大的野豬,能吃很久。況且現在天冷,倒也能保存幾天。
  不過水源就成了大問題。
  郁寧昨天下午到現在只喝了幾口水,喉嚨干的要冒煙。秦睢更是還受著傷,身上要是不清洗一下,傷口保不準會感染。
  郁寧找了個方向,沒敢往前走多遠,附近找了一圈,沒找到水,就回去了。
  回來時洞口的老虎和野豬屍體都不見了,郁寧小心避開之前插在洞口的毒棍,看見洞穴裡躺著的兩隻動物屍體,不由驚了一下。
  雖然早有猜測,但他還是不敢相信秦睢居然獨自將這兩頭野獸拖進來了。
  還是在受了傷的情況下。
  所以平常的懶散都是裝的?
  搖搖腦袋撇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郁寧坐下來,有些喪氣道:「陛下......臣妾沒找到水。下午臣妾再去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不急。」秦睢將手中烤好的肉遞給他,「坐下。」
  郁寧乖乖坐下,接過烤肉卻只咬了一小口。
  這肉沒滋沒味,又硬又柴,他吃一口都要嚼好久才能嚥下去。
  郁寧轉移話題:「陛下,咱們就在這等侍衛們找來嗎?」
  秦睢反問他:「你怎知找來的是侍衛,還是穿著侍衛服的刺客?」
  郁寧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訥訥問他:「那怎麼辦?」
  「逃。」秦睢目光望向洞外:「翻過這座山,逃到山那頭去。」
  那些來救他的,救他們的,殺他的,殺他們的......除了親近的暗衛,他誰也不相信。
  「山洞不是久留之處。」秦睢垂眼撥弄著火堆,「今天休整一天,明天就出發。」
  「這麼快?」郁寧下意識反問,想起他話裡的重點,忙又問他:「怎麼還要翻山?陛下您還受著傷呢?不能找個地方先藏身麼?」
  就算秦睢現在不相信別人,可他那些暗衛們肯定也會找來的啊。
  思及此,郁寧忙問:「賀烺呢?他素來跟在陛下身邊的,這次沒跟來嗎?」
  「他被朕派去做點事,最快一個月才回。」都到這個地步了,秦睢也沒避著他,簡單解釋道:「從他收到朕失蹤的消息,到趕來這裡找,最快也要十二天。」
  郁寧聞言一時也說不出話了。
  僅憑他們兩個人,秦睢還受著傷,既要避開殺手,還要在這樣惡劣的生存環境裡生活十二天,實在困難。
  秦睢:「這座山頭不算滄山最高的山頭,山對面有村落,只要咱們費些力氣爬過去,就可以好好休息。」
  現在看來,翻過山是最好的選擇了。
  「好。」郁寧點頭答應。
  秦睢一個傷患都沒怕,他更不能怕,更何況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山腳了,這山雖高,走走停停一天應該也能到。
  事情商定之後,郁寧又逼著自己吃了點東西。
  他體力本來就差,不吃點東西積攢力氣,根本上不去。
  「你留在這,把野豬肉切分成小塊,挑一些裝好。」
  休息了一會兒,秦睢起身,拿起了郁寧的短刀和水袋,將匕首丟給他。
  「陛下是要去哪兒?」郁寧看他要出去,忍不住問。
  「找水。」
  秦睢說完就出了山洞,臨到洞口,他頓了頓,回身對郁寧道:「將洞口掩好,除了我誰也不要放進來。」
  「好。」郁寧握緊了手裡的匕首:「臣妾等陛下回來。」
  .
  野豬皮極厚,好在那匕首削鐵如泥,郁寧切起來也不費力。
  野豬腹部的肉算是比較嫩的地方,郁寧一口氣切了七八塊,每塊都有巴掌大,確定夠他們兩個吃四五天的,方才停手。
  這肉放的時間再長也就不新鮮了,況且他們明天就要到山對面去,等找到村落,也就不用擔心吃食的問題了。
  眼看著快到正午,郁寧去洞口看了眼,見秦睢還沒回,就去附近又撿了點樹枝回來。
  左右無事,郁寧靠在洞壁上假寐,不知不覺竟真的睡過去了。
  只是這一覺依舊不怎麼安穩,山洞幽冷,加上喉嚨干疼,郁寧沒睡一會兒就醒了。
  迷迷濛濛睜開眼,郁寧愣了一會,才發現秦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
  「陛下......找到水了麼?」郁寧開口,聲音嘶啞難聽,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秦睢看他一眼,將水袋遞到他眼前。
  郁寧眸光一亮,瞬間清醒了,抱著水袋驚喜地看著他:「找到水了?你真厲害!」
  秦睢:「......嗯。」
  接過水袋,一口氣喝了半袋,郁寧才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
  他這才想起仔細詢問秦睢,得知那水源離這裡不遠,郁寧十分心動。
  「陛下......」郁寧小心請求:「臣妾夜裡能去那漱洗一下麼?」
  看秦睢乾淨的臉就知道他擦洗過了,郁寧更覺得自己身上都要臭了。
  秦睢下意識拒絕:「不行。」
  雖然說那條河的位置不太顯眼,如果有刺客在附近埋伏呢?
  「求您。」郁寧不願放棄,可憐兮兮地拽他的袖子。
  默了一瞬,秦睢偏過臉:「水很涼,你要去現在去。」
  夜裡太暗,更是刺客埋伏的好時候。
  郁寧原本暗淡的眸光又亮了。
  「多謝陛下!」
  等秦睢吃了點東西,倆人就出發了,臨走時郁寧沒忘了仔細將洞口掩好,還帶了秦睢那件被血污弄髒的外袍。
  一路跟著秦睢走了半個時辰,兩人才到了河邊。
  這條河並不算寬闊,在山洞的東南方向,郁寧上午沒往這邊來。
  郁寧不禁好奇:「陛下是怎麼找到這邊來的?」
  秦睢瞟他一眼:「因為我有腦子。」
  郁寧:「......」
  好好一個人,怎麼就長了張嘴呢?
  這條河隱於山林之間,平常罕有人至,河水不深,最多只沒過腰,平常只有一些鳥獸在這裡喝水,因此河水分外清澈。
  現在應該是下午了,天上太陽正高,河水雖有些涼,但也還能忍受。
  岸兩旁樹木稀疏,能藏人的地方不多,郁寧在中游位置找了處地方,洗了把臉,從清澈的水面裡看見自己烏糟糟的模樣,還是想洗一洗。
  不過秦睢會不會不答應?
  郁寧回頭,看了眼旁邊樹下的秦睢,目光落到身旁的衣服上,「陛下要不先回去?臣妾想把您的外袍洗一下。」
  「不用。」秦睢似是看出了他的真實意圖,不耐煩地背過身:「你快點。」
  之所以只是背過身,也是怕突然有人來,他離得遠反而救應不及。
  郁寧耳尖微紅:「好......」
  一直到脫掉衣服,郁寧也暈乎乎地沒明白為什麼秦睢要對自己一個男子為什麼要如此避嫌。
  更何況他們不是都成婚了嗎?
  不過這河水冰冷,也沒時間讓郁寧多想,匆匆沖洗一遍,便打算披著衣服上岸了。
  好巧不巧,他剛穿好裡衣,站在樹下的秦睢便不耐煩地催促:「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馬上!」郁寧揚聲答,眼看著還有幾步就要走到岸邊了,郁寧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抹狐疑。
  「陛下,臣妾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郁寧向後退了兩步,仔細看岸上的衣服。
  雖然斗篷也扔在那,但總感覺沒這麼高吧?
  就好像......裡邊藏了一個人似的。
  郁寧不知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可他現在也不敢隨便冒險了。
  更何況他的預感從來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是以他覺得不對勁的第一時刻就叫岸上秦睢的名字。
  「什麼?」秦睢依舊沒回頭。
  郁寧心裡著急,聲音鎮定:「山洞裡那隻狼不是還在那兒?它的同伴會不會聞到味道來啊?」
  什麼狼?
  「你傻了?」秦睢皺眉,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他一邊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慢慢從樹後走出來,一邊回應郁寧。
  「那隻狼都死了,怎麼可能還會招來同伴?除非......」
  他猜出來了!
  郁寧心中一喜:「除非什麼?」
  秦睢慢慢從樹後現出身形,目光在岸上□巡,最後順著郁寧的指引落到那堆衣服上。
  他眼神一凝,雖沒看出什麼破綻,卻仍用力拋出手中的劍,長劍猶如一桿□□,直直朝那堆衣服上飛去。
  「除非那些狼,是一早就埋伏好的。」
  破空之聲被秦睢的說話聲掩蓋,眼看著劍尖只差三寸便要插進那堆衣服裡,正當此時,衣服下翻身飛出一個人。
  郁寧這才看清他剛才究竟是怎麼藏的。
  原來他下半身被河水掩蓋,上半身藏在那堆衣服裡。
  要是自己沒看出不對,是不是過去就被那刺客殺了?
  郁寧出了一身冷汗,眼看著秦睢衝過去要與那刺客糾纏,他連忙朝河對岸跑。
  兩人從岸上打到水裡,那刺客對著秦睢卻始終沒有下死手,他一心要殺掉郁寧,手臂上的弓.弩上弦,正要找機會射殺不遠處的郁寧,卻是手還沒提起來就被秦睢砍傷了。
  頹勢漸顯,刺客動作慢了一步,下一刻就被迅而勇的劍勢給穿破右胸。
  秦睢將人釘在河裡,卻沒直接殺了,反而是卸掉了他的下巴和手腳。
  秦睢:「交代清楚一切,朕給你個痛快。」
  說完,他輕輕扭動劍柄,任由劍身在刺客血肉裡轉動。
  刺客,也就是左三,疼得快要昏死過去。
  然而比起疼痛,他更好奇,明明是絕無錯漏的計劃,怎麼就被發現了?
  他算到兩人會來找水,在這河邊埋伏了將近兩天,甚至第一次秦睢來這河邊他都隱忍不發,可究竟是如何被發現的?
  明明只差一點,他就能將人殺了。
  「不要拖延。」秦睢拔.出劍,又一劍刺進去,穿透了左三的琵琶骨。
  痛到極致,也就感受不到痛了,左三張嘴,試著坐起身,看著像是要交代,秦睢也就沒再折磨他。
  「我......」左三喉嚨口發出呵呵聲響,秦睢還沒聽清他說什麼,就見他驟然爆發,直接用後腦勺去撞河裡的石頭!
  一聲悶響,那刺客沒了生息,秦睢面無表情地拔出劍,也不吃驚他的舉動。
  總歸最後都是要死的。
  郁寧看了半天這邊的動靜,直到這刺客斃命,他才敢過來。
  「陛下,他死了嗎?」郁寧伸長了腦袋偷偷看,看見那一片水都染成血紅色,連忙向後退了兩步。
  秦睢偏頭看了郁寧一眼。
  河水將他的臉色凍的發白,身上單薄的白色單衣也因為被水浸濕而變得透明。
  陽光照在郁寧單薄白皙的身體上,肩脊線條都是清瘦的,偏生入冬來他吃的微微豐腴了一些,無一處皮肉不是柔軟的,像最好的綢緞。
  秦睢移開眼,手中劍一用力。又給刺客來了個對心穿。
  郁寧被嚇了一跳:「陛下這是做什麼?難道他還沒死透?」
  秦睢低著頭,「嗯」了一聲。
  「去穿衣服,檢查有什麼東西丟了沒有。」
  「......」
  郁寧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濕透了。
  郁寧狼狽地走開,這下也沒心思去管刺客究竟有沒有死透了。
  秦睢將刺客身上搜了一圈,拿了些東西塞進衣服裡,便也跟在郁寧身後走回岸上。
  他低垂著眼往前走,清澈的溪水卻又映出前方郁寧的背影。
  他纖細的腰在波紋中蕩漾,彷彿在輕輕擺動。
  秦睢心煩地閉上眼。
  怎麼走的這麼慢?
  作者有話要說: 秦睢:他看我老婆洗澡!
  〔目光凶狠地把劍戳下去。〕
  雖然這兩天有點慘,但還是挺甜的呀!
  還有一章,十二點左右寫完吧(可能)明天看,今天大姨媽來了,寫的有點慢,抱歉抱歉T^T


第27章 發燒
  兩人收拾好回去時天已經快黑了。
  郁寧將秦睢的外袍簡單清洗了一遍,血污雖沒洗掉,好歹沒有怪味和灰塵了。
  連帶著自己的裡衣一起烤乾,郁寧去角落裡穿好裡衣,之後又把那袍子疊好遞給秦睢:「陛下,您先穿上吧,近日天涼,不要感冒了。」
  「不要。」秦睢卻仍是拒絕,「髒,要穿你穿。」
  「......」郁寧此刻確實被凍的有點冷,他把秦睢的外袍披在身上,小聲嘟囔:「就當你是想給我穿吧。」
  事到如今,他早就習慣秦睢的冷言冷語了。
  左右也不會掉塊肉,更何況仔細想想秦睢對自己還是挺好的。
  「那就多謝陛下的衣服了。」思及此,郁寧拽緊著肩頭的外袍,感激地朝秦睢報以微笑。
  秦睢:「......」
  他一聲輕嗤:「傻子。」
  .
  晚飯依舊是沒滋沒味的野豬肉,秦睢將其切成長條,用細棍串起來烤著吃。
  郁寧只吃了兩頓就覺得自己快吃吐了,勉強吃了兩份肉條,他死活不肯再吃了。
  「嬌氣。」秦睢看他一眼,將剩下的肉一點不剩的吃完了。
  吃這肉條時他的表情與在皇宮裡吃那些精心烹飪的佳餚美饌沒有任何不同,看的郁寧還以為是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
  他不禁好奇:秦睢自小在皇宮生活,錦衣玉食的,竟然比他還要能吃苦?
  郁寧不禁想起廣木優曇那事之後花房管事對自己說的那樁宮中舊事。
  聽主管所說,先帝因為那花罰當時還是皇子的秦睢幽閉五日,更不許人送吃食。
  那五日裡,當時還是個小少年的秦睢又是怎麼過的?
  是因為此事,秦睢才會對吃什麼都毫不在意麼?
  郁寧心中一時有些壓抑。
  也許是郁寧目光太明顯,秦睢瞟了他一眼:「怎麼了?」
  「沒事。」郁寧搖搖頭,壓下心頭的猜測,又:「陛下的傷怎麼樣了?不如臣妾再重新給您上藥吧?」
  秦睢也沒拒絕,吃完之後就靠坐在牆壁上假寐。
  郁寧跪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將布條解開。
  兩人距離極近,郁寧忙著看傷沒有注意,秦睢卻是嗅到了獨屬於郁寧身上的那股清逸氣息,小腹微微繃緊。
  布條被一圈圈解開,郁寧看見秦睢腰上有些化膿的傷口,聲音立刻壓不住了,焦急道:「這怎麼還嚴重了?」
  腐肉被挖去之後留下一個小坑,毒看起來是壓住了,只是那傷口似乎泡了水,哪怕塗了價值千金的凝玉膏,情況看起來依舊糟糕,甚至已經有化膿的趨勢。
  「一定是今天在水裡泡的時間久了。」郁寧懊惱地捶腦袋,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他第一次生起自己的氣。
  沒事要去洗什麼澡?差點被殺了不說,還害的秦睢傷口更嚴重了。
  「別打了,再打就真傻了,到時候朕就把你丟在這。」秦睢攔住郁寧敲腦袋的手,指腹下意識摩挲了一下他滑膩的手腕肌膚。
  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他動作微微一僵,隨即自然地收回手。
  郁寧根本沒發現秦睢的動作,他似是仍在自責,低著頭悶聲不吭,簡單清理布條之後,他小心地在秦睢傷口上塗抹凝玉膏。
  「陛下千萬小心自己的傷口。」郁寧腦袋湊到秦睢腰上,下意識衝著那傷口輕輕吹氣。
  「你做什麼?」秦睢表情古怪,整個人似乎被施了定身咒般一動不動。
  「這是小時候我娘教我的。」郁寧抬頭衝他笑了一下,將布條拿過來小心裹上,語氣輕快似是安慰:「吹吹就不痛啦!」
  「幼稚。」
  秦睢一聲嘲諷的輕嗤,卻沒再說太多,只低著頭看郁寧纏布條,目光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專注。
  .
  洞口被木頭擋住,山洞裡鋪著厚厚的乾草堆,秦睢那件外袍鋪在上邊,攤開之後倒也能睡兩個人。
  至於郁寧那件厚厚的斗篷,則被他們當成被子蓋在身上。
  身旁是溫暖的火堆,郁寧熟練地縮到秦睢懷裡,努力讓自己全身都蜷在斗篷下。
  秦睢看了他毛茸茸的頭頂一眼,什麼也沒說。
  初春時間冰雪消融,有時甚至比冬日裡還要冷些,郁寧又實在怕冷,再多的顧慮和防備此刻也放下了。
  再說,平時他們一張床上睡的次數也不少了,只是沒這麼近而已。
  特殊時期特殊行事。
  郁寧心中這般安慰自己,絲毫不知道自己早就在睡著之後滾進秦睢懷裡好幾回了。
  閉上眼沒一會兒,郁寧就睡著了。
  這一夜總算平靜下來,火光將洞壁染成溫暖的紅色,兩人呼吸聲交織,沒一會兒便都睡熟了。
  只是剛到半夜,郁寧就被身旁不自然的體溫給熱醒了。
  他一時間還以為火堆將他們身下的乾草燒著了,連忙坐起來檢查四周。
  沒燒著,沒燒著。
  郁寧鬆了口氣,閉上眼正要躺下,耳邊忽地傳來一聲輕微的呻.吟。
  郁寧還以為是幻聽,正要鑽進秦睢懷裡繼續睡,就被被他身上灼熱的溫度給燙的一個激靈。
  秦睢發燒了!
  郁寧這下徹底清醒了。
  他坐起身,看秦睢如玉般的面容上出現一抹罕見的紅暈,嘴唇卻是蒼白乾裂。
  郁寧不由嚇了一跳,他摸了摸秦睢的額頭,原本冰涼的手沒一會兒就熱了。
  「陛下?秦睢?」郁寧推了推秦睢的肩膀,見他緊閉著眼,絲毫沒有反應。
  郁寧心裡不由著急起來,心裡拚命思考著對策。
  秦睢之所以發燒,應該是受傷的原因,更別說昨日傷口還浸了水。
  他強撐至今,估計是身體也受不住了反彈,才會燒的這麼厲害。
  郁寧不知道秦睢的燒會不會降下來,可要是再這麼燒下去人都要燒傻了。
  郁寧起身,拿過水袋和匕首,撕開一片衣角用水浸濕,將之疊起來放在秦睢額頭上。
  這樣做完之後,他頓了頓,起身將火堆熄滅,週遭氣溫跟著慢慢降下來。
  然而他這一系列動作終究效果有限,郁寧手忙腳亂地照顧了半天,也沒讓秦睢身上的溫度降下來。
  郁寧坐在那想了好一會兒,轉頭看了眼發高燒的秦睢,覺得眼下似乎只有一個法子了。
  他起身出了山洞。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該說早安還是晚安~
  晚上還有更新,九點左右,或早或晚
  另外專欄兩本預收求收藏_(:」∠),大概率是哪本預收高先開哪本,感興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哈!謝謝啦!


第28章 降溫
  憑藉著白天的記憶,郁寧很快就到了河邊。
  夜間的河流比平常多了幾分幽深,靜靜流淌在月光下。
  郁寧站在河邊,猶豫一會兒,把衣服脫了。
  除卻最裡邊那層薄薄的單衣,他一件沒剩,打著哆嗦將衣服用水濕透,又把水袋接滿,這才抱著那些衣服跑回了山洞。
  夜裡的山林太冷了。
  郁寧怕自己也凍的發燒,才想了這個法子,可現在冷風一吹,渾身跟泡進河水也沒什麼區別了。
  一路跑著回來,郁寧身體回溫,總算沒那麼冷了,他擋好山洞的入口,又把秦睢身上蓋著的斗篷拿過來給自己繫上,然後把秦睢衣服扒了。
  秦睢穿得比郁寧單薄,郁寧三下兩除二就把他上身的衣服褪去了。
  將他額上的布巾拿下來,郁寧把那些濕透的衣服拿過來一件,一點點給秦睢擦身體。
  讓他直接穿這些濕透的衣袍,就算降溫了,第二天保不準會燒的更嚴重。
  山洞沒有水給秦睢擦身體,郁寧只能用這樣笨拙的法子。
  好在這樣的辦法還是有用的,秦睢身上的溫度降下來一些,人也醒了。
  只是他意識明顯還是模糊的,往日那雙凌厲的鳳眸此刻黯淡無神,秦睢張著嘴,只憑著身體本能呢喃:「水......」
  郁寧連忙將人扶起來,小心翼翼地餵給他水。
  秦睢渴極了,一口氣將整袋水喝完,看著才好一些。
  郁寧看他靠在洞壁上喘息,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紅,連忙拿了濕衣服繼續給他擦身體。
  郁寧凍的不輕,雖然披了斗篷,手腳也依舊是冰涼的,他打了個噴嚏,將火堆重新點起來,才繼續給秦睢擦身體。
  然而他剛碰到秦睢的身體,手腕就被灼熱的大手牢牢攥住。
  「陛下......」郁寧一愣,見自己的手抽不出來,又試圖跟秦睢溝通:「陛下,你現在怎麼樣?好一點了嗎?」
  秦睢不說話,大手灼熱而有力,手指摩挲著郁寧冰涼的手腕,尤不滿足,又試圖將他整個人都拉過來抱進懷裡。
  郁寧哪防備發熱的人還有這麼大的力氣,身體尚且沒坐穩,整個人猝不及防就被拉倒在他懷裡。
  郁寧整張臉都埋進秦睢腰上,臉龐觸碰到的肌肉富有彈性,隨著秦睢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郁寧腦子嗡的一聲響,大腦一時什麼也想不起來了,灼熱的體溫隨著肌膚傳遞到他的雙頰,紅暈一直蔓延到郁寧脖子上,看著比秦睢更像發熱的。
  郁寧上半身的重量都被迫壓在秦睢身上,他不舒服地挪了挪位置,大手鬆開被握的溫度灼熱的手腕,秦睢雙手一掐,摟著郁寧的腰將人整個都抱在自己懷裡。
  郁寧:「......」
  郁寧身體細膩如溫玉,冰涼涼的抱著十分舒服,秦睢愛不釋手,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肩窩,高挺的鼻樑輕輕蹭著他的鎖骨,噴吐出灼熱的氣息。
  郁寧被他頭髮蹭的癢極了,仰著脖子試圖將自己的腦袋離秦睢遠一些。他雙手無措地推搡著秦睢的胸膛,卻死活沒把人拽開,最後只得放棄掙扎。
  秦睢腦海混沌,雙手順著衣服下擺鑽進裡衣裡,滾燙的掌心在細瘦的腰上不住摩挲。
  他潛意識生出一種莫名的渴望,可凌亂的思緒讓他根本想不起那是什麼,於是只能更緊地將郁寧抱在懷裡,與他肌膚相貼。
  郁寧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也燒起來了。
  身體僵硬地任由秦睢抱了一會兒,感覺到他禁錮自己腰部的力量似乎放輕了,郁寧再一次試圖掰開他的手。
  「別動。」秦睢聲音瘖啞,帶著股淡淡的不悅,他仍閉著眼,一張俊美的臉在郁寧臉上輕蹭。
  「陛下......」郁寧聽見秦睢說話,還以為他清醒了,心中那股羞惱更甚。
  他試圖跟秦睢講道理:「您現在感覺怎麼樣?先、先放開臣妾好不好?您放開我,我才好繼......」
  話沒說完,他鎖骨就被咬了一口。
  秦睢含.著他的鎖骨,用牙齒輕輕噬咬,含糊不清地罵:「閉嘴。」
  郁寧:「......」
  「你!你怎麼這樣啊......」
  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是羞惱還是氣憤的情緒,郁寧死也沒想到秦睢一個皇帝居然會幹出這種事,他用力去推秦睢的肩膀,掙脫他的束縛,卻反而被他摟的更緊。
  秦睢燒的迷迷糊糊,還以為他是被自己咬疼了,又用輕輕地舔了下自己剛剛咬的傷口表示安慰。
  郁寧:「......」
  他再不敢動了。
  老老實實給秦睢當人形抱枕,或許沒一會兒他自己就鬆開了。
  然而郁寧沒想到,秦睢竟真的抱他抱了一晚上。
  他腦袋搭在秦睢的肩頭假寐,沒一會兒也就累的睡著了,第二天天亮,郁寧迷迷濛濛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居然還在秦睢懷裡。
  郁寧立刻清醒了,也正是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個什麼姿勢。
  他為什麼躺在秦睢懷裡,還主動抱著他的腰!
  崩潰地從秦睢肩上挪開腦袋,郁寧仰頭看了眼靠在洞壁上的依舊睡著的秦睢。
  他的燒已經退了,卻依舊眉心緊蹙,洞外的陽光從乾草縫隙裡照進來,光線照在秦睢線條清晰而流暢的側臉上,肌膚白到透明。
  他像落難到人間的神祇。
  郁寧呼吸停了一瞬,連正從秦睢腰間抽回的手都停住了。
  半晌,郁寧回神,動作小心地將雙手抽.出來,然後從秦睢身上坐起來。
  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煩亂,郁寧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也不想再想。他沒再睡,更不想呆在這,將昨夜的衣服烤乾穿上,就拿了水袋先去河邊取水。
  取水很快,郁寧卻不想那麼快回去,他拎著水袋,磨磨蹭蹭地在附近轉了一圈。
  起初郁寧還擔憂會不會被遇到刺客,轉念一想他都自己出來了,秦睢不在身旁,就算真碰見刺客也只能束手就擒,也就不再想了。
  不過這附近也沒什麼可逛的,郁寧決定跑去河對岸看看。結果郁寧驚喜發現那裡居然有幾棵青棗樹!
  青色的棗子圓潤可愛,郁寧撿了一顆嘗了,眸光一亮。
  是甜的!
  可惜近處郁寧能夠到的已經被動物們吃的差不多了,郁寧不會爬樹,就找了根較長的棍子在附近打棗子。
  等棗子掉到地上,他再一個個撿起來用衣服兜住。
  撿了個盆滿缽滿,郁寧一邊滿意地回了對岸,一時也忘了剛剛因為秦睢帶來的心煩意亂。
  他將棗子都清洗乾淨,又脫了外衣裝好,便開心地回了山洞。
  只是走到半路,郁寧就碰到了來找他的秦睢,他腰間佩著劍,拿了個包袱。
  郁寧一愣,什麼都忘了,傻愣愣地問:「咱們現在就要走了麼?」
  「嗯。」秦睢看他一眼,目光平靜,全然沒了昨晚的灼熱。
  「好。」郁寧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不過秦睢不記得昨晚的事是最好的。
  郁寧沒再想這事,想起自己剛撿的棗,忙道:「陛下,我剛在附近找到兩棵棗樹,咱們可以路上吃。」
  「先走吧。」秦睢表情淡定,沒看出一點驚喜的表情。
  「是......」郁寧什麼也不想說了,口中青棗的滋味似乎還在,回味卻有些苦澀。
  一路上郁寧一言不發,默默跟在秦睢身後上了山。
  兩人找了一會才找到上山的路,山路崎嶇,土路難走,走了三分之一時郁寧就有些撐不住了。
  然而哪怕他額上生了豆大的汗,臉色蒼白,雙腿發軟也沒求助秦睢一聲。
  秦睢在前邊走,一直跟郁寧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兩人走了一會兒,正當郁寧快要走不動時,秦睢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頓了頓,他回身主動朝郁寧伸出了手。
  「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1-1004:17:16~2020-11-1023:59: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咪呀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9章 下山
  郁寧看著秦睢伸過來的手發愣。
  秦睢的掌心乾燥灼熱,昨晚還緊緊貼在他的腰上。
  現在他又朝自己伸出手。
  剛剛河邊的煩亂情緒此刻又湧上來,郁寧莫名覺得彆扭惱怒。
  你既忘了,那我也不要記得了。
  郁寧心裡賭著氣,只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拉住秦睢的手,向上攀了一步。
  「多謝陛下。」
  他也沒想秦睢會背自己,能拉自己一把已經很不錯了,畢竟他身上還帶著傷。
  「嗯。」秦睢回頭望了他一眼,眸中神色意味不明,手一用力,便將人拉上來了。
  之後一路秦睢都牽著郁寧向山上走,大約正午時分,倆人將將走到半山腰,秦睢主動停下,鬆開了郁寧的手。
  「歇一會兒。」
  「好。」郁寧體力不支,累的不輕,自然求之不得。
  他喝了口水,下意識將水袋遞給秦睢:「陛下渴不渴?也喝一些吧。」
  秦睢看了眼他水亮柔軟的唇瓣,默不作聲地接過來,仰頭喝了幾口,又把水袋掛在自己身上。
  郁寧見狀忙道:「我來吧,陛下身上還帶著傷呢。」
  秦睢拒絕:「無妨。」
  他身上本就有傷,背著包袱,現如今又帶著水,郁寧看了更覺得不好意思:「陛下,不如把包袱給臣妾吧?」
  「餓了?」秦睢卻沒聽懂他的意思,將包袱解開遞給郁寧。
  那包袱裡也沒帶什麼東西,除了凝玉膏和一把匕首,就是那幾塊切好被樹葉包著的野豬肉。
  這林子裡有種低矮灌木,樹葉生的很大,秦睢將摘了一些洗乾淨,把剩下的野豬肉烤成肉乾,一應包好了裝著。
  走了半天,郁寧還真有點餓,想起自己身上帶著的青棗,連忙解了包袱。
  「臣妾這還有些青棗,陛下要不要吃?」
  秦睢沒說話,手卻伸過去拿了兩顆,咬了一口,他道:「還不錯。」
  郁寧見狀心裡也莫名有點高興,倆人將摘的棗消滅了大半,又喝了些水,就再次上路了。
  後半段路比上午更難走些,兩人一直走到天黑才到了山頂。
  走夜路容易碰到野獸,秦睢也不欲此時下山,找了片空地生了火,跟郁寧暫時休息下來。
  他們把剩下的食物全吃了,只剩一些水路上喝。
  吃的時候郁寧還有點猶豫:「要是明天下山沒碰到人怎麼辦?」
  他們的食物全吃了,沒了弓箭又極難捕捉獵物,明天會不會既沒找到人又沒找到吃的?
  「擔心什麼?」秦睢偏頭覷他一眼:「你不相信朕?」
  「......」郁寧熟練恭維:「自然是相信的,陛下劍術高超,區區獵物不在話下。」
  出乎意料地,秦睢這次卻沒如往常一般將此事輕輕放過。
  他湊近,盯著郁寧看,語聲低沉:「你是不是跟每個人都這麼說?」
  郁寧下意識跟他對視一眼,嘴巴不由自主說了實話:「是......」
  秦睢鳳眸危險地瞇起。
  郁寧慌忙移開眼:「那當然是沒有了,臣妾這話只對陛下說,也只對陛下一人說。」
  話音剛落,秦睢還沒說什麼,郁寧就忍不住暗自腹誹:這話也太膩人了。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秦睢卻好像還挺滿意他的回答,「嗯」了一聲,沒再多問。
  .
  一夜無夢,第二天天剛亮,兩人便又出發了。
  郁寧體力還不如秦睢一個傷患,困得雙腿發軟,走到半路方才清醒過來。
  不過下山比上山的路好走許多,兩人速度很快,沒到中午就走到半山腰。
  兩人一路翻山越嶺也沒碰上什麼野獸,上山時碰見過兩頭野鹿,看見他們就跑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林子裡這些動物最是機警,除了野狼野豬等猛獸,其他看見人類都會本能地跑開。
  郁寧一路也沒怎麼防備,下山的路走的比秦睢還要積極,秦睢看他背影輕快,勾了勾唇角,什麼也沒說。
  他目光正要移開,餘光卻瞥見前方不遠處的一個不自然的雜草堆。
  眼看著郁寧馬上就要踩過去,秦睢連忙奔過去拽住他衣領,同時提醒道:「郁寧!停下!」
  然而話已然說晚了,秦睢與郁寧隔了一段距離,他還沒來得及拽住郁寧衣領,就看見他已經一隻腳踏進那草堆裡。
  咻地一聲,那草堆裡掩埋的繩子飛快收緊,一瞬之間,郁寧就被倒吊起來。
  秦睢鬆了口氣。
  幸好不是捕獸夾......
  郁寧此時此刻才明白秦睢那句停下是什麼意思,然而已經晚了。
  血氣逆行,順著身體衝向郁寧的腦袋,他漲紅著一張臉急急忙忙喊秦睢:「陛下!救救臣妾!」
  他怎麼這麼倒霉啊?
  上山時秦睢一次也沒碰到陷阱,偏偏輪到他,就一腳踩進了陷阱裡,還被身後的秦睢看了個正著!
  看他這倒霉模樣,不知為什麼,秦睢只想笑。
  他咳了一聲,忍笑上前,卻沒立刻將人放下來,反倒是抬頭看著上方小臉漲的通紅的郁寧,問他:「你走路不帶腦子?」
  郁寧:「......」
  他氣的磨了磨牙,卻只能氣弱地求秦睢:「陛下,快把臣妾放下來吧......求您了,臣妾以後、以後走路一定帶腦子......」
  秦睢輕笑出聲。
  他還要再說些什麼,不遠處卻突然跑來一個粗莽漢子,看見他們在這,連忙衝他們招手。
  「兩位兄弟,實在對不住。」秦睢還沒掏出手中短劍,那漢子就已經跑到跟前,看了眼樹上吊著的郁寧,連忙解開繩子放他下來。
  「兄弟,實在對不住了,我設這陷阱是為了捉野獸的,沒想到......」他一邊說一邊鬆了繩子將郁寧放下來,聲音裡帶著慶幸:「幸好你們沒踩到捕獸夾,不然我可是罪過了。」
  郁寧人被放下來,頓時鬆了口氣,他瞟了眼身旁秦睢的臉色,總覺得他有些不大高興,不過也沒想太多。
  他向這漢子拱了拱手,問道:「不知閣下是......」
  那漢子見郁寧動作文縐縐,生的又俊秀,神情頓時侷促起來,學著郁寧的樣子回了一禮,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俺就是這山上打獵的,聽見動靜了過來看一眼,沒想到會把小兄弟捉了,真是對不住......」
  也是自己沒看清路,郁寧擺擺手表示不在意,身旁的秦睢看兩人對著拱手行禮,目光更為不悅,不等郁寧開口,便道:「不知這山下可有村落?」
  獵戶順著聲音轉過頭,看見秦睢容貌,呆了一瞬,忙道:「有有有!這山下就有幾個村呢,我們村正在這山腳下,走一會兒就到了。」
  「真的?」郁寧目光驚喜。
  山裡呆了兩天,總算能看見人煙了,他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不知大哥能否帶我們下山,在村裡暫住一段時日?事後我們必有重謝。」
  「客氣什麼?」郁寧神情真摯,生的俊雅討喜,大漢不由心生好感,爽快笑道:「這有什麼?兩位兄弟若不嫌棄,住我家便是。」
  「太好了!」郁寧驚喜地扭頭看身旁的秦睢,卻見他唇角緊抿,顯然心生不悅。
  這又怎麼了?
  「大哥,還請等我跟......」郁寧頓了頓,「等我跟兄長商量一下。」
  漢子爽朗地點點頭,主動走開去收拾剩下的繩子。
  沒明白秦睢怎麼又不高興了,郁寧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陛下,不如咱們就跟他回去吧?反正也要進村,我覺得這位大哥人還不錯......」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偽裝?」秦睢掃他一眼:「這麼容易輕信別人,改日把你賣到窮鄉僻壤你是不是還替人數錢?」
  郁寧沒明白:「可咱們如今已經在窮鄉僻壤了呀。」
  秦睢:「......」
  郁寧覷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心道:「陛下要是答應的話,臣妾就去說了?」
  秦睢沉著臉沒說話,郁寧只當他答應,連忙跑過去跟大漢說了。
  三人一起下了山,路上秦睢一語不發,郁寧忙著跟漢子打聽情況。
  高祖皇帝當時圈這片獵場時就說過只將滄山的南面當作獵場範圍,北面留給山對面的百姓們捕獵生活,只要不越過線即可。
  因而這面山下還是有不少百姓靠山吃山,借此過活的。
  大漢名叫邱樹,村裡人都叫他大邱,是這山裡有名的獵手。他年歲也不大,幾年前娶了妻子,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平常靠打獵為生。
  妻子則在村裡為人漿洗,日子雖不算富裕,也過的自在。
  郁寧與他互通姓名,他為作掩飾,改作母姓,改名為字,稱作沈硯安。
  至於兩人為什麼到了此處的原因,郁寧一時沒編好,邱樹見他不願多說,也就沒問。
  「沈兄弟叫我大邱就行。」一番閒聊之後邱樹對郁寧熟悉不少,語氣間也多了幾分隨意,他看向一旁的秦睢,好奇地問:「不知這位兄弟是......」
  雖然知道他不知情,但郁寧每次聽他叫秦睢作兄弟都忍不住一抖。
  敢跟皇帝稱兄道弟,日後也能拿來吹噓也足夠了。
  估摸著秦睢不願多說,郁寧主動道:「大邱哥,這是我家堂兄,名喚......」
  說到名字時他頓了一下,一時不知道如何解釋。
  秦是國姓,說出來未免有些惹眼,而且秦睢是帝王,他也不可能隨便給他取個名字......
  正當郁寧為難之際,許久不言的秦睢此刻終於開口,他看了眼郁寧,對邱樹道:「宣遲霄。」
  郁寧一愣。
  「好名字啊。」邱樹一聲讚歎讓郁寧回神,他還沒來得及想秦睢這名字是怎麼來的,垂落身側的手就被人牽住。
  「另外。」秦睢抬眸,看了邱樹一眼,最後落到郁寧身上:「我們不是堂兄弟。」
  「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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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上門
  四週一時陷入死寂,安靜得似乎連鳥雀驚飛的聲音也被隱去了。
  郁寧回神,不敢看一旁邱樹的臉色,只悄悄捏了捏秦睢的手。
  怎麼把這事說出來了?
  「啊哈哈,兩位兄弟都生的這麼好看,難怪......」邱樹尷尬地打圓場,目光落到兩人牽著的手上,眼角一陣抽動。
  大夏建朝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兩個男人這麼光明正大地稱夫妻。
  郁寧耳尖微紅,看了眼身旁一言不發的秦睢,破罐子破摔道:「看大邱哥為人正直,我們也就不瞞你了。其實我二人兩家是世交,我與秦...宣郎青梅竹馬,此生早已認定彼此為真心人。因為家中長輩反對,我們約定生死相依,便是拼上這條性命也......所以才逃離至此。」
  言至於此,郁寧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兩滴眼淚,以手掩面。
  他餘光瞥見秦睢額角跳了跳,一副被噁心到還要忍耐至極的模樣,心中莫名想笑。
  活該,誰讓你這麼說的?
  雖然郁寧的謊言十分拙劣,但邱樹一個山中漢子心思單純,竟也真的信了。
  他歎了口氣,安慰地拍了拍秦睢的肩膀,用十分理解的語氣道:「宣兄弟,我懂你。當初我與雪娘一個寡婦成婚,也是沒少遭到村裡人的反對和白眼,可我依舊堅持把她娶進門了。想來兄弟你遭受的不比我少......」
  秦睢:「......」
  雪娘,也就是邱樹的妻子。
  邱樹本不打算同郁寧兩人說此事,然而郁寧一番話下來,他也不免想到自身,忍不住就說了個乾淨。
  然而邱樹哪想到聽他說的不是什麼落難公子,而是當今的皇帝陛下。
  郁寧看了眼秦睢黑成鍋底的臉色,憋笑憋的一張臉都紅了。
  怕是陛下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一句話而被迫在這聽了半天邱樹如何跟寡婦相愛的感人往事。
  「好了大邱哥,不如咱們回家裡再說吧。」郁寧忍笑打斷,「宣郎身上受了傷,我實在有些擔心。」
  「瞧我這腦子。」邱樹拍了下腦袋,連忙引著兩人一起下山,中間他去取了下獵物,不多,也就兩隻兔子一隻野雞。
  路上主要還是靠著郁寧跟他溝通,秦睢就在一旁跟著,瞧著臉色依舊不太好。
  眼看著已經能望見不遠處村裡的人煙了,郁寧又道:「大邱哥,我還想拜託您一件事。」
  邱樹一路上跟郁寧親近不少,胳膊下意識搭在他肩上:「沈兄弟有什麼事直接說,大哥能辦到一定給你辦。」
  「就是......」郁寧還沒說完,手腕就被人攥住,他整個人被從邱樹臂彎拉出來。
  不明就裡地看了眼身旁的秦睢,郁寧繼續道:「您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我和宣郎的關係......你知道的,我們不想引人注目......」
  邱樹愣了一下,拍著胸脯保證:「這事你放心。蒙沈兄弟你不嫌棄,把俺這粗莽漢子當大哥,我肯定會給你保密的,便是、便是雪娘我也不會說的。」
  郁寧心裡放心了:「那就多謝大邱哥了。」
  .
  山下一共聚集了三四個村落,邱樹那個村子面積也最大,名叫舊塘村。
  邱樹的家離山上很近,離村裡卻有點遠。
  想來是因為他說的娶寡婦的事,所以村裡人並不怎麼待見他。
  一路跟著他走回家,郁寧悄悄觀察了四周的人家,發現他們來之前還有不少人坐在村口閒談,看見他們之後立刻就變了臉,有的直接起身回家了。
  現在已然接近黃昏時分了,按理說應該有人農忙回家,空蕩蕩的村道上卻沒見幾個人,人人臉上都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憂慮。
  跟著邱樹回了家,剛進門,邱樹的大嗓門就又響起來:「雪娘,月兒,小松,都出來,來見見咱們家的兩位客人。」
  他邊說邊把大門關好上鎖,正要帶著人往院裡走,主屋裡就出來一個女人。
  那女人容貌秀美,帶著成熟、婦人的韻味,身上穿得粗布麻衫,只是她眉心微蹙,臉上帶著與那些村民差不多的憂慮。
  「這麼大聲做什麼?孩子們都睡了。」雪娘壓低了聲音,伸手給邱樹擦掉額角的髒污,才將目光轉向身旁的郁寧兩人。
  她沖兩人點頭微笑,眼裡卻帶著防備:「不知二位是......」
  邱樹主動道:「這是沈兄弟,這是宣兄弟,他們兩人......」
  說到二人來歷,他頓了頓,郁寧連忙接上:「我們進山找些東西,不小心迷路了。」
  「對對。」邱樹接收到郁寧的眼神,連忙幫腔,眼看著雪娘還要再問,連忙摟著自家妻子的肩膀往屋裡走:「都在這乾站著做什麼?來來來,回屋說。」
  屋裡比外面昏暗不少,邱樹家裡並不富裕,現在天色還早,自然沒必要浪費這個燈油錢。
  「雪娘,你去把這野雞熬成湯吧,家裡還有面嗎?再烙些餅給兩位兄弟吃。」
  「家裡早就沒面了。」雪娘臉色不太好,「這野物你不是要拿到鎮上去賣的嗎?」
  邱樹臉色不自然一瞬,隨即豪爽笑道:「沒事明天可以再打嘛,今天來了兩位小兄弟,咱們身為主人自然要好好招待。」
  雪娘還想再說什麼,看見邱樹的臉色也就沒再提了,提起綁好的野雞顧自出了屋門。
  「真是麻煩大邱哥了。」郁寧看出這家人艱難的處境,自然不好佔人便宜,可惜他身上也沒帶什麼銀兩,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那個裝凝玉膏的盒子。
  他下意識要掏出來,手卻被秦睢按住。
  郁寧這才回味出自己行為的不妥,連忙按下不提。
  .
  晚上是跟邱家人一起吃的,邱樹的兩個孩子也醒了,一聽說要吃肉都高興地拍手,他兩個孩子都生的聰明可愛,男孩六歲,叫小松,女孩三歲,叫月兒。
  席間的氣氛總比剛來時輕鬆不少,雪娘雖對兩人多有防備,一頓飯下來也看出兩人不是惡人,主動去給他們鋪床去了。
  邱樹家並不大,能睡覺的一共只有兩個屋子,本來是給兩個孩子準備的,現在郁寧他們來了剛好住下。
  「寒舍粗陋,還望兩位客人不要嫌棄。」雪娘似乎識得些字,說話要客氣有禮得多,等兩人安置好,就出去了。
  明明只流落了兩三天,郁寧卻覺得自己已經半年沒有睡過床了,床板很硬,躺下時他依舊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郁寧裹緊了被子,餘光瞥見身邊秦睢臉色蒼白,頓時有些不安。
  「陛下怎麼了?是傷口裂開了嗎?要不要再上點藥?」
  「沒事。」秦睢搖頭拒絕,跟著躺下來,額角的汗珠順著他俊美的側臉流下來,沒入黑髮間。
  郁寧小心避開他的傷口,起身替秦睢掖了掖被角,只是被子太小,往秦睢那邊帶了帶,郁寧自己這邊就露了個縫。
  郁寧沒察覺,只是關心道:「我聽大邱哥說這附近鎮上有醫館,陛下要是不舒服,明天咱們去看一看吧。」
  「不用。」秦睢閉上眼:「你的凝玉膏已經是最好的療傷藥了。」
  默了一瞬,他又道:「不要在人前露出來。」
  凝玉膏的盒子裝飾華麗,不知這藥膏珍貴的外人也會被這樣華麗的盒子吸引,萬一起了別的心思,就麻煩了。
  郁寧還有些猶豫:「大邱哥家不是很富裕,再養活咱們兩個人,未免有些吃力......不如我把上邊的寶石給他拿去賣了吧。」
  那顆紅寶石只有指甲蓋大小,並不引人注目,而且郁寧當初對外說的身份便是世家公子,能拿出這樣的東西也不意外。
  沒想到秦睢依舊搖了搖頭,他朝郁寧伸出手:「你把東西給我。」
  郁寧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將盒子交給他。卻見秦睢手一用力,將上邊的銀線拆下來,放在郁寧掌心。
  「你明天把這東西拿給邱大嫂吧。紅寶石咱們這兩天找機會親自去換......讓他們去,容易打草驚蛇。」
  秦睢難得多解釋了兩句。
  郁寧答應下來,轉念一想也覺得秦睢說得對。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很難不保證有人惦記。
  況且那盒子上的銀絲也不少,拿出去換錢夠這節儉的一家人吃小半年。
  「明日我同邱樹一起去山上打獵。」秦睢開口又道:「你留在家,順便看看這村裡是什麼情況。」
  郁寧想起來時這村裡人排斥的態度,心裡也覺得疑惑,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郁寧正要閉上眼,想起秦睢的前半句話,不由又擔心起來:「陛下的傷還沒好,不如明天在家裡養傷,臣妾跟著大邱哥去山裡吧,臣妾近來身體強健......」
  秦睢額角跳了跳,沒等郁寧話說完,伸手摀住他的臉。
  秦睢的手很大,足以將他整張臉蓋住,溫熱的掌心觸碰到郁寧的唇瓣,他立刻閉上了嘴。
  熟悉的氣息將人包裹,秦睢的手鬆開,身體卻貼過來,郁寧身上因為單薄棉被帶來的一點寒氣也被徹底驅散了,腦子裡的盤算成了混沌,他默默閉上了眼。
  秦睢下巴擱在他腦袋上,跟著也閉上眼,聲音帶著不耐:「廢話這麼多,快睡。」
  郁寧乖了:「哦......」
  .
  第二天一大早,秦睢就跟邱樹上山打獵了。
  郁寧沒睡多久也起來了,他換上雪娘準備好的乾淨衣服,將自己和秦睢的衣服拿去洗。
  雪娘恰好也要洗兩個孩子的衣服,本來說要幫郁寧二人的一起洗了,郁寧哪好意思讓她忙前忙後,連忙拒絕。
  邱家院子裡有一口祖上傳下來的水井,倆人就在院子裡洗。
  郁寧少年時多受繼母磋磨,倒是洗過幾次衣服,後來郁淮安替他買了個小廝,便再沒有過了,而今重新拾起來,難免有些生疏。
  雪娘看他搓了半天也沒把秦睢外袍上的血漬洗乾淨,忍不住接過來:「還是讓妾身來吧。」
  郁寧訕訕遞過去,認真地看了會雪娘怎麼洗衣服,郁寧眸光一亮,想起自己懷裡的那些銀線,連忙掏出來。
  「大嫂,我有個東西要給你。」郁寧看了看四周,將東西遞過去:「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不要聲張,悄悄收下就好。」
  雪娘狐疑地接過來,待看清手心裡是什麼東西之後,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連忙推拒:「不不不,這太貴重了沈兄弟,不行,我不能要......」
  「您就收下吧。」郁寧硬是將東西塞回雪娘手裡:「家裡不寬裕,我和郁大哥來住已是多有叨擾了,這點心意您就收下吧。」
  雪娘再三推拒不下,便也接受了。家裡快要揭不開鍋,還有兩個孩子要供養,她得考慮實際。
  「多謝沈兄弟......想必家裡的情況你也看出來了。」雪娘苦笑道:「以前家裡還能勉強溫飽,自從村裡出了那樣的事,就越發......」
  她話沒說完,像是觸碰到什麼禁忌,立馬就閉上了嘴。
  郁寧眸光一動,本能覺得雪娘說的事就是村裡人對他們態度不對的原因。
  他正要問,邱家大門卻突然被人用力敲響。
  「------砰砰砰!」
  「邱家嫂子在家嗎?」門外的大漢一邊拍門一邊喊:「村長找你有些事,還請出來商量。」
  雪娘與郁寧俱是面色一變,尤其是郁寧,他本能覺得這些人應該是來找自己跟秦睢的茬的,不禁眸色沉重,心裡也有些慌亂。
  秦睢不在,他該怎麼辦?
  不行,他得穩住。
  郁寧深深呼出一口氣,對雪娘道:「邱大嫂,咱們一起出去吧。」
  雪娘點了點頭,跟郁寧一起去開了門。
  兩人剛把門打開,門外的人就衝進來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老者,身旁跟著兩三個粗莽漢子,皆是表情不善。
  「這位便是我們舊塘村的村長。」雪娘道。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追到這裡呀!啵啵啵啵啵!
  每晚九點左右更,可能會晚一點orz,超過十點會請假,沒看到更新可以看看另外說一下,倒吊的行為是有可能致死的,此處劇情需要,不要模仿orz,感謝評論區babe的提醒~另外:舊文不要看了,記住新的我吧,給孩子留條底褲吧謝謝大家惹~感謝在2020-11-1121:45:22~2020-11-1223:59: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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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變故
  「村長,這是我娘家那邊的侄子,這次是來我家住幾天。」雪娘介紹完村長,當即替郁寧扯了個慌,試圖將此事輕輕揭過。
  郁寧順著她的話看去,正對上那張蒼老的臉。
  「硯安見過村長。」郁寧刻意忽略對方不善的目光,向對方行了一禮。
  那村長臉色稍霽,卻沒搭理郁寧,反而問雪娘:「你家男人上山去了?」
  事實上,他們正是看見邱樹上山了才會挑這時候來。
  雪娘疑惑:「是有什麼事嗎?」
  村長看了郁寧一眼,皺眉道:「站在門口像什麼樣子?進去說吧。」
  雪娘放兩個孩子去院子裡玩,這才領著村長幾人進了屋,不算很大的主屋當即顯得有幾分擁擠。
  「雪娘。」村長見人齊,才又開口道:「當初大邱執意要娶你,雖然我們一開始不贊同,可後來也沒有薄待你們一家吧?」
  雪娘一愣,神情頓時有些不自然:「村長說的是。前幾年我生月兒難產的時候,還是您派人跟相公一起請大夫的。大恩大德,雪娘一家沒齒難忘。」
  見她態度還算恭敬,村長臉色好了一些,只是他餘光掃過一旁的郁寧,神色又一緊。
  「可咱們村裡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你也不是不瞭解。這不,昨天又那劉家就......」村長頓了頓,又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家領兩個男人回來是什麼意思?還嫌不夠亂嗎?」
  雪娘此事自然是幫著郁寧,她連忙解釋:「他們就是我娘家的遠房親戚,暫住兩天就走了。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郁寧連忙也跟著幫腔:「是啊,我們就是暫住,不出幾日便走了。不會給村裡添麻煩。」
  「哼。」村長哼笑一聲,蒼老渾濁的眸子掃過郁寧,又落在雪娘身上:「你當我不知道你娘家人早死光了嗎?」
  一人當即附和:「就是,說什麼娘家人,別是你在哪偷的漢子吧?」
  「你!」
  他這一番話說的著實難聽,雪娘當即眼睛就紅了,她剛要辯駁,就被一旁的郁寧攔下來了。
  事到如今,他哪能不知道村長是針對他們?
  「我們是跟著大邱哥來的,怎麼就與邱大嫂有干係了呢?」郁寧說話難得強硬:「村長,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畢竟趁著大邱哥不在,在這欺負邱大嫂一個弱女子,傳出去也挺難聽的不是?」
  這兩天的生死遭遇,加上這半年再宮中的所見所聞,郁寧早就不是剛進宮時那副侷促的模樣了。
  因而遇到眼前的狀況,他也沒慌。
  「你怎麼說話呢!」村長還沒開口,剛剛敲門的那個人就開口了,他只比邱樹矮一點,同樣身材健碩,向前一站,看著就不好惹。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罷了,這位大哥怎麼還急了呢?」郁寧微微一笑,鎮定自若,倒真把在場幾人唬住了。
  室內一時陷入安靜。
  「行了!大志,回去!說的什麼話,不嫌丟人嗎?」眼看著場面不受自己控制,剛剛還默不作聲的村長此刻又站出來,敲了敲枴杖。
  「不知這位公子......」
  「姓沈。沈硯安。」郁寧點頭致意。
  「沈公子。」確定這個名字是陌生的,村長心中底氣更足:「雖然不知道您和您那位朋友來這裡有什麼目的,但老朽還是勸你們打消這個念頭。」
  「舊塘村不歡迎外來者,更不歡迎來破壞村子的人。老朽言盡於此,限你們今天之內離開,否則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郁寧心一沉,嘴上卻道:「我與兄弟借住大邱哥家,足不出戶,不知又礙著村裡人什麼事呢?」
  「更何況,我們只是借住幾日便要離開,不知村長又是為何如此容不得人,竟連一晚也不讓呆?」郁寧笑了一下,清亮的雙眸裡儘是鎮靜:「該不會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怕我們兄弟撞見吧?」
  「你!」村長面色微變,敲了敲手中的枴杖指著郁寧道:「血口噴人!」
  「讓你走是為了你好,老夫勸你不要不識抬舉,別白白在這山野之地丟了性命!」
  不等郁寧再說話,他轉身,給周圍人使了個眼色,道:「咱們走。」
  話音剛落,主屋的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
  邱樹家門板顯然不怎麼結實,只一腳就搖搖晃晃的差點掉下來,屋裡眾人目光霎時都被這一聲巨響吸引過去。
  郁寧目光一喜,越過人群往門口走,正看見秦睢陰沉著一張臉往屋裡走。
  他手裡提著那柄伴隨兩人一路的長劍,劍鋒向下,鋒銳之氣卻足以讓在場人心生震懾。
  這劍是沾過血的。
  「剛剛。」秦睢抬眼,目光掃向眾人,落在郁寧身上時頓了頓:「是誰說要讓我們丟了性命?」
  在場人目光無不驚懼,就連剛剛那個健碩漢子此時也啞口無言。
  他赤手空拳,秦睢卻拿著劍,想也知道不是出頭的好時候。
  「你你你!」村長握緊了手中的枴杖,又急又氣:「你做什麼!眾目睽睽之下,你難道還要行兇殺人?」
  「未嘗不可。」秦睢微笑,與方才郁寧的笑容十分相似。
  村長深吸口氣,正猶豫之際,秦睢身後的邱樹站了出來。
  他看了眼雪娘,確保對方平安,又目帶憤怒地看村長:「村長。不知道您清早來我家所為何事呢?何不挑我在的時候,欺負我家雪娘算什麼?」
  他一開口,雖是質問,卻也給了村長一個台階下,村長心裡鬆了口氣,沉著臉道:「我們來的時候碰巧你沒在家,何至於就是欺負你家女人了?」
  「再說,」他看了眼秦睢,語氣不得已溫和了些,「我們好言規勸,你們不領情,這就叫欺負了?」
  「你若再說廢話,我便讓我手裡這把劍嘗嘗血。」秦睢提著劍走進來,人群自給他讓路。
  他走到郁寧身前,低頭看了他一眼,又將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不知為什麼,郁寧覺得秦睢看自己的眼神有讚賞。
  來不及等他細想,又聽秦睢道:「況且,我們便是不走,又怎樣?」
  橫的碰上更橫的,這群人也就服軟了。
  那村長全然沒了面對郁寧時的豪橫,他低頭歎了口氣,眼神中卻閃過一抹奸猾。
  默了一瞬,他抬頭,低聲道:「實不相瞞,老朽也不是有心趕兩位,實在是最近村裡發生了太多事,讓人不得不防備。」
  郁寧下意識問:「什麼事?」
  「這要從兩月前說起了。」村長道:「原本我們在這生活了幾十年,什麼事也沒有。偏偏兩月前,周圍幾個村子不約而同都得了一種怪病。幾乎每隔幾天都會有人家死人,找不出規律,更發現不了原因,常常早上人一醒,就發現身邊人屍體已經涼了半節......」
  「唉,不說了。」村長搖了搖頭,對兩人道:「我們之所以當這個惡人,也是為了兩位的安全著想。你們若不信老朽所說,也盡可以問大邱。」
  郁寧目光轉向邱樹,見對方衝自己點頭,該是卻有其事了。
  不過這事確實有些蹊蹺。
  心裡的疑惑暫時壓下不提,郁寧跟身旁的秦睢對視一眼,又看向村長一夥,道:「這便不勞村長費心了。且不說我們暫住幾天就要走,便是真碰上這樣的怪病,也是生死有命,絕不會怪各位沒有提醒。」
  村長一愣,眸光微動,還要再說:「可......」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郁寧截住了他的話頭:「各位請回吧。」
  「......」
  心中尚有顧慮,可看秦睢如同殺神一樣站在郁寧身邊,那村長便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告辭。」
  「......」
  送走村長一行人,郁寧立刻卸了身上端著的架子,他鬆了口氣,下意識搖搖身旁秦睢的手:「你可算回來了......」
  「有人通知了邱樹,我們便回來了。」秦睢說完,頓了頓,摸摸郁寧的腦袋。
  「做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俺來了babe們!
  今天沒寫多少,前二十個評論發紅包叭!很喜歡你們的評論,希望你們不要不識抬舉(bu侍)


第32章 又來
  一群人坐下一番詳談,郁寧這才瞭解事情始末。
  正如村長所說,這村裡自兩月前便有大批村民突然猝死,男女老少都有。
  官府衙門也來調查過,仵作檢查了屍體,一無所獲。
  那些死了的人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更沒有中毒,只是在非常普通的一天裡,突然就沒了聲息。
  「外面那些人都說我們幾個村受了詛咒,都不肯跟我們做生意了。」
  邱樹歎了口氣:「之前我獵的那些皮貨都好賣,現在都是價壓到最低才賣的出去。」
  本來以他的能力,家裡不至於這麼窮的。
  「原來是這樣......」郁寧這才真正明白事情緣由,心中也不禁擔憂起來。
  人對未知的事情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萬一......萬一他們也得了這樣的怪病呢?
  他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睢,卻見對方依舊是那副俾倪不耐的模樣,似乎根本沒把這事放在眼裡。
  郁寧心中莫名安定下來。
  管它呢,他又不是一個人。
  「我們去山上。」秦睢收了劍,將郁寧那把短刀遞給他:「若他們再來,你立刻就走,去山上找我,或者自己躲起來。」
  「好。」郁寧點頭答應。
  不過這位村長該是被秦睢今日的聲勢忌憚,一整天都沒再出現。
  天剛擦黑,秦睢兩人才回來了。
  「雪娘!沈兄弟!快出來!」邱樹聲音聽著喜滋滋的,郁寧眸光一亮,連忙起身跑出去。
  剛推開屋門,就見邱樹興奮地拍著秦睢的肩膀,誇讚道:「宣兄弟的箭術真是太強了。」
  秦睢任由邱樹拍著自己的肩,倒也沒有生氣,淡漠著一張臉拎著手上的獵物。
  郁寧興奮地上前:「都獵了什麼?」
  「可不少呢!」一旁的邱樹興沖沖道:「兩隻獐子,四隻花尾雞,五六隻兔子,我們去了河邊,宣兄弟還射中了兩隻綠頭鴨,一隻雁!」
  郁寧瞪大了眼,發出誇張的一聲「哇」,「真厲害。」
  「獐子太大,我們就近賣了,剩下的東西提回來,明天去鎮上的早集賣!」邱樹樂呵呵地將兩隻花尾雞,還有一些野菌遞給雪娘,吩咐道:「今晚熬個雞湯,再隨便做點。」
  雪娘也是抿唇直笑,將東西提過來就進廚房了。
  邱樹去逗兩個孩子了,郁寧跟在秦睢後邊進了他們自己的屋。
  郁寧偏頭小聲道:「陛下真厲害。」
  秦睢想起院裡晾的那些衣服,挑了挑眉:「你也不錯,還會浣衣呢。」
  「......」郁寧小聲:「您這是在誇我嗎?」
  秦睢沒聽清:「什麼?」
  「臣妾是說,」郁寧當即換了口風:「臣妾做的這些遠不及陛下。」
  秦睢沒再就著這個話題與郁寧糾纏,而是道:「明天我跟邱樹去鎮上看看,順便買一些東西。」
  郁寧有點心動:「臣妾能去嗎?」
  秦睢覷他一眼:「你去做什麼?上趕著被抓?」
  他一個人的容貌就夠扎眼了,再帶上郁寧,簡直就是活靶子。
  郁寧:「哦......」
  「還有。」秦睢又道:「回宮之前,不要叫我陛下,也不要自稱臣妾。」
  「那我叫您什麼?」郁寧試探著叫:「宣遲霄?遲霄還是宣哥?」
  秦睢垂眼看他:「......隨你。」
  郁寧忍不住抹了把汗。
  說是隨他,他要是真敢隨便,秦睢不得把他活剮了?
  郁寧小聲道:「那我就暫時叫您遲霄了。」
  兩人說了會花,郁寧想起村裡的怪病,還問了秦睢:「您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秦睢冷聲反問。
  「哦......」郁寧想想也是,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太過依賴秦睢了。
  他沒再說話,又給秦睢換了藥。
  解開布條,郁寧彎身仔細看他的傷。
  好在秦睢的傷口這兩天看著好多了,郁寧看見新肉長出,總算鬆了口氣,他將凝玉膏細細抹在秦睢的傷處,又給他換了新的纏布。
  看了眼手裡所剩無幾的凝玉膏,郁寧不禁歎了口氣:「藥快沒了。早知道應該多拿點的。」
  秦睢:「有那麼多早知道,我還會受傷?」
  「況且,這藥用料極珍貴,一年不過一盒,你上哪去多找點?以為這是隨處可見的蘿蔔嗎?」
  郁寧:「......」
  這毒怎麼沒抹到秦睢嘴上呢?不用把他毒死,毒啞就好。
  說話間屋門響了,邱樹的聲音在外面傳來:「宣兄弟,沈兄弟,吃飯了!」
  「知道了。」郁寧連忙回,又看向一旁的秦睢:「陛......遲霄,走吧。」
  「嗯。」秦睢起身,腳步卻趔趄了一下。
  「陛下,沒事吧?」郁寧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的手臂。
  「沒事。」秦睢站穩,看著倒與平常沒什麼區別,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郁寧有心再問,看著秦睢不願多說也就沒再問了,只道:「您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倆人一起出了房門,這才發現晚飯是在院子裡吃的。
  圓桌周圍有幾個簡陋的板凳,桌上有幾道小菜,最中間是燉的軟爛香濃的雞湯。
  邱樹的兩個孩子早早就坐在那看著一桌好菜流口水了,邱樹坐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不讓他們提前偷吃,桌子的上首位置還空著,顯然是留給兩人的。
  郁寧還有些不好意思,秦睢卻是神色自若地坐下。
  他久居帝位,哪怕穿著粗布麻服,通身屬於上位者的氣勢將他與常人區分開,而今天的村長也正是為他這股氣勢所懾。
  一旁的邱樹熱情道:「來來來,兩位兄弟今日好好嘗一嘗雪娘的手藝。」
  郁寧低頭道謝:「多謝大邱哥了。」
  「都是兄弟,說這些做什麼?」邱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對兩人道:「你們今日交給雪娘的......她都告訴我了。要是往日,這錢說什麼我們夫妻也不能要......可最近實在是......」
  他話一頓,搖頭歎道:「不說了。大恩不言謝,兩位兄弟的恩情,我們一家都記在心上了。」
  「大邱哥說這些做什麼?」郁寧擺擺手道:「該是我們感謝你們一家,要不是你們,我們可就要無處可去了。」
  邱樹正要說話,雪娘就端著最後一道菜過來了,郁寧忙道:「不說這些了,吃飯吧。」
  山餚野蔌自然不如皇宮裡做的精細,可這已經是郁寧這些天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眼看著秦睢沒吃多少,又想起他剛剛在屋裡還差點暈倒,郁寧便將他的碗拿過來,盛了滿滿一勺雞湯,又夾了幾塊細嫩的雞肉,還貼心地將雞皮扒了放自己碗裡。
  一連盛了三碗,秦睢面色不善地扔了勺子。
  郁寧還沒反應過來,又給秦睢夾了塊肉:「遲霄,你怎麼不吃啊?多吃點。」
  秦睢鳳眸盯著郁寧,俊臉陰沉:「你是在餵豬嗎?」
  「......」郁寧抬頭,這才看見秦睢臉色不對。
  他訕訕收回勺子,卻忘了移開眼,心裡話毫無防備地脫口而出:「這怎麼連自己都罵呢?」
  秦睢:「......」
  眼看著秦睢要發飆,郁寧連忙將他的碗端走:「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當著外人的面,郁寧又認錯認得這麼乾脆,秦睢一口氣只得憋回去,愈發面沉如水。
  .
  鎮上的集市比城池的早市還要早許多,加上舊塘村離鎮上遠,兩人昨夜便商量著要早點走了。
  第二天外面雞叫聲還沒響,秦睢就已經起床了,他把郁寧從床上撈起來,硬是將人叫醒,冷著臉道:「替朕寬衣。」
  郁寧眼皮打著架,意識根本沒清醒:「不是說回宮前不露身份的嗎?」
  這怎麼還擺上架子了?
  秦睢扯他的臉:「你在質疑朕?」
  郁寧被扯的一激靈,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陛下聽錯了。」他硬著頭皮找補:「臣妾是說陛下如此辛苦,臣妾心疼。」
  秦睢哼笑一聲,又拍郁寧的腦袋:「不是說在外面不要叫陛下,你是不把朕的話放在心上嗎?」
  郁寧:「......」
  不是你先開始的嗎!
  合理懷疑秦睢是在報復自己昨晚的事,郁寧緊閉著嘴不再說話,專心替秦睢繫腰帶。
  剛收拾完,就聽見邱樹在外面敲門了。
  剛送秦睢走出房簷,郁寧發現細小的雨滴飄到臉上。
  下雨了。
  郁寧問:「邱大哥,家裡有傘嗎?」
  「哪用得著那個。」邱樹轉身去找了兩件蓑衣,遞給秦睢一件:「穿這個就成了。」
  半月前還有人親自撐傘,如今卻要穿這破舊的蓑衣。
  郁寧怕秦睢生氣,連忙接過來,笑道:「我來替你穿吧。」
  秦睢抬眸看他一眼,「嗯」了一聲,倒是什麼也沒說。
  送走秦睢,郁寧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
  左右今天無事,他打算睡到自然醒。
  然而他只多睡了一個多時辰,就被外面傳來的砸門聲驚醒了。
  匆匆穿好衣服出去,郁寧正對上剛出屋門的雪娘,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浮現一抹憂色。
  雪娘:「我去開門。」
  郁寧點頭,轉身回屋,手裡拿了短刀,又將匕首塞進懷裡。
  他剛打算出去,就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
  「昨天來你家的那倆小子呢?讓他們滾出來!」
  郁寧心一沉,大步出了門,發現局勢比自己想的還要糟糕。
  幾乎半個村的村民都來了,院裡烏泱泱擠滿了人,為首的還是昨天的村長和那個粗莽漢子。
  「我就是。」郁寧向前一步,握緊短刀的手心沁出了汗:「你們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趕你出去。」那漢子大聲道。
  他話音剛落,人群裡也吵鬧起來,聲音漸漸彙集成一處,清清楚楚地傳進郁寧耳朵裡。
  「滾出去!滾出去!」
  郁寧眸光一沉。
  來者不善,這群人是算好了秦睢和邱樹此刻已經走遠才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紅包已發,看評論很多所以我發了三十個,結果狗晉江,把充的錢都給我發完了!心碎時刻T_T前幾個似乎是兩個紅包,應該是系統bug,恭喜這幾個幸運兒~我得緩一緩,等下次有錢了再給你們發T^T啵啵啵啵啵!晚安!感謝在2020-11-1400:00:01~2020-11-1423:59: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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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記得
  秦睢跟邱樹早就走遠,就說此刻有人跑去通知他們,一來一回也晚了,根本趕不回來。
  所以現在的場面,只能是郁寧一個人應付。
  怎麼辦?
  郁寧從沒遇見過這樣的場面,心裡不禁有些慌亂。
  他與身旁的雪娘對視一眼,看見她腳邊被嚇哭的兩個孩子,拚命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行,他不能慌。
  郁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一旁沉默的村長:「明人不說暗話,村長有話便直說吧。」
  這群人,或者說村長,究竟為何這麼容不下他們?
  僅僅是因為這場怪病嗎?
  還是怕他們這些外來者會發現什麼不該發現的秘密?
  「老朽沒什麼好說的。」村長臉上全然沒了昨日看見秦睢的驚慌,格外鎮定道:「公子收拾東西乖乖離開,咱們彼此也好相安無事不是?」
  「我們不過暫住幾日,村長為什麼就這麼容不下我們呢?」
  郁寧目光望向眾人,又道:「我們來這裡兩天,自認為沒給村裡添什麼麻煩,更何況這村裡的怪病也不是自我們來才有的,為何大家這麼容不下我們?」
  他一番話說完,村民們的聲音都小了不少,村長身旁一中年男子見聲勢不對,連忙悄悄拽了拽村長的袖子。
  村長被提醒一番,忙道:「因為你們衝撞了山神!山神降下這怪病就是為了警示我們,你們的到來衝撞了山神,山神會更生氣!」
  郁寧更覺得其中有蹊蹺了,他不信鬼神,更沒有那群村民好糊弄,當即冷笑道:「你說衝撞了山神,山神有什麼警示嗎?」
  村長:「因為你們的到來,昨晚又死了兩個人。」
  「既然從兩月前就經常死人了,為什麼要把這事推在我們身上呢?」郁寧皺眉反問:「還是其中另有隱情,村長怕被我們發現?」
  「你!一派胡言!」村長氣的老臉漲紅,剛剛那名中年男子此刻才終於開口。
  他始終隱在人群中,聲音卻響亮:「武村長平常為大家做了多少,大家都看在眼裡。現在要因為這個外人懷疑村長嗎?我看這個人就是為了留在這而狡辯!」
  他此話一出,人群再次附和起來。
  這些大字不識的村民往往愚昧,幫親不幫理,兩相對比之下就不肯再聽郁寧辯解了,又一起喊著讓郁寧滾出去。
  一旁的雪娘試圖替郁寧說話,可惜她人微言輕,早就被人群的聲浪淹沒。
  「此時不動手,還等什麼?」中年漢子在村長耳邊低聲提醒。
  「達子,動手!」村長一聲低喝,昨天那粗莽漢子就站出來直接要動手。
  糟了!
  眼看著那雙粗糙的大手就要伸過來,郁寧心一橫,袖筒的短刀亮出,直接朝達子手上砍。
  「別過來!」
  人群霎時一靜,達子手縮得快,倒也沒傷著,只是他投鼠忌器,一時還真被郁寧身上這股子氣勢震懾。
  這人昨天看著還有幾分軟弱,今天怎麼像昨天那個拿劍的男人了?
  一個兩個,都這麼橫......
  達子心裡想著,眼神看向身旁的村長:「怎麼辦啊?」
  「動手!他不敢傷你。搶他的刀!」
  村長話音剛落,就看見短刀一橫,直直衝郁寧自己脖子上揮去。
  「別過來!」郁寧將短刀橫在自己脖子上,鋒銳的刀刃剛觸碰到肌膚,就留下一道血痕。
  「我是動不了你們。可我敢動我自己。」郁寧拿著刀向前一步,走出屋簷下:「若我死了,我同伴必定會為我報仇。實話告訴你們,我家裡也有些勢力,若他們知道我今日死在這,你猜他們會不會罷休?」
  雨不知何時大了,雨水順著郁寧清俊的臉流下,耳畔的亂髮貼在他臉上,看著狼狽,卻又多了幾分狠絕。
  沒人不相信,他真會做出這樣的事。
  雖然場上眾人暫時被震懾住,郁寧依舊沒放鬆。
  事情還沒完。
  他正猶豫著去還是留。
  雖然秦睢走前交代過,可若是他現在自己走,秦睢又要怎麼辦?
  這些人看著不把他們趕出很遠不罷休的樣子,勢必不會讓他們在附近逗留。
  更何況,他現在若是態度軟化,那些人勢必覺得他只是個花架子。
  正當郁寧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擁擠的人群裡突然擠出一個人。
  「讓讓,讓讓!」一位看著年紀跟村長差不多的老頭站了出來,看見郁寧橫刀面對眾人的模樣,不由跺了跺腳。
  「何至於此啊!這位小兄弟,請先把刀放下。」
  那人試圖靠近,郁寧防備地後退兩步。
  雖看出對方對自己並無惡意,郁寧也沒放鬆,冷聲問道:「你是誰?」
  「老朽是隔壁村村長,姓文。」文村長與舊塘村的這位武村長顯然是老相識,見郁寧不肯鬆手,連忙對身旁的武村長道:「老武,將人放了吧。」
  武村長皺眉拒絕:「老文,雖然咱們私交不錯,可這到底是我們村的事,你做什麼要摻合?」
  「說來話長。」這位文村長看了眼郁寧,道:「你可還記得五日前我們村裡來的那位道長?」
  武村長有些印象:「你是說將孫家死去的孩子救回來的那位?」
  「正是啊。」文村長一拍大腿道:「那位道長說了,這兩位是他的同伴,此番來是來找他的。囑托老朽專程來這一趟,讓他們先在這住著。」
  「他們怎麼認識?」武村長為難地看了眼身後的中年男人。
  這下倒是麻煩了。
  「不知道。」文村長歎服道:「道長可是有真本事的人,我這幾天跟在他身邊,從未見他來過你們這裡,可他分明又知道這兩人的長相穿著。大概是算出來的吧。我雖只見了一人,想來那人模樣應該也與道長所料不錯。」
  「道長還說過兩日就要來你們村救人呢。」文村長道:「現在就把人放了吧。不管他們與道長是否認識,既是道長要保的人,咱們也別多作為難。」
  文村長看了眼郁寧,眸中精芒一閃。
  單看這人與道長同樣出色的容貌,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
  「村長,要不......把人放了吧。」達子率先猶豫道。
  其他人也紛紛應和,顯然都是對那位道長早有耳聞。
  他們雖然愚昧,卻也知道性命攸關。萬一那道長生氣,不給他們看病怎麼辦?
  與身後中年男人對視一眼,村長終於猶豫著點了點頭:「既如此......好吧。」
  「你們不可在村裡隨意走動,更不要隨意衝撞山神。」村長終是點頭答應。
  得了他這句保證,郁寧才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刀。
  事情既已解決,再呆在這也沒什麼意思,眾人即將散去,郁寧突然叫住了正要走的文村長。
  「想必文村長也看出我們與那道長並不認識。」郁寧開門見山地問:「不知那位道長姓甚名誰,是何方人氏?」
  「這個老朽也不知道。」文村長苦笑一聲,「道長行蹤飄忽不定,近日在我新塘村停留已是大幸,老朽怎敢再問許多?」
  「那他......」
  郁寧還要再問,卻見文村長擺擺手道:「公子若想知道,不如親自去找道長吧。老朽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郁寧只好將滿肚子的疑問嚥回去。
  .
  秦睢兩人傍晚才回,秦睢買了許多東西,兩人是坐別人的驢車回來的。
  只是兩人剛下驢車,秦睢就被翹首以盼許久的郁寧叫走了。
  郁寧將今日發生的一樁樁事都說給秦睢聽,包括一些極微小的細節。
  譬如武村長身後的那個中年男人。
  想起文村長口中的那位道長,郁寧不禁歎了口氣。
  「陛下,您說,那人會不會是來追殺我們的呢?」
  不等秦睢回答,他又自己否定了:「不可能,若是要殺我們,沒必要費這麼多功夫。」
  「那他為什麼要救我們呢......」
  郁寧自言自語了一會兒,見身旁的秦睢一言不發,心裡不禁有些著急。
  「陛下、不,遲霄,你覺得呢?」
  「說完了?」秦睢反問他。
  「說完了。」
  郁寧點頭,話音剛落,腦袋就被秦睢打了一下。
  「啊!」郁寧沒防備,疼得叫了一聲。
  沒誇他英勇也就算了,怎麼還拍他頭?
  抬頭看了眼秦睢,郁寧默默低頭,心中委屈。
  「怎麼?覺得委屈?」秦睢垂眼看著郁寧,反問他:「我臨走前怎麼跟你說的?是要你在那跟人拚命嗎?」
  郁寧一愣,頭深深埋下,聲音細若蚊吶:「情勢所迫......」
  秦睢冷笑一聲:「好一個情勢所迫。萬一那些人趁機奪走你的刀呢?萬一那些人將你殺了,又騙我說你走了呢?左右沒多少人知道我們來這裡,殺了我們也不會有人知道......你還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嗎?」
  他一番話說完,郁寧已經羞愧得抬不起頭了。
  「是我想差了,對不......」
  「不用跟我道歉。」秦睢掃了他一眼:「記住,永遠不要把自己的性命當作威脅人的籌碼。」
  「除了你自己,沒人會在意。」
  郁寧一愣,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秦睢的神色。
  他那張臉依舊俊美淡漠,與平常並無不同,郁寧卻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
  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秦睢瞟了郁寧一眼,看見他頸間的傷痕,頓了一下。
  「塗藥了麼?」
  「什麼?」郁寧沒反應過來。
  秦睢沒說話,只將凝玉膏丟給他:「本來就不好看,留疤更就更醜了。」
  「是......」郁寧悶聲接過來,一反常態地沒有別的反應。
  秦睢知道他還在自責,便轉了話題,又說起郁寧提到的那位道長。
  「至於那位道長,不用著急。他等不到我們,自然會出現。」
  郁寧好奇:「為什麼?」
  「因為我有腦子。」
  秦睢掐了把他的臉,起身道:「行了,先去吃飯吧。不是說他過兩天就要來嗎?到時候就知道了。」
  郁寧只得暫時按捺下來。
  .
  晚飯沒有昨晚豐盛但也比剛來時好多了。
  吃完飯,倆人便又回了屋。
  秦睢當了那顆紅寶石,換的錢自然不少。
  那顆紅寶石的成色極好,他雖然得了不少銀兩,可到底還是虧本生意。
  秦睢也沒在意,畢竟皇宮裡那東西多得是。
  換了的銀兩,秦睢將兩人這幾天所需的吃穿用度都買齊了,還出錢給邱家一家買了布料方便他們自己做。
  他將買來的東西拿到屋裡,扔給郁寧一套做好的衣服:「試試。」
  「給我的嗎?」郁寧有些驚喜,脫了外衣換上,束好腰帶,郁寧驚訝了。
  「剛剛好。」
  秦睢往他細瘦的腰上瞥了一眼,「嗯」了一聲。
  沒量過就能做到分毫不差,這也太厲害了!
  郁寧剛要開口感謝,像是想到什麼,忽地一頓。
  不對,不是沒量過。
  秦睢發燒那晚,他的手分明伸到自己衣服裡來了,還......還在他腰上摸了那麼多遍......
  「怎麼了?」一旁的秦睢發現了他神色不對。
  「沒、沒什麼。」郁寧抬眸,沖秦睢笑的有些不自然。
  所以那晚的事......秦睢都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郁寧:打頭好疼,能不能換個肉厚的地方?
  秦睢眼睛往下挪:你確定?
  郁寧:還是算了......
  來了!多寫了點所以來晚了orz
  看評論區好多撒花打卡的,總覺得不夠有排面,以後大家如果想評論又不知道評論啥,不如評論『牛逼』吧
(:」∠)_
  來兄弟們把『牛逼』打在公屏上!感謝在2020-11-1423:59:43~2020-11-1522:01: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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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本章已修,建議重新看
  若是秦睢都記得......為什麼要裝不知道?
  是覺得不在意,還是根本就不想記得?
  郁寧下意識想問秦睢,臨到嘴邊又問不出來了。
  也許秦睢只是單純的因為發燒才意識不清,誤把自己當成降溫工具呢?
  郁寧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眸中泛起一絲慌亂。
  他自己又為什麼這麼在意?
  說到底,這一切也不過是他的猜想罷了。
  郁寧一時心亂如麻,躺進被窩裡心煩地閉上眼睛。
  所有想法只是一瞬之間的事,秦睢只是起身吹了個燈,回過身躺下時看到的結果就是郁寧背對著自己抱緊被子睡下了。
  村裡太冷,秦睢這次從鎮上回來還買了新被子。
  現在被郁寧自動分成了兩個被窩,像是在宮裡時那樣,舊被子郁寧蓋,新被子留給了秦睢。
  秦睢眸中略過一抹不解和煩躁,但終究什麼也沒問,緊抿著唇,跟著睡下了。
  這一夜格外漫長。
  沒有秦睢溫暖的懷抱,郁寧很久才睡著,他凍得發抖,卻硬是咬著牙沒往秦睢身邊湊。
  一直到半夜撐不住睡著了,才迷迷糊糊滾進了懷裡。
  一旁的秦睢閉著眼睛,呼吸平穩像是早就睡著了。然而當郁寧撐不住往他身邊滾的時候,他卻長臂一攬,用極快的速度將人摟在懷裡,然後蓋上了被子。
  兩具身體像是天生契合,郁寧感受到溫暖,主動往秦睢懷裡鑽了鑽,還不客氣地伸手抱住了秦睢的腰。
  秦睢眸光複雜的看了眼沉睡的郁寧,被窩裡的手想要挪開那只過界的手,最終還是放下了。
  他閉眼,正要放任意識陷入沉眠,腦海中那股熟悉的痛楚卻又再次襲來。
  秦睢額角沁出幾滴冷汗,面色蒼白,只覺渾身手腳都開始酸軟無力。
  又來了......
  好在這次郁寧已經睡著了,不至於向上次那樣險些看出他的不對。
  秦睢偏頭看了郁寧,隨即坐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然而那杯水剛嚥下,秦睢喉嚨口就湧出一股腥甜,他忍不住咳了一聲,隨即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滴落到杯中,又與剩下的水混合,秦睢靜靜看了眼杯中的血水,隨即將之潑在地上。
  .
  這一夜很快過去,第二天郁寧還是在秦睢懷中醒來的。
  遠處天光微亮,郁寧貪睡,原本不應該在這時候醒的。然而他沉在安逸的睡夢中沒多久,就突然感覺到一陣窒息,郁寧這才被逼的清醒過來。
  「咳咳!
  郁寧剛清醒,就對上了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狠戾雙眸。
  郁寧反應了一下才確認那是秦睢的。
  郁寧見過秦睢許多模樣,嬉笑怒罵,唯獨此時的殺機讓他最陌生。
  因這殺機是衝著郁寧來的。
  秦睢像是全然不認識郁寧了,眼底除了殺意就只剩防備。
  那只往日牽著他的大手此刻正死死扼在郁寧的脖子上,像是下一刻就要徹底把他掐死。
  「陛、陛下......」郁寧試圖挪開他的手,卻根本挪不動。
  眼見他掙扎,秦睢加重了力道,他低下頭,那雙血紅的雙眸直直抵到郁寧眼前,「你是誰?」
  「咳......呵......」
  然而此刻郁寧被他卡住喉嚨,已經說不出話了,他整張臉漲紅,眸中卻閃過一抹光。
  對了!秦睢身上有傷!
  郁寧放緩了掙扎,趁著秦睢沒防備,悄悄抬起一隻腳,猛地往秦睢腰上傷口處蹬了一下。
  秦睢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身上有傷,悶哼一聲立刻鬆了手。
  他低著頭,看見腰上纏著的布條時愣了愣,伸手摸了把那傷處,卻看見布條裡滲出淡淡的血漬。
  郁寧脫離了他的鉗制,當即狠狠吸了幾口氣,顧不得披上衣服,他連忙抓起床腳的短刀,趁著秦睢低頭的功夫,快准狠地朝將刀柄往秦睢腦袋上砸去。
  秦睢根本不記得他,解釋也沒用,現在要緊的是把他制住,否則一會兒死的就是自己。
  然而他這一下根本沒能把秦睢打暈,反倒又激發出他的凶性。
  「你果然是來殺朕的。」秦睢冷笑一聲,伸出手就要奪郁寧的短刀。
  郁寧連忙翻身要躲,想起隔壁還住著邱家夫婦,他一邊躲一邊喊:「救命!」
  他話音剛落,就因為閃躲不及被秦睢捉住了,那隻大手再次掐住郁寧的脖子,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襲來,秦睢一寸寸收緊的手掌不禁讓郁寧感到絕望。
  他真要死了?
  掌心的脈搏微弱地跳動,秦睢看著眼前陌生的少年,正要將眼前纖細的脖子掐斷,太陽穴卻好像被人重錘了一下。
  「奇怪......」秦睢皺眉,不明白自己潛意識為什麼不願殺眼前這人。
  搖搖頭忽略這股莫名的感覺,秦睢正要殺人,卻感覺後腦勺傳來一陣鈍痛。
  這次比郁寧那下要用力得多,秦睢鬆了手,不由癱軟在地,昏迷前見到的是一張樸實憨厚的陌生面龐。
  來人正是邱樹。
  「沈兄弟,這、這是怎麼回事啊?」房子不隔音,邱樹聽見郁寧的呼救聲連忙趕過來了,本以為是村裡那些人,結果等他推門進來,卻是傻眼了。
  「他、咳咳,犯病了。」郁寧胡亂扯了個理由,又道:「邱哥,你快!幫我找個繩子,把他綁起來。」
  「啊,好,我這就去。」邱樹也不遲疑,當即轉身離開,出來時他碰見過來看動靜的雪娘,連忙將人攔住。
  雪娘不禁疑惑:「這是怎麼了?」
  邱樹歎了口氣:「一句話說不明白,一會兒再說吧。」
  剛剛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這個宣兄弟是真下了死手了,當下不把他綁起來,萬一他醒了又要傷人怎麼辦?
  床不大,兩人乾脆就地把秦睢綁在了床上,郁寧特地將他身上的東西都搜走,生怕秦睢找機會解開繩子。
  郁寧真是怕了他了。
  「大邱哥,你忙吧,我在這守著他就行。」
  一切都弄好,郁寧才讓邱樹離開,左右沒什麼事,他就在床邊守著人。
  說不定一會醒過來就好了呢?
  心中這樣想著,郁寧對此卻並未報太大希望。
  他開始仔細回想秦睢這些天來的不對勁,卻發現似乎也沒什麼異常。
  他似乎永遠是那副俾倪不耐的模樣,雖然冷著臉,卻又格外可靠強大......除了受傷的時候。
  想到這裡,郁寧突然一頓,記憶裡秦睢似乎只有兩次虛弱的時候。
  一次是山洞裡他發著燒,還有一次......就是前天他在屋裡險些摔倒。
  當時郁寧就在疑惑為什麼平坦的地面秦睢也能趔趄,現在想來,或許那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不舒服了。
  只是為什麼呢?
  難不成那□□上餘毒未消?
  .
  半個時辰後,被砸昏的秦睢才悠悠轉醒。
  「頭好疼......」
  秦睢皺眉,下意識想摸後腦勺,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捆住了。
  他一愣,下意識要掙脫,餘光掃過身旁的郁寧,不禁又一頓。
  「你是誰?為什麼要將孤綁在這兒?你難道不知道綁架當朝太子是死罪嗎?」
  「什麼?」郁寧臉上露出困惑:「你說你是太子?」
  秦睢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強自鎮定道:「不、不然呢?」
  郁寧愣了愣,心中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秦睢失憶了。
  因為失憶不記得自己,所以才會看見自己身旁躺了個人時下意識要將自己殺了。
  可他剛才明明能把自己掐死,又為什麼沒有下死手呢?
  而且他這次醒來,又是跟剛才完全不同的性格,像是忽然變了個人......
  「你不知道我是誰?」郁寧看著他神情與剛要殺死自己時截然不同,猶豫著試探道:「我是你剛過門的妻子,也是皇......太子妃。」
  秦睢動作一頓,驚叫道:「孤今年剛滿十四歲,父皇怎麼可能替我娶妻?」
  「更何況。」他目光上下掃過郁寧,最後停在他格外平坦的胸膛上:「孤怕是眼瞎了才會娶你這個男子做妻子。」
  郁寧:「......」
  他一時連秦睢剛剛差點殺了自己的事也顧不上了,起身拿過一面銅鏡,俯身照給秦睢看。
  「你仔細看看你的臉,確定你只有十四歲麼?」
  秦睢目光不禁向鏡中的自己看去,待看清自己的模樣後,不由一愣。
  模糊銅鏡中的男人是挺拔的青年模樣,五官成熟俊美,看著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更何況。」見他神色愣怔,郁寧悄悄鬆了口氣,又道:「當初是你要向祖父求娶我的。」
  秦睢:「......」
  他耳尖微紅,神色複雜,摻著幾分不可置信:「怎麼可能?你難道還要說孤愛你愛的發狂嗎?」
  父皇病重,他被冊封太子還不到半年,正是危急時刻,怎麼可能會冒險去求娶一個男子?
  況且,便是......便是他真的心悅眼前這人,母后也不會答應的。
  「一定是你施了妖術,故意把鏡子裡的孤變老,好誆騙於孤!少說廢話,快把孤鬆開!」
  郁寧簡直要為他豐富的想像折服,歎口氣破罐子破摔道:「你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你說的話是誰也不會信。」秦睢看著自己被綁得嚴嚴實實的身體,冷笑道:「你說你是孤的太子妃,那你又為何將孤綁起來?」
  「還不是你,剛剛差點把我掐死。」郁寧湊近,仰著脖子給秦睢看自己的傷痕。
  白皙的脖頸上指痕斑駁,看著格外嚇人。
  「這就更不可能了。」秦睢明顯不信,他偏過臉,聲音小了幾分:「孤根本就不會武。」
  「怎麼可能?」郁寧想起秦睢殺人時的模樣,當即反駁:「你可是親自把我從刺客手裡救下......」
  他話說到一半,當即一頓,反問秦睢:「現在是幾年?」
  秦睢想也不想道:「景泰26年。」
  景泰,是去世許久的先帝所用的年號。
  郁寧臉色變了又變,想起秦睢剛剛自稱太子,愈發覺得不對勁。
  莫非秦睢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嗎?
  可他第一次要殺自己的時候明明自稱朕啊!
  這下連郁寧也混亂了。
  見他低頭不語,沒再與自己爭辯,秦睢聲音放緩了一些:「現在可以把孤放開了嗎?」
  郁寧回神,目光秦睢因為試圖掙脫而裂開的傷口,不由有些不忍。
  他猶豫道:「那你要保證不能再殺我。」
  不知為什麼,他莫名相信現在這個秦睢。
  秦睢皺眉反駁道:「孤又不是殘忍好殺之人,孤甚至都沒有殺過人!」
  郁寧:「......你說是就是吧。」
  起身將他身上繩子解開,郁寧剛把繩子收好,一轉身就看見秦睢拿著短刀對著自己。
  郁寧:「......」
  「不管你是誰,立刻放孤走。」
  秦睢嚥了口口水,一副比郁寧還要緊張的模樣:「你若是現在將孤放了,孤便不追究你的罪。」
  作者有話要說: 怕有人沒看懂,解釋一下:
  秦狗失憶,且記憶殘缺
  第一次醒來在記憶在不認識郁寧的時候
  第二次醒記憶停在十四歲,那時候他剛當上太子,還是個有點軟弱的小天使(。)
  至於原因,下章會揭露噠!
  另外,這章太卡了實在沒能長更,前二十名發紅包吧orz下次一定多更(flag就是用來打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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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道長(已修)
  「孤沒空和你開玩笑。」秦睢冷聲道,收緊了手上的力道。
  他不會武,但也不是沒殺過人。
  「那你動手吧。」郁寧仰起頭,身體順勢靠在秦睢懷裡,擺出一個更方便他掐脖子的姿勢。
  秦睢:「......」
  正當此時,屋外傳來邱樹的聲音:「沈兄弟,吃飯了。」
  「知道了,馬上就來了。」郁寧連忙沖屋外回了一句。
  「你若不信我,大可以出去看看。你要是想走,我不攔你。」邱樹就在外面,郁寧不再他僵持,又道:「事實上,我也挺想回皇宮的。」
  秦睢敏銳地聽出他話裡的重點:「這不是宮裡?」
  「嗯......」郁寧不知道怎麼解釋,便道:「你若信我,等吃完早飯,我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你。」
  「等你在飯裡下了毒,好讓我繼續昏睡?」秦睢:「外面那人是陪你做戲的吧?」
  「......我替你試毒好嗎?」郁寧歎了口氣:「太子殿下,現在可以暫時把我放開了嗎?」
  「等等。」秦睢拿起一邊的繩子,將一端纏到郁寧腰上繫緊。
  郁寧:「......」
  一切弄好,秦睢忽地又神色古怪地摸了摸自己受傷的右腰:「奇怪......」
  「別摸!」郁寧眼尖地道:「小心你那裡的傷。」
  秦睢拽緊了繩子一端,眼神危險:「你傷的?」
  郁寧:「你救我時傷的。」
  秦睢哼笑:「那孤還真是對你用情頗深。」
  .
  兩人一前一後出去,秦睢跟在郁寧身後,握著的繩子藏在袖筒裡,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端倪。
  早飯是在院裡吃的,秦睢望了望四周破舊的環境,先去水缸裡看了眼自己的臉。
  他到現在還覺得鏡子裡自己的模樣是郁寧施展的妖術。
  然而缸水清澈,比銅鏡更清楚地照出秦睢的臉,依舊是那副青年模樣。
  「現在相信我了吧。」郁寧在一旁看著他的動作,等他抬頭,又道:「你放心,我不會傷你,我的命還是你救的,我們是一夥的。」
  秦睢不置可否,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勉強找了個乾淨的凳子坐下,「這是哪?離皇宮多遠?」
  「噓!別提皇宮。」郁寧低聲道。
  幸而此刻院裡就只有秦睢兩人,郁寧忙提醒道:「你身份貴重,不要隨便暴露,小心你的性命。」
  秦睢默不作聲地看他一眼,沒再說話。
  來不及交代更多,邱樹二人就端著早飯出來了。
  秦睢抬眸靜靜看著出來的這對夫婦和兩個孩子,似要看破他們的偽裝。
  察覺到一旁目光不善的秦睢,邱樹猶豫著問郁寧:「沈兄弟,宣兄弟這是......好了?」
  郁寧與秦睢對視一眼,隨即道:「遲霄受了傷,餘毒未清,現下應該不會了。」
  邱樹鬆了口氣:「那就......」
  「你叫孤......你叫我什麼?」聽清楚郁寧話裡叫自己什麼,秦睢不可置信地打斷了邱樹。
  郁寧沒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激動是因為什麼,卻怕邱家夫婦看出端倪來,連忙將人拉到一旁,「你又怎麼了?」
  「你剛才......叫我什麼?」秦睢皺眉看著郁寧。
  他的表字是自己取的,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眼前這人是怎麼知道的?
  「遲霄啊。」郁寧訕訕一笑,瞟了眼邱樹,隨即在秦睢耳邊道:「宣遲霄,是你在這裡的化名。」
  他有意不暴露更多,哪想到秦睢竟然要直接將他拉進屋裡好好盤問。
  郁寧猝不及防被拉了一下,腰上的繩子暴露,很快就被一旁的邱樹看到了。
  「沈兄弟,你腰上是......」邱樹目光詫異地看向牽著繩子另一端的秦睢。
  「啊哈哈......」郁寧尷尬一笑,硬著頭皮編了個拙劣的理由:「大邱哥,你知道的,我和遲霄的關係......嗯......」
  邱樹茫然一瞬,隨即明白過來,笑容古怪:「哦~你們可真是......」
  他竟也真的信了。
  郁寧耳朵紅透了,慌慌張張道:「大邱哥,你們先吃吧,不用等我們。」
  邱樹點點頭,要看兩人又要進屋,忙道:「沈兄弟,你若不放心,可以去找找新塘村的那位道長,不是說他醫術高超嗎?我覺得說不定可以治宣兄弟的病呢。」
  郁寧眸光一亮,點點頭道:「多謝大邱哥提醒,下午我們就去。」
  「還有。」邱樹急忙叫住他們:「宣兄弟身體還沒好全,你們悠著點。」
  秦睢:「......」
  「知道了。」郁寧一張臉都要紅透了,拉著秦睢慌忙逃回屋裡。
  一旁的雪娘顯然沒聽懂倆人在打什麼啞謎,等兩人走後,忍不住問丈夫:「怎麼了?什麼意思?」
  「人家自己的事,打聽這麼多做什麼?」邱樹顯然還記得同郁寧的約定,並未告訴雪娘倆人的關係。
  雪娘嗔了他一眼:「怪裡怪氣的。你也是。」
  .
  剛進屋裡,秦睢就迫不及待地鬆開了郁寧的手,他表情不耐,耳朵卻有些泛紅。
  郁寧不明白他突然發什麼瘋:「你做什麼啊?」
  秦睢:「現在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他主動想瞭解,郁寧自然也不會瞞著,將來龍去脈向秦睢說明,甚至連自己的一些猜測也跟他說了。
  秦睢聽完久久沒有言語,這一系列遭遇太過曲折離奇,足夠他消化好一陣時間了。
  郁寧也不急,看他站在那沉思,拿了凝玉膏過來,道:「來,脫衣服,我順便給你換個藥。」
  這樣的事他這兩天做的多了,早已信手拈來,說著就要去扒秦睢的外袍。
  「你做什麼!」秦睢向後退了兩步,握住郁寧脫他衣服的手。
  以往秦睢不受寵時,宮裡的宮人都跑光了,只剩一個老奴伺候著,許多事便由他親力親為。
  後來母后得勢,弟弟......他也因此被封了太子,搬到東宮,雖然有許多宮人伺候,秦睢卻從不讓他們近身。
  一是不習慣,二是保命。
  現在讓別人給自己上藥,秦睢還真沒這個習慣。
  「我自己來就好。」秦睢語氣緩了緩,對郁寧道:「你去吃飯吧,換藥的事我自己來。」
  「好吧。」郁寧心裡覺得有些彆扭,轉念一想秦睢如今失憶,也就沒再計較了,將新買的紗布和凝玉膏都遞給他,轉身就出去了。
  .
  一刻之後,秦睢換好藥出來了。
  「這藥沒多少了,你且收著吧......硯安。」他將凝玉膏遞給郁寧,語氣也多了幾分自然。
  剛剛換藥時他檢查了身上的傷,傷口確實如郁寧所說是由弓.弩所傷,再加上只有宮中才能用的凝玉膏,他對郁寧的話更信了幾分。
  不過真正讓秦睢確定郁寧話中真偽的鐵證,還是『遲霄』這個名字。畢竟別的都可以說是用陰謀來解釋,這個卻是絕對不可能的。
  秦睢不知道以往的自己跟郁寧是什麼關係,可自己既然能把這個名字對他說,就證明他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你既已經換好藥,那咱們現在就出發吧。」郁寧收起藥,轉頭叫屋內的邱樹。
  秦睢:「這是要做什麼?」
  「去找道長。」郁寧歎了口氣:「你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更何況我也不放心你身體裡的毒。聽說那位道長醫術很好,咱們去請他看看。」
  附近的村落挨得很近,一行人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到新塘村文村長家了,他們不知道道長在哪,但文村長肯定知道。
  邱樹剛敲門沒一會兒,文村長就出來開門了,看見幾人來也不驚訝,只問道:「是來找道長的吧?」
  見幾人點頭,他道:「道長正在我家裡休息呢,你們快去吧,道長昨日就已經吩咐過我了。」
  昨天?
  郁寧愣了愣,與身旁的秦睢對視一眼,什麼也沒說。
  文村長親自帶著他們進去,走到一間房外,恭敬地敲了敲門:「道長,您要找的人已經來了。」
  「進來吧。」室內傳來男子的聲音,雖然動聽,但聽著年紀不是很大。
  郁寧心中不禁更好奇了,他推門進去,秦睢也很快跟上。
  文村長站在門口沒動,躬了躬身,便拉著邱樹轉身走了。
  .
  屋中陳設與尋常人家沒什麼不同只是擦的格外乾淨,郁寧剛進來,視線就被那穿著白色道袍背影清瘦的男人吸引了。
  「二位請坐。」男人坐在圓桌讓,給他們倒了兩杯茶。
  這人態度自然得像跟他們是舊相識,郁寧心裡更加困惑,什麼也沒說,同秦睢走到圓桌旁坐下。
  「是你!」郁寧坐下,剛看清那道長的模樣,便忍不住驚呼出聲。
  秦睢的目光看向眼前的男人。
  但見他面容俊美出塵,一身雪白道袍更顯飄逸,實實在在是一張陌生面孔,卻又透著詭異的熟悉。
  「您是......景煥公子?」郁寧試探著問。
  明明面容生的一模一樣,郁寧卻依舊不敢相信。
  他怎麼會到這來的?
  「還請郁施主稱呼貧道凌光。」秦景煥點點頭,主動道:「貧道遊歷至此,碰上二位實屬偶然,不過二位落難至此,卻是貧道偶窺天機,演算出來的。」
  他這話乍然聽著有些矛盾再一想也就明白了。
  他是遊歷到這裡之後,才算出兩人日後也會來這裡。
  「至於秦施主的毒,也是有解的。」秦景煥開門見山道:「只需這滄山上紫尾貂的尾尖血便可暫時壓制。」
  「暫時壓制?」郁寧來不及鬆口氣,便忍不住驚呼出聲。
  什麼意思?秦睢這毒不能解嗎?
  「是的。」秦景煥望了他一眼,道:「秦施主的毒由來已久,根深蒂固,要想徹底拔除,這紫尾貂的血只是其中一味解藥。」
  由來已久?根深蒂固?
  莫非秦睢身上的毒並不是那弩.箭上帶的毒?
  郁寧壓下心中各種念頭,語聲有些著急地問:「凌光道長,那其他解藥是什麼?這裡能找到嗎?」
  秦景煥搖了搖頭:「不能,解藥的每一味都是極珍貴之物,需要耗費極大的人力物力才能籌齊。」
  「而且。」秦景煥頓了頓:「若是單服下這紫尾貂的血,性命也只可保兩年,兩年內若是找不齊其他藥,毒性會加劇。」
  「那如果只維持現狀,不吃藥呢?」
  「不吃藥也是種辦法,但那樣的時間會更短。」
  秦景煥的目光看向一旁低頭不語的秦睢,一字一句道:「秦施主所中之毒,乃是一種咒術與毒術相合之物。」
  「毒發之後,每次沉睡都會喪失部分記憶,心智也會隨之倒退,等到秦施主的記憶倒退到嬰兒時,便會無聲無息地從睡夢中死去。」
  「屆時,神佛無醫。」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作者是學生黨,剛從教室回來orz,實在對不起嗚嗚嗚嗚另外,上章修了一下,加了點細節,作者修文狂魔,除非必要提醒其餘不必理會,修完的文不會少字數吼!
  另另外,本書沒有狗血,誤會(有了也會很快解開),替身,移情別戀,第三者插足,正經甜文_(:」∠)_
  另另另外進度可能比較慢,因為想把劇情寫的盡可能完整,覺得進度慢的也可以等這個副本過去再看哈(不過最好還是不要養肥我球球了T^T)
  另另另另外,本文開了防盜,購買不足的可以等12個小時之後再看_(:」∠)_
  沒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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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紫尾貂
  「屆時,神佛無醫。」
  秦景煥聲音清冷,面容淡漠,雖咫尺之距,卻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郁寧捏著茶杯的手抖了抖,他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睢,卻見他表情並無波動。
  秦睢早知道了?
  郁寧不知道秦睢現在心裡想什麼,可他知道自己不想讓秦睢死。
  郁寧:「我們現在就去。」
  秦睢薄唇緊抿,偏頭看他一眼。
  「不是你們。」秦景煥抬頭看他一眼:「是你。」
  「我?」郁寧瞪大了眼睛。
  「嗯。」秦景煥淡淡道:「秦施主需要留下來,由我親自替他扎針。」
  「時間需要多久?」
  秦景煥垂眼:「直到郁施主取回紫尾貂的血回來。」
  「也就是說,一直到我回來之前,遲霄都得呆在這裡,接受你的治療,不能睡覺休息。」
  「是。所以郁施主速度要快。」秦景煥從懷裡掏出兩個瓶子遞給郁寧:「白色瓶裡是靈芝粉,塗抹到新鮮生肉上,便可將之引來。粉瓶用來裝尾尖血。」
  「另外,山間野獸眾多,紫尾貂除了尾尖之外,全身血液都有毒,施主無比小心。若是不能取,便將紫尾貂帶回來。」
  「知道了。」郁寧說著便要起身,沒有絲毫猶豫:「我現在就跟邱大哥去。」
  秦睢抬眸,靜靜地看著他側臉堅定的輪廓。
  「不急,紫尾貂出沒於夜間,傍晚再去也不遲。況且,秦施主似乎有話要說。」秦景煥看向對面一直默不作聲的秦睢。
  「是。」秦睢回神,鳳眸冷冷盯著他:「你拿什麼來證明你說的話?」
  秦景煥也不生氣,只道:「秦施主可以按一下自己肋下三寸的位置。」
  秦睢按他的話做,然而只是輕輕一按,便覺渾身劇痛,隨即『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陛下!」郁寧連忙遞過去一杯茶。
  秦睢壓下喉嚨口湧出的腥甜,又問:「你的身份?」
  「大夏第九任國師的徒弟。」秦景煥微微頷首:「你的毒還有解毒方子都是他告訴我的。」
  「他還是榮親王的大兒子。」郁寧在一旁小聲補充。
  秦睢:「所以你早知道?」
  「不錯。」
  「那當日在宮宴時你怎麼沒說?」郁寧轉念一想,覺出不對來。
  秦睢受傷失憶不記得,他可是記得清楚,數月前的宮宴上,秦景煥從未提起此事。
  「秦施主當時有藥壓制,雖不能根治,卻能延長不少時間。況且,解藥的方子秦施主很早就知道了。」
  這麼說秦睢一直知道自己中毒了?郁寧想起宮裡時秦睢身上總是一股熏香的味道,現在想來,可能也是為了掩蓋身上的藥味。
  郁寧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秦睢,卻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不由一愣:「怎麼了?」
  秦睢搖頭:「沒事。」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原來未來的他並非獨行。
  秦景煥抬眸淡淡掃了兩人一眼,開始趕客:「一切貧道都已告知,兩位施主若是無事,便先自行離去吧。等郁施主出發之後,秦施主再來亦可。」
  閒坐徒增尷尬,兩人便要告辭,剛出了門,郁寧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又想進去。
  「你做什麼?」秦睢下意識拉住他。
  郁寧笑了一下,眼神躲閃:「我有些問題想問問凌光道長。」
  他也是剛想起來這事。
  既然這位道長驗算十分精準,那能不能也幫他算算為什麼他每次看著秦睢就忍不住說實話?
  這些日子以來郁寧悄悄試了很多遍,發現只有看見秦睢那雙眼睛時他才會忍不住說出心裡的想法......就像入了魔似的。
  他有意躲閃,雖說中招的次數並不多,但每次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一步行差踏錯就會踏入萬丈深淵。
  說完他敲了敲門:「道長,我還有些事想問問您,不知道您有沒有空?」
  「若是自身的問題,郁施主便請回吧。」秦景煥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聲音更顯空寂:「緣法自由天定,但等柳暗花明。」
  郁寧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可秦景煥明顯不打算再見他了,他轉身,正對上身後秦睢低著頭默默盯著他的目光。
  郁寧被看的心裡發毛:「怎麼了?」
  秦睢收回目光,也不等郁寧,快步向前走:「餓了。」
  「那咱們快回去吧,邱大嫂應該快做好飯了。」快到中午,郁寧也沒深想,真以為他餓了,連忙快步跟上。
  秦睢:「......」
  .
  邱樹在文家大門外等著,看見兩人出來連忙起身。
  他聲音裡帶著關切:「怎麼樣了?」
  「一言難盡,大邱哥,你能和我一起進趟山嗎?」沒有秦睢跟著進山,郁寧自然盯上了捕獵好手邱樹。
  簡略地解釋了一番,郁寧歎道:「總之,咱們需要找到紫尾貂,取血救人。」
  「紫尾貂?渾身帶毒的紫尾貂?」哪想到他話音剛落,邱樹就忍不住一聲驚歎。
  郁寧一愣:「怎麼了?」
  「那東西七年前就近乎絕跡了。」邱樹神情複雜:「它的皮毛極珍貴,但沾了一點自己的血就會腐蝕,只有森林裡最好的獵人才能捕捉到。」
  頓了頓,邱樹聲音裡帶著點自豪:「我父親就捕到過一隻,要不是這些年我沒在林子裡碰到過,保準也能捉到一隻。」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郁寧道:「今晚咱們就去,可以嗎?」
  邱樹歎了口氣:「可那玩意兒不好找啊。」
  郁寧想起那瓶靈芝粉,鬆了口氣:「這個不用擔心,我這有引它出來的東西。」
  .
  時間不等人,倆人當天晚上就去了。
  臨走時秦睢將人送到山腳,望了眼陰沉的山頭,他低頭看著身前的郁寧,叫了他一聲。
  郁寧回頭,臉上竟還帶著笑:「怎麼了?」
  「沒事。」秦睢嚥下想說的話,只道:「保護好自己。」
  「好!」郁寧點點頭,又道:「遲霄,你也是。」
  他說完也沒留戀,跟著邱樹就上了山。
  秦睢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才轉身走了。
  山上。
  兩人走到半山腰時天已經黑透了,郁寧跟著邱樹跌跌撞撞地走,一直到他在山間某處停下。
  不遠處有條河流。
  「就在這附近吧。」邱樹認真地觀察周圍,帶著郁寧找了一處隱秘的埋伏點,又將準備好的塗滿靈芝粉的生肉放在不遠處的河畔,在附近挖好了陷阱。
  「我爹就是在這邊遇到的那只紫尾貂。」邱樹道:「野獸也是要喝水的,我看過了,這附近這裡的水質最乾淨,紫尾貂挑剔,定會來這裡。」
  「大邱哥真厲害。」郁寧適時誇讚,隨即裹緊了披風。
  山裡的夜寒冷徹骨,他們既是埋伏,又不可能打草驚蛇,所以生火和活動都是不可能的。
  倆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紫尾貂來。
  「沈兄弟,這個你拿著吧。」邱樹遞給他一個羊皮袋,裡邊裝了熱水,「好歹能暖和點。」
  「這是大嫂準備的吧,大邱哥你自己......」郁寧話沒說完,水袋就被塞到懷裡。
  邱樹衝他笑了一下,笑容質樸:「拿著吧。我還有呢,這是你大嫂給你弄的。」
  「大恩不言謝。」郁寧接過水袋,暗下決心要好好報答這好心的一家人。
  只是水袋的溫度沒撐兩個時辰也就涼了,郁寧埋在草叢裡,哪怕裹著披風,也有小蟲在身上爬來爬去,有個還差點鑽到郁寧眼睛裡。
  郁寧發誓他從沒有這麼煎熬過,最關鍵的是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打草驚蛇,讓那紫尾貂聽見動靜跑了,身上癢也不敢撓。幸而來時邱樹就給他棉花塞進雙耳,好歹沒有真鑽進身體裡。
  倆人等了大半夜,郁寧撐不住睡著了一次,醒了之後就再沒敢睡了。
  一直等到天濛濛亮,邱樹才察覺到一絲不一樣的動靜。
  他視力極好,藉著微薄的天光看見瞟見不遠處往這邊跑的紫尾貂,連忙按下身旁郁寧的腦袋:「小心!來了!」
  郁寧一個激靈,壓低了腦袋貼在地面上,眼睛順著雜草縫隙往外看。
  但見一隻不到小腿高的小獸正謹慎地往這邊來,它通身的紫色皮毛油光水滑,不摻一點雜質,唯有身後毛茸茸的尾巴尖有一圈燦金的絨毛,看著極漂亮。
  兩人俱是屏住呼吸,只見草叢中邱樹慢慢伸出了手,收緊了手裡的機關。
  那紫尾貂顯然也極為謹慎,在樹後磨磨蹭蹭好一陣才終於出來,往放了食物的地方走。
  它嗅覺靈敏,早就聞到靈芝粉的香味,卻硬是拖了大半天才現身。
  邱樹手都要舉酸了,硬是一動不動,一直到那低頭吃肉的紫尾貂將那塊肉全部吃完,放鬆了警惕之時,才猛地一拉手裡的繩線!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紫尾貂來不及反應就被吊了起來,反應了一瞬,它發出淒厲的嚎叫。
  「捉到了!!」郁寧一瞬間什麼也顧不上了,興奮地從草叢裡跳出來,滿身滿臉的塵土讓四周都蕩起灰塵。
  「走吧,下山去!」邱樹上前將紫尾貂捆好放下,目光也難掩興奮。
  「嗯!」郁寧點頭,灰撲撲的臉上掩不住的欣喜。
  太好了!秦睢有救了!
  【看作話】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請假了,沒閒著,把前兩章修了修。其實猶豫了很久要不要修,因為這樣的閱讀體驗很不好,而且我也抱著僥倖心理,就覺得,說不定讀者沒發現呢?但問題確實是存在的,是的,秦狗失憶後的人設有些崩了。我頹廢了半夜,還是決定重修一遍,改的更貼合他原本特性。三十四,三十五兩章,一直到今天七點我才改完,之後又開始寫更新。說這些不是為了賣慘,就覺得還是得跟你們有個交代。寫文沒兩年,問題毛病很多,我努力進步,也謝謝你們陪我進步。
  說回文本身,劇情上沒有太大改動,一些人設上的反應我改了,想回頭看的可以看看,不想看的也可以繼續往後看,不影響劇情。
  謝謝大家看到這,嗚嗚嗚嗚(這章評論前二十發紅包)
  另外,更新時間問題說一下:十點可以來蹲一下,如果十點沒有,那就是十二點,我可能會沒寫完拖延一點,但一般不會請假一整天,因為想苟住小紅花_(:」∠)_
  多謝看到這裡,麼麼噠!晚安!
  感謝在2020-11-1722:05:55~2020-11-1923:58: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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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紫尾貂雖罕見,在滄山上卻也不是真的絕跡。
  之所以沒有多少人捕獵,一是因為其生性謹慎極難捕捉;二是因為其血液帶毒,既容易傷人,又容易傷及它那一身價值珍貴的皮毛。
  久而久之,也就沒多少人捕獵了,因為得不償失。
  不過對於此刻的郁寧來說,卻是不啻於稀世珍寶。
  那紫尾貂被抓住之後便一直在撲騰著掙扎,邱樹見狀正要先把它打死,郁寧連忙叫住。
  「大邱哥,別殺它。」郁寧連忙攔住,「綁住腳就好了,咱們拎活的回去。」
  這紫尾貂雖是因為嘴饞自己上鉤的,說到底也是一場無妄之災,郁寧看著它如同黑曜石一般的雙眼,心裡就生起不忍。
  再者說,萬一他們不會取血將毒血當成尾尖血了呢。
  「咿呀!咿呀!」紫尾貂叫的愈發淒慘,像是通人性一般,一直盯著郁寧賣可憐。
  「別這麼看著我呀......我也不想的。」郁寧猶豫一瞬,道:「大邱哥,取完血咱們再把它放回去吧,它叫的太可憐了。」
  「也行,就當給兩個孩子積德行善了。」邱樹撓撓頭,沖郁寧笑了一下。
  這紫尾貂要是放回去,皮毛就不能賣了,這樣一想損失的是邱樹。可郁寧提出這樣的建議時,他也沒有絲毫不滿。
  那只紫尾貂叫聲漸漸弱下來,似乎聽懂了他們所說,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
  「你不要害怕,我只取一點血,就把你放回去,我保證。」郁寧將它抱在懷裡,輕輕摸了摸紫尾貂的背毛。
  「咿呀------」
  那紫尾貂竟真的漸漸安靜下來了,小小的身體窩在郁寧懷裡不動,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靜靜看著他。
  「這小玩意兒還真安靜了,沈兄弟你真厲害。」邱樹從沒見過謹慎敏感的紫尾貂能這樣親近人,不禁嘖嘖稱奇。
  郁寧一邊走一邊同他交談,聞言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就跟這些動物格外親近,之前一條巷子裡的野貓看見我都要往我腳邊蹭。」
  「那還真是稀事啊。」邱樹驚歎道。
  倆人下山時走的並不是上山那條路,他們在河邊找到紫尾貂,便順著河流下山去了,中間邱樹順便捉了只野兔,便又轉向一條沒多少人知道的近路走。
  走到半路,天邊才浮現一抹魚肚白,郁寧身體累的不行,還被一些蟲子咬了不少包,心裡卻興奮極了,胸中一抹亟待抒發的暢意,他也不覺得困,甚至還想大吼兩聲。
  「咿呀!」
  正走著,那紫尾貂忽地又叫起來,聲音急切,爪子揪著郁寧的衣服晃。
  「怎麼了?」郁寧頓了一下,望了望四周,沒看出什麼端倪,然而懷裡的紫尾貂還在叫,像是預警一般。
  「這些野獸比我們靈敏得多,這附近肯定有蹊蹺,咱們等一等。」邱樹皺了皺眉,心裡也覺得不太對勁。
  跟著邱樹藏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郁寧等了一炷香時間,也沒看到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
  他惦記著秦睢的傷,心裡不由有些著急,正要開口回去,耳邊忽地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音。
  「都走快點!」帶著幾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郁寧一愣,默默抬起了頭。
  那紫尾貂在這群人出現之時就不再叫了,乖巧地蜷在郁寧懷裡。
  郁寧低頭安撫地摸摸它的腦袋,隨即壓低了身體,從樹叢裡往外看。
  足足有十二三個人,都是生面孔,除了為首的那人有些眼熟,其他都不認識。
  而為首那人,赫然是當天跟在武村長身邊的男人,名叫達子。
  一行人手裡都拿著鐵鍬之類的東西,行色匆匆,神情嚴肅。
  這是要去哪兒?
  郁寧轉頭看了眼身旁的邱樹,卻發現他臉上的震驚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更甚。
  那群人不欲逗留,雖警戒著四周,卻沒四處搜查,很快就過去了。
  兩人一獸在草叢裡等了會,才匆匆下了山。
  一路上邱樹一反常態地沒多說話,倆人下山就去了隔壁新塘村,快到文村長家時,邱樹才喃喃開口:「居然沒死......見鬼了,見鬼了......」
  「什麼?」郁寧晃了他的手臂:「大邱哥,你怎麼了?從剛剛下山開始你就不對勁了,是因為那群人?」
  邱樹回神,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還記得村裡的怪病嗎?」
  郁寧一愣。
  「那些人是我親眼看著下葬的。」邱樹皺眉,眼中有狐疑和不安:「可今天他們分明跟在達子身後。」
  「死而復生?」郁寧情不自禁驚叫一聲,隨即又壓低聲音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邱樹濃眉緊蹙,眼中的疑惑比郁寧更多。
  郁寧回過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倆人說話間到了文村長家,便也默契地閉口不言了。
  進了門,郁寧含糊地對邱樹道:「回去再說吧。」
  邱樹愣了愣,連忙點頭。
  .
  秦景煥的屋裡。
  秦睢正上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身上紮著銀針。
  不遠處的秦景煥坐在桌旁,背對著他在喝茶。
  「你倒是悠閒。」秦睢偏頭看了他一眼,額上流下幾滴冷汗,面色蒼白如紙。
  身上彷彿有千萬種蟲蟻在噬咬,又如同重錘一刻不斷地在錘擊他的反駁,秦睢幾次險些昏死過去,卻又被下一波更難捱的痛苦所驚醒。
  「陛下再等會兒。」秦景煥起身,將秦睢身上的銀針去掉一些。
  拔除一些銀針,秦睢總算覺得好受些,他輕喘了一口氣,問道:「吃了這藥,孤的記憶便都會回來了?」
  「按理如此。」秦景煥微微頷首。
  屋內一時陷入沉默,秦景煥偏頭看了眼門口,隨即低頭開始拔針。
  「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屋門就被敲響了,郁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難掩興奮:「遲霄!我捉到了!」
  「進來。」秦睢先開口,聲音裡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喜悅。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因為取得尾尖血,還是欣喜於郁寧真的做到了。
  郁寧聞言當即推門進來,看見秦睢上身赤.裸,剛從床上坐起,身旁的秦景煥正在收針。
  郁寧腳一頓,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紫尾貂驟然面對這麼多人類,本能地害怕想逃,可它雙腿仍被繩子捆綁著,只能將腦袋埋在郁寧懷裡,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大尾巴。
  秦景煥看見那紫尾貂這樣親近郁寧,清冷的雙眸中顯出幾分訝然。
  「你們這是......」郁寧猶豫著問:「施針?」
  「不然你以為?」秦睢身上的疤痕矚目,他拿起床邊的干布,沖郁寧招手:「過來。」
  「哦。」郁寧抱著紫尾貂過去,走到半路又停下,將之交給秦景煥:「凌光道長,麻煩了。還請不要傷它性命,等取完血我會把它放回去。」
  秦景煥抬眸看他一眼,結果有些驚慌的紫尾貂,不置可否。
  「你放心,只是取一點血,答應你的我會做到。」
  郁寧俯身,認真地對秦景煥懷裡的紫尾貂說。
  紫尾貂「咿呀」地叫了聲,倒真沒再掙扎了。
  郁寧鬆了口氣,隨即走到秦睢身旁,接過他手裡的干布,擼起袖子,將干布浸濕之後擰了擰,正要給秦睢擦身,整個人卻突然被攔在他身前。
  「慢著。」秦睢向後仰了仰,看著身前的郁寧。
  一張臉洗的乾淨,渾身卻是灰撲撲的,衣服上夾著雜草,露出的手臂上多處都帶著紅痕,再一看,脖子上也有腫起的大包。
  秦睢一張臉當即黑了,想起郁寧是為什麼變成這幅模樣,他臉上閃過一抹複雜。
  「怎麼了?」郁寧沒反應過來。
  「......沒事。」秦睢沉聲道,隨即將濕布從郁寧手中拿過來,胡亂擦了擦就穿上了衣服。
  「不用再擦一擦嗎?」郁寧看著秦睢粗糙的手法,忍不住又道:「小心傷口。」
  「郁寧。」秦睢頓了頓,忍無可忍道:「你就這麼愛慕以前的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有章被鎖了,忙著改沒寫多少,明天多更點,對不起嗚嗚嗚嗚嗚感謝在2020-11-1923:58:17~2020-11-2023:58: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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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又失憶了?
  話音一落,連秦睢自己也愣了愣。
  他是在嫉妒......他自己?
  秦睢看著郁寧,鳳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一夢黃粱,醒來之後,他還是他,又彷彿不是他了。
  他不能想像,自幼年起便歷經暗殺投毒,誣告陷害的自己未來為什麼會對眼前的人如此信任。
  更不明白,郁寧為什麼會為這樣的自己奔走拚命,豁出自己,明明之前,他還差點殺了他。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
  秦睢心裡莫名湧起一股煩躁,說不清是氣鬱寧,還是氣他自己。
  「什、什麼?」郁寧結結巴巴地回,像是沒聽懂,又像是聽懂了。
  他耳尖微紅,手心沁出了汗,只覺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
  「沒什麼。」秦睢眸光掃過他的反應,眉頭微皺,又恢復了平常的語氣:「快去洗一洗,你髒死了。」
  「哦。」郁寧鬆了口氣,心裡又莫名有些失落。
  他出去找文村長要熱水,還請他找一些乾淨衣服,文村長還以為是凌光道長要的,連忙安排兒子準備去了。
  「多謝您了。」郁寧道謝完,又讓邱樹先回去休息,這才又回了屋裡。
  他剛推開門,身上就跳過來一隻小東西。
  那紫尾貂剛被取完血,渾身顫抖著扒拉郁寧的衣服,縮在他懷裡哼唧。
  「沒事了沒事了。」郁寧摸摸它柔軟的腦袋,低聲哄道:「一會兒我就送你回林子裡。」
  「咿呀。」紫尾貂叫了一下,小爪子抱住了郁寧的胳膊。
  「凌光道長,取完了嗎?」郁寧抬頭看向秦景煥,見他點頭,不禁鬆了口氣。
  「兩位施主稍等片刻,待貧道制好藥,秦施主服下即可。」
  秦景煥這兩天救過人,屋裡藥缽之類的器具還是齊全的,他起身去院子裡找那些曬好的草藥,屋裡又只剩郁寧和秦睢兩人。
  郁寧偷偷看了一旁的秦睢一眼,到桌邊坐下,逗弄起懷裡的紫尾貂。
  「咿呀。」紫尾貂縮在郁寧懷裡往外看,看見不遠處的秦睢,害怕地叫了一聲。
  郁寧莫名有點想笑,小聲道:「他很凶吧?」
  「咿呀。」紫尾貂睜著黑眼睛看著郁寧,似乎在同意他的話。
  「我也覺得。」郁寧抿唇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不遠處盯著他看了大半天的秦睢沉聲問。
  「沒、沒什麼。」郁寧愣了一下,胡亂找了個理由:「這小傢伙太可愛了。」
  「哪裡可愛?」秦睢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爽:「跟老鼠似的。」
  「咿呀!」紫尾貂不滿地叫出去。
  「叫什麼?」秦睢不滿的瞪回去,此時倒真有些少年人爭強好勝的意味了。
  「咿呀!」紫尾貂叫聲愈發尖利。
  郁寧:「......」
  一人一獸罵的正歡,屋外突然傳來文村長的聲音:「沈公子,熱水燒好了。」
  郁寧鬆了口氣,連忙應道:「這就來!」
  說完就要抱著紫尾貂出去。
  「你做什麼?」秦睢皺眉道。
  「沐浴啊。」郁寧沒明白,不是他讓自己去的嗎?
  秦睢指著他懷裡的紫尾貂反問:「你帶著它去?」
  「不然還帶著你?」
  郁寧小聲嘟囔了一句,隨即道:「我怕它留下來傷到您。」
  秦睢臉更臭了,想說的話嚥下去,他只道:「不用,你把它留在屋子裡就行。」
  帶著這麼個小獸去也確實添亂,郁寧「哦」了一聲,想著秦景煥還在外面配藥,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便點點頭答應了。
  「我一會兒就回來。」
  .
  文村長家的條件比邱樹家好上不少。
  客房裡備了浴桶,屋內水汽蒸騰,熱水將郁寧身體全部浸泡之後,郁寧長長的舒了口氣。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好好泡過一個澡了。
  身上也不是髒,大多都是浮於表面的灰塵,郁寧擦洗一番,忍不住靠在桶邊閉上眼睛。
  他一夜沒睡,真的太累了。
  就瞇一會兒,一小會兒。
  怕自己睡著淹進桶裡,郁寧趴在桶邊閉上眼,任由意識緩緩沉入昏沉的夢境,身體也漸漸放鬆下來。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郁寧睏倦的意識才終於掙扎著清醒。
  想起自己是在哪睡著的,他意識猛地清醒過來,睜開眼睛望向四周,卻發現自己不在客房的浴桶裡。
  這是在哪兒?
  郁寧徹底清醒了,他起身坐起來,卻覺得全身都酸痛無比,顯然是趴在草叢中一夜的後遺症。
  「好疼。」郁寧皺眉按揉著脖子,餘光掃過屋內環境,卻發現自己似乎還在沐浴時的那間客房裡,不過浴桶早就被人搬走了。
  窗外天早已黑透了,四周都靜悄悄的,郁寧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天。
  所以誰把自己搬到床上的?
  郁寧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身上似乎沒穿衣服,他剛把床頭的衣服拿過來,門口突然傳來吱呀一聲響。
  郁寧慌忙躺下,一轉頭,正看見秦睢推門進來,肩上還立著那只紫尾貂。
  視線裡略過一抹奪目的白,秦睢挑了挑眉,看向床上裹緊被子的郁寧:「醒了。」
  「嗯......」郁寧尷尬地往被子裡縮了縮,轉移話題道:「藥做好了嗎?」
  「嗯。」秦睢轉身關上門,郁寧瞬間將衣服扯進被子裡。
  明明都是男子,可秦睢衣著整齊,自己卻什麼也沒穿,還是讓他感到羞赧。
  「咿呀。」紫尾貂看見郁寧,瞬間從秦睢肩上跳下來,飛快地跑到床邊,跳到被子上。
  郁寧伸手摸摸它腦袋,見秦睢依舊背對著自己,連忙穿好裡衣褻褲。
  「遲......陛下。」郁寧一邊穿好衣服一邊小心試問:「您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嗎......」
  「什麼事?」秦睢回頭看他,目光中透著疑惑:「什麼陛下?」
  「啊?」郁寧嚇了一跳,「你不是吃藥了嗎?」
  這怎麼又失憶了?!
  秦睢眸中略過一抹幾不可聞的笑意,臉上卻依舊帶著疑惑的表情:「你在說什麼?不是你在吃藥嗎?」
  郁寧:「......」
  「冒昧問一句,您今年......幾歲?是什麼人?」郁寧小心翼翼試探,一顆心卻沉了下去。
  難道連秦景煥的藥也治不好秦睢了?
  「我是你夫君啊。」秦睢皺眉道:「前些日子你從驢車上掉下來腦子摔壞了,咱們來這找道長治病,你都忘了?」
  「啊?」郁寧更傻眼了,他看著秦睢滿是認真的面孔,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這怎麼成他腦子摔壞了?
  「應該不是這樣吧?」郁寧猶豫著指著紫尾貂:「它不是還在嗎?」
  「是啊。」秦睢表情自然:「這不就是你養的那隻老鼠嗎?」
  「咿呀!」紫尾貂憤怒地跳到秦睢肩上。
  郁寧還要說什麼,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傳來邱樹的聲音。
  「沈兄弟,宣兄弟,睡了嗎?我進來了。」
  「進來吧。」郁寧這下更確定自己記憶沒錯了。
  然而當邱樹端著一碗湯藥進來遞到郁寧面前時,他傻眼了。
  「這怎麼是給我的啊?」
  「不然呢?」秦睢斜了他一眼。
  「這藥是做什麼的?」郁寧呆呆的接過,抬頭問邱樹。
  邱樹:「凌光道長說你氣虛體弱,專門給你開的藥,怕你染了風寒。怎麼了?」
  「沒事沒事。」郁寧鬆了口氣,接過溫熱的湯藥一飲而盡,放下碗終於覺出不對來。
  他轉頭,目光不可思議地看向秦睢:「陛......遲霄,你騙我?」
  「是你太笨。」秦睢唇角勾起,嘲笑道:「別人說什麼是什麼,都不帶腦子的?」
  「可那不是你嗎......」郁寧小聲嘟囔了一句。
  秦睢神色一怔,鳳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行了行了,你們別打情罵俏了。」邱樹站在一旁半天,眼看著倆人都不說話了,才沒好氣地開口。
  要不是有些事憋在心裡一天,他自己又拿不定主意,他都覺得自己不該來。
  「沈兄弟,你還記得今天早上咱們碰見的那群人嗎?」邱樹肅正臉色:「下午我又遠遠在達子家門口看了眼,發現他一天都沒回來。」
  郁寧愣了愣:「你說那些死而復生的人?」
  「什麼?」秦睢皺眉問道。
  郁寧連忙將今天早上兩人的遭遇一一告訴他,忙了一天,要不是邱樹提醒,他差點將這事忘了。
  秦睢聽完冷笑:「不過裝神弄鬼罷了。」
  「那咱們......要不要看看是怎麼回事?」郁寧小心翼翼地問。
  說到底他們在這不過是養傷外加隱藏身份,沒必要為了這事出頭,更有暴露自身的風險。
  可邱樹一家卻是在這村裡討生活的,日後遭殃的也有可能是他們。
  秦睢看了眼郁寧的神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嗯」了一聲,道:「既然發現端倪,那便查個清楚。」
  郁寧鬆了口氣。
  邱樹見倆人像是拿定主意,又問:「那咱們怎麼查?」
  「兵分兩路。」秦睢淡淡道:「我跟你去跟蹤那些人。郁寧留下來跟道長查驗屍體。」
  邱樹說了跟著達子的人大都是青壯年,可村裡最近莫名其妙死的卻不止這些人,那剩下那些人藏在哪呢?
  是活還是......死?
  秦睢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不祥的念頭。
  「查驗屍體?我?」郁寧聞言忍不住抖了抖。
  殺人他還沒習慣,去看那些埋藏在地底腐爛的屍體,他更不行了!
  「可不可以我跟你一起去啊。」郁寧小心請求。
  山中野路難行,更何況稍有不慎就是打草驚蛇,秦睢皺了皺眉,下意識想要拒絕。
  「求您了。」郁寧輕輕拽住了他的袖子,聲音可憐兮兮的。
  秦睢:「......跟緊我。」
  作者有話要說: 邱樹:我不應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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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動身
  三人商量完,郁寧後知後覺出不對勁來。
  他們似乎還沒徵求過道長的意見吧?道長知道這事嗎?
  郁寧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之後,秦睢聽完一聲輕笑。
  「他既將人救活過,肯定知道這其中有蹊蹺。」秦睢淡淡道:「咱們現在該想的,是文村長知不知道這件事。」
  「大約是不知道的吧。」郁寧猶豫道:「不過那個武村長肯定是知道的。」
  那群人領頭的是達子,達子又向來聽從武村長,說這件事武村長不知道,誰也不相信。
  「大邱哥,你把凌光道長叫來吧。」郁寧道:「說不定咱們從他那還能知道更多情況呢。記住,別讓別人知道。」
  邱樹點點頭,莫名鬆了口氣,當即點頭走了。
  這倆人之間太怪了,他站著都覺得不自在。
  屋裡一時又只剩下兩人一獸,秦睢坐在床邊,看郁寧跟紫尾貂玩。
  郁寧被他盯得不自在,偏過頭沒話找話:「陛下,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雖然秦睢曾說過這段時間讓他注意稱呼,可郁寧看見如今的秦睢就覺得不自在,下意識就將慣用的稱呼脫口而出。
  「就這幾天吧。」秦睢俯身,手指輕輕在紫尾貂下巴上撓了撓:「我一路都留了記號,賀烺他們回來就能看到。」
  這麼快?
  郁寧眸光一亮,撫摸紫尾貂腦袋的手下意識捉住秦睢的手指,興奮道:「那咱們豈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嗯。」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聲音淡淡:「你希望回去麼?」
  郁寧一怔,唇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希望吧......」
  「陛下的傷還沒好,還有身上的毒,解藥也沒找到,總不可能一直在這小山村裡窩著。宮裡朝廷這些天應該都亂套了......祖父估計也在惦記我。」
  郁寧說著說著就成了自言自語,像是回答秦睢,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理智告訴他應該早點回去,可郁寧私心裡卻莫名不想離開。
  在這裡,他是沈硯安,秦睢只是宣遲霄。
  回了宮,他們還能像如今這樣相處麼?
  「遲霄......你希望回去嗎?」郁寧神情遲疑地問。
  「嗯。」秦睢垂眸,目光落到郁寧手上:「你手心出汗了。」
  「對、對不住。」郁寧慌亂地收回手,掌心的汗冰涼粘膩,像是噁心的黏液,順著手臂將郁寧整個人都包裹住。
  原來只有他自己想留下啊。
  「你們......」門沒關,邱樹站在門口,身旁是淡漠著臉的秦景煥。
  邱樹一隻腳已經邁進門檻裡,臉上卻帶著猶豫:「我們是不是要待會兒再進來?」
  他怎麼覺得離開一會兒這兩人之間的感覺更奇怪了?
  「進來吧。」郁寧回神,慌亂地將紫尾貂抱進懷裡:「坐下說吧。」
  屋裡有四個人,只有兩把椅子,邱樹關了門,跟秦景煥坐下,床上的郁寧和床邊的秦睢誰也沒動。
  秦景煥率先開口:「不知幾位找貧道有何要事?」
  邱樹這次格外謹慎,只說是來郁寧兩人找他有些事,並沒有說出真實來意。
  「此次讓道長來,確實是有要事。」郁寧忙道:「不知道長之前醫治那些村民時是否發現蹊蹺?」
  「有。」秦景煥也沒藏著掖著,直接道:「那些人吃了假死的草藥。」
  「假死?!」郁寧驚呼出聲:「什麼草藥能讓人假死?他們在這裡生活數百年,竟沒有一人發現這草藥有毒嗎?」
  邱樹聽著也覺得不對,猶疑道:「山中是有不少毒草,見血封喉的我也認得幾棵,不過哪株能讓人假死我就不知道了。」
  想必其他村民和邱樹的情況也差不多,他們世代生活在這裡,山裡討生活的經驗豐富,毒草毒蘑菇也都認得,但更具體的功效就不知道了。
  偶爾有遊方道士來此,也不會有精力關注這裡。
  秦景煥:「此草名為斷靈草,下過雨後的潮濕天氣會冒出一兩株,數量不多,藥效卻很驚人,服下一片葉子便足以假死三日。」
  三日,足夠讓那些村民們把這些假死的人埋葬入土了。
  「這樣說來,那些假死的村民醒的時候豈不是會發現自己在棺材裡?」
  郁寧突然覺得不寒而慄。
  當那些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親人釘死在棺材裡,埋在黃土之下,最後窒息而死,會是個什麼心情?
  郁寧打了個激靈。
  「在想什麼?」
  郁寧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後腦勺忽地被人拍了一下,他嚇了一跳,一轉頭就看見秦睢在靜靜看著自己。
  郁寧與他對視,一瞬間什麼都忘了,脫口而出道:「你打的好疼啊。」
  「......」秦睢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郁寧縮了縮脖子:「我、我亂說的。」
  郁寧還以為他要發火,卻見秦睢黑著臉伸出手,胡亂在郁寧腦袋上摸了兩把。
  「繼續說。」秦睢淡定放下手,看向一旁正在看著他們的邱樹兩人。
  「......」
  郁寧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低聲道:「我和大邱哥捉完紫尾貂下山時,碰見了一夥人,那些人有很多是舊塘村已經死去的村民。」
  「叫道長來也是想問問您,是否知道這樣的情況,以及,願不願意加入我們。」
  秦景煥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也露出幾分驚訝。
  他沉吟道:「貧道已然摻合進這事了,就是現在想退出,那幕後的人也不會放過貧道。」
  他來的這些天救了幾個新塘村的人,醫名在附近幾個村裡傳開,已經破壞了幕後之人的計劃。
  「那便再好不過了。」郁寧鬆了口氣,將秦睢之前的安排告訴他,禮貌詢問:「不知道長覺得如何?」
  「可以。」秦景煥答應道。
  郁寧心底並不驚訝他的回復。
  他雖然只和秦景煥相處這短短兩日,對他的個性卻也算瞭解。
  看著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冷漠疏離,實際為人卻是極好說話。
  「那就先這麼決定了。」郁寧道:「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就分頭行動。」
  .
  因為不知道文村長是否值得信任,郁寧本打算先讓他們一起回邱樹家,再悄悄出去的,哪想到秦景煥卻拒絕了。
  「不必,文村長是可信的,他並不知情。」
  「為什麼?」郁寧沒明白。
  「若他知道,便不會如此待貧道。」秦景煥淡淡解釋道:「他若知道,可能也會像你們剛來時那樣把貧道趕出去。」
  「有道理......」郁寧點點頭。
  說的也是,這文村長表情行為都不似作偽,對他們的幫助也是實打實的。
  因為要做的事不同,兩伙人出發的時間也不一樣。
  秦景煥親自找文村長說了下情況,對方果然對此事一無所知,聞言受到的震動比邱樹還大,目光中隱隱帶著憤怒。
  「道長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儘管提。」文村長蒼老的眼睛微紅。
  他的堂兄一月前便是因這怪病而死的,現在想來他死前又受了多少痛苦?
  「不用,文村長注意不要將此事同任何人講,保持平常態度即可。」秦景煥道。
  「好。」文村長答應下來,隨即邊又給兩人找了身便裝。
  邱樹他們換好衣服就出發了。
  臨走時郁寧細心囑托二人:「大邱哥,凌光道長,千萬注意安全。」
  「若碰到鬼,一定要趕緊跑。」郁寧轉頭看向秦景煥:「道長也是,自身安全要緊,不要惦記著捉鬼。」
  三人:「......」
  目光複雜地抬頭,秦景煥第一次認真看了郁寧一眼。
  非常勉強地點點頭,他當即帶著邱樹走了。
  「陛下,咱們現在幹什麼?」見兩人已經走了,郁寧心裡也不由緊張起來。
  他們現在是不是也要早點準備一下?
  「是該好好準備。」秦睢垂眸看他,「得先給你洗洗腦子。」
  「我洗過澡了......」郁寧小聲道。
  秦睢從善如流:「那一定是腦子被水淹了。」
  郁寧:「......」
  .
  兩人又在房間裡注意了兩個時辰,便也收拾好準備出發了。
  郁寧帶上了那只紫尾貂,準備趁著這次機會把它送回山林裡。
  然而走到山腳下時,秦睢卻突然停下來了。
  他轉身望向郁寧。
  郁寧:「?」
  「怎麼了?」
  秦睢:「......哪條路?」
  郁寧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下山上山都是邱樹帶著他走的,現在讓他自己來,根本不認得路。
  郁寧羞愧地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忘了......」
  秦睢:「呵。」
  伸手將郁寧肩膀上的紫尾貂撈過來,秦睢低頭看著它:「小老鼠,你知道那些人在哪兒吧?」
  「咿呀!」紫尾貂憤怒地跳起來,試圖揮舞爪子打秦睢,失敗之後它跳下來,鑽進山林裡。
  「跟緊它。」秦睢忙提醒一旁的郁寧,隨即拉著他跟過去了。
  郁寧起初還有些懷疑,後來看見眼前的路越來越熟悉之時,他就不得不相信秦睢的話了。
  事實證明,秦睢還是很厲害的。
  兩人不僅找到了昨天那條路,還出乎意料地直接找到了昨天那夥人的老巢。
  郁寧趴在草叢裡往洞口看,興奮地對身旁的秦睢道:「就是這了!」
  「噓!」眼看著有人出來,秦睢直接伸手摀住了郁寧的嘴,將人壓倒在草叢裡。
  作者有話要說: 我哭了,小紅花沒保住,啊今天果然不是好日子,我還睡著了從床上(下鋪)掉下來了,壓壞了我的垃圾桶......


第40章 礦石
  秦睢的動作快且輕,郁寧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被他壓到身下。
  嘴唇嗑到秦睢鼻樑上,柔軟唇瓣下的牙齒與堅硬的鼻樑骨碰撞,兩人俱是悶哼一聲。
  柔軟的皮膚大概被嗑出一個小豁口,郁寧明顯感覺自己唇瓣間傳來的屬於血液的鐵銹味。
  郁寧下意識想挪開臉,然而凌亂的腳步聲已然在附近響起,壓低的聲音傳入壓在草叢裡兩人的耳側。
  幸而此刻天黑,他們根本看不清旁邊樹後的草叢裡還藏著兩個人。
  那兩人似乎是出來撒尿的,隨著一股子尿騷味傳過來,兩人的說話聲也跟著響起。
  郁寧身體一僵,忍不住皺了皺眉。
  「挖通了嗎?」
  「且有段時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這麼點人。」
  「達子什麼時候再找點人來?」
  「不是說最近來了個道長嗎?再等等吧......」
  「啐!真是多管閒事。」
  兩人尿完就走了,聲音越傳越遠,隨後便消失了。
  山洞裡傳來乒鈴乓啷的聲音,聲音傳的不遠,在附近卻是聽的一清二楚。
  郁寧眼睛往前方看了一眼,察覺到視線被草叢遮擋,他回頭看身上壓著的秦睢。
  天!他的嘴唇還貼在秦睢的鼻樑上。
  郁寧回神,小心翼翼地捧著秦睢的雙頰,將他的臉從自己嘴上挪開。
  「陛下......」郁寧訕訕笑了一下,撅起唇輕輕在秦睢受傷的鼻樑上輕輕吹了一下,移開眼小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剛移開眼,就與身旁的紫尾貂對視上了。
  「咿呀~」紫尾貂小聲叫著,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盯著倆人。
  郁寧:「......」
  秦睢:「......」
  秦睢眸色漆黑,聲音冷漠:「還不把你的爪子從朕臉上挪開,這塊地很好聞嗎?」
  郁寧默默鬆開手:「哦......」
  郁寧一鬆手,秦睢當即就站起來,低頭看看身旁磨磨蹭蹭的郁寧,他不耐煩地將人提起來。
  「咱們怎麼進去啊?」郁寧趴在樹後看了眼洞口,明顯有人把守著,根本沒辦法進去。
  更何況他們也不知道裡邊有多少人,貿貿然進去說不定會打草驚蛇。
  「等著。」秦睢反問他:「你們不是在黎明時分碰見他們的嗎?」
  「咱們到時候就跟在他們身後。」
  .
  他們來時已經能快天明了,倆人在附近等了一個時辰,就看見達子領著一隊人出來。
  那些人臉都是又髒又黑,身上的衣服也是黑色的,背後背著各自的工具。
  「看見了嗎?」秦睢壓低聲音湊在郁寧耳邊道。
  「什、什麼?」他灼熱的呼吸噴吐在郁寧耳側,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領頭那人身上別著的大袋子。」
  「那是什麼?」他一指引,郁寧就看到了。
  秦睢沉聲道:「這東西應該就是兩月來發生這一切的原因。」
  一群人明顯以這個叫達子的男人為首,他又明顯護著自己身上的袋子,瞎子才會看不出來那裡邊是好東西。
  「咱們把它弄過來。」秦睢說著便拉著郁寧的手跟在那群人後邊。
  「等等!」郁寧低聲道:「拿走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你身邊不就是幫手麼?」秦睢轉頭,看向郁寧肩膀上的紫尾貂。
  「你去,把裡邊的東西偷一塊出來。」
  「咿呀!」紫尾貂不滿地叫起來。
  「你說。」秦睢轉臉看向郁寧。
  郁寧神情猶豫:「這不好吧,萬一它被捉住了呢?」
  「咿呀。」紫尾貂湊過去蹭蹭郁寧的臉頰。
  「不是還有咱們?」秦睢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對紫尾貂道:「你去,我們幫你。」
  見秦睢成竹在胸,似乎早有打算,郁寧也沒再猶豫了,對紫尾貂道:「去吧。」
  「咿呀。」紫尾貂叫了一聲,磨磨蹭蹭地從郁寧肩膀上跳下去。
  目送著紫尾貂躲在一旁,郁寧問身旁的秦睢:「陛下,咱們怎麼做?」
  「看見前邊那個馬蜂窩了嗎?」秦睢抬手指了指。
  天已經濛濛亮了,細碎的日光從樹葉之間投射過來,郁寧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分辨出那隊人前方高大樹木縫隙間的巨大蜂巢。
  這麼遠的距離,秦睢怎麼看到的?
  郁寧還在思考,一旁的秦睢就已經從地上撿起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子,並拉著他走到另一旁。
  眼看著他們離那蜂巢越來越近,秦睢此時終於悍然出手,他做出投擲的手勢,石子一瞬間飛過去,精準地砸到那搖搖欲墜的巨大蜂巢上。
  「------砰。」
  掉落的聲音並不大,但那聲悶響足夠讓所有人恐慌。
  達子率先反應過來,大聲吼道:「快遮住眼耳口鼻!」
  然而已經晚了,眾人正驚慌失措之時,蜂巢裡的馬蜂已經跑出來了,嗡嗡喧鬧著往那隊人身上蟄。
  秦睢兩人離得不是很遠,好在附近有草叢,兩人躲在裡邊,倒沒有被那些馬蜂發現。
  「快去!」秦睢盯著一旁的紫尾貂道。
  「咿呀!」紫尾貂憤怒地叫了一聲,就跑著跳著過去了,它一身毒血,並不懼怕那些馬蜂,趁著眾人慌忙奔逃之際,飛快地跳在達子身上,將小爪子伸進了哪個大口袋裡。
  一刻之後,紫尾貂銜著一塊石頭跑過來,將之放在郁寧掌心。
  那塊石頭並不大,上面泛著銀光,郁寧看不清是什麼,將之遞給了秦睢。
  「回去再說。」秦睢看了一眼就收起來了,他拉著郁寧往反方向跑去,趁亂跑出很遠。
  「咱們不用繼續跟著了嗎?」郁寧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直等秦睢停才有機會開口。
  秦睢反問:「都拿到東西了,跟著做什麼?」
  「也是......」郁寧:「那咱們快回去吧。」
  「咿呀。」兩人正要走,郁寧肩膀上的紫尾貂叫了一聲,拽著郁寧的衣服不肯鬆手。
  「小傢伙,我們要走啦。」郁寧摸摸它的腦袋:「這兒才是你的家,留下來吧......」
  它終究屬於山林。
  「咿呀......」紫尾貂長長地叫了一聲,像是不捨,可終究還是鬆開了爪子。
  「有緣再見吧。」郁寧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最後一次摸了摸紫尾貂光滑的皮毛。
  可他們不日就要離開,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紫尾貂低低叫了一聲,抬頭看了郁寧一眼,終究還是轉身離開了。
  「走吧。」一直目送紫尾貂離開,郁寧才出聲要走,臉色明顯能看出幾分無精打采。
  「嗯。」秦睢一直在他身邊沒說話,他這次格外有耐心,似乎在等郁寧從這場不捨的離別中走出來。
  .
  因為走之前一行人就商量好了在邱樹家匯合,所以倆人下了山就直奔邱樹家了。
  邱樹他們比郁寧兩人回來的早,兩人回來的時候剛好趕上吃早飯。
  「怎麼樣?」邱樹連忙湊過來問。
  秦睢從懷裡將那塊石頭拿出來,仔細看了看,將之遞給一旁的秦景煥。
  秦景煥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肯定道:「這是銀礦石。」
  「銀礦石?!」邱樹和郁寧同時驚訝出聲。
  郁寧目光驚異:「那山中有銀礦?」
  秦睢:「......再大點聲,你去村長門口喊。」
  「......」郁寧當即閉口不言了。
  「想必這就是村裡兩月來這場怪病的原因。」秦景煥垂眸道:「不知有多少人葬身於此。」
  邱樹沒明白:「他們不是去挖礦了嗎?」
  郁寧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那只是你們村子的一些人。新塘村和附近村裡的人,應該都不知道這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無辜的人為此喪命,纍纍屍骨堆積成金山銀山。
  邱樹回過味來,氣憤道:「武村長怎麼敢這麼做?非要死這麼多人麼?」
  「你仔細想想我們來之前這裡是什麼樣子?」
  郁寧此刻也終於明白過來,對著邱樹解釋道:「因山神詛咒,怪病頻生這事,附近幾個村裡的人是不是都跑光了?等他們都跑光,再藉著詛咒的名義把這幾個村的土地圈起來,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裡曾開採過礦石。」
  「至於你們村那幾個沒死的,應該是武村長求情讓人留下來了。」
  「求情?」邱樹不解地撓撓頭。
  「不然呢?」秦睢淡淡道:「你覺得只憑武村長那個腦子能想出這樣的法子?」
  他一開口,眾人注意力又拉回他身上。
  邱樹目光古怪地看了眼秦睢的鼻子,湊到郁寧身邊用並不低的聲音道:「沈兄弟,你們這也太激烈了......」
  上山查探還能這麼熱情地啃兩口,這兩個大男人怎麼比他跟雪娘還膩歪呢?
  「什麼?」郁寧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見秦睢鼻子上的傷口才明白過來。
  「不是......」郁寧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大邱哥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秦睢冷冷看他一眼:「誤會你沒有咬我一口?」
  「......」郁寧小聲嘟囔:「還不是你把我壓到身下的。」
  邱樹:「......」果然激烈。
  「......貧道先告辭了。」一旁的秦景煥目光複雜地起身,像是聽不下去兩人的對話,行了一禮就要走。
  「等等。」秦睢又開口:「還望道長將此事與那文村長說明白,並派信得過的人在武村長家附近守著。」
  「可以。」秦景煥抬眸看他一眼,點點頭,轉身便走了。
  「我也吃飽了。」邱樹三口兩口將碗裡的飯吃完,端著碗就走了。
  可不吃飽了嗎?他簡直吃撐了。
  郁寧:「......」
  夾了塊肉放到秦睢碗裡,郁寧討好道:「陛下補一補。」
  秦睢哼笑一聲,沒搭理他。
  .
  一晚上沒休息好,郁寧和秦睢都回屋又睡了半天。
  天剛黑透,外面就傳來陣陣鳥叫聲。
  村裡空蕩蕩的,四下寂靜的夜裡這些鳥叫聲顯得格外詭異。
  原本躺在郁寧身邊安睡的秦睢此刻睜開那雙清冷的雙眸,靜靜看著房頂。
  默了一瞬,他起身,披上衣服,開門出去了。
  邱樹此刻還跟雪娘在院裡忙活,看見他出來愣了愣:「宣兄弟還沒睡啊。」
  「嗯。」秦睢表情毫無異常:「睡不著,出去轉轉。」
  「那你不要走太遠啊。」邱樹也沒放在心上,只道:「晚上會有猛獸下山找吃的,你小心點兒。」
  「知道了。」秦睢點頭,推門出去。
  外面的天如潑墨一般濃黑,秦睢也沒走遠,繞了一圈走到邱家房子後邊。
  「出來吧。」
  秦睢話音剛落,四周就冒出一個人來。
  許久不見的賀烺一身夜行衣,跪地行禮:「見過陛下,是臣救駕來遲。」
  秦睢抬手:「行了,多餘的話不用說,起來吧。」
  賀烺起身,目光對上秦睢的臉,不由微微一愣,面色變得古怪。
  秦睢沒注意他的眼神,將自己的安排說了一遍,才注意到賀烺面色不對。
  秦睢瞇了瞇眼睛:「怎麼了?」
  「臣想問問陛下為何一直在此處逗留,而沒有去更方便找人的縣城。」
  秦睢:「養傷。」
  賀烺聞言挑了挑眉,目光再次落到秦睢臉上。
  準確來說,是秦睢帶著傷的鼻樑上。
  沉吟一瞬,賀烺發出一聲由衷地感歎:「皇后娘娘果真勇猛。」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這章很肥所以多寫了會來晚了嗚嗚嗚!晚安!感謝在2020-11-2300:02:23~2020-11-2400:09: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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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殺戮
  早晨,舊塘村。
  因為這兩月來在這幾個村裡發生的怪病,有些家底的人家早就搬離了村子,剩下的一些人家也是閉門不出,大白天街道上空蕩蕩,連隻狗的影子都看不見。
  正當此時,村口武村長家的後院的門卻悄悄開了。
  達子牽引著驢車出來,目光不露聲色地往四周看了看,隨即扶著武村長上了車。
  兩人並未多作逗留,剛收拾好就出發了。
  又過了一會兒,武村長家附近鑽出來兩個人。
  「咱們還跟嗎?」一人神情猶豫,「鎮上離這裡可遠呢。」
  「怎麼不跟?」另一人道:「文村長交代過的,我看這倆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沒好事。」
  倆人簡單商量一下還是決定跟去,幸好這驢車速度沒多快,倆人又是年輕漢子腿腳快,沒一會兒就跟上了。
  一路上彼此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跟到城裡,才跟得緊一些。
  武村長進了鎮上,讓達子在角落裡停下,就下了車。
  「叔,後邊跟著那倆人需要解決嗎?」達子低聲道,眼中透著隱秘的殺意。
  倆人跟來縣城的路上他們就發現了,之所以按兵不動,還是武村長的意思。
  「由他跟著吧。你在這附近逛逛,不用管。」他看見達子臉上被馬蜂蟄出的傷口,頓了頓,道:「去看看傷,吃點好的。」
  他們鄉下人對治療馬蜂蟄的傷口有自己的土法子,可既然都來鎮上了,肯定要去請大夫看看。
  「放心吧叔,我都知道。」達子笑道。
  雖然今天早上有點倒霉,可想想他得到的那些,達子的身體興奮地控制不住顫抖。
  「放心,你把這事辦好了,以後有你吃香的喝辣的。」武村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隨即便接過達子身上的大袋子,顫巍巍地背到自己身上。
  那袋子頗重,武村長蒼老的身體被壓的佝僂,可他渾濁的眸子裡卻閃過一抹興奮與狂熱,似乎對這樣沉甸甸的重量甘之如飴。
  倆人在窄巷分離,武村長先出了巷子,人來人往中顧自往某個方向去,又過了一會兒,達子才從巷子裡出來,駕著驢車去了另一個方向。
  武村長一路隨著人流走,瞟了眼身後跟著的人,他默不作聲地走到一處豪富人家的府宅門口停下,上前拍了拍門。
  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開門,武村長連忙拎著袋子過去,滿臉堆笑。
  「大人,買炭嗎?」
  &
  邱家。
  早飯後,郁寧在院子裡跟兩個小孩玩,邱樹去打獵了,雪娘在清掃灶台。
  「嫂子。」秦睢站在門口叫了她一聲。
  倆人平日不怎麼說話,秦睢又生的容貌出色氣質超群,雪娘下意識有些拘謹,連忙洗了手出去:「宣兄弟,有什麼事嗎?」
  秦睢沒說話,將手裡沉甸甸的荷包放在雪娘旁邊的窗台上。
  「這是?」雪娘拿過來看了看,連忙擺手拒絕,將荷包還給秦睢:「這哪裡使得?不行不行,這太多了,我們受之有愧,宣兄弟,你拿回去吧。」
  秦睢後退兩步,沒接:「拿著吧,路上撿的,你不要我就拿它教小松月兒打水漂。」
  小松和月兒正是邱樹雪娘的孩子。
  雪娘:「......」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秦睢真能幹出來這事,推辭一番,也就收下了。
  「不必告訴邱樹。」
  「是。」明明是命令的語氣,雪娘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服從了。
  「你們在說什麼呢?」倆人剛說完,郁寧就抱著月兒來了。
  小丫頭在他懷裡格外乖巧,攬著郁寧的脖子不說話,嬌嫩的小臉親熱地貼在郁寧臉上。
  「沒什麼。」秦睢轉身,不動聲色地看了郁寧懷裡的月兒,聲音沉了沉:「你過來。」
  「怎麼了?」郁寧抱著孩子過去。
  「上藥。」
  「哦哦,好。」郁寧沒想太多,放下孩子就跟秦睢進了屋。
  眼看著秦睢就要脫外袍,郁寧愣了愣:「陛下,咱們是不是沒藥了?」
  「新買的。」秦睢不耐煩地催促:「快點。」
  「哦哦。」郁寧連忙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傷口包裹的紗布解開,忽地一頓:「不是昨天才換過藥嗎?」
  頻繁換藥也不好,他們一般是兩三天換一次。
  秦睢垂著眼看身前的郁寧,眼底有暗潮洶湧:「你是覺得朕不配一天換一次藥?」
  「......」
  他加快了速度:「馬上就好。」
  .
  倆人剛換好藥出來,就看見秦景煥領著文村長過來了,他們身後還跟了兩個年輕漢子。
  郁寧瞬間便知道了對方的來意,驚喜道:「有結果了?」
  「你來說吧。」文村長給身後的男人讓了讓位置。
  那漢子看見兩人還有些拘謹,忙道:「我和二狗偷偷跟著武村長他們到鎮上,我跟著武村長,二狗跟著達子,之後我就看見武村長拎了一袋子東西進了林府......」
  郁寧好奇:「林府是什麼地方?」
  文村長連忙回:「林府是我們這裡有名的豪強,還跟滄淵府的知府杜大人有點關係呢。」
  新塘村舊塘村還有附近幾個村子都屬滄淵府管轄範圍,滄山這邊只有一個州郡統一管轄,名為宜林郡。
  滄淵府不過是這宜林郡中的最不起眼的一個。
  然而誰又能想到這裡不僅開出了銀礦,還有一群膽大包天妄圖欺上瞞下的人呢?
  「想必這知府杜大人就是幕後之人了。」郁寧沉思道。
  「不止。」秦睢冷笑道:「這樣大的事情,那個杜大人也兜不住。」
  郁寧遲疑:「那是......」
  「這附近不是還有一個府衙嗎?」
  「你是說滄林府?」郁寧有些懷疑:「可滄林府離這裡有些距離......」
  秦睢:「開山鑿礦動靜這麼大,屆時工程正式開始,你覺得他們會察覺不到一點風聲嗎?」
  「不急,這兩天應該就能驗證我說的對不對了。」
  秦睢語罷,看了眼文村長身後的漢子。
  山間漢子根本不會跟蹤人,想必倆人剛跟上,那武村長就知道了。
  武村長知道了,他身後的人自然也坐不住。
  郁寧沒明白秦睢最後這句話,可不妨礙他相信秦睢,點點頭沒問太多。
  「文村長,你今天再跑一趟。」秦睢又開口道:「去附近另一個得病的村子裡看看,試探他們村長的態度,若是信得過,就將這病是有人故意為之的事告訴他,但不要提銀礦的事,只讓他召集人手幫你。若是不行,那就什麼都不要多說,直接回來。另外,你再召集村裡的男人,把他們聚集起來,聽你調配。」
  「好。」文村長說完,轉身就帶著人去做了,沒有絲毫猶豫。
  他不是不對那銀礦心動,可一想到那白花花上的銀子上染著無辜者的鮮血,文村長就覺得噁心。
  他和他們村的人,都不要這催命銀。
  文村長行動很快,一個時辰後就回來了,只是神情明顯帶著頹喪,他看了眼郁寧兩人,歎道:「老朽無能,沒能說服老李。」
  他口中的老李,就是隔壁村村長。
  秦睢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淡定道:「沒事,我本來也沒期望他會答應。」
  郁寧疑惑了:「那你怎麼還讓文村長去啊?」
  不等秦睢回答,郁寧自己又明白過來:「是為了試探武村長嗎?」
  若是那武村長知道他們知道了銀礦的事,自然會搶先一步去招攬幫手。
  秦睢唇角泛起微微的弧度,伸手摸了把郁寧的前額:「聰明。」
  他手指的溫度溫暖又熟悉,郁寧耳根驀地紅了。
  秦睢瞟了他一眼,讓文村長一行人回去,只道:「等著吧,狐狸尾巴藏不了多久了。」
  .
  秦睢這句話應驗得很快因為第二天早上,一群人就上了邱家門。
  彼時郁寧他們剛用完早飯,邱樹還沒上山,聽得院裡一陣動靜,出去看的時候,大門已經被踹壞了,院裡站滿了府兵。
  那些府兵大概有四五十個人,一直到院外,他們身上都佩著刀劍,用來捉他們幾個人,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大嫂,你帶著兩個孩子進屋裡,不要出來。」郁寧見狀悄悄對站在最後的雪娘道。
  見雪娘帶著兩個孩子進屋,郁寧稍微放鬆了一些,看見這麼多人,一顆心又不由得提起來。
  郁寧走到秦睢身旁,面上一派鎮定,手卻忍不住牽住秦睢的袖子拽了拽,小聲道:「陛下......怎麼辦啊?」
  「放心。」秦睢反手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
  郁寧莫名安定下來。
  「你們還有心情做這事!」一旁的邱樹咬牙切齒地低聲道。
  他沒見過這麼多兵,心裡也有點慌,他下意識看向身旁兩人,卻只看見秦睢牽住郁寧手的一幕。
  他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心情卻有種詭異的放鬆。
  這倆人都有心情做這事,那場面也不是太糟糕嘛。
  不知邱樹哪句話戳中了秦睢的笑點,秦睢低低笑了一聲,瞧著心情十分愉悅的模樣。
  郁寧:「......」
  郁寧晃了晃秦睢的手,小聲道:「笑什麼?」
  秦睢唇角笑意更深:「笑你傻。」
  .
  林寧是林府獨子,金尊玉貴的公子哥,從小被嬌養著長大。
  這天他一如往日般要出門,臨走時看見表叔領著一群人也打算出去,便連忙跟過去。
  待問清要做什麼之後,林寧眸光一亮。
  他也要去!
  一通死纏爛打之後,林寧順利跟著表叔一起出發了。
  到了舊塘村,府兵開道,林寧算好時間擺完譜,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晃蕩出來。
  他閉著眼,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而出乎意料的驚疑質問並沒有在耳邊響起,林寧默了一瞬,不可思議地睜開眼。
  這幾個人在做什麼?
  他們都不害怕嗎?
  「你們知道本公子是誰嗎?」林寧氣得跳腳,待看清郁寧兩人出眾的容貌之後,眸中也閃過一抹扭曲的嫉妒,他寒聲道:「來人!把他們幾個給我抓起來!」
  他話音剛落,就有兩個府兵過來抓人。
  然而不等那兩個府兵上階抓人,上空某處就迸發出兩道速度驚人的銀色弧線。
  那似乎是銀針,上面淬了毒,隱秘地射在兩名府兵脖頸上,下一刻,他們渾身癱軟地倒下去。
  下方頓時響起一陣騷亂,方才氣勢洶洶的林寧也嚇了一跳,他看著上首的幾人,目光帶著忌憚,縮了縮脖子,轉身回去了。
  郁寧:「......就這?」
  不過眼前這情況他也確實嚇了一跳,湊過去低聲問秦睢:「怎麼回事啊?」
  「你覺得呢?」秦睢狹長的鳳眸瞥了他一眼,滿不在乎道:「或許是他們來之前吃壞肚子了吧。」
  郁寧:「......」這話你也說的出口。
  倆人說話之際,剛剛來的那位公子哥又來了,他站在一個中年男人身後,身旁是武村長和達子,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什麼叫狐假虎威。
  後面來的中年男人原本陰沉著臉,看清楚秦睢兩人的面容氣質之後,又換了副面孔,輕笑道:「不知二位貴客光臨敝地有何指教,想要什麼也儘管說,林某身為這滄淵府中人,自然要好好招待二位一番。」
  「主人家還在我們身邊站著,你們的招待方式就是帶著一群人亂闖別人家?」郁寧學著秦睢的語氣,難得尖酸刻薄了一把。
  中年男子面色不變,微笑著接話道:「畢竟用這麼多人,才好請得動二位。」
  他又道:「若是二位還希冀於有人來救你們,那林某覺得二位還是不要等了。」
  秦睢眉峰微挑:「你把文村長他們綁了。」
  那姓林的中年男人不置可否,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郁寧驚了一下,再一想也是,文村長那群人不過是普通村民,怎麼可能打得過這些帶著武器精於訓練的府兵?
  「現在他們......怎麼辦?」郁寧轉頭看向秦睢。
  「既然這樣,那走吧。」秦睢整理衣袍,下了台階。
  郁寧:「???」
  不是,這怎麼沒打就投降了?!
  不等郁寧再說,秦睢就拉著他下了台階,邱樹見狀也跟過去。
  有個府兵還想要進屋將雪娘連同她兩個孩子也抓出來,秦睢偏頭冷冷看他一眼,將人震懾在原地。
  「誰若敢動屋裡的婦人和孩子,一個也活不了。」
  「嘿,你還敢嚇唬我?反了你了!」林寧心頭火起,正欲上前,胳膊被中年男人拽住。
  「寧公子,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武村長也在一旁勸。
  秦睢腳步一頓,目光看向武村長,又看了眼林寧,問:「你叫他什麼?」
  林寧見狀終是忍不住跳出來:「怎麼?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寧是也。你有意見?」
  郁寧:「。」
  秦睢哼笑一聲,回頭看了眼郁寧,眼中戲謔之意明顯。
  郁寧:「......」
  ------可惡。
  怕秦睢還使出什麼手段,一群府兵沒人敢綁著他們,三人跟著那中年人往前走了許久,一直走到一處空曠的平地上才停下。
  那平地上烏泱泱聚集了許多人,隨著府兵們過來,一群人讓出一片路,露出中間被捆著的連帶著文村長在內的二十多個人。
  出乎意料地,秦景煥卻不在這,也不知道去哪了。
  郁寧走過去,目光帶著一抹同情的將文村長嘴裡的裹腳布□□。
  「辛苦了。」郁寧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
  「諸位!」中年男人揚手一揮,府兵們便亮出刀劍,村民們霎時安靜下來。
  察覺到廣場的安靜,中年男人微微笑了一下,繼續道:「今日請各位來,是做個見證。」
  「人人都知道,咱們這幾個村裡這幾個月來,遭受了山神的詛咒。」中年男人頓了頓,「林某雖不在此居住。卻也同情各位的遭遇。」
  「然而山神之怒尚未平息,就又有人來觸怒他,試圖使詛咒加劇,傷害我們。」
  他的手指向站著的郁寧三人,乾脆道:「就是他們。不僅四處散步謠言,蠱惑文村長與村民對抗,還擅自抓了山神的子孫------珍貴的紫尾貂,殺之取血,試圖下毒謀害我們。」
  山神的子孫?
  郁寧皺眉,沒想到紫尾貂這小傢伙居然還有這種稱呼,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邱樹,用目光詢問。
  邱樹撓了撓頭,不確定道:「似乎是有這麼個傳說來著。」
  郁寧:「......」
  「對,我之前確實看見他們捉了只紫尾貂進文村長家門了。」一個新塘村的村民回想起來,驚得叫出了聲。
  中年男人當即道:「大家因詛咒死去的親人此時屍骨未寒。可因為這些人,山神的詛咒又要加重了,不僅地下的親人知道了死不瞑目,連咱們的安全也有可能受到詛咒的威脅!」
  「這群人所作所為實在猖狂,因此武村長才求助到衙門上,希望杜大人能幫幫村民們。杜大人愛民如子,特派我來將這些人就地正法。請各位做個見證。」
  他的話漏洞頗多,至於就地正法的做法更是極不合理,奈何他的話戳中了村民們的痛點,外加人群裡一些挑事的,一幫人竟也跟著叫起好來。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人群叫嚷不斷,聲浪裹挾著鑽入幾人的耳朵裡,文村長忍不住歎了口氣。
  秦睢默不作聲地聽了半晌,一直到中年男人停下來,才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目光像在看一個死人:「說完了?」
  中年男人面龐閃過一絲慌亂。
  場上村民們察覺氣氛不對,也漸漸安靜下來。
  見大家都安靜了,秦睢才滿意地再次開口:「那都聽我一句。」
  「賀腐。」他沉聲道:「動手。」
  「為首著殺無赦,其餘府兵敢反抗的殺無赦,另外......」秦睢頓了頓,指著一旁的林寧道:「把他給我綁了。」
  「嗤。」林寧不屑地笑了一下,「騙誰呢?就你?」
  然而他話音剛落,四周不知何時從何處湧上來的黑衣人就將他們反包圍了。
  為首的人飛身過來,第一個用手中的短刃把那中年男人抹了脖子。
  「啊!」
  鮮血噴濺出去很遠,伴隨著眾人的尖叫聲與混亂的逃竄,宛如一場殺戮信號,正式拉開這場單方面屠殺的帷幕。
  ......
  一刻鐘之後,大部分府兵繳械投降,中年男人、武村長、達子都被抹了脖子,臨死前他們睜大眼睛看向地面,仍是滿目的驚疑和恐懼。
  發生什麼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尿濕褲子的林寧此刻也這樣想著。
  他渾身顫抖著抽搐,手腳被捆綁著,只得跪在地上不停求饒。
  「抬起頭。」秦睢走到他身旁,險惡地俯視著他。
  林寧驚恐地抬起頭,慘白著臉擠出一個笑。
  「林寧?」他低聲輕嗤,彷彿妖魔的低語,「你也配叫這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郁寧聽完:爽!
  秦睢看過來:這就爽了?
  (:」∠)
  很肥了吧!晚安!
  另外,殺的都是壞人哈,雖然看著血腥,但他們值得。∠(」∠)感謝在2020-11-2400:09:41~2020-11-2523:54: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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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事畢
  等一切結束,廣場已經被鮮血染紅。
  村民們嚇得四散奔逃,再也沒了之前的憤怒和氣勢。
  氣憤歸氣憤,當然還是他們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文村長被人鬆綁,卻被眼前的情景嚇得快昏過去,事實上,在場眾人,除了還算鎮定的郁寧,其餘人都被秦睢露出的殺伐之氣所震懾。
  邱樹嚥了口唾沫,扯了扯一旁看著比較好說話的郁寧的衣袖,小聲道:「沈、沈兄弟......你們真的是被家人反對,逃、逃來的嗎?」
  他雖老實,卻也不笨,事到如今,怎麼可能還相信郁寧原來的那套說辭?
  郁寧勉強衝他露出一個微笑,猶豫道:「大邱哥,此事說來複雜......你只要相信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你就好了。」
  事實上,直到秦睢叫出賀烺名字的那一刻,郁寧才意識到那些暗衛們可能早就來了。
  之所以按兵不動,應該就是打算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不過不是說這林家背後站著滄淵府知府嗎?
  這點人應該不夠吧?
  只是如今場面混亂,不是說話的時候,郁寧暫時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看秦睢怎麼解決後續。
  「大人,一共還剩三十六名府兵,盡數繳械,等待處置。」剛巧此時賀烺清點完人數,過來向秦睢匯報。
  為做掩護,他自然沒有稱秦睢為『陛下』。
  「想死還是想活?」秦睢踱步走到那群人面前,俯身詢問其中一個領頭的府兵。
  「想活!想活!還請大人給個活路!」那府兵說著就跪下了。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聽憑上司做事,現在上司都被殺了,他們自然保命為先。
  更何況,看眼前這人通身的氣質和做起事時毫不顧及的態度就知道這是位惹不起的貴人。
  「好,我給你們一個活路。」
  秦睢唇角勾起,微笑道:「我會放十五個人走,這十五個人,需要把附近幾個村的村民都叫到亂葬崗,中午之前若是你們沒做好或是有一人逃跑了,剩下這些人都會死。當然,你們這些逃的也會死。」
  那人眼中一開始的僥倖最後也成了絕望,他毫不懷疑,秦睢真的能幹出這樣的事。
  賀烺上前解了一些人身上的繩子,並未派人跟著,顯然對秦睢的決定十分信服。
  被派去找村民的十五人一走,剩下的人目光不由帶了幾分忐忑,顯然並不確定同伴會否準時回來。
  只是秦睢這時沒說太多,只對賀烺交代了幾句,就讓他帶著剩下的人走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文村長:「文村長,你也帶著你的人跟著去。」
  雖不明白秦睢是什麼意思,可文村長自然無有不應,帶著人就走了。
  眼見著人都走光,郁寧愈發一頭霧水,茫然道:「陛、遲霄......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秦睢:「回去等著。」
  .
  三人還沒走回邱家,遠遠就看見不遠處邱家門口翹首以盼的雪娘。
  她剛把兩個孩子哄睡,又不放心丈夫,坐不住就在門口等著。
  邱樹見狀連忙跑過去,將人抱在懷裡好生安撫。
  一群人進了院子,雪娘才問起情況,邱樹不願將剛剛廣場上的血腥一幕告訴她,便只含糊的說了兩句,將此事揭過。
  「邱大嫂,你們先進屋休息吧,放心,絕對不會有事。」郁寧見雪娘眉間仍帶著不安,也跟著安慰了兩句。
  一直在院子裡站著也不是事,幾人就各自回屋了。
  剛關上門,郁寧就迫不及待地湊過去,將滿肚子的疑惑問出來。
  「你覺得呢?」秦睢反問他。
  剛剛的震驚此刻有所緩解,隨著這句反問,郁寧的大腦漸漸也冷靜下來。
  秦睢讓人叫村民去亂葬崗......是做什麼呢?
  「是為了向他們揭露真相?」郁寧不確定道:「可凌光道長不在那,文村長能解釋清楚嗎?」
  他們之中醫術最好也最能讓人信服的就是秦景煥了,可秦景煥不是不在那嗎?
  等等!
  郁寧忽然想起來,剛剛被綁的那群人裡,似乎沒有秦景煥。
  「難道道長早就在那了?」郁寧驚道。
  「大概,朕也是猜測。」秦睢點點頭,又道:「不過隨便吧,有了今日的震懾,沒人再敢唧唧歪歪。」
  「不是還有滄淵府的知府嗎?他會不會帶人來圍剿咱們?」郁寧擔憂道。
  秦睢:「朕昨夜便派人去找宜林郡的郡守於文了,讓他調兵來此,處理後續事宜。」
  「啊?這麼遠,他能趕過來嗎?」
  「來不了也得來。」秦睢冷笑一聲:「朕下了旨,今天傍晚之前他來不了,腦袋就不用留著了。」
  郁寧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沒再問這事了。
  看樣子秦睢早有安排。
  說起來,既然這事快解決了,他們似乎也沒必要待在這了。
  郁寧神色猶豫著問:「陛下......那咱們什麼時候離開啊?」
  「最快明早吧。」秦睢垂著眼淡淡道:「看你起不起得來。」
  郁寧:「......」
  .
  倆人拿來的東西不多,更沒什麼好收拾的,在屋裡等了半個時辰,沒等到那位郡守,賀烺倒是先過來了,身後還跟著秦景煥。
  「此間事了,貧道來辭行。」秦景煥行了一禮。
  郁寧沒想到他竟還會親自來道別,不由有些驚訝,不過等她看見秦景煥身後冒出的小腦袋時,這驚訝就變成了驚喜。
  「小傢伙!你怎麼來了!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郁寧驚喜地跑過去,伸出手指逗弄秦景煥肩膀上的紫尾貂。
  「咿呀~」紫尾貂乖巧地叫了一聲,抱著郁寧的手指撒嬌似的蹭蹭。
  「貧道是上山采斷靈草的時候碰見這紫尾貂的。」秦景煥說著,不經意地向後退了兩步。
  然而郁寧速度很快,他還來不及躲避就已經近在身前了。察覺到鼻間傳來陌生的清逸香味,秦景煥淡淡垂下了眼。
  郁寧沒察覺他向後退了兩步,下意識跟過去繼續逗弄紫尾貂,一直到對方跳到他懷裡。
  一旁的賀烺卻瞧出些不對來:他怎麼覺得陛下頭頂有點綠呢?
  「郁寧。」正當此時,秦睢開口了,他依舊還是淡漠張臉,週身氣壓卻明顯更低。
  「跟老鼠玩,你也不嫌髒。」
  「咿呀!」紫尾貂憤怒地從郁寧身上跳起來,小腿用力一蹬,眼看著就要撲到秦睢上。
  一旁的賀烺還沒來得及擋,秦睢就一把捏住了紫尾貂的後脖頸,表情嫌棄地將之捏的離自己遠一點。
  「咿呀!」紫尾貂憤怒地在空中撲騰著四肢。
  郁寧見狀連忙跑過來,賠著笑臉將紫尾貂接過來,「野獸不通人性,陛下不要計較。」
  秦睢冷著臉將之扔回郁寧懷裡。
  「時間不早了,貧道告辭。」秦景煥語罷轉身離開,一旁的賀烺眼中卻閃過一抹殺意。
  「陛下,咱們要不要......」人一走,賀烺便上前低聲詢問秦睢。
  秦景煥畢竟是榮親王的兒子,如今這樣好的暗殺機會可不多了......
  「不用,朕還欠他一條命。」秦睢顯得並不在意,又問他:「情況如何?」
  賀烺見他言語間並沒有要避開郁寧的意思,便直接道:「村民們都回去了,剩下那些府兵現如今在外面等著,另外還有銀礦的事,還請陛下示下。」
  「那些人等著於文領走,其餘的......」秦睢頓了頓,看向一旁的郁寧:「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
  「我?我來說?」郁寧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一旁的賀烺看向郁寧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訝然。
  「不然呢?」秦睢抬眸看他一眼:「讓你身旁的老鼠說?」
  「咿呀!」紫尾貂再一次氣的炸毛。
  郁寧:「......」
  秦睢一個大男人,怎麼總跟小動物過不去呢?
  「我想想......」郁寧一邊將紫尾貂抱在懷裡安撫地摸著,一邊沉吟道:「不如繼續開發銀礦,正好可以用附近的村民作為工人,也好給他們一份工作。不過,監工要找咱們信得過的自己人。」
  不知被他哪句話點中了笑穴,秦睢低低笑了一聲:「還有呢?」
  郁寧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試探著道:「把滄淵府和滄林府的知府撤了,還有......給大邱哥找份好活計。」
  「就按他說的辦吧。」秦睢唇角笑意更深,又補充道:「另外,調查宜林郡所有的府衙、豪強,將情況匯聚成冊報給朕。」
  「是。」賀烺深深看了郁寧一眼,隨即領命而去。
  .
  於郡守如約在傍晚之前趕到了邱家,上氣不接下氣地被屬下扶著從馬上下來,像是丟了半條命。
  聽說是跑死了兩匹馬來的,郁寧瞧著都有些不忍心。
  於郡守進了這破敗屋子,當即跪下朝秦睢磕頭行禮:「微臣救駕來遲,又監管不力,閉塞視聽......還望陛下恕罪。」
  宜林郡偏遠,除了這郡守進京面見過皇帝,其餘官員都是直接任免的。
  朝廷對這裡也一直是放養的態度,因而宜林郡對外的消息也格外閉塞,還是暗衛拿了旨意去通報,於郡守才知道皇帝遇刺,流落至此的事。
  「你既一五一十地陳述了罪過,又有何臉面請朕恕罪?」秦睢臉上帶著微微笑意,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還是於郡守覺得自己沒錯。所說的話不過敷衍朕的借口?」
  他話音剛落,於郡守冷汗蹭地從背上流下來了,他用了磕了幾個響頭,顫巍巍道:「臣若僥倖得到陛下的寬恕,一定更加恪守己身,嚴加管束各府官員......」
  「行了,多餘的話不用說。」秦睢垂眼看著他:「單說滄淵府的杜知府,你打算如何處置?」
  於郡守一口氣提上來,忙道:「革職查辦,一一列明罪狀,按律行事。」
  看見秦睢臉上露出還算滿意的神色,於郡守悄悄鬆了口氣。
  他也當過兩年京官,他們這位陛下,最是陰晴不定的性子,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伺候,才能保證不出差錯。
  「還不錯,起來吧。」秦睢微笑道:「不過人就不用於郡守審問了,朕已派人過去了,於郡守只需處理後續事宜。」
  「另外,銀礦的事不要洩露,朕自會派人接管,若是此事流傳出去,尤其是傳到有心之人耳朵裡,無論是誰流傳的,朕都會殺了於郡守。你覺得呢?」
  這話已經算是□□裸的威脅了,於郡守再不明白也就不必當這個官了。
  「臣自當聽從陛下吩咐。」於郡守深深跪拜。
  一番商議完天已經黑透了,秦睢打算明早就走,後續一應事務由於郡守接管,賀烺帶來的人有一部分留在這裡,其餘數十人跟隨秦睢兩側保護。
  賀烺這次說什麼都不肯再調離了,他的職責最根本的就是保護秦睢,現如今秦睢流落在外十幾天,身上還受了傷,他簡直萬死莫辭。
  準備好的馬車第二天牽到了邱家門口,那馬車外表看著破舊,內裡卻鋪裝得奢華,據說裡邊的一應用具都是從杜知府家抄來的。
  邱家夫婦也是第二天郁寧倆人走時才知道的,慌忙地要給他們準備山間特產,郁寧不好推辭,最後還是收了一袋山核桃「大邱哥,邱大嫂,保重。」
  郁寧臨行前向兩人道別,沒提自己往邱家窗口放了一袋銀子的事,只道:「你們有什麼要求,就同官府提,另外縣城裡也有為你們準備的房子,隨時都可以去......」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最後只道:「珍重。」
  就連秦睢,也難得開口向兩人表達感謝,又道:「若是日後有什麼事,大可以找滄淵府的知府。」
  邱樹夫婦對他們也頗為不捨,馬車快走時,邱樹將郁寧拉到一旁,猶豫著小聲問他:「沈兄弟,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問問你。宣兄弟他......是當今陛下嗎?」
  郡守都來他們家了,還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這要再看不出倆人的皇族身份,他就是個傻子了。
  而他真正確定秦睢身份的原因,還是因為郁寧。
  普天之下能公然娶了一男子為妻的,似乎也只有他們的陛下了。
  郁寧愣了愣,猶豫著輕輕點了點頭,正糾結於不知道怎麼解釋,卻見邱樹笑了。
  他拍拍郁寧的肩,笑道:「山裡漢子不識大字,但我能看出來,他會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郁寧怔忪一瞬,跟著也笑了。
  他回頭看了眼馬車,笑的眉眼彎彎:「我也覺得。」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副本正式結束啦!這章四千字,不少吧!我真是越來越粗長了(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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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進京
  回去的路上並沒有驚動太多人,賀烺易容之後當了馬伕,其他暗衛都隱在暗處。
  一路從舊塘村到滄淵府時已經接近中午了,賀烺在附近買了些東西,就又上路了。
  宜林郡到京城有一條官道,在兩山之間,數百年間被人力打通,除了翻山越嶺,這便是唯一一條滄山北通往滄山南,也就是京城這邊唯一的路了。
  所幸滄淵府離那條山道的距離極近,出了滄淵府沒一會兒就到山道了。
  一行人走了一下午才走出山道,過了大路,再走兩三個鎮子就到京郊了。
  然而車子還沒走到山道口,賀烺就進來稟報,說是前方有官兵在一一排查。
  「以往也有嗎?」郁寧好奇地問。
  賀烺:「應該是沒有的,情報上沒聽說這邊會有官兵檢查,應該是最近才施行的。」
  「最近?」郁寧愣了愣,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睢。
  這些人該不會是找他們的吧?
  他們尚未回宮,身份不正,自然不可能輕易相信這些官兵的身份。
  秦睢倒是鎮定,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賀烺:「若是排查,就把這封信拿出去。說我們是來探望郡守大人的遠親,這次是要回家的。」
  賀腐:「好。」
  「過來。」賀烺一走,秦睢從馬車隔層裡拿出一個包袱,攤開放在桌子上。
  郁寧乖乖坐過去,好奇道:「這是什麼?」
  事實上,倆人一開始還是坐在一起的。
  只是半路上郁寧不小心睡著把秦睢肩頭弄出一片口水印之後,他就搶在秦睢發火之前坐在另一邊去了。
  只是不知為什麼秦睢臉色看著更難看了,一路沒搭理他。
  「易容。」秦睢說著就伸出手,鉗制住郁寧將他的臉扭過來。
  「閉上眼睛。」
  「好......」郁寧乖乖閉上眼,仰著臉對著坐過來的秦睢。
  視覺失靈後其他感官便活躍起來,察覺秦睢拿了東西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郁寧頗有些不習慣,沒話找話道:「陛下怎麼會這些的?」
  秦睢手上動作一頓,正當郁寧以為他生氣之時,耳邊卻又傳來他淡漠的嗓音:「跟人學的。」
  「哦......」郁寧心裡鬆了口氣,嘴巴卻又似不受控制追問道:「跟誰?」
  秦睢默了一瞬,沉聲道:「練武的師父。」
  竟也真的好脾氣地回答了。
  郁寧心裡莫名湧起一股欣喜,他唇角忍不住向上揚,想起此時還被秦睢捧著臉,又連忙壓下去。
  「還要問什麼?」秦睢眼底也掠過一抹笑意,指尖沾取一點白色粉末,輕輕抹上郁寧過分嫣紅的唇。
  他指腹帶著一點習武之人的粗糙,輕輕按在郁寧柔軟的唇瓣上,明明是不帶任何旖.旎情.色意味的刮蹭,倒叫郁寧耳朵連著脖頸紅了一片。
  「沒、沒什麼了。」
  一直到他鬆開手,郁寧才結結巴巴地回。
  他睜開眼,卻見秦睢正對著銅鏡麻利地在自己臉上塗抹。
  白皙的膚色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五官還是那個五官,看著卻普通不少,郁寧仔細一看,發現秦睢把自己那雙狹長清冷的鳳眸改成了吊三角眼。
  郁寧:「......噗。」
  他沒忍住笑出了聲,又連忙摀住了嘴。
  「很好笑?」秦睢動作頓了頓,不知從哪扣出個大黑痦子,貼在郁寧唇邊。
  「現在還好笑嗎?」秦睢拿起銅鏡對著郁寧那張臉。
  郁寧:「......」
  半斤對八兩,一點也不好笑了。
  強忍住將那顆黑痦子扣掉的衝動,郁寧掀開窗戶簾布往外看了眼。
  不遠處就是那些排查的官兵了。
  他剛放下簾子,馬車就停了,賀烺下了車,馬車裡也能清晰聽見他和官兵周旋的聲音。
  又過了會兒,馬車簾子被掀開,兩個官兵探頭進來看了眼郁寧兩人,又低頭比對手中的畫卷,不耐地揮了揮手:「快走快走。」
  「多謝官爺。」郁寧適當露出一個羞澀靦腆的笑,只是配上嘴邊的大黑痦子,怎麼看怎麼彆扭。
  「長的真醜......」那官兵打了個激靈,連忙放下了車簾。
  郁寧:「......」
  .
  好歹把官兵那關過了,一行人一路也沒停,連夜進了京郊最近的一個鎮子,才找了處莊子掏錢住下。
  主人家是一對好心的老夫婦,將人安排妥當,還不忘囑咐:「近來流匪四竄,已經快打到京城了,客人們晚上要是聽見什麼動靜,切記千萬不要出門。」
  郁寧與秦睢對視一眼,皆察覺到了不對勁,郁寧攔住正要走的主人家,好奇地問他:「我同表哥從北邊探親回來,不知近來京城的情況,這流匪是怎麼回事啊?」
  「說來複雜。」老人歎了口氣,道:「究根溯源還是因為去年仙台郡那場雪災。」
  「雪災?」郁寧驚了一下,看了身旁默不作聲的秦睢一眼,又問:「咱們陛下不是派人去賑災了嗎?我有個親戚是仙台郡的,聽說撥了不少錢呢。」
  「都是哄人的噱頭罷了。」老者臉上露出同情與唏噓:「老朽有個親戚也在仙台郡,聽他說,那賑災款大部分都進了當官們的腰包裡,表面上看著賑災及時,實則那賑災的糧食裡摻了石頭,重建的房屋也大多偷工減料,住了一月不到便塌了十幾家!有人上報,竟然直接被轟打出去了!」
  察覺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他及時住了嘴,只道:「這伙流匪便是從仙台郡一路打到這邊來的。他們人數不多,碰見有點錢的就搶,見勢不對立馬就逃,快兩個月了官府竟也沒將人捉住,反倒往京城這邊來了。」
  「客人好好休息吧。」老者歎了口氣,苦笑道:「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
  人走後,屋裡又安靜下來。
  秦睢將賀烺叫來,讓他派幾個人去附近查查情況。
  賀烺臉上顯出為難之色:「陛下,您身邊本來就沒跟多少人了,現在又派出去幾個,卑職怕......」
  「怕什麼?」秦睢斜了他一眼:「你在這,朕武功也不弱,足夠了。」
  賀腐只得領命出去。
  .
  那些流匪離這裡並不遠,第二天一早秦睢派出去的人就回來了。
  聽他們說的情況和莊子主人說的差不多,卻又更詳細。
  賀烺:「那些人一開始害怕胡亂搶奪,最近半個月似乎被人有心引導,搶完之後還要四處傳言,說......」
  秦睢:「說什麼?」
  「說昏君無道,上天降罰,縱養貪官,連累百姓,害的他們落草為寇。」
  「這不是瞎說嗎?」
  一旁的郁寧先氣的不行:「陛下明明派人賑災,是那些貪官做的好事,憑什麼賴在我們身上?」
  秦睢愣了愣,看著郁寧氣呼呼的樣子輕笑出聲。
  郁寧見秦睢還有心思笑,不禁替他著急起來,強忍住問:「陛下打算如何做?」
  秦睢:「不做。」
  「什麼?」郁寧愣了愣。
  「姑且待之。」秦睢心情頗好地解釋:「要挖膿瘡,需等其成熟腐爛。」
  郁寧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明白秦睢的意思了,又覺得好像沒那麼明白,不過看他成竹在胸,也便放下心來。
  一行人用過早飯便拜別主人繼續出發了,中午時就到了京城。
  京城這些天也在戒嚴,可這裡到底是秦睢的主場,他們沒費多大力氣就進來了。
  馬車晃悠悠地往官道旁拐,郁寧向外看了一眼,不禁問秦睢:「陛下,咱們去哪兒?是直接回宮嗎?」
  秦睢搖了搖頭:「還需再等等。」
  「你覺得咱們現在的模樣,進宮能進得去嗎?」
  郁寧一愣。
  「更何況。」他冷笑一聲,又道:「朕那個母后現在巴不得朕死在外面,咱們這樣回去,必會被她當成冒充者,直接杖殺。」
  郁寧想起這對母子之間的惡劣關係,心中不由有些難受。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娘親呢?
  暫時拋卻那些雜亂的情緒,郁寧看向秦睢:「那咱們......怎麼辦?」
  他竟沒想到,都到京城了,回宮居然成了麻煩事。
  秦睢唇角漾起一抹笑意:「那就得勞煩皇后了。」
  「我?」郁寧瞪大了眼睛。
  .
  半個時辰後,喬裝打扮的二人在郁府後門停下。
  「咱們還是從正門進吧。」秦睢看著緊閉的後門,猶豫著就要走。
  事實上,一開始他就打算走正門的,郁寧非說走正門打草驚蛇,拉著他來了沒多少人知道的郁家後門。
  「別呀。」郁寧一把拉住秦睢的手臂,認真道:「陛下等我一會兒。」
  不等秦睢回應,他便宜熟練跑到雜草叢生的角落裡。
  緊接著,一旁雙手抱臂靠牆站著的秦睢,就看見自己尊貴的皇后,撥開草叢,熟練地從狗洞鑽進去。
  秦睢:「......」
  他就知道。
  郁寧毫無所覺,興奮地給門外黑著臉的秦睢開了門。
  「搬來這裡之後,繼母不讓我出去,我就是從這裡跑出來的。」郁寧眼角眉梢帶著掩藏不住的得意:「以外在外面也是,府裡哪裡有狗洞,我最清楚了。」
  「......」
  秦睢覷他一眼,「你是正經的嫡出少爺,怕她一個繼室做什麼?再說郁大人不是挺疼你的。」
  「可我總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勞煩祖父。」
  郁寧歎了口氣,邊帶著秦睢往前走,便道:「沈氏每次都有借口拘著我,父親又偏聽偏信沈氏,覺得我頑劣不堪。訓了兩次之後,我便不再讓他們知道了。」
  秦睢偏頭淡淡看他一眼,沉聲道:「外面也沒什麼好的。」
  「可外面自由呀!」
  郁寧心情頗好地說:「哪怕招貓逗狗,也不用擔心有人過來訓斥。天地廣闊,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感覺實在太好了。」
  秦睢怔忡一瞬,抿了抿唇,眸光沉沉地看著身前的郁寧。
  「郁寧。」秦睢開口叫他的名字。
  「什麼?」郁寧回頭望了他一眼,看見秦睢身後不遠處正朝這邊走過來的兩個下人,連忙將他拉到一處牆縫後:「有人!」
  郁府下人並不多,巡邏的時間也寬泛,郁寧早就掌握了他們的巡查規律和能藏身的地方。
  待人走後,郁寧鬆了口氣,在自己家也要這麼小心翼翼,他也算是第一人了。
  可他們最好還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陛下剛剛要說什麼?」郁寧想抬頭,這才發現自己跟秦睢的距離似乎有點過於近了。
  這牆縫往日藏他一個人時還好,現在藏了兩個人,難免侷促,察覺到秦睢的下巴擱在自己腦袋上,郁寧不禁窘了窘。
  秦睢微微低頭,嘴唇輕擦郁寧頭頂的發,像是似有若無的一個吻,他喉結微動,淡淡道:「沒事。」
  連他自己也不想承認,剛剛的某一刻,他卑劣地想讓郁寧留下來。
  留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一點點肥吧!
  日萬是不可能日萬的,把我賣進宮當太監也不行
(:」∠)_
  另外,雖然在走劇情,但我覺得挺甜的呀!細細品一下,難道還不夠甜嗎?(:D)∠)感謝在2020-11-2702:50:47~2020-11-2823:46: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為了面基傻媽而減肥的11瓶;桂花酒釀小圓子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4章 破壞
  從牆縫裡出來,倆人也沒多做耽擱,直奔外院書房。
  皇帝失蹤,不用上朝,郁淮安大概率呆在書房裡發愁國事。
  挑了個下人出去的空檔,郁寧直接拉著秦睢到書房外躲著。
  他目光灼灼,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環境,隨即小跑到書房外,推開門朝外面的秦睢招手:「陛下快進來。」
  秦睢:「......」
  眸中難得帶著點無奈,秦睢腳步不急不緩地進了書房,手順便將門帶上。
  書房門口有屏風和簾子遮擋,郁淮安坐在桌旁看書,聽見動靜也只以為是下人過來端茶水,皺了皺眉,沒抬頭:「不是說過不要隨便進來?出去。」
  聽見這聲熟悉的訓斥,郁寧鬆了口氣,連忙帶著人從屏風後邊出來。
  「祖父!」
  聽見這聲熟悉的呼喚,郁淮安手一抖,隨著手中書本掉到地上,他像是不敢置信般抬起頭:「硯安?」
  然而這欣喜只持續了一瞬,郁淮安的目光轉為失望,他看我眼前這個容貌與郁寧有幾分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陌生人,嚴厲道:「你是誰?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冒充皇后娘娘?」
  「您說什麼啊?」郁寧尚未反應過來:「我就是郁寧啊。」
  郁淮安冷笑:「你當老夫會不認得自己的親孫子嗎?」
  最後還是一旁的秦睢明白過來,將郁寧拉過來,用袖子將他臉上的偽裝擦去大半。
  「現在像嗎?」秦睢抬眼看向一旁的郁淮安。
  卸掉臉上大部分的偽裝,雖然膚色沒原來白,但郁寧現在的容貌已經跟原來有八分相似了。
  「焉知不是妖術?」郁淮安眼神驚疑不定,在兩人身上來回梭巡,最後又落到一旁的秦睢身上。
  這人怎麼看也不像陛下。
  郁寧反應過來郁淮安在懷疑什麼,連忙將脖子上帶著的墜子掏出來:「您還記得它嗎?」
  那是一枚質地上佳的粉紫色方形玉墜,觸手溫潤,中間鏤空雕刻著一枚白色的玉珠,精巧漂亮。
  「我小時候一直帶在身上的,您跟娘都叮囑過我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摘下來。」
  眼看著郁淮安的目光漸漸變暖,郁寧心裡鬆了口氣,忙又道:「還有六歲那年我爬上矮棗樹下不來,您親自把我抱下來的。」
  「怎麼不記得?」他一番話說完,郁淮安信了□□分,連忙將人拉過來看,眼眶也難得有些紅。
  「後來你下樹,晚上就尿床了,光著屁股哭著去找我,說發大水了......」
  「祖父,後邊的就不用說了......」郁寧又羞又窘,根本不敢看身後秦睢是什麼表情。
  「這些日子,你怎麼過來的?我聽說你和陛下遇刺,病了好幾天,好在挺過來了......不說也罷,好在我的硯安福大命大......」郁淮安說著說著覺得不對,又看向一旁的秦睢,小心翼翼地試問:「這是陛下?」
  「郁大人。」秦睢微笑頷首。
  「臣有罪......」想起自己爸皇帝扔在一旁忽視許久,郁淮安連忙要下跪。
  「郁大人免禮。」秦睢扶著他的胳膊沒讓人真跪下。
  這對往日外朝中針鋒相對的君臣此刻竟頗有些君仁臣直的意味了。
  「陛下私下光臨臣府,定然不是來敘舊的。不知是有何要事......」郁淮安驟然看見郁寧,難免有些心神激盪,此刻冷靜下來,見兩人沒直接回宮,而是找上了自己,又是這幅打扮,也覺出不對來。
  秦睢點頭:「朕此次來,確是有要事要托付郁大人。」
  郁淮安試探道:「可是陛下回宮之事......」
  秦睢:「不錯。」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簡單,秦睢還沒說來意,郁淮安就已經自己猜出來了大半。
  「不過也不僅如此,朕還有一事要拜託郁大人......」秦睢還沒說完,郁淮安卻難得出聲打斷。
  「陛下。」郁淮安躬身恭敬行禮
  秦睢一愣:「怎麼了?」
  「既是議朝中事,還是請皇后娘娘迴避的好。」
  「那我先出去。」郁寧一愣,知道自家祖父古板循禮的性格,也沒覺得有什麼,當即轉身就要出去。
  「不用。」哪想到一旁的秦睢卻直接將人攔下:「硯安是朕的皇后,夫妻一體,那便沒什麼不能聽的。」
  不止郁寧,郁淮安也被他的話說的一愣,卻依舊堅持道:「後宮不得干政,還請陛下切勿開此先河。」
  秦睢冷笑一聲:「太后干政的事又少了?」
  「陛下那時年幼,情況自然不同。」郁淮安皺了皺眉。
  「好了。」眼看著倆人又要恢復往日那般劍拔弩張的氣氛,郁寧連忙出聲打斷:「我想起我那屋裡還留了些書,我先出去看看。」
  不等倆人再說什麼,郁寧連忙轉身出去。
  .
  關上書房門,郁寧鬆了口氣。
  他本來也不是很懂朝中這些事,若是私下裡秦睢講給他聽還好,現在祖父也在這,不想被他訓,自己還是先溜吧。
  只是他們來時沒從正門進,府裡又沒多少人知道,郁寧獨自出來,也不可能再府裡亂逛,想了想,真往自己房裡去了。
  他走的匆忙,說起來屋裡還真有些新買來的本子沒看過。
  然而等郁寧避開人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屋前時,卻忍不住愣了愣。
  他的屋子怎麼鎖了?
  不過也是,他人都走了,屋子封存起來才好不讓人亂闖。
  猶豫一瞬,郁寧走到後窗外開始翻窗。
  他的屋子他最清楚,後窗這個窗戶自搬來時就是壞的,想來沈氏也不會給他修,現下正好翻進去。
  郁寧近來手腳麻利不少,沒費多少功夫就翻進去了,他踩在窗旁的桌子跳進屋裡,視線剛掃過四周,微微一愣,進而就成了沉沉怒氣。
  眼前的屋子因為大半年沒打掃已然落了灰,這便罷了,可屋裡大部分的傢俱都被人砸了,床上砸出一個大窟窿,郁寧上前打開衣櫃,連衣服也都被撕爛了。
  郁寧像是想起什麼,忽地去翻書櫃,發現書櫃裡也不剩什麼東西了,一些他娘留下的書籍也都成了灰,沒燒完的殘卷被扔在地上,被人狠狠地踩了好幾腳。
  他當時走的匆忙,又前途未卜,怕自己沒多久就死在宮中,便沒帶什麼東西,只帶了他娘最愛的兩本書和幼時她為自己縫的幾件小衣聊作慰藉。
  現在剩下的東西全被毀了。
  這屋裡新舊痕跡錯落,想來破壞的人不止一次來過。
  而這破壞的人究竟是誰,郁寧不用想也知道。
  郁寧眼眶一紅,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悲傷,眸光卻格外森冷。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人也終於鎮定下來。
  片刻之後,他將屋裡剩的一些書籍整理出來,又環顧四周,拿起一把趁手的破椅子,狠狠摔向被鎖的屋門。
  .
  「那剩下的事便勞煩鬱大人了。」
  秦睢同郁淮安一起從書房出來,彼此也算相談甚歡,秦睢還在書房卸了易容。
  郁淮安對秦睢也改觀不少,甚至難得自省。
  他之前遠離京城,所聽大都是傳言,回京之後對陛下又太過嚴厲,想是因此才使得陛下的不悅,惹得矛盾激化。
  「陛下言重了。」郁淮安捋了捋鬍子,笑問道:「不知陛下現居何處?不如留下用個午膳?」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秦睢當即點頭,又道:「不若今晚朕就同硯安在此處住下,也省得奔波。」
  郁淮安正有此意,當即點頭道:「寒舍粗鄙,幸而陛下不嫌棄。」
  倆人說話出來並沒有避著人,郁府的下人看見秦睢一個陌生人跟著出來,覺得不對,但也沒多想。
  畢竟是郁淮安親自領出來的人。
  「布飯吧。」郁淮安吩咐管家,隨即又道:「跟積文說,不要讓婦人孩子上桌。」
  郁淮安崇尚節儉,在家時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沒有誰單獨吃小廚房的規矩。
  「等等。」他話音剛落,秦睢卻出聲阻攔。
  他眸中閃過一抹精芒,低聲對郁淮安道:「不用,今日沒有君臣,郁大人既是硯安的祖父,那也是我的祖父,一家人吃飯不用如此拘束。」
  「再說,如今我們行事隱蔽,稍有差錯難免會惹人懷疑,郁大人只把我們當普通親戚就好。」
  他這話純屬胡扯,倆人既然已經在郁府露面,就沒指望著能瞞住多少人,這也是秦睢當初打算從正門進來的原因。
  郁淮安卻真信了,點點頭,又把管家叫過來吩咐。
  倆人剛說完,就看見郁寧從不遠處走過來,他還是那身衣服,臉卻洗過了,一群人看見他像看見了鬼,一路走過來也沒人敢攔。
  「陛下,祖父。」郁寧抬頭沖兩人笑了一下,與平常一般無二,一旁的秦睢卻是眉峰微挑。
  「正說起你呢,走吧。」郁淮安沒瞧出什麼不對,帶著兩人就去了正廳。
  三人來的時候鬱積文和沈氏一家已經在飯桌前等著了,看見他們進來,連忙起身。
  鬱積文之前宮宴時是見過秦睢的,此刻驟然看見他那張臉,嚇得結巴,「陛、陛......」
  「積文!」
  他說著就要跪下來,聲音卻被一旁的郁淮安打斷,收到對方警告的目光,他連忙住嘴。
  然而一旁的沈氏看見郁寧那張臉卻也嚇得不輕,幾乎是前腳鬱積文剛閉上嘴,後腳她就驚呼出聲:「你怎麼會回來!」
  他不是遭遇刺殺死了嗎?!
  她聲音極大,周圍人都朝她看過來,表情各異。
  郁寧也不驚訝,冷笑一聲,反問她:「怎麼?母親是覺得我回不來嗎?」
  「還是說,我沒死成,母親很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
  本來可以多寫點,可我太餓了中途跑去吃了份夜宵orz發十個小紅包吧!


第45章 打臉
  郁寧這番話一出,連郁淮安都不可置信地望過來。
  他這個孫子一向守禮乖巧,怎麼會公然給沈氏臉色?
  「硯安!做什麼這樣咄咄逼人?」郁淮安老臉沉下來:「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沈氏好歹是你的母親,說話怎得這樣無禮?」
  「郁大人稍安勿躁。」他還要再說些什麼,秦睢抬手止住了他,只道:「不如聽聽硯安怎麼說。」
  他這一開口,郁淮安才覺出自己的錯處。
  郁寧如今已然是皇后了,身旁還坐著秦睢,他為臣,怎麼能這樣斥責皇后?
  「都是僕婦的錯。」倆人剛說完,一旁的沈氏卻是拉著兩個孩子直接跪拜在地,哭的淒慘:「是我沒有約束好兩個兒女,讓他們在娘娘的舊屋裡亂來,還、還砸毀了不少東西......」
  「什麼?」郁淮安瞪大了眼:「那屋子不是鎖了嗎?我還以為是你怕人亂動才上了鎖的。」
  「是、是這樣的......」沈氏抽噎著抹淚:「可瑄兒從我這偷了鑰匙,帶著姝兒一起進去了。」
  郁瑄,郁姝正是沈氏同鬱積文生的一對兒女,郁瑄今年十二,郁姝今年八歲。
  「母親倒是巧言善辯,三言兩語就把將我亡母的書燒光,毀光我屋裡傢俱擺設的罪給扯過去了。」郁寧聞言不禁冷笑。
  拿兩個孩子出來作遮擋,沈氏倒是推了個一乾二淨,哪怕自己真的暴怒要嚴懲,看在郁淮安的面子上也不會怎麼重罰兩個小孩子。
  「你真是糊塗啊。」郁淮安氣的指著沈氏罵。
  「都是僕婦的錯,實在是這兩個孩子頑劣不堪,才闖下了這滔天禍事......還請皇后寬恕,我以後一定嚴加約束兩個孩子......你們快給哥哥磕頭道歉。」沈氏說著就又哭出來了:「皇后的亡母是我的親表姐,我怎麼可能會對她不敬......」
  「------砰!」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茶盞摔碎的巨響,飛濺的碎片險些割到沈氏的臉,她愕然抬頭,卻被郁寧此刻的表情嚇了一跳。
  郁寧聲音靜而冷,寒芒掃過沈氏連同她身後的鬱積文:「你也配提我母親?我母親去世不過半年,你便勾搭上我父親,做了這郁府的主母,過往諸事,您都忘了嗎?」
  「我沒有......我沒有......」沈氏呆了一下,反應過來被郁寧當眾揭了短,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不僅如此,她的兩個孩子也跟著一起哭,一邊哭一邊磕頭看著好不可憐。
  「硯安......」一旁的鬱積文看著心疼,下意識想找郁寧求情,看見他身旁秦睢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治內不嚴,你還好意思開口!」郁淮安瞪了眼兒子,歎了口氣,轉頭看向郁寧:「硯安,此事你來處理吧。」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往大了說,沈氏縱容兩個兒女破壞皇后未出閣時的房間,褻.瀆皇家威嚴,萬死不辭;往小了說,這只是兩個孩子胡來,他們又是一家人,自然不好從重處罰。
  郁寧淡漠著一張臉,目光掃過一旁憋著話的鬱積文,最後凝成了一塊堅冰。
  每次都是這樣!
  從小到大他受沈氏欺負,受弟弟欺負,哪怕證據確鑿,只要沈氏往人前一哭,就全是他的錯了。
  鬱積文永遠都是擺著一張不耐煩的臉,沉聲教訓:「你是哥哥,讓著弟弟妹妹們,受點委屈也不是大事。」
  思緒正陷入過往回憶難以自拔,郁寧桌下的手卻突然被人握住。
  「郁寧。」伴隨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郁寧驀地回神,轉頭看向身旁的秦睢。
  「想說什麼便說。」秦睢微微一笑,眸中卻閃著冷光:「左右在你家,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他一開口,沈氏的目光不禁也朝這邊看過來,她眸中閃過一抹驚慌。
  剛剛她就注意到郁寧身邊這人了。只是坊間傳聞未必可信,當時她還對這人身份有所猜疑,現在看兩人如此親近,那這人的身份也八九不離十了。
  現在想來竟真是陛下!
  「來人。」沈氏心中正是驚疑不定,只聽郁寧冷不丁一聲呼喝,就嚇得身子癱軟下去。
  沈氏抬頭,待看清郁寧如今的模樣,心中愈發害怕。
  她死也沒想到,當初那個母親早死只能任她磋磨欺凌的小孩,如今已經隱隱有了上位者的氣勢,成了她只能仰望的存在。
  眼看著管家領了兩個人過來,郁寧才又開口:「沈氏縱子無禮,毀壞我亡母遺物,罰三十板,禁足三年,另派宮中嬤嬤教養孩子成年。」
  「不!不行!」沈氏聞言立刻慌了,撲過去跪在腳邊求饒。
  她從沒想過要將兩個孩子交到別人手裡教導,更沒想到如今的郁寧竟然連郁淮安的面子也不給。竟要當眾打她板子給她難堪。
  郁寧冷嗤一聲,低頭看向腳邊的沈氏,目光微冷:「沈氏,你以為你是在跟誰說話?」
  他的話即懿旨,哪有容她拒絕的地步?
  沈氏的動作僵在半空中。
  一旁的鬱積文看了不忍心,剛要開口,卻見秦睢的目光笑吟吟地看過來:「養不教父之過,郁修纂是覺得自己在沈氏縱容孩子毀壞皇后生母遺物這事就沒責任了?」
  鬱積文連忙閉上嘴。
  一旁的郁淮安掃過沈氏,還有自己那個不成器兒子,終是搖頭長歎一聲。
  優柔寡斷,胸無大志,處事不公,自己的教導看來他是一點也沒記住。
  對於郁寧的決定,郁淮安倒是沒多大置喙,一是他的決策除了罰沈氏板子這事有些過了,其他也算合理;二是郁淮安也是偏心於郁寧,現下又有秦睢在一旁撐腰,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愣著幹什麼?」秦睢轉頭瞥了眼看呆了的下人們,「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嗎?」
  幾個下人如夢初醒,見在場之人沒有人再出聲反對,連忙將沈氏拖了下去。
  「吃飯。」秦睢唇角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給郁寧夾了塊肉。
  .
  這頓飯不知道別人如何食不下嚥,郁寧和秦睢吃的卻是津津有味。
  吃飯時郁淮安就吩咐管家把唯一一間客房收拾出來給兩人住,所以倆人吃完飯就回房了。
  郁寧坐在床邊愣愣發呆,隨即又起身,出門將自己從撿回來的幾本書抱過來,放在桌上一點點清理。
  秦睢坐在一旁看了會兒,聽見外面的動靜,起身要出去,走到郁寧身旁時頓了頓。
  「我出去一會兒。」
  「好。」郁寧回神,仰頭衝他笑了笑。
  默了一瞬,他叫住轉身要出去的秦睢:「陛下。」
  秦睢回身靜靜看著他。
  郁寧:「多謝你。」
  郁寧也不傻,自己今天這麼作威作福,說到底也是借了秦睢的勢。
  「皇后不必客氣。」秦睢似笑非笑:「朕會自己討要謝禮的。」
  郁寧一呆,還沒反應過來秦睢話裡的意思,就見他已經轉身走了。
  說是出去一會,實則傍晚時郁寧才看見秦睢的影子。
  郁寧還有些疑惑,問了下人,說是今日有好幾位大人都主動來郁府拜訪。
  之後又都進了郁淮安的書房。
  郁寧隱隱察覺到了什麼,又怕是自己想錯了。
  好在用過晚飯秦睢就主動告訴他了,說是後日午時回宮。
  宮中的儀仗屆時會來,龍袍、鳳袍早上便會送來了。
  「這麼快?」郁寧不由驚訝,他還以為此事有的拖,畢竟如今皇帝遇刺,太后重新掌權,哪肯這麼輕易放下手中的權柄。
  「朕叫了三公來。」秦睢道:「三公皆是處事圓滑之人,朕的母后便是再不願意,在他們手裡也討不了好。」
  三公都是朝中幾十年的老臣,內閣大部分事務都要過他們的手,先帝臨死前能將政務托付給他們,自然也是看中了他們的能力和手段。
  用老油條去對付老毒婦,再好不過。
  「那太后會不會已有應對之策?」郁寧不禁又擔心道:「回宮之事既已確定,她會不會在別的事上做文章?」
  「聰明。」秦睢笑望他一眼:「不過也不用擔心,左右不過是不願意放下手中的權柄。」
  郁寧:「那咱們怎麼辦?」
  「什麼也不做。」秦睢聳聳肩道:「母后這人一向貪心,權也想要,名也想要,既然她不願放下,那便繼續拿著好了......只要她不嫌棄這權柄最後成了燙手山芋。」
  郁寧沒明白,卻隱隱覺得秦睢在下很大一盤棋,最後只點點頭道:「陛下若有用得上臣妾的,臣妾定然萬死莫辭。」
  「要你的命做什麼?」秦睢嗤了一聲:「且等著吧,朕還要請你看出好戲呢。」
  郁寧忍不住也笑了:「那臣妾拭目以待。」
  .
  宮中的人來得比郁寧料想的還要快,太陽剛升起,他就聽見門外傳來的動靜。
  「什麼聲音?」郁寧起身想看,一旁剛睡著沒多久的秦睢就拉著胳膊將人扯進懷裡,滿臉不耐道:「不用管。」
  那動靜也只持續了一會兒就停了,外面有人守著,郁寧也沒多想,趴在秦睢懷裡又睡了個回籠覺。
  等他再醒來,就看見身邊紅著眼睛的小林子和李魚。
  郁寧:「???」
  他不是在做夢吧?
  「殿下,奴才可算又見到您了。」小林子說著就跪在床邊,哭著往自己臉上扇巴掌:「奴才那時候被人打暈了,埋在死人堆裡僥倖活了下來,可惜沒能替您擋下刺客......」
  「行了行了,別哭了。」郁寧連忙攔住他,哭笑不得道:「這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他又好奇:「對了,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小林子:「一早就來了,在外面候著,陛下起來之後,讓奴才進去服侍您起床。奴才們見您還沒醒,就在這等了會。」
  郁寧想起一群宮人現在外面等自己起來不由心下大窘,道:「那、那快把要穿的衣服給我拿過來吧。」
  「殿下別急,還得沐浴熏香呢。」小林子說著就又吩咐宮人去看看熱水燒的怎麼樣了。
  他們在宮外呆了許久,回宮儀式自然要盛大莊嚴才顯得足夠體面。
  郁寧妥協:「好吧」
  於是他被人從床上拉起來就進了浴桶,隔著一道不知從哪搬過來的屏風,小林子在外面伺候。
  已經在宮裡呆了大半年,郁寧仍不喜歡沐浴時被人伺候。
  「殿下,看見您右手邊格子裡的紅色瓶子了嗎?」
  郁寧正洗的歡快,就聽見屏風外小林子的聲音。
  「這是什麼?」郁寧好奇地拿起來看。
  「那是潤膚凝脂的潤顏膏,還帶有花香呢,以前宮中的娘娘們最愛用這東西了。」
  小林子道:「殿下近來吃了不少苦,可要好好保養一下,用這東西塗抹全身,效果最好。」
  郁寧:「......我還是不用了吧。」
  他一個男子,用不著塗抹這些這些東西吧?聽起來好像......以色侍人似的。
  「殿下,您就聽奴才一句吧。」小林子苦口婆心道:「您皮膚都沒以前白了,抹了這東西,陛下會更喜歡的。」
  郁寧:「......」
  上次你給我掛香囊,陛下還罵我招蜂引蝶來著。
  「知道了。」郁寧胡亂應了一聲,卻不放在心上。
  他又泡了會才起身,用架子上的布隨便擦了擦身體,就準備穿衣服。
  等穿好衣服準備出去,郁寧目光不經意掃過那紅色的盒子,動作頓了頓。
  算了,還是來點兒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有個babe的評論特別好笑,貼上來大家開心一下:副本結束的好處就是,我終於可以說出來了,有沒有人注意每次郁寧都叫錯又收口,結果就變成了陛遲(碧池),好傢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謝在2020-11-2923:59:48~2020-12-0100:00: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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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未盡的吻
  等郁寧換好衣服出來,才發現秦睢似乎沒在這。
  文廷倒是在院外守著,身後跟著不少宮女太監,烏泱泱一群人把滿院子都站滿了。
  「奴才見過皇后娘娘。」文廷見他出來連忙過來行禮,道:「陛下已經在外院等著了,說是您收拾好就過去。」
  「現在什麼時候了?」郁寧問他:「現在就要回去了嗎?」
  文廷:「巳時三刻了,離午時還有些時間。不過娘娘和陛下需先去祭台祭祀,算來時間也差不多了。」
  「那現在就走吧。」郁寧說著就要走,想了想又囑托小林子:「你去把屋裡桌上擺著的那摞書帶上,千萬保存好。」
  小林子:「是。」
  迎接皇帝回宮的禮節繁瑣,郁寧去前院匯合之後就開始這一天的忙碌,不過他好歹是經歷過封後大典的,再怎麼忙也不會超過大婚那天。
  等拜別家人,真正回到宮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郁寧坐在勤政殿的後殿,累的直打瞌睡,秦睢彼時正在聽文廷匯報,餘光瞥見他這幅模樣,頓了頓,道:「累了就回宮休息,口水都流到床上了。」
  郁寧被他的話嚇得一激靈,下意識擦了擦嘴,回過神道:「臣妾不困,等會兒還要去太后宮裡用晚膳,總不能讓陛下一個人去。」
  說起來他們現在就應該出發了,只是秦睢有意讓人多等會,便拖著在宮裡先處理瑣事。
  「不急。」秦睢哼笑一聲:「十幾天母后都等了,多等一會兒又何妨?」
  語罷,他又道:「既然困了就躺下來睡會,不知道的還以為朕吝嗇到連張床也不給你。」
  「那陛下要走的時候讓人叫臣妾起來。」郁寧猶豫一瞬,竟真脫了外袍和靴子躺下了。
  週身被暖洋洋的被子擁護著,身下的床鋪柔軟舒服,郁寧放鬆地呼出一口氣。
  一想到宣太后在宮裡苦等,自己卻在這舒服地睡大覺......郁寧就忍不住笑出聲。
  他一定是被秦睢帶壞了。
  ......
  許是因為一天的活動太累,抑或是勤政殿的龍床太軟,郁寧這一覺睡醒,已經是深夜了。
  意識模糊一瞬,想起自己還沒去太后宮裡請安,郁寧嚇得坐起來就要往床邊爬。
  「......你發什麼瘋?」秦睢剛睡著,被驚醒之後滿臉不爽,長臂一伸將人拉下來,「吵死了,睡覺。」
  郁寧躺在秦睢身邊發了會呆才緩過來,搖著秦睢的胳膊問他:「陛下,咱們已經去見過太后了嗎?」
  「嗯。」秦睢閉著眼答:「去過了,你睡的太香,朕一個人去的。」
  「啊?」郁寧人傻了,「那太后會不會追究我大不敬之罪?」
  「她才懶得管你。」秦睢哼笑一聲,又道:「放心,朕說你這兩日偶染風寒,怕傳染病體,就沒讓你來。」
  郁寧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她會相信嗎?」
  「不信又怎樣?」秦睢淡淡道:「左右她現在不敢跟朕撕破臉,虛與委蛇,誰又不會呢?」
  郁寧再一次感歎這對母子之間關係的惡劣,這哪像母子,分明就是仇讎。
  他有心想弄清原因,話沒說出口又覺得還不到時候。
  正糾結之時,又聽秦睢道:「況且她現如今心情頗好,哪會追究你的失禮?說不定明日就往你甘泉宮送補品了。」
  「送禮?」郁寧訝然,秦睢這是給人灌什麼迷魂湯了?
  「朕答應她繼續垂簾聽政,她焉能不高興?」
  「可這樣一來,陛下在朝中豈不是就處處受限?」
  郁寧沒明白秦睢什麼打算。
  宣太后這段時間不知道培植了多少自己的勢力,秦睢應該做的不應該是將之逐出,剪去黨羽嗎?
  「朕之前跟你說的都忘了?」秦睢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郁寧的腦袋,又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郁寧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明白了,猜測著問:「陛下的意思是,咱們就這麼縱著,等太后自己露出馬腳,再一舉拔除?」
  「算你還沒笨到家。」秦睢哼笑一聲,翻身閉上眼:「快睡。」
  .
  正如秦睢所料,長樂宮的補品第二天就來了,康擇親自來送的,還說太后囑托他好好休息。
  郁寧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派小林子將人送出去,那些補品則被他丟到角落裡生灰。
  別人也就算了,太后娘娘送來的東西,他還真是不敢吃。
  之後幾天郁寧一直都稱病不出,可他也沒閒著,等秦睢上朝回來,就將自己這些天的打算告訴他。
  「你要朕給你找個練武師父?」
  秦睢眉峰微挑,目光訝然地望向郁寧:「這還是朕的皇后嗎?」
  「陛下放心,臣妾這次絕不會半途而廢,更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郁寧硬著頭皮給自己找理由。
  「相較於你能不能練武......朕還是覺得你今晚把小廚房的蹄膀都吃完的可能性來得更大些。」
  郁寧:「......」
  他昨晚多吃了兩個蹄膀的事怎麼就傳到秦睢耳朵裡了!
  不過他這次是真的想練武了。
  刺殺這樣的事若是再來一次,他一定不要像上次那樣狼狽。不說能救秦睢一命,起碼要顧住自身,不連累他。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成為與秦睢並肩,甚至能保護他的人,而不是害他受傷、讓他毒發瀕死的拖累。
  只是這些話說出來未免有些討好和煽情,郁寧不打算拿出來跟秦睢講。
  郁寧正糾結於該怎麼說服秦睢,卻聽他口風一轉,又道:「既然皇后下了這麼大的決心,那朕也不好不答應。」
  郁寧眸光一亮,「多謝陛下。」
  「不用急著謝朕。」秦睢唇角笑容饒有深意,「只要最後你不哭著求朕就行。」
  「絕對不會。」郁寧信誓旦旦地點頭,卻怎麼也沒想到秦睢竟打算親自教自己。
  郁寧欲哭無淚:「陛下日理萬機,臣妾怕麻煩您......」
  「這有什麼?」秦睢好整以暇道:「教你又不費力。」
  郁寧:「?」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秦睢話裡的含義。
  因為前三天,秦睢讓他做的只有一個動作------扎馬步。
  於是這兩天勤政殿後殿裡,宮人們常常能看見這樣的場景: 他們的皇后娘娘滿頭大汗地在院裡站著扎馬步,陛下則悠閒地坐在院子裡看折子,時不時站起來指導一番。
  「下盤要穩,腰往下壓。」
  秦睢按著郁寧的肩膀將人往下壓,隨即又皺眉在他腰上拍了一下:「下面不要撅。」
  「......」
  郁寧滿臉通紅,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羞的。
  他默默換了個姿勢。
  「不錯,再站半個時辰就休息吧。」
  「多謝師父。」郁寧心中默默鬆了口氣。
  終於能歇會了。
  他站了三天,每次回宮時腿都打顫發軟,今天又站了一上午,實在快撐不住了。
  好在他每晚都泡秦睢吩咐人拿來的草藥,白日的飯食裡有多了不少滋補的食材,不然第二天肯定腰酸背痛起不來。
  然而即使是這樣,一連幾天下來,郁寧也有些撐不住了。
  他也沒想放棄,只是想停下來歇一歇,正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可巧這兩天就下雨了。
  這場遲來的春雨像是憋了許久,夜裡就開始下了,凌晨時雨聲愈發大,密集的雨滴砸到宮瓦上,發出乒鈴乓啷的聲響。
  因為雨勢太大,今日的早朝也免了,秦睢留在甘泉宮看書打發時日。
  「陛下,今天還沒扎馬步呢。」郁寧看了眼窗外愈發大的雨勢,故作焦急道。
  秦睢瞥了他一眼,故意沒順著他的心意說:「今日有雨,不過既然皇后要是想出去,那便走吧。」
  他說著就要起身,郁寧被他的話驚得呆了一下,回過神連忙拉住他袖子。
  「別、別呀......我沒想的。」郁寧垂著腦袋,終究還是承認了。
  「那皇后今日還練武嗎?」
  眸中劃過一縷笑意,秦睢施施然坐回去,道:「不扎馬步,朕教你點別的。」
  聽到不用扎馬步,郁寧眸光一喜,聽到後半句,他又有些不確定了。
  秦睢不會換種花樣折磨自己吧?
  好在一切沒郁寧想的那麼糟糕,他被秦睢帶去了演武堂,看著秦睢去角落裡挑了把弓箭過來,目光不由一喜。
  秦睢:「這是朕十四歲時所用的弓箭,就用它來教你吧。」
  郁寧自知力氣小,也沒覺得有什麼,一臉認真的點點頭。
  當日秦睢驚艷絕倫的箭術還在他腦海中留存,郁寧還是在箭術上十分信任他的。
  空蕩蕩的演武堂裡只有他們兩人,秦睢站在郁寧身後,指揮著他拉開弓弦,瞄準遠處對面的靶子。
  「靜下心,抬手,提氣,視線對準靶心那一點,箭身保持平行......射!」
  隨著秦睢最後一個字落下,郁寧的箭也射了出去,箭矢如流光,直直衝著靶心飛去,然後------落到了地上。
  郁寧:「......」
  秦睢:「......」
  輕笑了一聲,秦睢扶住郁寧拿著弓箭的手,從後邊擁過來,就近幫他擺正姿勢,順便安慰道:「沒事,朕也沒想著你能成為神射手。」
  郁寧抬頭看著秦睢,滿臉複雜地開口:「......這也算安慰嗎?」
  「嗯?」秦睢低頭看他一眼。
  「沒事。」郁寧慌忙扭過臉,目光認真看向眼前的目標。
  秦睢的手握過來,壓在他的手上,兩人的手交疊著將弦拉滿。
  「朕數到三,你就鬆手。」
  郁寧嚥了口唾沫,緊張地點點頭。這樣近的距離,他只覺得秦睢是貼在自己耳邊說的。
  箭尖對準靶子,秦睢緩聲道:「一、二、三!」
  第三聲落,兩人默契地同時鬆開箭,郁寧緊張地盯著前面,看著箭身裹挾著一往無前的勢頭,箭尖破開空氣,最後「砰」地一聲紮在靶心上。
  「------啊啊啊!射中了!」
  郁寧愣了兩秒,回過神發出一聲震聲的歡呼。
  興奮佔據了大腦,他血氣上湧,連日來的疲憊都被此刻的欣喜一掃而空。
  郁寧鬆開弓箭,想也不想便回身抱住身後的秦睢,摟著他的脖子開心地跳了兩下。
  「太好了!」
  猝不及防被郁寧摟住,秦睢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錯愕。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充盈在鼻端,秦睢拿著弓箭的手抖了抖,最後回手摟住他的背。
  「郁寧。」
  秦睢看著懷裡的郁寧,低低地叫了聲他的名字。
  「什麼?」郁寧蹦躂半天,臉上紅暈未消,聞言下意識抬頭,不禁被秦睢看的一愣。
  他依舊是那副冷淡模樣,那雙狹長的鳳眸此刻正專注地盯著自己,像是又多了些什麼。
  「怎、怎麼了......」郁寧一瞬間大腦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更不知道說什麼。
  搭在秦睢肩上的手指下意識收緊,郁寧只覺得一股比剛剛更加洶湧的血氣湧上了大腦,猶如一股海浪,將他拍打的神魂顛倒。
  「沒什麼。」秦睢搖頭,郁寧卻清楚看見他眸中莫名又深沉的情緒消失,變成了淺淺笑意。
  他看著秦睢低頭,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臉。
  郁寧緊張地嚥了口口水。
  微微粗糙的拇指指腹輕輕按在上唇位置,飽滿的唇珠被壓下去,像是對待一件可以隨手把玩的玉器,肆意狎.弄。
  郁寧顫抖著閉上了眼,感受著秦睢的手指擦過他的唇,最後又輕輕抬起。
  「看。」秦睢又開口,手在郁寧眼前攤開。
  郁寧愣了愣,茫然地睜開眼。
  五指修長,手掌乾淨白皙,只有拇指指腹有一些血跡,看著有些扎眼。
  等等,血跡?!
  郁寧聲音有些顫抖:「這是......哪來的?」
  「你流鼻血了。」
  秦睢那張俊美的臉笑盈盈地湊過來,目光盯著郁寧的鼻尖,「瞧,現在還在流呢。」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了,刪了一千字,不然我能更五千
(:」∠)

  中午好!為了碼字還沒吃飯,我去吃飯!
  另外,不是吊胃口哈,只是覺得感情進度還沒到接吻放心,該有的都會有,新來的朋友請記住我------秋名山車神葉葉子!感謝在2020-12-0100:00:06~2020-12-0215:10: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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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水神節
  那天是怎麼回去的,郁寧已經不記得了。
  只記得雨下的很大,出來時秦睢笑的很開心,他本人也走的很安詳。
  回甘泉宮後秦睢還煞有介事地替郁寧請了太醫,得知是因為補品滋養太過,郁寧又被他笑了好一會兒。
  郁寧只覺得自己丟臉丟到宮外了。
  雨一連下了三天,第三天雨停的時候,郁寧還縮在被窩裡沒出來。
  「陛下。」郁寧可憐兮兮地叫他一聲:「您能給我再找個師父嗎?」
  找一個嚴肅、正經,不會笑話他的好師父。
  秦睢眉峰微挑:「你嫌朕教的不好?」
  「當然......不是。」郁寧差點沒兜住,找補道:「陛下教的太好,臣妾一時有些更不上,況且近幾日陛下政務繁忙,臣妾怕增添您的負擔。」
  他後半句話說的也沒錯,近日連降三日暴雨,秦睢三天都沒上朝了,堆積的政務不可謂不多。
  另外,因為這場暴雨,京郊不少農田都被淹了,百姓損失慘重。
  禍不單行,仙台郡來的那伙流寇順勢把這場大雨推到秦睢身上,說是君王昏聵,上天降罪。
  流言從宮外傳到宮裡,甚至連郁寧都有所耳聞。
  雖說秦睢對此事氣定神閒,郁寧心裡卻沒底,因而本能不願再給他添麻煩。
  「不過朕這陣子確實有些忙,」秦睢摩挲下巴,思索道:「那朕便再給你挑個好師父吧。」
  郁寧目光一喜:「多謝陛下。」
  .
  秦睢還算言而有信,答應郁寧給他找個師父,隔天就帶著人來了。
  郁寧心情還挺激動,只是等他看清秦睢身後站著的人是誰,笑容不禁僵在臉上。
  「見過皇后娘娘。」賀烺進來笑嘻嘻地行了個禮。
  這跟自己想像中嚴肅正經的武學大師一點也不一樣啊。
  郁寧心中欲哭無淚,低聲問秦睢:「陛下,賀烺不是......嗎?這樣想現身人前,不太好吧?」
  在場還有些宮人,郁寧話也說的含糊。
  「他有正經官職在身的。」秦睢斜睨他一眼,眸中帶著笑意:「皇后現在還要找別人嗎?」
  聽起來像是下堂妻控訴負心漢。郁寧心中不著邊際地想,對秦睢的話卻是相信的。
  賀烺身為暗衛首領,平常各種任務,自然要有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做掩護。
  郁寧猶豫半晌,咬咬牙道:「要吧。」
  「皇后娘娘確定嗎?」賀烺見他點頭,湊過來道:「練武是要吃大苦頭的,娘娘可不要半途而廢。」
  「這個自然。」郁寧點點頭,看了眼秦睢,小聲道:「我可是從陛下手裡出來的人。」
  他都紮了好幾天馬步了。
  「那便再好不過了。」賀烺撫掌讚歎:「卑職事先跟您說好,一旦開始練武,便沒有尊卑規矩,您要做的,就是聽從我的要求。」
  見他神情中帶了幾分認真,郁寧也微微放下心來,堅定地答:「好。」
  賀烺:「那咱們先休息一上午,下午就開始吧。」
  甘泉宮的面積很大,後院的空地足夠他們練武,秦睢這兩天吩咐人在這宮裡另開闢一間靜室放武器用具,院裡也搭了架子,刀槍劍戟,還有靶子弓箭,一應俱全。
  「陛下,臣妾還要練這些嗎?」郁寧看的兩眼發直,有點緊張,又有些興奮。
  「你在想什麼?」秦睢好笑道:「這當然是給朕自己準備的。至於你,還沒學會走,就想著跑了?」
  「......」郁寧忍不住覷他一眼,脫口而出:「那天您不是還教我射箭......」
  「是啊。」秦睢點點頭:「正因為教了你射箭,朕才發現你根本不適合任何兵器。」
  郁寧:「......」
  .
  中午秦睢是留在甘泉宮裡吃的,下午也沒走,坐在院子裡一邊看折子一邊看賀烺教郁寧練武。
  郁寧窘迫道:「陛下不回勤政殿嗎?」
  秦睢慢悠悠地吃著水果:「不用,朕在這裡看折子也是一樣的。」
  倆人說話間賀烺就出來了,郁寧小跑過去,認認真真沖賀烺行了拜師禮:「師父,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賀烺回了他一禮:「那你現在就開始扎馬步吧。」
  郁寧:「......怎麼又是扎馬步?」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殿下沒有根基,自然應該從基本功練起。」
  郁寧好奇道:「那你練了幾年?」
  「十幾年吧。」賀烺隨口道:「卑職五歲就被選進來訓練了。」
  郁寧呆了半晌,從喉嚨裡擠出來一句:「那陛下呢?」
  賀烺笑道:「陛下天縱奇才,只練了七年,武學上就跟卑職差不多了。」
  他從小學的可不止是武功,事實上,暗殺,刺探,下毒,偽裝之類的才是賀烺所擅長的。
  「那有沒有什麼速成的?」郁寧硬著頭皮問:「能在關鍵時候保命的那種就行。」
  賀腐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沒聽明白嗎?」秦睢哼笑道:「他是想學方便逃命的武功。」
  郁寧尷尬點頭:「差不多。」
  賀烺恍然:「這好辦,那卑職教您一套輕功,學會之後身輕如燕,健步如飛。」
  「就它了。」郁寧興奮點頭。
  賀腐:「那容卑職去準備準備。」
  半個時辰後,賀烺抱著兩個沙袋過來,將之遞給郁寧:「綁在小腿上就行。」
  雖然跟自己想的一點也不一樣,郁寧還是硬著頭皮綁上了。
  賀腐點點頭:「好了,開始扎馬步吧。」
  秦睢:「噗。」
  郁寧:「......」
  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扎馬步的命運,郁寧歎了口氣,老老實實擺好姿勢。
  賀烺見狀搖了搖頭:「姿勢不對,手太低,下盤太高。」
  說著他伸手去挪郁寧的胳膊,又按著郁寧的腰往下壓,直到調整成最標準的姿勢。
  賀腐點點頭,滿意了:「這樣才好些。」
  秦睢在一旁看著,笑容漸漸僵在臉上。
  「太低了,腰挺直。」
  賀腐拍了拍郁寧的肩。
  「雙腿不要抖,紮穩。」
  賀腐拍了拍郁寧的大腿。
  秦睢:「......」
  「行了。」秦睢放下折子起身:「休息會兒吧。」
  他開口,賀腐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郁寧鬆了口氣,累的差點栽倒,他下意識要解腿上的沙袋,賀烺連忙攔住,「別拆!」
  「就這麼綁著吧,這樣練上一陣子,殿下就打好基礎了。」
  郁寧:「......」
  這跟他想的武功一點也不一樣。
  .
  這樣的折磨一直持續了一上午,臨近中午,賀烺才教了郁寧那套功法的第一式。
  郁寧有樣學樣,雖然不太熟練,練了幾遍也就熟悉了。
  訓練一直到傍晚才完,解下沙袋的時候,他小腿已經青了,腳腕也酸疼的不行,郁寧晚飯都沒吃,直接去沐浴了。
  出來的時候小林子扶著他,心疼道:「殿下,宮裡這麼多侍衛保護,您何必這麼辛苦地練武呢?」
  「那萬一再跟上次一樣呢?」郁寧反問他。
  「若是再來一次,奴才替您先死。」小林子當即表忠心。
  「說什麼呢,再有一次你就躲著或者逃走,千萬別......」郁寧說到一半停下來,搖搖頭,皺著臉使勁兒『呸』了兩下。
  「最好不要再有這種時候。」
  他也不是時時都這麼幸運的恰好被人護住。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一開始秦睢和賀烺都沒當回事,只當郁寧堅持不了半個月就主動放棄了。
  哪想他越練越起勁兒,賀烺有時執行任務不在皇宮,秦睢也沒見他鬆懈,每天綁著沙袋訓練完,還主動跑來勤政殿請教秦睢自己練習的招數對不對。
  秦睢指導完就在一旁看著他臉,表情若有所思。
  當天晚上,郁寧就收到他拿過來的兩件東西,一件是凝玉膏,另一件裝在盒子裡看不出是什麼。
  內殿裡只有他們兩人,郁寧好奇打開盒子:「這是什麼?」
  「防身用的。」秦睢淡淡道。
  「弓.弩?」郁寧驚喜地拿出來,看著那柄半個手掌大的弓.弩。
  「小心別亂動。」
  秦睢從他手裡接過來,將之戴在郁寧左手手腕上,「這弓.弩是深海精鐵冶煉的,平常不會觸發,發動時需要扳動這裡。」
  他扶著郁寧的手臂舉起來,指著一個小小的機關,向郁寧示意:「看。」
  話音剛落,一支細短的弩.箭就帶著決然無匹的速度和氣勢飛出去,紮在殿內裹著一層鐵皮的巨大柱子上。
  一整根都陷進了柱子裡。
  「好厲害!」郁寧驚呼一聲,起身去看柱子上的痕跡。
  「這弩.箭也是特質的。」秦睢懶洋洋靠在床柱上,「你伸手,把□□對準箭尾,它就會自己出來了。」
  郁寧不解,但也照做了,發現真如秦睢所說,郁寧美滋滋地拿著箭回去,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也是特製的,用一根少一根,當然要方便回收。」
  秦睢說完,將裝弓.弩的盒子遞給郁寧:「收起來吧。」
  郁寧受寵若驚地接過來,鄭重地將之壓在金絲軟枕下。
  秦睢:「......」
  秦睢面色複雜地開口:「你不嫌咯朕還嫌,拿到別的地方去。」
  「哦。」郁寧乖乖拿出來塞到床縫邊。
  「睡覺。」秦睢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對了陛下,過幾日便是水神節了,宮裡會有什麼活動麼?」郁寧今日還聽小林子說,現下想起來,不禁好奇。
  水神節不同於除夕,上元節,是近幾十年來新盛行的節日,前幾年都只在京城舉辦,這兩年才傳到其他州郡。
  郁寧之前在外地時參與過一次,至今還覺得十分熱鬧,不知道京城這發源地會是個什麼情況。
  他不禁有些期待。
  「沒有。」
  秦睢薄唇吐出兩個字,看郁寧失落的表情,他默了一瞬,又問:「那是什麼?」
  「您沒聽過?!」
  郁寧驚了一下,自覺失言,當即試圖矇混過關:「這水神節也沒什麼好玩的,而且也不出名,陛下操心國事,不知道也很正常。」
  「是嗎?」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朕本來打算帶皇后去看看,既然你沒什麼興趣,那便算了。」
  「別呀......」郁寧有些急了,硬著頭皮找補:「其實臣妾也是道聽途說,說不定就挺有意思的呢。」
  秦睢眼中劃過瞭然的笑意,沒接他的話,翻過身像是睡著了。
  這到底是去不去啊?
  「陛下......」郁寧在他身邊躺下,熱乎乎的身體貼過來:「那咱們去嗎?」
  「去把書架三層第五本書拿過來讀。」秦睢閉上眼道:「看你表現。」
  郁寧心裡生起一股不妙的預感,但為了能去水神節,他還是下床去拿。
  「霸道妖狐俏書生......二?!」
  郁寧下意識念起書名,不可置信道:「這種書怎麼還會有第二部 ?誰會買啊!」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床上的秦睢淡淡道:「朕。」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這章發二十紅包!
  順便,我確實有寫過狐狸跟書生,點開專欄,看到那本《短篇一》了嗎?是的,就是它_(:」∠)_
  另外,都點進專欄了,就收藏一下作者專欄8!球球你萌!
  ps.最近太忙了作業堆成山,而且快到考試周了QAQ我還是把時間固定到兩個點,也方便你們來蹲,不用一直等,如果晚上12點左右沒更,那就是第二天下午六點左右更,這兩個點都沒更的話我再放請假條,以免你們覺得我一直在請假T^T感謝在2020-12-0215:10:46~2020-12-0317:59: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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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悸動
  郁寧這晚足足讀了半宿的話本。
  秦睢平常睡的很早,偏偏這晚越聽越精神,撐著臉看身旁打瞌睡的郁寧讀話本。
  郁寧合理懷疑秦睢是在報復自己剛剛的話。
  因為郁寧明顯瞥到他閉上眼了,可當自己聲音一停,他就開口催促:「繼續。」
  郁寧:「......」
  好在這本書不太厚,不然自己今晚就別睡了。
  不過秦睢也算說話算話,水神節那天,竟真帶著郁寧出宮去了。
  倆人微服出行,自然不可能大搖大擺出宮,尤其是最近這個秦睢剛遭遇刺殺回來,宣太后名正言順增加了皇宮守衛,人人自危的當口。
  一出去,遭受的就是群臣的反對和不滿,秦睢不在意這個,郁寧卻不想他因為自己挨罵。
  「陛下,咱們怎麼出去?」郁寧換了一身白衣,眼裡帶著興奮:「您是知道這宮裡哪有狗洞嗎?在哪兒?」
  「......」秦睢:「你是不會走人走的路嗎?」
  「那咱們怎麼走啊......」郁寧不解。
  明明狗洞方便又隱秘,怎麼就不行嘛。
  況且他們不可能用現在的身份出去,不走狗洞,只能扮太監了。
  可看秦睢讓他換好的衣服,也不是太監的衣服。
  「跟朕來。」秦睢瞥了他一眼,轉身往內殿走,郁寧站在一旁,看著秦睢按了按龍床旁的牆。
  隨著一聲短促的機關響動,四周卻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殿外的宮女太監們也沒進來。
  秦睢上前,掀起龍床旁的地毯,視線之處忽地現出一個大洞,幽暗深邃,再往下看彷彿有燭火,郁寧彎腰湊近,才發現這裡有一節節樓梯引著往下走。
  「皇宮裡居然有這樣的機關!」郁寧小聲驚歎,轉念一想,這是皇宮,便也不奇怪了。
  總得有不為人知的保命手段。
  「郁寧。」秦睢卻沒急著讓人下去,沖郁寧招了招手:「你過來。」
  「怎麼了?」郁寧小心翼翼繞開大洞走過去。
  「看這裡。」秦睢手指指向牆上某處。
  郁寧滿腹狐疑,湊過去看才發現那裡居然是個凸起!
  那凸起平時看根本不明顯,應該是個按鈕之類的,被粉刷成跟牆一樣的顏色,非常容易被人忽視。
  「記住這個位置。」秦睢引著他的手摸了一下,見郁寧點點頭,臉上神色緩了緩。
  「走吧。」
  下了地道,秦睢又在某處按了一下,地道就又關閉了,緊接著又讓郁寧記了記位置,才帶著他往前走。
  走道並不寬闊,最多只容兩人並肩,秦睢帶著郁寧一前一後往前走,一路上向他講解這裡的機關和不要碰的地方。
  郁寧雖不知秦睢為什麼要跟他講這些,但也認真記下了。
  「陛下,地毯還沒鋪好,會不會被發現?」郁寧突然想起來這個嚴重的問題。
  「怕什麼?文廷還在宮裡,他會處理好一切的。」秦睢看起來並不在意,顯然是早就幹過不少這樣的事了。
  兩人不知走了多久,到了出口,秦睢打開機關,兩人順著階梯上去,目之所及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客房。
  郁寧好奇道:「咱們這是在哪?」
  秦睢:「京城買的宅子。」
  也是,他們走了一個時辰,應該也沒離京城太遠。
  慶典是晚上開始的,他們來時剛好趕上,郁寧推開門出去,在院裡就能聽見外面傳來的樂聲。
  「水神節開始了!」郁寧眸光一亮,連忙拉著秦睢出去:「遲霄快來,再晚就趕不上了。」
  聽見這陌生又熟悉的稱呼,秦睢微一愣怔,接著就被郁寧拉出去了。
  倆人一路出了院子,順著聲音往外走,繞過兩條巷子便來了熱鬧的大街上。
  車如流水馬如龍,沿街的店舖和宅子都掛了綵燈紅綢,明亮的燭光將長街變成了天上的星河。
  四處都能聽到奏樂的聲音,小販們在街道兩邊叫賣,不遠處青樓裡花娘們笑鬧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人人臉上洋溢著歡喜,熱鬧非凡。
  他們闖入人間。
  「哇!」郁寧發出了沒出息的驚歎,秦睢嫌棄地看他一眼,眸中卻露出幾分笑意。
  「客官,要買個面具嗎?你看好多人都戴著呢。」街口的小販見兩人剛來,連忙開口招攬生意。
  他今天賣出去好多面具了,攤上沒剩幾個,全是動物面具,好看的水神娘娘面具已經賣空了。
  「遲霄,你要嗎?」郁寧偏過臉問秦睢,目光卻還落在攤子上。
  「不要,丑。」秦睢瞥了一眼,拒絕道。
  「客官,這麼好的日子,戴了面具才更有氣氛嘛。」
  郁寧還沒開口,小販就先勸了,「戴上面具,水神娘娘才會庇佑呢。」
  「無稽之談。」秦睢嗤了一聲:「況且我不信鬼神。」
  小販急了:「嘿,你這人......」
  「好了好了,我要一個。」眼看著情況不對,郁寧連忙出場打斷小販爭辯的話,順手拿了狐狸面具,扔下枚碎銀子就帶著秦睢走了。
  「不用找了老闆!」
  今天面具價貴,但也只是十幾文,郁寧的大方頓時讓小販忘了之前的不快,連連躬身說著客官慢走。
  「還挺漂亮的嘛。」郁寧拿著面具翻來覆去看了看,隨即戴在臉上。
  那狐狸面具是半邊的,用彩色顏料勾勒出狐狸的形狀,看著笑瞇瞇的模樣。
  「遲霄,我戴上怎麼樣?」郁寧扭頭看秦睢,目光中多了幾分期待。
  秦睢垂眸看著他。
  眼前戴著彩色狐狸面具的少年烏髮白衣,唇紅齒白,哪怕遮住半張臉,也能看出容貌絕佳。
  「傻。」秦睢敲了敲郁寧臉上的面具。
  「好吧。我也覺得有點兒......」郁寧洩了氣,頓時覺得自己剛才傻透了。
  秦睢默了默。
  他沒怎麼誇過人,猶豫著又道:「其實也還......」
  「遲霄快看!是水神娘娘!」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興奮的郁寧打斷。
  秦睢抬頭,就看見前方高架之上往這邊來的水神花車。
  郁寧拉著秦睢順著人流往前走,秦睢仗著身高往前看,甚至能看清那扮演水神的女子穿得是什麼衣服。
  「這水神節是百年前為了紀念水神娘娘而來的。」郁寧邊走邊對秦睢解釋:「聽說水神娘娘小時候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相傳她從小得仙人指引,修習仙術,經常救濟百姓,漸漸便有了美名。聽說她為救幾名孩童溺死在湖裡,死後靈魂得道升天,成了水神娘娘。」
  這活動雖是近幾十年興起的,可傳說很早就有了。
  「人們會選出城裡最美的女子在這天扮出水神娘娘,若是未婚女兒,還可以就此擇婿呢。」
  秦睢眉峰微挑:「怎麼擇?」
  郁寧:「水神娘娘會將手中的花束遞給她相中的男人。若那男子接受,便可以直接去女方家提親。」
  「萬一那人已經成婚了呢?」
  「不知道......」郁寧遲疑道:「那人既然都成婚了,就不可能接受花了吧?」
  「那可未必。」
  秦睢哼笑一聲,拉了下郁寧的後衣領將人往後拽:「有車,別往前衝。」
  「來了來了!」郁寧跟著人流往兩邊走,等著水神娘娘的花車過來。
  伴隨著人群的歡呼聲,被各色鮮花妝點而成的花車慢悠悠地走過來,車上左右站著一男一女被裝扮成仙童的小孩,中間穿著水藍色衣裙的嬌美女子站在中間做著祈福儀式。
  兩人抬頭去看那女子的模樣。
  那女子生的冰肌玉骨,雪膚花容,瞧著十五六歲的模樣,已經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好美啊!」郁寧不禁感歎:「不愧是全城選出來的女子。」
  秦睢轉頭看他一眼:「你喜歡這種的?」
  「喜歡啊。」郁寧下意識點頭。
  誰不愛看漂亮的小姑娘?
  他不僅喜歡漂亮的小姑娘,也喜歡容貌驚艷的男子,如同喜歡一朵漂亮的花。
  只是一種簡單的欣賞。
  秦睢伸手替他扣緊了面具:「戴好,快掉了。」
  「哦哦,好。」郁寧也沒多想,連忙把面具扣緊。
  「水神娘娘!」
  「水神娘娘!」
  一陣歡呼聲爆發,卻又戛然而止,郁寧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感覺有人在推著自己往前走。
  扭頭去看秦睢,發現他也是一樣。
  倆人被擠到花車前方停。
  郁寧抬頭,卻發現花車上的水神娘娘已經近在眼前了。
  那女子近看更美,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目光羞怯正往某個方向看。
  郁寧順著她的目光轉頭,正對上身旁秦睢那張臉。
  等等,秦睢!
  郁寧張了張嘴。
  「給你。」女子彎身,將手中不知從哪拿來的花束遞給秦睢。
  「答應她!答應她!」
  人群又猛烈爆發出一陣歡呼。
  不說別的,這倆人容貌還是看起來格外般配的,尤其是秦睢,容貌俊美驚艷甚至更勝花車上的水神娘娘,讓在場許多女子看的眼神微亮。
  天作良緣啊!
  在場眾人都爭著去看秦睢的反應,卻發現他雙手抱臂,並不打算接。
  「給你。」見秦睢沒反應,水神娘娘又往前遞了遞花束。
  秦睢雙手垂落身側,抬頭淡淡看了那女子一眼。
  郁寧心裡冒起一股酸水。
  這麼好看的女子,他會接她的花嗎?
  郁寧轉頭看向身旁的秦睢,卻見伸出手------摘走了自己的面具。
  然後郁寧就眼睜睜看見秦睢戴在自己臉上。
  「???」
  在場眾人比郁寧還要懵,這才漸漸覺出不對來。
  這人不會是不想接吧?
  因為不想接,所以戴上面具遮住了容貌?
  「搞什麼啊!」
  「就是,有沒有眼光?」
  人群頓時不滿起來,紛紛罵秦睢不識好歹。
  郁寧心底卻突然湧出莫名的歡喜。
  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傻笑。
  這時一小部分人發現秦睢身旁的郁寧容貌也十分不錯。
  「他旁邊那人似乎也是個美男子呢。」
  花車上的水神娘娘看出秦睢的拒絕,眼神微微有些失落。
  不過這失落在她看見一旁摘下面具之後郁寧的容貌時,就又變成了驚喜。
  手中花束轉了個方向,她看向車旁抿唇直笑的郁寧。
  人群再次歡呼起來。
  秦睢面具下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他沒動,只轉頭看向郁寧。
  「答應她!答應她!」
  郁寧剛從那股莫名的高興種回神,緊接著就看見剛剛那束花遞到了自己眼前。
  郁寧:「???」
  愕然抬頭看著水神娘娘,就見對方滿臉紅暈地衝自己笑:「你願意嗎?」
  郁寧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這怎麼、怎麼還遞到他這來了?
  「對、對不住......」郁寧緊張地結巴,甚至鞠了個躬,歉然道:「可我已經成婚了。」
  他轉頭看了身旁的秦睢一眼,恰好瞥見他唇角微勾。
  什麼意思?笑話我嗎?
  郁寧心裡有些不高興地想。
  「是我來晚了。」水神娘娘微微歎了口氣,但也沒多糾結。
  她站直身體,重新站到花車中央,將花束拆開,花朵散向四周。
  「撿到花的都可以收到水神娘娘的祝福。」
  女子微微笑起來,美貌又親切。
  人群此時也顧不上譴責郁寧兩人了,人擠人去搶那些五顏六色,飄在空中的花朵們。
  「快走。」秦睢趁著這機會拉著郁寧走了,他們逆著人流衝出圈子,一直到一個偏僻街角前的餛飩攤前才停下。
  秦睢在小攤前找個位置坐下。
  「老闆,兩碗餛飩。」
  「咱們到這幹什麼?」郁寧跟著坐下,不解道:「人群都在那邊呢。」
  「還沒擠夠麼?」秦睢摘下面具放在桌上:「還是你想收到更多的花?」
  提起花郁寧就有些莫名的不高興了。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可他就是不高興。
  「您收到的花比我只多不少。」
  郁寧小聲嘀咕:「水神娘娘可是先把花給您了呢。」
  「我接了嗎?」秦睢斜他一眼,伸手接過老闆遞過來的兩碗餛飩。
  郁寧強詞奪理:「這不就接了......」
  倆人吃完餛飩又起身,秦睢留下一錠銀子。
  郁寧問了老闆附近還有沒有什麼好玩的,結果打聽到隔壁一條街上的小吃是一絕,還可以放燈祈福,月夜遊船。
  「遊船!」郁寧眸光一亮。
  對的,京城是有一條穿過城中心的護城河,平日裡只許王公貴族們遊船,節日才對百姓們放行。
  「遲霄......你想去嗎?」郁寧湊過去問秦睢,態度比剛才好了不少。
  秦睢:「......不是很想。」
  郁寧一張小臉頓感失落。
  秦睢眸中泛起淡淡笑已經到:「不過離天亮還有段時間,既然都出來了,那就玩個盡興吧。」
  「那咱們現在就去!」
  .
  隔壁街離這裡不遠,秦睢問過老闆之後就帶著人去了。
  路上郁寧買了串糖葫蘆,秦睢屈尊降貴地咬了一口,嫌棄地罵了句「太甜」,然後嚥下去了。
  他們去時人不太多,因為都去看隔壁街水神娘娘花車巡遊了,等巡遊結束,這裡的人便又會多起來。
  租賃遊船的人在傾酒橋下,兩人等了一刻,付完錢後就是上了船。
  這船是一個商戶在此租賃的,都是只能坐兩三個人的小船,倆人租的是比較豪華的,有艄公在一旁划水,船上還備了兩壺清酒,一碟糕點,一碟小菜。
  老闆在他們臨行前還頗有經驗地對二人說:「船到半路會路過花樓,河畔兩側有不少美貌的花娘,客官們盡可以挑一位上船陪伴,只需五兩銀子,美酒佳人,豈不妙哉?」
  「多謝,不過不用了。」郁寧訕訕拒絕道。
  他才不要給別人接近的機會呢。
  郁寧心中暗暗想著,卻又忽地一愣。
  他為什麼會這麼想?
  這不應該是好事嗎?
  以前他總是這樣盼著的,為什麼現在又不想了?
  「愣什麼?快上來。」船上的秦睢沖郁寧伸出手。
  「來了。」
  身體比意識更快地攥住那只白皙有力的大手,郁寧跟著跳上船,隨即在秦睢身旁坐下。
  「看。」秦睢倒了兩杯酒,姿態閒適地靠在船上,望著水裡的月亮。
  郁寧跟著也往船下看去,眸中不可抑制地浮現出驚艷之色。
  月光在河面灑下一層潔白的輕紗,紗下罩著的是那些小小的河燈們,天上一輪月,水中一輪月,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似乎隨手便可捧起。
  「真漂亮。」郁寧看癡了,竟真的伸手去碰觸河裡的月亮,卻只撈起滿手破碎的月光。
  破碎的月光慢慢凝聚,最後又在郁寧手裡聚集成一小輪圓月。
  「遲霄,你快看!」郁寧興奮且小心地捧到秦睢面前,「是月亮!」
  「看到了,傻子。」
  秦睢聲音透露出幾分笑意。
  郁寧抬頭,卻撞進他比月光更加溫柔而皎潔的眸中。
  他低頭看著手心的月光,秦睢低頭看著自己。
  郁寧一顆心忽地劇烈跳動起來。
  糟了。
  他好像喜歡上秦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六點就寫完了,又多寫了點,哎,後悔剛去洗澡了,不然肯定能在12點前更新,我的小紅花,沒了!(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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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杜家
  手中的水不知何時已經灑了,郁寧的衣袍被沾濕,他卻根本沒發現,只愣愣看著眼前秦睢的側臉。
  他靠在船頭,垂落在船梆上的黑色衣角被夜風吹得翻飛,秦睢手裡捏著酒杯,望向月亮的側臉線條精緻。
  剛剛一切的彆扭和生氣此刻似乎都因為那個結論而有了解釋。
  會為了不拖累他而學武,會因為他沒有接受水神娘娘的花而高興,會因為他不明確的拒絕而感到生氣。
  嗔癡怨怪,皆為情。
  「遲霄......」郁寧喃喃自語,不自覺叫出秦睢的名字。
  秦睢低頭看他,那雙清冷狹長的鳳眸望過來,眸中有淡淡醉意:「怎麼?」
  「沒、沒什麼。」
  郁寧回神,慌忙撇開眼,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隨即一飲而盡。
  還不到時候,他還不確定秦睢是否對他的感覺。
  不過......至少是不討厭的吧?
  郁寧試圖找補:「就是覺得這酒挺好喝的。」
  秦睢:「......宮裡的酒比這的珍貴百倍,怎麼也沒見你誇一句?」
  「我不怎麼喝酒嘛。」
  郁寧又喝了一杯,大著膽子坐的離秦睢近一些。
  鼻間嗅到熟悉的異香,郁寧心跳亂了一拍,他現在看秦睢怎麼看怎麼順眼,連他收斂衣袖,隨手撈出水中的兩盞河燈的動作都覺得驚艷。
  我一定是壞掉了。
  郁寧拍拍被酒氣醺紅的臉頰,湊過去個腦袋,好奇地問:「寫的什麼?」
  這些河燈大都帶有祈福性質,寄托人們的美好心願。
  說起來,他們這樣偷看,還挺不道德的。
  不過秦睢顯然並不在意有沒有道德,姿態悠閒地將紙條上的內容一一讀出來。
  「------願妾與段郎早日成婚,夫妻和睦,多子多福。」
  「------保佑吾兒無病無災,高中狀元。」
  秦睢念了兩條就覺得沒意思,將河燈放回河裡。
  郁寧不禁好奇:「遲霄,你會寫什麼?」
  「我會寫------」秦睢唇角微勾:「我會寫希望有些人能少吃點,再吃下去宮裡也養不起了。」
  郁寧:「......」
  郁寧覺得自己剛萌生出的一點情意就要胎死腹中。
  不去理身旁的秦睢,郁寧學著他剛才的樣子伸手去撈河燈,卻發現那些河燈似乎在離他們越來越遠。
  郁寧有些心急,向前坐了坐,扶著船去撈河燈,秦睢轉身倒了杯酒的功夫,回來就看見他半身掉在船外,看著搖搖欲墜。
  「你做什麼!」秦睢長臂一伸,黑著臉將人撈進懷裡,小船因為倆人的動作晃了兩下,倒把船腳划船的艄公嚇了一跳。
  「客人,沒事吧?」
  「沒、沒事!」郁寧靠在秦睢懷裡,心跳如擂鼓。
  他怎麼抱的這麼緊啊......
  慌忙回了一聲艄公,郁寧屁滾尿流地從秦睢懷裡爬出來。
  秦睢面色依舊不怎麼好,冷淡道:「你若想下去游會兒,直接脫了衣服跳下去,也不必去夠那些河燈。」
  「知道了......」郁寧頓時也沒了這個心情。
  倆人這遊船坐了一個來回,再回到傾酒橋畔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
  倆人回來時船上多了不少花朵,都是途徑花樓河畔時那些花娘扔的,可惜倆人一個冷淡漠然,一個心不在此,將這一船的情意都拒絕了。
  下了船,街上已經沒多少人了,路兩旁還有些小販,郁寧還看見了剛來時碰見的那個賣面具的小販,他走街串巷地叫賣,攤子上稀稀落落只剩沒幾個面具了。
  「等我一下。」郁寧眸光一亮,腳步飛快地跑到小攤前,挑了個面具付錢。
  「這個給你。」郁寧將其中一個面具戴上,剩下一個給了秦睢。
  秦睢接過來,看了看郁寧手中的,又看了看自己的,眉峰微挑:「有什麼不一樣麼?」
  不都是狐狸面具?
  「沒什麼不一樣,就是想跟你戴一樣的。」
  郁寧眸光很亮,被面具遮掩下的臉上是一閃而過的緊張和羞澀。
  「你快戴上呀。」
  秦睢本想拒絕,最終還是臭著臉戴上了。
  倆人又逛了半個時辰才回宮,到勤政殿時窗外的天已經亮了。
  幸而今天罷朝一天,賀烺今天也有事沒來教郁寧習武,倆人逛了一晚上累極,吩咐人不許打擾之後,便直接換了衣服上床補覺。
  他們自己尤不覺得有什麼,外面那些宮女太監卻是對郁寧佩服的不行。
  不愧是皇后娘娘,竟能勾得一向冷情淡欲的陛下做出白日宣.淫這種事!
  .
  一覺睡到下午,郁寧醒來時身旁的秦睢已經不見人影了。
  他喚了宮人來,問過之後才知道秦睢中午就起來了,現下正在御書房議事。
  「知道了。」郁寧思索一番,又道:「若是他回來,你便說本宮已經回甘泉宮了。」
  「是。」
  郁寧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回去一下。
  小林子和李魚昨晚都被他打發回甘泉宮了,他現下卻是有事要問小林子。
  在勤政殿終究不太安全,萬一他們正說著,秦睢就回來了呢?
  郁寧穿好衣服起床,臨走時什麼也沒帶,除了那個面具。
  他是皇后,便是有宮人好奇這面具是怎麼來的,也沒人敢問,倒是省了不少事。
  不過回甘泉宮之後,小林子自己卻猜出來了,小聲問郁寧:「殿下是出宮了麼?昨夜似乎是水神節。」
  「奴才沒進宮時去過幾次,記得這樣的面具似乎在那時候才有賣。」
  「你倒是聰明。」郁寧笑著誇了他一句,倒也沒否認。
  小林子是他的心腹,郁寧也沒瞞著。
  不過現在不是閒扯的時候,郁寧猶豫半晌,沉吟道:「我昨晚出去時見了一樁事,心裡有些不明白,想著回來問問你。你鬼主意最多了。」
  「殿下您儘管問吧,奴才知無不言。」
  「假如一個男子心悅另一個男......南邊來的女子,該怎麼試探他的心意呢?」
  郁寧差點沒說漏嘴,好在及時圓回來了。
  「南邊來的?」小林子卻誤會他的意思,沉思道:「那一定性情溫婉,宜室宜家,若那男子對人家有意,直接上門提親不就得了?」
  郁寧不禁抖了抖。
  他怎麼也沒想到「性情溫婉,宜室宜家」這幾個字會有跟秦睢聯繫在一起的那天。
  這幾個字,秦睢充其量只能做到前兩個。
  不僅是「性情」,簡直是肆意妄為。
  郁寧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殿下?殿下?」小林子滿臉狐疑地看著出神的郁寧,他怎麼覺得殿下這麼不對勁呢?
  郁寧這才回過神,又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是,怎麼說呢。」郁寧費力組織著語言:「兩個人現在天天在一處,所有人都默認他們是一對,但男子並不確定對方的心意......」
  「哦~」小林子明白了:「那就是單相思唄。」
  郁寧:「......倒也不是吧。」
  「既然這樣,那就努力對對方好,讓他感受到你的心意,明白你的心意......」
  小林子話還沒說完,郁寧就急了:「怎麼就是我的心意?那個人不是我!」
  「不是,殿下,奴才只是順口說的啊。」小林子撓撓頭,沒明白郁寧為什麼這麼激動。
  「......算了。」郁寧煩躁地揮了揮手:「你又沒喜歡過人,問你你也不清楚。」
  「殿下,話怎麼能這麼說呢?」小林子不樂意了:「沒進宮前,奴才還喜歡過隔壁的二丫,後來她搬走,還叫奴才傷心了好久......」
  「對了,奴才還有件事忘了稟報殿下。」小林子回憶了一陣,這才想起自己還有要事沒說,忙道:「杜家有人來遞牌子,想求見殿下。」
  郁寧一愣:「哪個杜家?」
  「就是先帝的妹妹平寧郡主嫁的那個杜家,他們家一向與太后的母家宣家親近,不知怎麼會求見到殿下這。」
  也不怪小林子知道的清楚,實在這是宮裡人盡皆知的事,也只有這兩年才來京城又深居簡出的郁寧不怎麼知道了。
  「人現在還在宮裡嗎?」郁寧好奇道。
  小林子搖頭,「坐了一上午,說是明天再來。」
  「知道了。」郁寧點點頭:「明天來就讓人過來吧。」
  郁寧不知道對方有什麼目的,總歸這是在宮裡,他也不怕他們耍什麼陰謀。
  更何況他背後還有秦睢撐腰。
  「對了,你快去看看小廚房的晚膳做好了沒?」郁寧這才想起來,又道:「順便找個人去勤政殿問陛下要不要來這裡用膳。」
  他難得主動派人請秦睢,小林子聞言一喜,應了一聲後飛快跑出去了。
  晚膳秦睢自然是過來吃的。
  準確來說,只要勤政殿事情不太多,秦睢一般都會來甘泉宮。
  「陛下,臣妾有一事要向您稟明。」
  晚膳之後,郁寧才將杜家求見的事告訴秦睢。
  「見就見吧。」秦睢看起來似乎並不驚訝,還特意囑咐郁寧:「若他們給你銀票,只管收下。」
  「這不是......收受賄.賂嗎?」郁寧遲疑了。
  他怎麼覺得自己是奉旨收賄呢?
  「怕什麼?拿著便是了。」
  「那杜家最小的兒子任職工部,年前被朕派到仙台郡去賑災。」
  秦睢冷笑道:「現下仙台郡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朕要追責,當著朝野上下的面一層層查下去,他們可不得找個人出來頂包?」
  郁寧:「所以那杜家的小兒子就成了替罪羊?」
  「算是吧。」秦睢道:「不過也是他們活該,當初撈賑災銀的時候杜家也沒少往裡拿。」
  秦睢心裡有一筆賬,這些人自是一個個被登記在冊,誰也少不了。
  秦睢哼笑一聲,轉頭看了郁寧一眼:「不過,朕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求到你這。」
  「怎麼,覺得朕會因為你的求情心軟嗎?」
  郁寧心裡突然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想法。
  他咬了咬唇,問:「那若臣妾真的求情,陛下會心軟嗎?」
  默了一瞬,秦睢目光饒有深意地望著他:「那就要看你怎麼求情了。」
  郁寧試探:「那要是色.誘呢?」
  秦睢:「......」
  「那朕當然------」
  郁寧眸光一亮。
  「不接受。」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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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介意
  果然如同小林子所說,那杜家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又遞牌子進宮求見皇后了。
  聽說來的還是平寧郡主。
  郁寧彼時剛起來,簡單用了早飯,連忙讓人進來了。
  平寧郡主瞧著四十出頭的模樣,容顏雖已不再,可到底是皇家血脈,氣質格外出眾。
  「平寧見過皇后娘娘。」剛進甘泉宮主殿,平寧郡主就朝身前的郁寧跪拜行禮。
  平寧郡主夫家杜家並不顯赫,平日裡只仰著宣家的鼻息過活。平寧郡主本人也不是先帝最疼的妹妹,自然沒那麼大的底氣。
  「郡主這是做什麼?都是一家人,您還是本宮的長輩,快起來吧。」郁寧連忙彎身去扶她。
  到底是長輩,他面子上還是要尊敬的。
  見郁寧親切有禮,平寧郡主一顆心微微落了地。
  兩人在塌前坐下,小林子連忙過來倒茶。
  「郡主快嘗嘗,這茶是揚州府今年培育出的新品種,味道也不錯。」
  郁寧看平寧郡主一臉有話要說,笑瞇瞇地開口堵住她正要說的話。
  郁寧是故意的。
  既然都奉旨收賄了,他不趁火打劫一番,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更何況這杜家也算咎由自取,若是老實做人,現在也不會求到他面前。
  「是。」
  平寧郡主動作一頓,隨即捧起茶盞抿了一口,讚道:「不愧是娘娘宮裡的茶,味道都比別的地方好上許多。」
  郁寧搖頭笑道:「平寧郡主莫要取笑本宮了,您見識廣,喝過的好茶可比本宮走過的路都多。」
  平寧郡主臉上笑容一僵:「娘娘謬讚。」
  「怎麼是謬讚呢?」郁寧不贊同道:「就好比這太后宮中的好茶,一般人別說喝了,便是見也見不到的。不過平寧郡主地位不同,想必這茶......也沒少喝吧?」
  郁寧後來的話已經不算內涵了,簡直是赤.裸裸的暗示。
  平寧郡主是聰明人,自然懂得郁寧話裡未盡的意思。
  郁寧本以為還會和她扯皮一會兒,卻不見平寧郡主直接起身跪下,不由分說給郁寧磕了兩個頭,「還請娘娘救命。」
  郁寧哪想到她這麼豁得出去,慌亂將人扶起:「郡主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吧,你這是折煞本宮了。」
  平寧郡主站起身,眼眶已然紅了,她拿起手絹擦了擦眼角,只道:「太后宮裡的茶不是我們杜家能喝的起的。」
  郁寧清楚看見她眼底浮現的一抹的怨憤。
  說來也是,之前杜家明確站在宣太后身旁,如今卻被她當成棋子一樣拋棄,想來心裡早就不痛快了。
  「不瞞娘娘說,這次我來,一來確實是有要事相求,二來,也是想向娘娘效忠。」
  平寧郡主眼角泛紅,又道:「想必娘娘也清楚近來我那不成器的孫子杜清犯下的罪過,我們也不求他能保住官,只求娘娘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留下他一條性命,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平寧郡主真是高看本宮了。自古以來貪腐之事都是大事,本宮身在後宮自然不可能對前朝事多做評判。」
  郁寧裝模作樣地拒絕道:「況且陛下對朝政之自有決斷,定然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平寧郡主還是回家中等候消息吧。」
  平寧郡主卻從他眉眼間看出不忍與猶豫,郁寧一番話說下來,非但沒想退卻,反而堅定了想法。
  「娘娘,平寧在這求您了......」平寧郡主哭訴道:「實在是清兒他確實跟著犯了點小錯,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郁寧遲疑了。
  「陛下愛重您,娘娘只需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幾句,陛下肯定會心軟的。」平寧郡主忙將懷裡的一疊銀票拿出來,放在桌上:「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只是孝敬娘娘,沒有別的意思,娘娘無須擔心。」
  郁寧心中冷笑不止。
  說得倒好,可若他真接了,便是主動給杜家遞把柄,到時候還要幫杜家求情。
  「這、這怎麼行?這事風險太大,郡主還是回去吧。」郁寧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眼睛卻直勾勾落在那疊銀票上。
  哇,這得有多少啊?
  「您就收下吧。」平寧郡主猶豫著又將袖子裡一疊房產地契拿出來,咬牙道:「還有這些,娘娘也拿去吧。」
  他們半數家當都交給郁寧了。
  「既然郡主如此盛情......」郁寧飛快拿過那些銀票:「那本宮就不客氣了。」
  平寧郡主:「......」
  .
  與平寧郡主虛與委蛇半天,郁寧才讓小林子送客。
  臨走時那平寧郡主為表誠意,還向郁寧透漏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平寧郡主目光躲閃:「娘娘和陛下遭遇的那場刺殺......宣家似乎也參與其中......」
  郁寧倒沒想到居然還能套出這樣的情報,不禁微微訝然。
  「多謝郡主提醒。」郁寧回神道。
  小林子出門送客了,郁寧呆在屋裡數了數銀票,不禁隊這龐大的數額感到咋舌,居然有二十萬兩!
  再加上那些鋪子田契,差不多將近二十五萬兩了。
  這麼多錢,郁寧一時還真不敢拿了,再加上剛剛得知的重要情報,他決定去勤政殿找一趟秦睢。
  恰好此事秦睢在御書房,郁寧便去請門口的文廷通傳,想邀秦睢出來相商。
  哪想到文廷出來卻直接道:「殿下,陛下請您進去。」
  郁寧還沒進過御書房,此刻不禁微微一愣。
  宮裡有一條規矩明確寫著後宮之人不得踏入御書房,可如今事急從權,又是秦睢允准的,郁寧便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這御書房的面積並不大,但卻有些空曠,中心位置擺著一張巨大的書桌,兩側有座位,顯然是讓那些留下來議事的大臣坐的。
  案上擺著幾疊折子,秦睢正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看著本雜書。
  郁寧眼尖,認出那本是《霸道妖狐俏書生三》。
  郁寧:「......」
  陛下的口味還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隨便找個位置坐吧。」
  秦睢看了呆站著的郁寧一眼,問他:「嚇傻了?那杜家給了多少賄銀?」
  郁寧忙掏出懷裡的銀票和田產地契,鼓囊囊一沓,放在秦睢桌上。
  「算上這些鋪子田產,大概有二十五萬兩。還請陛下過目。」
  「給我做什麼,說了是給你的。」秦睢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道:「隨你怎麼花。」
  郁寧微微一愣,有點無所適從:「這是不是太多了......」
  不等秦睢又說,郁寧不好意思地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而且臣妾其實也有藏一些......」
  秦睢:「......」
  「瞧你那點出息。」秦睢哼笑一聲,眼神落到桌上那疊銀票上。
  「拿走吧,朕還不缺這點錢。」
  「陛下,要不把這些錢拿去給仙台郡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蓋房子吧。」郁寧想了想又道。
  他是被郁淮安教大的,郁寧看著與郁淮安那個老古板全然不同,骨子裡卻頗有些相似之處。
  「隨你。」秦睢顯得並不在意。
  事實上,後續事務他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郁寧想起平寧郡主的話,神色頓時凝重不少。
  秦睢頓了頓:「什麼?」
  郁寧:「平寧郡主臨走前突然告訴我說......」
  「陛下。」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在外面通傳的文廷打斷:「三公已經在外面等候了。」
  郁寧神色一滯。
  不行,他不能被三公撞見擅入御書房,哪怕是秦睢讓進的也不行。
  這有反宮規,萬一從三公口中傳到宮外,祖父聽見了指定要不高興。
  可人已經在門外了,現在出去也不現實,他得躲起來。
  「繼續說啊。」秦睢看著郁寧四處亂竄,不禁疑惑:「你怎麼了?」
  他一說話,郁寧的目光卻落在他身前那個巨大的書案上。
  郁寧眸光一亮。
  「陛下,我不能被三公撞見,不然就完了。」郁寧急的忘了自稱,當著秦睢的面就要往他身下擠。
  秦睢:「......」
  「你瘋了?」秦睢咬牙切齒道。
  「求您了。」郁寧雙手合十,小聲哀求,見秦睢神色鬆動,連忙找機會躲進去。
  秦睢的腿在裡邊放著,看似龐大的空間其實並不大,郁寧擠的不行,求了半天秦睢才不耐煩地岔開腿坐,方便他更好躲著。
  「真不知你是膽大還是膽小。」
  秦睢嗤了一聲,隨即揚聲對外面等了許久的文廷道:「讓他們進來吧。」
  郁寧屏息聽著外面的動靜,沒一會兒就聽到三公進來的聲音,一番寒暄之後秦睢賜了座,幾人開始商討大事。
  說是大事,其實還是仙台郡那檔子事。此事朝中牽扯過多,又牽扯到太后的母家宣家,自是不好決斷。
  三公對此事的看法也各有不一,今天已經是吵的第三天了。
  秦睢往常還樂的看他們吵架,今日身下有人,心思頻頻跑神,不免又有些煩躁。
  「行了。」他出聲打斷三人的話:「徹查到底,把爛根淤泥都挖出來再說,至於處置,先把涉案人員都關起來,無論是誰。」
  三公對視一眼,皆俯首稱是。
  這事說完,大司馬又聊起另一樁事,道:「再過半月草原喀藍族的使者就要來了。聽說他們此次是來同大夏和親的,那大世子似乎要求娶溫慶公主。」
  秦睢還未有什麼反應,桌下的郁寧卻是不可避免地驚了一下,他向前蹲了蹲,試圖聽到更多消息,幾乎要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上方的秦睢額角一跳,顧不上回大司馬的話,往兩腿之間的郁寧看了一眼。
  「陛下?」大司馬疑惑地叫了一聲。
  「繼續說。」秦睢往下按了按郁寧的腦袋。
  「不僅如此,聽說他們還要給陛下獻美人,一男一女,還是龍鳳胎,皆是美貌驚人。」
  郁寧:「!」
  他急的起身,腦袋卻再次被上方的秦睢按下去。
  「倒是想的周到。」秦睢冷笑一聲,「那喀藍族這麼多動作,定然不止和親維持和平這一個目的。」
  「老臣也覺得如此。」一旁的大司空開口道:「草原部落這些年並不太平,咱們暗中培植了兩個部落用以牽制喀藍族,難不成是被他們發現了?」
  大司馬皺眉道:「並未聽說草原最近有什麼動靜,不過還是派人去打聽一下為好。」
  「另外,臣有一議,望陛下允准。」大司馬道。
  秦睢:「但說無妨。」
  「近來西北動盪,老臣希望陛下能將那兩個美人收入宮中,並答應大世子的求娶,暫時穩住草原。」
  郁寧一時不知道是同情自己還是同情賀烺了。
  他不想讓溫慶公主嫁到草原受折磨,更不想秦睢宮裡還有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可以目前的情勢來看,這兩者似乎都是必須要做的。
  「陛下若不喜歡那對兄妹,盡可以放在宮中當擺設。」大司空見秦睢久久不言,又道:「況且皇后大度賢淑,想來應該不會介意此事。」
  不,我很介意!
  郁寧恨不得此刻就衝出來對著大司馬說出口,可此時的情況根本不允許他跳出來反對。
  秦睢是帝王,本應以社稷安危為主。
  「溫慶的事......等朕問過她的意見再說吧。」秦睢沉默半天,思忖道:「至於另一件事,就算了。」
  三公俱是一愣。
  「諸公不知。」秦睢眉眼鬆動,語氣帶著微微調侃:「朕這皇后也只是看著賢淑,實則頗愛吃醋,朕若是隨便領了人進宮,保不住他要跟朕鬧彆扭。」
  三公:「......」
  桌下的郁寧:「......」
  雖然是這麼回事,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又是一番商議之後,三公主動告辭了。
  三人剛轉身要離開,桌下憋悶了許久的郁寧就迫不及待想站起來。
  哪想他剛動了動身子,還沒走出御書房的大司馬回來了。
  「陛下,老臣還有一事......」
  大司馬還沒行完禮,就瞥見眼前的秦睢伸手像是把什麼東西往下按了按。
  大司馬:「???」
  秦睢表情冷漠,餘光瞥了眼一張臉埋在自己兩腿之間的郁寧,淡淡道:「無事。」
  作者有話要說: 結尾補了一點,關掉重開就可以看到惹。
  另外,6000收藏啦!打算給你們個小福利,明天試著往秋名山上飆一飆,大概是,書桌play,記得蹲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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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和親
  等大司馬說完離開,從秦睢身上抬起頭的郁寧臉已經紅透了。
  「你怎麼、怎麼把我......」郁寧說不下去了,剛剛感受到的灼熱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沒明白為什麼耍流氓的是秦睢,不好意思地卻是他自己。
  「是朕讓你鑽進來的?」秦睢淡定地挑了挑眉,「皇后可別惡人先告狀。」
  「我是怕三公發現,最後讓祖父知道了,引來事端......」郁寧小聲解釋著。
  「巧了。」秦睢點點頭:「朕亦然。」
  郁寧:「......」
  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股羞窘的感覺卻始終在他心頭盤桓,郁寧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想起自己來的另一個目的,忙道:「那平寧郡主告訴臣妾,說是當初刺殺的事宣家也有參與,但更詳細的她並不清楚。」
  「臣妾剛剛要稟明陛下的就是這個,陛下若沒有其他事吩咐,臣妾就先告退了。」
  郁寧一口氣說完,見秦睢不說話,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御書房。
  一路坐輦回了甘泉宮,郁寧才覺得週身空氣沒那麼窒息,他鬆了口氣,這才想起已經到中午了。
  唉,本來還打算陪秦睢吃午飯順便培養感情的。
  「小林子,備膳吧。」郁寧歎了口氣,心隨意動,忽地又意識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他都那樣、那樣趴在秦睢兩腿之間了,他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啊?
  是他對自己沒感覺還是他不舉?
  郁寧兩種都不想。
  可若要他選一種,他寧願秦睢不舉。
  畢竟郁寧覺得自己還是挺舉的。
  不過說起來,郁寧好像從沒見過秦睢情.動的模樣。
  印象裡他似乎總是那副冷淡俾倪的模樣,興致來了跟你調笑兩句,更多的是臭著張臉誰也不理。
  哎,他到底對自己有沒有感覺啊?
  看秦睢應該不討厭自己,若他努力對秦睢好,秦睢會不會就像自己喜歡他一樣喜歡自己了?
  郁寧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小林子回來時看見郁寧歎氣,心裡忍不住咯登一下。
  「殿下,」小林子小心翼翼叫他一聲:「您和陛下吵架了?」
  小林子自郁寧回來時就覺得不對,按理說他該留在勤政殿陪秦睢用午膳的,現在飯都沒吃就回來了,還唉聲歎氣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當然沒有。」郁寧瞪了他一眼。
  他哪裡是跟秦睢吵架了,根本就是直接跑了好嘛?
  想起剛剛御書房發生的事,郁寧臉熱了熱。
  .
  下午時郁寧照常在院裡習武。
  今日賀烺恰巧還在,考校一番他的功課之後,賀烺滿意地開始教郁寧最後幾式。
  他這套功法並不難,主要就是方便郁寧逃命用的,再有就是鍛煉郁寧的體力和耐力。
  今日教過之後,賀烺的任務幾乎也算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讓郁寧自己多加訓練,熟能生巧。
  郁寧練了幾遍,漸漸也就上手了,賀烺又糾正了他一些小動作,便打算要離開了。
  郁寧猶豫半晌,還是將人叫住。
  「殿下,還有什麼事嗎?」賀腐好奇道。
  「確實是有些事要問你。」郁寧湊近了低聲問:「你和陛下是不是認識很早?」
  「殿下是吃醋了?」賀烺調笑道:「您知道的,我喜歡的是......」
  「誰說這個了?」郁寧表情古怪地擺擺手,問:「你可清楚陛下的喜好?他有什麼喜歡的東西麼?」
  「似乎......沒有吧。」
  賀烺左思右想,不確定道:「陛下以前好像對山海志怪之類的書格外感興趣,後來就不怎麼看了,現在不知道他還喜不喜歡。」
  郁寧愣了愣,想起秦睢的書架上除了那些話本子,似乎真有幾本山海地圖之類的書籍,眸光不由一亮。
  有了!
  「我知道了,多謝你。」郁寧連忙對賀烺道謝。
  想起書房裡聽到的消息,郁寧咬了咬唇,猶豫道:「其實,我最近還聽了一些關於溫慶公主的消息。」
  賀腐一愣:「什麼?」
  「草原部落喀藍族最近來京,聽說他們的大世子此次來的重要目的是要求娶溫慶公主。」
  賀腐臉色沉了下來。
  賀烺低垂著眸,默了半晌,又問郁寧:「陛下......怎麼說?」
  「陛下說要看溫慶公主的意見。」郁寧看著賀烺蒼白陰沉的臉色,不由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沒事。」賀烺搖頭,眸中卻閃過一絲狠戾,他向郁寧行禮拜別:「殿下,卑職還有事,就先走了。」
  郁寧點點頭:「好。」
  .
  送走賀烺,郁寧在宮裡坐了會兒,有些不放心,換了身衣服打算去勤政殿。
  他沒後悔把這事告訴賀烺,卻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說的時機不對。
  萬一溫慶公主沒有嫁過去呢?那自己豈不是給人多增煩惱?
  剛到勤政殿,郁寧就發現秦睢和溫慶公主一起從殿內出來。
  「見過陛下。」郁寧行了一禮,隨即向溫慶公主點頭致意:「公主。」
  「見過皇后娘娘。」溫慶公主也向郁寧行了一禮,隨即轉身對秦睢道:「皇兄,若無其他事,溫慶就先回去了。」
  秦睢「嗯」了一聲,目光瞥了眼郁寧身後,眉峰微挑,道:「恐怕你還得再等等。」
  郁寧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這才發現賀烺不知什麼時候跟在自己後邊也來了,此刻正陰沉著臉看向秦睢身旁的溫慶公主。
  「來的正好,」秦睢淡淡道:「賀烺,溫慶公主請求朕派你護送他的迎親隊伍。」
  「是麼?」賀烺咧了咧嘴,終究沒笑出來。他眼神直勾勾盯在溫慶公主身上,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公主,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
  溫慶正要拒絕,一旁的秦睢卻又開口道:「去吧,你不去,他不會死心的。」
  「是。」溫慶公主仍是一副平和寧靜的姿態,抬眸看著眼前的賀烺:「那便去偏殿吧。」
  兩人走後,郁寧才從那種尷尬詭異的氣氛中暫時喘過氣來。
  偷偷覷了眼秦睢的臉色,郁寧低眉喪臉地老實認罪:「臣妾有罪,還請陛下責罰。」
  「皇后思考的速度要是也有承認錯誤這麼快就好了。」
  秦睢瞥了他一眼,道:「先進來吧。」
  眼看著秦睢並沒有生氣的意思,郁寧心底鬆了口氣,慇勤地給秦睢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詢問:「陛下,溫慶公主答應了?」
  「剛你在外面不是都聽到了。」秦睢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又道:「便是沒有這次和親,他也遲早要去的。」
  「什麼意思?」郁寧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疑惑道:「難道一切都是陛下計劃好的?」
  「......」秦睢無語,隨即道:「朕有時就在想,你這腦子裡除了吃飯,還能想些什麼?」
  你。
  郁寧心裡不要臉地回了一句,臉上不禁帶了幾分笑意。
  秦睢看見更嫌棄了,沒好氣地解釋:「御書房時你不是也聽見了?喀藍族近年來動亂不斷,朕早就有心一鍋端起,只是還在等待機會。」
  郁寧似懂非懂:「溫慶公主的出嫁就是機會?」
  「不錯。」秦睢點頭:「朕打算派她收服草原各部,她身上有喀藍族的血脈,她會是草原新任的王。」
  郁寧為秦睢的話而驚心,不由瞪大了眼,結巴道:「可她只是、只是個女子......」
  郁寧並不歧視女子,只是如今世道艱難,女子地位本就低,在草原上就更是這樣,溫慶公主縱有天縱之才,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出頭。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秦睢輕笑一聲,顯然早有打算。
  倆人說話的功夫,溫慶公主和賀烺也一前一後地出來了,賀烺面色依舊不好看,卻也少了幾分剛剛的陰鷙。
  溫慶公主隨著宮人出宮,賀烺被秦睢留下來,郁寧自覺轉身出去,去內殿逛起了秦睢的書架。
  賀烺說的話他還記在心裡,此刻正是查看的好時候。
  令郁寧沒想到的是,他從第一層翻到最下邊,沒找到幾本山海志怪的書本,反倒翻到了不少民間流傳的艷.情話本。
  郁寧:「......」
  將僅有的幾本山海志怪拿出來記下書名,正要把它們放進書架裡,忽地覺得有哪裡不對。
  說起來,秦睢平日裡看這些艷情話本春閨畫時,似乎也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他不會是真的不舉吧!
  郁寧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正是因為這『寡人有疾』的毛病,才會總看這些話本來刺激自身,才會對自己的投懷送抱沒反應......
  這樣一來似乎一切都說得同了。
  心情複雜地將書放好,郁寧一時愁腸百結。
  為什麼知道秦睢並非對自己沒感覺,而是對所有人都沒感覺,他卻依舊高興不起來呢?
  愁緒縈繞了郁寧一整晚,晚飯時他看著眼前的菜品,不禁又長歎了一口氣。
  韭菜,羊腰,海參牛肉......
  下面人怎麼做事的?怎麼專點壯.陽的菜給陛下吃?
  不知道這會勾起他的傷心事嗎?
  郁寧歎了口氣,自以為體貼地從秦睢手下夾走了他正要吃的牛肉。
  秦睢:「......」
  「陛下嘗嘗這個。」郁寧恍然不覺地衝他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夾了塊雞肉放進秦睢碗裡。
  接連幾次,秦睢忍無可忍地放下筷子,對身後的文廷吩咐:「吩咐御膳房把這些菜再做一份。」
  「怎麼了?陛下沒吃飽麼?」郁寧都吃撐了,喝了杯茶才壓下腹中的油膩。
  「不。」秦睢臉色陰沉地望著郁寧:「是皇后沒吃飽。」
  「沒有啊。」郁寧沒明白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臣妾都吃撐了。」
  「朕也覺得。」秦睢深以為然:「皇后定是吃飽了撐的才會管起朕吃什麼的閒事。」
  郁寧:「......」
  【記得看作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擔心會鎖啦,秋名山劇情與正文無關,屬於小劇場,不在jj現在來告訴大家上山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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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圓房?(結尾增加了一段)
  晚飯時被秦睢奚落個夠,郁寧暫時也歇了心思,練了會招式就去沐浴了。
  身體浸泡在熱氣騰騰的浴桶中,郁寧整個人都放鬆了,心思卻愈發活絡起來。
  驀地,郁寧眸光一亮。
  猜來猜去不是辦法,他去實踐一下不就行了?
  至於怎麼實踐,他也想好了。
  明天多讓秦睢吃一些壯.陽滋補的葷菜,若是秦睢身體沒什麼問題,第二天早上起來,必定會......咳咳。
  郁寧一張臉霎時被熱水熏得通紅。
  說幹就幹,第二天秦睢來時郁寧便擺了一大桌子。他挑了一些不膻但又滋補的東西吩咐人做,讓小廚房做的美味一些。
  秦睢來時菜已經擺了滿桌,目光大概掃了眼桌上的菜,眉峰微挑,施施然坐下,什麼也沒說。
  「陛下,嘗嘗這個。」郁寧慇勤地替秦睢夾了塊鹿肉。
  「皇后也吃。」秦睢皮笑肉不笑地替郁寧也夾了塊鹿肉。
  怕秦睢多想,郁寧連忙將那塊肉吃了。
  「來,多吃點。」秦睢說著又夾了塊肉給郁寧。
  郁寧:「......」怎麼覺得不對勁呢?
  一頓飯吃的也算皆大歡喜,只是郁寧為了不引秦睢懷疑,像往日一樣吃的比他還多一些。
  夜裡秦睢去沐浴,郁寧偷偷喝了兩碗靜心瀉火的湯,才覺得胸中那股莫名的躁鬱少些。
  為了能達到目的,郁寧甚至偷偷叫了小林子過來,讓他一更時把自己叫醒。
  秦睢往日上朝都是三更醒的,他起的比秦睢早些,不就看到了?
  雖是這麼想,第二天早晨小林子來叫時郁寧依舊有些崩潰。
  費力地睜開眼睛,郁寧覺得自己為了秦睢實在付出了太多。
  龍床旁徹夜燃著微弱的燭火,郁寧小聲打了個哈欠,側身撐著臉看身旁熟睡的秦睢。
  濃眉舒展,長睫微翹,鼻樑線條硬朗不失秀氣,緊抿的唇瓣透著淡淡的血色,看著卻依舊柔軟。
  真好看,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郁寧心裡湧起一股淡淡的歡喜。
  僅有的那點睏意清醒過來,郁寧甚至覺得胸中那股莫名的躁鬱此刻又捲土重來,隱隱有壓不住的趨勢。
  郁寧伸手往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羞赧之色。
  早知道昨晚不跟著吃那麼多了......
  閉上眼念了好幾句清心經,郁寧這才覺得好些。
  想起自己的目的,他悄悄掀開被子,目光往下瞄。
  ------燭光怎麼這麼暗!
  回頭望了眼依舊睡著的秦睢,郁寧悄悄坐起來,彎下腰就近去看秦睢的......褻褲。
  雖然鼓囊囊的,但似乎並沒有起立。
  郁寧一顆心頓時跌落谷底。
  怎麼回事?明明秦睢昨晚吃的並不比自己少啊。
  連一向清心寡慾的自己今早起來都有點躁動,秦睢一個大男人怎麼沒一點感覺呢?
  難不成秦睢真的......
  不死心地湊近,郁寧輕輕吹了口氣。
  「......」
  毫無動靜。
  完了。
  秦睢真的不舉了!
  郁寧心中崩潰,正要伸手給秦睢蓋上被子,手腕忽地被一隻伸出來的大手緊緊握住。
  「郁、寧。」
  秦睢不知何時醒了,低沉瘖啞的聲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你還要做什麼?」
  郁寧聞言打了個激靈。
  只覺得一股熱氣騰地湧上腦袋,另一隻空著的手比大腦更快地拉過被子蓋上,順便還在某處輕輕拍了兩下。
  秦睢忍不住悶哼一聲,順勢鬆開了郁寧的手。
  「什麼也沒發生。」郁寧飛速躺下,用被子拉到腦袋上。
  然而一瞬之後,郁寧頭頂的被子就被人掀開了。
  秦睢翻身壓下來,雙手撐在郁寧腦袋兩側,有些粗重的呼吸打在郁寧臉上。
  郁寧生怕自己一看他就把實話說了,連忙伸手摀住臉。
  「你這是做什麼?」秦睢都要被他氣笑了,臉色難看的厲害。
  也是,任誰一醒就看見腿間趴著個腦袋,估計也不會高興。
  「臣、臣妾害怕......」郁寧聲音聽著快要哭出來了。
  秦睢是不是已經氣瘋了?
  「你怕什麼?」秦睢冷笑一聲,「都敢對著朕的......吹氣,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郁寧緊閉著嘴不敢說話。
  「朕若是沒醒?你還打算上手?」默了一瞬,秦睢又神色複雜地開口。
  「沒、沒有......」郁寧小聲道。
  他本來是要給秦睢蓋被子的。
  「......所以你剛剛......不,你這些天到底要做什麼?」
  雖然早就覺得郁寧這兩天不太對勁,只是秦睢也沒想到他居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秦睢面色不善,淡淡威脅道:「你若是現在交代,朕就不追究你的過失,否則......」
  他話沒說完,給足了郁寧想像空間。
  「我、我......」郁寧猶豫了半天,眼看著實在不能矇混過關,便委婉地小聲道:「我在想陛下為、為什麼成親這麼久還不同我圓房,所以就......」
  秦睢眼睛微微瞇起:「所以就檢查朕是不是不舉?」
  郁寧:「嗯......」
  秦睢:「......」
  默了一瞬,秦睢輕笑出聲:「朕倒是沒想到,朕的皇后居然會如此地......急不可耐。」
  「既如此,那今晚就圓房吧。」
  圓房?!
  「不不不不行!」郁寧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拒絕道。
  換做以前他還害怕秦睢的時候,說不定他就迫於淫.威答應了。
  可現在......肌膚之親這種事,自然是兩情相悅才最好。
  他還不確定秦睢是否對他也有情意。
  「拒絕得這麼快......你是嫌棄朕?」秦睢眉峰微挑。
  「......也不是!」眼看著拒絕了還有生命危險,郁寧只覺頭皮發麻,腦中拚命思考著對策,不禁慌亂道:「實在、實在是臣妾月事來了不宜侍寢!」
  秦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都看了嗎?我就說我是車神吧!兄弟們把牛逼打在公屏上!
  太卡了,這章實在沒寫多少orz,明天長更吧,今晚還是有點狀態不佳嗚嗚嗚嗚這章發20個小紅包補償,麼麼噠!
  另外,結尾增加了一段,怕你們說我騙人
(:」∠)而且,我還是喜歡身心契合時候的自然而然,等到倆人真正在一起,該有的會有,我可是車神來著(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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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吃醋
  室內原本瀰漫著似有若無的曖昧,現下也盡數消散了。
  秦睢無言一瞬,像是卸了渾身力氣,一張臉埋在郁寧肩頭,低低笑出了聲。
  這一時鬼扯的理由太過荒誕,不只秦睢,連郁寧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一個男子,哪來的月事?
  生無可戀地躺在那任由秦睢取笑了一會兒,郁寧才小聲提醒:「陛下,您該上朝了。」
  「朕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秦睢起身下床,回頭看了眼正要起身服侍他穿衣的郁寧。
  郁寧神色茫然:「什麼?」
  「皇后既都能來月信,那應該也可以生孩子吧。」
  秦睢一本正經地撫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成親大半年了無所出,皇后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自己?」
  郁寧:「......」
  送走秦睢,郁寧心裡也算鬆了一口氣,不僅是短時間內沒人再嘲笑自己了,更是他順利將圓房這事混過去了。
  秦睢後來似乎只專注於笑話他的口不擇言了。
  郁寧心裡鬆了口氣,又有點莫名失落。
  往後的日子風平浪靜,什麼也沒發生,卻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天上午郁寧剛起床,不知從哪打聽完消息的小林子就過來了。
  「殿下,聽說喀藍族的世子今日進京了。」
  「這麼快?」郁寧愣了愣,算了算日子,似乎也到時候了。
  果不其然,秦睢下了朝就來了甘泉宮,將此事告訴郁寧:「明晚的宮宴需要招待喀藍族的大世子,屆時王凌會來同你交代相關事宜,你多留心照應。」
  郁寧點頭答應,好奇道:「那他們會在這呆多久?」
  「半個月吧。」秦睢不甚在意,又道:「這幾天事多,若有什麼不長眼的找你麻煩,不必顧忌,先斬後奏便是。」
  「好。」郁寧神色嚴肅不少,也道:「陛下也要多加小心。」
  .
  此次宮宴規模龐大,堪比除夕夜那晚了。
  因為是外族人進京朝見,自然要展現大夏的大國風範,因而此次宮宴規模龐大,堪比年節時除夕夜那晚了。
  參加宮宴的除了喀藍族來使,便是列位親王世子和外交官員。
  郁寧仔細問過內務府總管王凌,又讓李魚盯著,才放心去換衣服準備去宮宴。
  兩人來時賓客都已列席坐好,郁寧目不斜視地同秦睢在上首坐下,等秦睢宣佈宮宴開始,舞姬們開始表演的時候,他才偷偷去看那所謂的喀藍族來使。
  聽秦睢說,這次的來使中有兩位王族,極有可能成為草原新王的大世子雲曄以及這任草原王最疼愛的小兒子雲庭。
  小世子如今才15歲,仍是一副少年人的模樣,此次來主要是見見世面。
  眼神略過剩下的來使,郁寧的眼神停在不遠處的雲念兒身上,目光透著幾分古怪。
  差點都忘了這位雲郡主還在京城。
  上次秦睢的懲處似乎對她打擊頗大,郁寧後來再沒聽過她的消息了。
  如今再看她,少了以前的那份囂張跋扈,倒是順眼不少。
  說起來,當日她把郁寧當情敵時郁寧還覺得冤枉,現在倒是有點心虛了。
  連郁寧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對秦睢產生好感。
  舞姬們表演完暫且退下,大世子帶著人走上前行草原禮,他會一點漢話,只是說的沒有雲念兒好。
  一行人三天前就到了,被鴻臚寺的人安排在驛站,今晚的晚宴才正式出場。
  「小王此次來,是為了求娶溫慶公主,履行我草原與大夏的百年盟約,還望陛下允准。」
  大世子雲曄用一口不太普通的漢話費力地說著來意,彎腰行了一禮。
  他話音剛落,下面人便是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居然會是溫慶公主?
  先帝兒女眾多,皇子們沒幾個成器的,公主卻有不少,溫慶公主是先帝最疼愛的女兒,如今卻是最低調的一位公主。
  雲曄一來就直言要求娶溫慶公主,而不是任何一位公主,指向性極強,顯然沒表面上說得這麼簡單。
  說來溫慶公主的母親便是喀藍族老王的妹妹,也是雲曄的姑姑。
  「世子遠道而來,此事不急於一時,還是先在京城逛一逛,玩一玩。」
  秦睢懶洋洋地倚靠在龍座上,態度曖昧地拒絕了雲曄的請求,又道:「更何況,此事朕還需問過溫慶公主的意思。」
  秦睢早知道他要求娶溫慶,卻並未直接答應,而是將此事按下不提,顯然是另有打算。
  雲曄眼中劃過一抹急躁,還要再說什麼,胳膊卻被身旁的親信拉了一下。
  經此提醒雲曄冷靜下來,又道:「我們此次來,還為陛下帶上了一些禮物,其他的都交由鴻臚寺清點,只是這個,還是要親手交給陛下才顯得有誠意。」
  他拍拍手,便有幾個人推著什麼從側門出來,那東西快有兩人高,推到正中央時將殿內空間佔滿一半。
  「陛下請看。」雲曄一把掀開那東西上蓋著的灰布,所有人的視線就被那個巨大的黃金籠子所吸引。
  然而等他們看清籠子裡的一男一女,便顧不得去驚歎這個巨大的籠子了。
  黃金籠裡鎖著兩個容貌相似的一男一女。
  女子被一身閃耀的金色裙子包裹的身體玲瓏有致,更奪目的是她那精緻絕美的容貌,帶著點異族的艷麗。
  郁寧此生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便是當初第一次見宣太后時也沒給他這麼大的震撼。
  女子身旁依偎著的銀色衣衫少年容貌同樣華美,少了幾分女子的精緻,多了幾分英氣。
  兩人似乎是被好好□□過,眉眼間都透著股純潔與淫.欲交織的複雜感,給人更深的吸引力。
  兩人都是造物主最用心的產物,雙倍的美貌帶給人的震撼使得大廳內一時陷入詭異的安靜,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對容貌出色的男女上。
  郁寧也被驚艷了一瞬,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了,他揉了揉眼睛,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的表情,發現連一向溫文爾雅的榮親王都有些失態,目光中是掩飾不住的佔有和癡迷。
  郁寧轉頭去看身旁的秦睢,心裡帶著點彆扭的試探。
  這樣的容貌......秦睢應該也會忍不住驚艷吧?
  郁寧轉過頭去看身旁的秦睢,卻見他興致缺缺地捏著酒杯,眼中並未有其他男子的沉溺。
  郁寧愣了愣,忍不住低聲問:「陛下不喜歡他們嗎?」
  秦睢嗤了一聲:「紅粉骷髏,皮相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默了默,他撩起眼皮看了郁寧一眼,反問他:「你喜歡?」
  「還、還好。」郁寧摸了摸鼻子,心裡一陣莫名的喜悅,他解釋道:「您知道的,我也就是瞎看看。」
  秦睢哼笑一聲,唇角笑意更深,看著倒比剛才多了幾分真切。
  「這麼出色的容貌,本身就是強大的殺手鑭了。」
  郁寧忍不住小聲驚歎了一句,卻沒注意到身旁的秦睢聞言眸光一閃,目光看向下首的榮親王。
  「這對姐弟,是數月前我們圍剿完月撻族贏來的戰利品。陛下知道的,月撻族無論男女容貌都十分出色,這對姐弟是族長的兒女,身份也算尊貴,不過戰敗落到我們喀藍族手裡,便是最卑微的奴隸了。」
  雲曄眸中閃過幾分得意道:「小小的禮物獻給陛下,還望陛下能喜歡。」
  他這話說得胸有成竹,像是料定了秦睢根本不會拒絕。
  一旁的郁寧卻沒太擔心,畢竟他當初可是在御書房偷聽了的,秦睢寧缺告訴三公他不會收下這對男女。
  「的確是份不錯的禮物。」
  秦睢唇角勾起,饒有深意道:「既如此,那便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吧。」
  郁寧怔了怔。
  不是說......不會接受的麼?
  「文廷。」秦睢轉頭吩咐道:「去把人安置下來。」
  郁寧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眼見著秦睢收下這份禮物,雲曄滿意地笑笑,行禮之後退下。
  鳥籠重新被灰布蓋上,眾人的目光這才恢復清明,大殿內重新空下來,舞姬們表演起了別的曲目,效果卻不如剛才那樣好了。
  眾人的心思顯然還在那對容貌絕美的姐弟上,只覺得這舞蹈也像是缺了點滋味。
  堂上的郁寧也失魂落魄的。
  他沒想到秦睢會留下這對姐弟,更沒想到秦睢會說話不算數。
  怎麼能這樣......
  郁寧甚至連憤怒的質問也說不出來。
  說到底,秦睢是帝王,天下最不可能專情的帝王。莫說他留下這對姐弟,就算是擁有三宮六院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他們之間又算什麼呢?
  不是沒想過秦睢也許有別的原因,可郁寧根本不敢問。
  他更怕問出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你怎麼喝這麼多?」
  郁寧喝下第三杯酒的時候,秦睢才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皺眉奪下他的酒杯。
  「酒好喝。」郁寧垂下眼不去看他,又低頭去吃眼前的菜品。
  「菜也好吃?」秦睢反問他一句。
  「......」
  郁寧握緊了筷子,輕輕「嗯」了一聲。
  秦睢嗤了一聲,見郁寧毫無反應,不禁也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秦睢再次開口,叫了聲郁寧的名字,「郁寧。」
  郁寧夾菜的動作一頓。
  秦睢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乾脆了當地問:「你這是吃醋了?」
  郁寧喉嚨有一瞬間的乾澀。
  默了一瞬,他放下筷子,轉頭看向身旁的秦睢。
  「是。」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下章就解釋了,猜猜秦狗留下這倆人的目的,猜對有紅包哦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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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上章結尾增加了一點,有寶貝看第一個版本的話可以再看看最後的結尾哈!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感謝在2020-12-0923:28:43~2020-12-1100:27: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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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演戲
  似是沒料到郁寧這樣乾脆利落地承認了,秦睢神情難得出現幾分怔忪。
  郁寧此刻正看著秦睢,自然也捕捉到他臉上愣怔的表情。
  只是沒預料到自己這麼說,卻並沒有不悅和討厭。
  郁寧唇角不禁漾起微微笑意。
  他此刻心跳如擂鼓,只覺渾身血液上湧,不等秦睢回答,便大著膽子牽過他的手,緊緊握住。
  「所以陛下,只留下我好不好?」
  秦睢的目光從兩人相牽的手上移開,清冷的鳳眸中帶了幾分隱秘的笑意。
  「你在想什麼?」
  秦睢用另一隻手敲了下郁寧的腦袋,「養你一個就已經夠費事了,多來幾個皇宮都要吃垮了。」
  郁寧:「......」
  意思是這麼個意思,聽起來怎麼這麼不對勁呢?
  「那陛下留下他們是另有打算麼?」郁寧好奇地問。
  得了秦睢不算承諾的承諾,郁寧心中的包袱也暫時放下,不禁好奇地問起他的目的。
  秦睢唇角微勾,淡淡道:「朕打算送給榮親王一份大禮。」
  郁寧愣了愣,瞬間就明白了秦睢的含義。
  他是打算將這對姐弟送給榮親王。
  不過只是這樣似乎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吧?那對姐弟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不可能對榮親王有什麼傷害啊?
  眼下顯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郁寧暫時按捺下來,等到宮宴一結束,就迫不及待地追問起秦睢。
  哪想秦睢聽完郁寧的話,反而露出吃驚的神色,反問道:「你不知道嗎?」
  郁寧一愣:「什麼?」
  「朕還以為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
  秦睢語氣輕鬆的像是在閒聊:「母后同榮親王有私情啊。」
  「......」郁寧費力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您是在幸災樂禍嗎?」
  「不行?」秦睢理直氣壯地點頭,又道:「母后給父皇帶綠帽,朕不該高興嗎?」
  郁寧:「......」
  這皇室關係怎麼比他想的還亂?
  「那您將那對姐弟送給榮親王,就是為了離間太后與榮親王?」
  郁寧這下算是明白了。
  秦睢哼笑一聲:「算你還沒笨到家。」
  「不過,離間他們並不是主要目的。」
  秦睢話音一轉,又道:「且多等些時日,朕要讓她徹底翻不了身。」
  郁寧不知道他後續的打算,暫時也沒打算問,老實說,他還挺期待秦睢會做什麼的。
  不過想起籠中那對姐弟,郁寧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說來這對姐弟也算無辜,一朝變故淪落成奴隸,現在又要被人當做禁.臠取樂,若是以後夾在太后與榮親王之間,更是沒有好日子過。
  「陛下......我有個不情之請。」郁寧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道:「能不能把那對姐弟放了?說來他們也是無辜受害......」
  郁寧說完,自己也覺得自己這個要求不合理。
  秦睢剛剛已經把計劃告訴他了,他這樣請求,豈不就是破壞了他的計劃?
  可他實在不忍。
  郁寧小心覷了一眼秦睢的臉色,見他沒有生氣,不禁鬆了口氣。
  「也不是不可以。」秦睢今晚顯得格外善解人意,只道:「你去說服那對姐弟,若他們自己願意離開,朕也不會阻攔。」
  秦睢頓了頓,眸中帶了幾分打趣之意:「就當是給皇后未來肚子裡的孩子積福了。」
  「......」郁寧欲哭無淚:「您怎麼還沒把這事忘了啊......」
  自從那日他口誤說出月事之後,秦睢就沒少拿此事笑話他。
  郁寧每每聽到,心中還是一陣窘迫。
  .
  兩人說了會話便歇下了,郁寧問清那對姐弟如今住的地方,便打算第二天去見他們。
  那對姐弟被就近安置在閒月閣附近的倚竹軒,沒有命令不許出去,但人是從鳥籠裡被放出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郁寧用過早飯就去倚竹軒了。
  昨晚他與秦睢商量好,若是那對姐弟願意,便找個機會讓他們隱姓埋名低調生活。
  若是他們不願意,就按原本計劃找個機會送到榮親王府。
  怕他們聽不懂漢話,郁寧還特意找來一個會說草原通用語的人跟自己一起去。
  倚竹軒面積並不大,郁寧沒讓人通傳,帶著小林子兩人就進了屋裡。
  郁寧剛一進去,就為眼前的景像一驚。
  並不寬闊的屋裡,弟弟拿著一個郁寧認不出來的樂器在彈奏,姐姐則在一旁跳著舞,姐弟倆依舊是昨日的裝扮,如今還是春天,他們竟也不覺得冷。
  郁寧連忙吩咐人關上門。
  姐弟倆聽見動靜停了下來,表情驚疑不定。
  「別怕,本宮是大夏的皇后。」
  郁寧安撫地沖兩人笑笑,又問:「你們會說漢話嗎?」
  「我會一些。」弟弟站了出來,看向郁寧的目光帶著一股隱隱的敵意。
  他們來時便被教導過,姐弟倆都會說漢話,更知道自己此行是要服侍皇帝。
  既然要服侍皇帝,那就必然會遭到這個皇后的不喜。現在他又主動找上門,自然是來者不善。
  「那就太好了。」
  郁寧沒注意到他眼裡的敵意,讓小林子帶著翻譯出去,才道:「你們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我是來放你們走的。」
  姐弟倆聞言俱是一愣。
  「若你們願意,我可以給你們一些銀兩,讓人放你們離開。放心,你們不會遭到報復和傷害,我會處理好後續,就只當你們是染了惡疾去世......」
  郁寧將自己的安排和打算詳細地告訴姐弟兩人,卻並未告訴他們另一個選擇是被送給榮親王。
  秦睢的計劃隱蔽,他不可能告訴這兩個目前他還不信任的人。
  見姐弟兩人神色猶疑,郁寧微笑道:「你們可以自行商量一下,一炷香後我會過來聽你們的選擇。」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最後還是看這兩個人怎麼選。
  前腳郁寧說完推門出去,後腳這姐弟兩人便用月撻族的語言交流起來。
  女子明顯有些意動,詢問弟弟起弟弟的意思。
  他們的族人早就死光了,只剩他們姐弟倆相依為命,若不是被逼迫至此,她更想過那種無人打擾安靜生活的日子。
  「姐姐,你真相信那人說的話麼?」
  少年表情帶著幾分嘲弄:「咱們一來,就會分走皇帝的寵愛,他自然不會願意,若我們真的答應,恐怕剛出宮就會被他的人殺死。」
  「應該不會吧。」女子不確定道,眼裡也多了幾分驚疑不定。
  「換句話說。就算他是真心想送我們走。咱們出宮之後,又真的能獨自生活嗎?我們如今漂泊他鄉,根本沒有謀生的手段,單是我們的容貌,就會引來無數豺狼的覬覦,到時候也許又會被人擄走當作禁.臠。」
  少年說完,眸光一閃,其實他也有未說出口的私心。
  單憑他和姐姐的容貌,憑什麼不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他才不想去過四處飄零的苦日子。
  更何況他一朝淪落至此,心裡還滿懷復仇的期望,若是有天他能讓這大夏的皇帝出兵討伐喀藍族,豈不就能報了被滅族的仇?
  他本該是月撻族下任族長的。
  「如果可以,我寧願毀了這幅容貌。」女子歎了口氣,還是決定聽弟弟的。
  姐弟倆商量好,等郁寧再進來,就主動將結果告訴他。
  郁寧聽完愣了愣,忍不住又確定一遍:「你們確定嗎?皇宮是很可怕的。」
  「確定。」少年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絲不屑,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真要可怕,怎麼不見這個皇后怕?
  「好吧。」郁寧勉強揚起一個微笑,又向兩人囑托了幾句,才轉身離開。
  等郁寧到勤政殿的時候,秦睢已經在那等著了。
  他喝了口茶,眼裡滿是興味。
  「結果如何?」
  郁寧歎了口氣,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結果了?」
  郁寧頹喪著腦袋坐下來,給自己也倒了杯茶。
  見他狀態不佳,秦睢也沒多說,淡淡「嗯」了一聲。
  那兩人有這樣的決定,他一點也不意外,因為人性本如此。
  相反,若是他們真的答應郁寧,那他倒是早高看他們一眼了。
  「不說這些了。」郁寧揉了揉臉,又問他:「陛下打算怎麼將人送給榮親王?直接送會不會引人懷疑?」
  「不錯。」秦睢點點頭,抬眸笑望了郁寧一眼:「此事還得靠皇后幫個忙才行。」
  「我?」郁寧不解地反問。
  ......
  一刻鐘後。
  「這太荒唐了,不行!」
  郁寧漲紅了臉,說不清是羞惱還是別的。
  「怎麼不行?」秦睢鳳眸斜了他一眼,又道:「更何況......你有拒絕的權利?」
  郁寧慫了:「可臣妾怕自己做不好......」
  「不用。」秦睢微微一笑:「皇后堅持做自己就好了。」
  郁寧:「......」
  郁寧:「那我現在......排演排演?」
  秦睢點頭:「可以。」
  郁寧起身,挑了一個花瓶抱起來,轉頭問秦睢:「陛下,這個值錢嗎?」
  「還行。」秦睢看了一眼:「值幾百金。」
  郁寧默默放下。
  視線掃過屋裡,郁寧又抱起一個普通的花盆。
  「這個呢?」
  秦睢看過來,眼中多了幾分笑意:「花比盆值錢一點,是南方連夜運來的名貴花種。」
  郁寧默默放下。
  挑選一圈,郁寧最後還是選定了桌上的茶盞,問秦睢:「這個行嗎?」
  秦睢瞟了一眼:「可以。」
  郁寧鬆了口氣,拿起一個茶盞,用力摔在地上。
  「砰」地一聲響,郁寧心裡總算滿意了。
  生怕效果不夠,他抓起幾個杯子一一摔在地上。
  眼看著郁寧摔上癮還要搶自己手裡的,秦睢額角跳了跳。
  「可以了,別摔了,開始吧。」
  「哦哦,好。」郁寧剛答應完,就有宮人聽見動靜進來要收拾殘局。
  「都不許進來!」郁寧難得的疾言厲色成功讓宮人在內殿外站住了腳。
  緊接著幾個趕來的宮人就聽見內殿裡傳來不真切的哭叫和爭吵聲。
  「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陛下為什麼收下那兩個人?」
  「往日的誓言陛下都不作數了麼......」
  宮人們深深埋下頭,豎著耳朵,緊接著又聽見內殿裡他們陰鷙殘忍的陛下冷著聲音哄。
  「朕只是一時新鮮,心裡最在意的還是皇后......」
  「不行!把他們趕出去!」
  「再等兩天......」
  「不行!」
  宮人們:「......」
  真是邪門兒了......
  .
  殿內。
  郁寧看著一邊淡定看書一邊說著那些詞,差點沒笑出聲。
  他忍不住坐近,低聲問他:「陛下,夠了嗎?」
  「差不多。」
  秦睢放下書,挑眉看了郁寧一眼:「還差最後一步。」
  郁寧此刻表演欲上來,連忙點頭,走到床邊脫了外衣躺下,將自己裹在被子裡,背對著秦睢抽泣。
  秦睢正要起身,忽地見他轉過頭興奮地問自己:「陛下,這樣哭行嗎?」
  秦睢:「......」
  「太假了。」
  「哦哦,好。」
  郁寧轉過去,聲音壓低哭了兩聲,在秦睢走到床邊時又轉過頭問他:「這樣呢?」
  秦睢將他的腦袋按回去。咬牙切齒道:「......差不多了。」
  郁寧這才乖了。
  秦睢也跟著躺下,手從後面摟過來,臉湊到郁寧脖頸處輕輕蹭著。
  郁寧身體一僵。
  「來人,把這裡收拾一下。」秦睢像是沒感受到郁寧的一瞬間僵硬,吩咐完宮人之後,就開始低聲哄著身前的郁寧。
  幾個宮人進來,看見地上不少碎瓷片,連忙來來回回地收拾清理,沒一個人敢往床上看一眼,更當自己是個聾子。
  然而他們陛下柔聲細語哄皇后的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入耳中。
  「寧寧,別哭了,你哭的朕心疼......」
  「朕答應你,答應你還不行麼?」
  宮人們:「......」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惡,你們怎麼都猜出來了!我的讀者比我還聰明!
  明天有考試,你們懂的,不過我為了更新一點也沒複習,已經打算走個過場了......
  明天考完碼字,也許會晚一點,嗚嗚嗚嗚,保佑我吧!感謝在2020-12-1100:27:43~2020-12-1200:01: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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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干飯人
  不論別人如何想,兩人這戲卻是實實在在演了三天。
  三天裡郁寧把勤政殿和甘泉宮所有便宜瓷器和傢俱都砸了個乾淨,幸而收拾東西的不是同一批宮人,不然還以為郁寧是來換傢俱的。
  第三天秦睢覺得戲演夠了,才派了文廷親自將那對姐弟送到榮親王府上。
  他寫了聖旨,說是賞給榮親王當侍妾,千萬要好好對待,言語之中透露出不捨之意。
  帝后這兩天鬧不和已經在各個宗親之間傳遍了,雖說明面上沒表示什麼,私下裡卻也驚歎秦睢對郁寧的寵愛。
  這事要是攤在先帝身上,怕是皇后的位置都要被廢了。
  至於雲曄世子那裡,也沒好意思說什麼,畢竟因為他們鬧的帝后不和,說出去也不好聽。
  無論如何,皇后善妒這名號是扣在郁寧帽子上脫不掉了。
  郁寧本人也沒覺得有什麼,最好以後都不要有人再來給秦睢送人更好。
  榮親王本人收到這份大禮自是又驚又喜,還特意親自去宮裡謝恩。
  彼時秦睢正在教郁寧下棋,聽見傳報就直接讓人進來了。
  「臣妾不需要迴避麼?」郁寧手持黑子,正思考怎麼從秦睢白子的圍堵中走出來。
  「不必,還需你再演出戲。」秦睢邊說邊指點他:「下這裡。」
  於是榮親王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幅帝后其樂融融的場景。
  榮親王眸光一閃,連忙俯身行禮:「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娘娘。」
  「皇叔快起來吧。」秦睢看了眼榮親王,微微一笑:「來人,賜座。」
  榮親王謝恩之後坐下,端起手中的茶盞吹了兩下,低頭喝了一口,淡淡誇了一句:「陛下茶果真不錯。」
  「何止,皇叔看朕新換的茶盞?這是哥窯裡新出的瓷器,是不是比以前更精緻?」秦睢說完,笑著看了郁寧一眼。
  郁寧心領神會,不大高興地叫了他一聲:「陛下......不是說好不提這事了......」
  秦睢連忙哄他:「朕的錯,朕的錯。」
  茶盞因什麼而換,三人心裡都清楚,榮親王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卻在觀察兩人的姿態,心裡雖然奇怪,卻也鬆了口氣。
  他此次不止是來謝恩,更多也是來看秦睢究竟還有沒有什麼後手。
  秦睢將人送到他府裡,挑撥自己跟宣太后的關係,是吃準了自己不會拒絕。
  這點榮親王倒是不怕,他怕的是秦睢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後手。
  今日他已經見過那兄妹二人,搜了身,還餵了毒,沒看出什麼異常,如今進宮看秦睢二人的相處,心裡最後一點懷疑也消失了。
  看來秦睢是真的在乎自己這個皇后。
  榮親王心中對郁寧的地位評價不覺又提了一截。
  三人虛情假意地寒暄了一陣,榮親王便起身告辭了。
  文廷親自將人送出勤政殿,餘光看見不遠處往這邊走的康擇,微微收斂目光,向榮親王行禮之後便離開了。
  文廷人走後,榮親王才看見康擇,目光流露出一絲不悅,隨即又被很好掩蓋。
  他起身上輦,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康擇,笑道:「康公公怎麼有空來了?」
  「見過榮親王。」康擇向他行了一禮,僵硬的老臉上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太后娘娘請您往長樂宮一趟。」
  「現在?」榮親王裝出訝然的模樣反問一句,又道:「那便去吧。」
  .
  長樂宮。
  宮人們低眉斂目地站在殿外,對著殿內傳來乒鈴乓啷的聲音充耳不聞。
  這裡的宮人是皇宮中嘴最嚴的一批,因為他們都清楚,這消息一旦傳出去,不僅自己,連宮外的家人也活不了。
  長樂宮主殿內,宣太后又砸了一個名貴青瓷。
  她可比郁寧大方得多,什麼貴撿什麼砸,除了門口那扇巨大的玉屏風,長樂宮裡的傢俱都換過不止一次了。
  一旁的榮親王坐在那看著她砸了半天,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才起身去哄人:「莫要生氣了靜慈,本王也是無奈。」
  「你無奈?」
  宣太后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譏嘲道:「榮親王怕是樂得都找不著邊了吧?」
  「那你要我怎麼辦?」榮親王上前一步,無奈地攤手:「你那好兒子大庭廣眾之下直接送到本王府上,本王能直接將人殺了?」
  「更何況世人皆知王妃得了瘋病,本王寡居多年,後院空虛,拒絕都拒絕不了。」
  宣太后臉色並沒有好多少,只是黑沉著臉不說話。
  「靜慈。」榮親王上前一步,熟練地將人擁在懷裡,「你知道的,本王心中只有你,若非當年先帝看中了你,本王定是要去宣家提親的。」
  卻不想宣太后並不買賬,寒聲反問道:「你當時不是看上的姐姐嗎?」
  榮親王想打感情牌,她可不接,當初若不是她早下手將姐姐推下去,榮親王怕不是就要來提親了。
  「你姐姐她命薄,便是活下來,也不會有你如今的成就。」榮親王訕笑一聲,腦海中那個美貌少女的形象早就模糊不清了。
  他數年前拜訪郁府,更傾心於郁家的大女兒,然而等他第二次來時,卻聽見她已經溺亡的噩耗,聽說妹妹因為救姐姐還染了風寒,他還歎了一聲。
  哪想到當時的宣靜慈卻主動找了機會約自己相見。
  「姐姐她根本不配嫁給你。」少女眸中閃著野心,對他道:「你想要皇位嗎?你助我進宮,我幫你爬上那個位置。」
  榮親王不由心驚,卻也就此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好在目前看來事情還沒有出什麼差錯,只是宣靜慈這兩年愈發權欲旺盛,對他管束更嚴,弄得榮親王煩躁不已。
  短暫的回憶結束,榮親王更加大膽地往宣太后臉上親,低聲道:「本王今晚來陪你,行麼?」
  宣太后臉色好了一些,她冷著臉轉過身,道:「將人留下也可以,當個小玩意兒玩一玩也就罷了,若是讓哀家聽見些有的沒的,別怪哀家不客氣。」
  「這是當然。」榮親王眸中閃過一抹喜意,又很快被壓下去。
  送走榮親王,康擇吩咐人將滿地狼藉收拾了,又去給宣太后捏肩。
  「娘娘,需不需要奴才去將那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給......」
  「暫時不必。」宣太后揉了揉太陽穴,冷聲道:「哀家這兩天忙著給宣家那幾個不成器的收拾爛攤子,分不出精力去管他的事,先等等吧。」
  康擇:「是。」
  「對了,朝堂上這兩天如何怎麼說的?」宣太后又問。
  她雖還在垂簾聽政,為了名聲卻依舊要避嫌,至少明面上,宣家這事她不能參與。
  「情況有些糟。」康擇道:「除了咱們的人,三公和朝堂上其他人都支持嚴懲此事,特別是郁皇后的祖父,更是天天上表請陛下嚴懲兇手。」
  「都要給哀家找不痛快!」宣太后一拍桌子,又將剛上來的茶盞掃到地上。
  「你去,先將反對的官員名單都列出來。」她寒聲吩咐道。
  事到如今,似乎只有去求她那個兒子事情才有可能轉圜,可她是她的生母,怎麼能拉下臉去求他?
  宣太后心中煩躁,甚至有了放棄宣家那幾個小輩的念頭。
  其實若非父親母親輪番進宮哀求,她本不願管這事的。若是事情真的不能解決,那她只有棄卒保車。
  .
  勤政殿裡,郁寧被秦睢壓著下了一天的棋。
  他不知道自己棋藝有沒有進步,可屁股坐的麻了卻是真的。
  「陛下,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咱們去吃飯吧。」郁寧再一次試圖打岔。
  「不急,再等會兒。」秦睢淡淡說著,將點心遞給他,「先墊墊肚子。」
  郁寧:「......」
  郁寧:「可臣妾想如廁......」
  秦睢抬眸看他一眼:「你今天下午去了五趟了。」
  「......」
  「可我不想下了嘛。」郁寧氣的將棋子扔回棋盒裡。
  秦睢也放下棋子,「一下午都坐不住,若是換了你當這皇帝,豈不是一天都撐不住了?」
  秦睢這話說得可算大逆不道,可他是皇帝,自然是他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郁寧不敢接這話,只轉移話題道:「陛下,咱們今晚吃什麼?」
  「去吃點新鮮的。」秦睢笑著起身,道:「走吧,換身衣服,朕帶你去別的地方。」
  郁寧眸光一亮,以為是什麼新鮮玩意兒,連忙起身。
  倆人出了勤政殿坐上轎輦,郁寧起初還沒意識到有什麼,一直看到前方似乎是長樂宮的牌匾,才意識到不對勁。
  「陛下,咱們怎麼到這來了?」郁寧苦著臉問。
  他不喜歡太后,更加不想見她。
  「來拜見太后,順便吃晚膳。」
  秦睢下了輦,回身催促輦上的郁寧:「快點兒。」
  郁寧不情不願地下了輦:「知道了。」
  「放心,一會兒你只當自己是個聾子,埋頭吃飯就好。」秦睢俊美的臉上掛著笑意,郁寧卻只看出了不懷好意。
  秦睢來之前便派宮人通傳,因此長樂宮上下看見兩人來也並不驚慌。
  康擇將兩人引進正殿,吩咐著宮人開始上菜。
  菜快上齊時秦睢屏退了四周宮人,過了一會兒,宣太后才姍姍來遲。
  她扶了扶頭上的步搖,笑的嬌艷如花:「皇帝今日怎麼有空來看哀家?」
  「來看看母后心情如何。」秦睢臉上露出一個相似的笑容。
  郁寧看的抖了抖。
  「呦,皇后也來了。」
  宣太后坐下,像是剛發現郁寧也在,故作驚訝一番,又擠兌道:「皇后風寒可好了?身體怎麼比女子還嬌弱?」
  郁寧起身行禮,訕訕笑了一下。
  他道行不夠,正發愁不知道怎麼回宣太后,一旁的秦睢就淡淡接過了話,「他是挺嬌弱的,不比母后,老當益壯。」
  郁寧:「......」
  陛下,不愧是你。
  眼見話頭被秦睢接去,郁寧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低著頭悶聲吃菜,充耳不聞。
  年紀向來是女子最在意的事,宣太后聞言笑容一僵,冷著臉坐下來。
  她冷哼一聲,道:「皇帝大駕光臨長樂宮,是來氣哀家的麼?」
  「母后猜的不錯。」
  秦睢點點頭,話說得毫不客氣:「兒臣來看看你有沒有被榮親王之事氣死,如果沒有,那兒臣希望接下來的話能讓你高興一點。」
  「你!」宣太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郁寧的碗抖了下,被他悄悄伸手扶住,隨即他聽見宣太后冷著臉問:「什麼?」
  秦睢順手給郁寧夾了塊肉,道:「朕打算赦免宣家那幾個人。」
  「什麼?」宣太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眸中隨之而來是一陣喜意。
  若是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
  壓下唇角的笑意,宣太后點點頭讚許道:「皇帝若能如此行事,也算暖了那些老臣的心。」
  秦睢微微笑了一下:「母后別急,朕還有個條件。」
  宣太后眸光一凝:「什麼?」
  秦睢薄唇輕啟,一字一句道:「母后搬出皇宮,從此以後,青燈古佛,不問世事。」
  宣太后一愣,像是再也難以忍受,「砰」地一聲將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厲聲道:「你做夢!」
  事到如此,宣太后怎麼可能沒看出他是在耍自己,這也讓她出離憤怒起來。
  榮親王收了兩個侍妾已然讓她一天都心生不悅,現下親生的兒子也來找自己不痛快,處處與她做對,這讓如今的她怎麼能忍受?
  她可是太后!
  摔了個茶盞,宣太后心情才算平緩一點,左手掌心幾乎被尖銳的指甲扣出血痕。
  宣太后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故作鎮定道:「哀家勸皇帝還是不要做夢了,哀家是你的母后,只要你一天是皇帝,哀家就會在這長樂宮坐鎮一天。」
  「好吧。」秦睢挑了挑眉,露出失望的表情,道:「那當朕沒說,吃飯吧。」
  宣太后:「......」
  這算什麼?
  剛剛是在耍她嗎!
  被秦睢這句話堵的不上不下,宣太后只覺更心堵了,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她只覺自己要被氣的心梗了。
  胸膛一陣起起伏伏,宣太后卻依舊氣的厲害,餘光瞥見一旁埋頭吃飯的郁寧,她眸中閃過一陣寒光。
  現在想想,一切都是在他來之後才改變的!
  皇帝往常雖然對自己偶有不恭,但也沒這樣不敬,都是他,這個男人進宮之後,一切就都改變了!
  宣太后眼中閃過一絲殺氣,隨即又按捺下來。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郁寧,寒聲道:「皇后可真是好胃口啊。」
  「看見皇帝頂撞哀家,竟也不盡自己身為皇后的職責出聲勸阻,怎麼,你也不將哀家這個母后放在眼裡了?」
  「母后這是哪裡的話?」
  郁寧嚥下口中的丸子,擦了擦嘴,忙道:「實在是母后宮裡的飯菜太美味了,兒臣一時忘乎所以,才忘了回話......」
  宣太后氣的不行。
  自己和皇帝吵成這樣,他竟還吃的下去?
  「來,母后也嘗嘗這個。」渾然不覺的郁寧大著膽子給宣太后夾了一塊肥肉。
  宣太后:「......」
  作者有話要說: 夾完肥肉的郁寧(小聲):我是故意的。
  宣太后:「......都給哀家滾啊!」
  然而因為說得太快最後成了呱:)
  來了來了!斷章不好斷,一直寫到了四千字......
  晚上可能有二更,12點前更一章試試,如果過了十二點還沒有,那就是沒有了(。)
  我去吃飯洗澡,晚上繼續寫!感謝在2020-12-1200:01:44~2020-12-1318:34: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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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肥更
  「吃飽了麼?」
  秦睢看了眼身旁悄悄摸肚子的郁寧,眸中帶著笑意。
  他們出來時還能聽見長樂宮傳來的聲音,郁寧還想往後看,被秦睢拉著走了。
  「飽了。」郁寧往秦睢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問他:「陛下,咱們這次去長樂宮究竟是要幹什麼啊?」
  難道只單單是為了氣宣太后?
  「等事成再告訴你。」
  秦睢笑看他一眼,又問:「你覺得這次動靜鬧的大嗎?」
  郁寧想起宣太后幾欲抓狂的表情就忍不住笑,點點頭又問:「那咱們是不是要封鎖消息?此事傳出宮怕是會對陛下不利。」
  「不必。」
  哪想秦睢卻搖頭拒絕,眸中似有深意:「此事鬧的越大越好。」
  郁寧愈發看不透秦睢究竟要做什麼,他心中好奇,便私下吩咐小林子,有什麼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自己。
  不想第二天他剛用完早膳,小林子就帶著剛打聽來的消息進來了。
  他往日是在勤政殿當差的,一向與其他太監交好,是以第一時間就告訴他了。
  「殿下,奴才剛從小路子那聽來的消息。說是陛下今日早朝才宣佈的。」
  郁寧眸光一亮:「什麼?」
  「應該是仙台郡貪腐案一事。」
  小林子沉吟道:「朝廷這兩天一直為此事爭論不休,今日早朝陛下直接頒布旨意,說是赦免郁家那兩個小輩,只作降職處理。」
  「怎麼會?」郁寧不可思議地叫了一聲,神情不由緊張,「後來呢?」
  小林子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後來郁大人等反對派言詞激烈地反對,但都被陛下一力壓下去了。」
  「陛下還、還說,宣家是太后母家,宣國公更是他的外祖父,幾個小輩犯錯,改正就好了。」
  若不是小林子說的有模有樣信誓旦旦,郁寧都要懷疑他說的跟自己認識的秦睢究竟是不是一個人了。
  郁寧眉峰微蹙,又問:「那其餘人怎麼處理的?杜家那個呢?」
  「其餘涉案者直接杖殺,杜家那個流放三千里,永不許回京。」
  郁寧又是一愣。
  秦睢還真給他這個面子啊......
  .
  如此這般又過了一月,一切都風平浪靜,除了溫慶公主同喀藍族大世子的婚事。
  溫慶公主出嫁之事是宮裡全權操辦的,出嫁那天場面郁寧和秦睢目送隊伍遠走,場面十分盛大。
  秦睢對這個妹妹極好,直接派給她五百府兵,還派賀烺一路跟隨。
  賀烺臨行前郁寧還見了他一面,不忍道:「要不要讓陛下換個人去?」
  親自送自己心愛的女子出嫁,對賀烺說未免太過殘忍。
  「不用。」賀烺衝他笑了一下,神色難掩失落。
  「此後怕是見不到了,我想送她最後一程。更何況,我也要去草原給陛下找藥。」
  郁寧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
  送走賀烺和溫慶公主,郁寧只覺得身邊空落落的,秦睢倒依舊是那副模樣偶爾會跟他說起榮親王,言語之間皆是戲謔。
  「榮親王可是十分喜愛這對姐弟,日日寵愛,夜夜笙歌。聽說那女子已經被抬為側妃了。」
  「側妃?」郁寧驚了一下,「宣太后不會生氣麼?」
  「生氣又如何?她鞭長莫及,左右現在還管不了榮親王府的事。」
  秦睢挑眉道:「更何況朕這兩日主動將奏章送往長樂宮,她正忙著處理朝中事,哪有功夫去管?」
  「等她空出手,那女子可能已經懷孕了。」
  「懷孕?」郁寧傻眼了:「這麼快?」
  那宣太后聽了豈不是要氣死?
  「朕設法將宮裡的助孕方子交到她眼前了用與不用,全看她自己。」
  郁寧甚至不用想。
  機會擺在那對姐弟面前,他們又怎麼可能不用?
  郁寧忍不住驚歎:「陛下好厲害。」
  哪想秦睢聽見他的話卻是一頓,那雙狹長的眸子輕輕望過來,裡邊的情緒複雜難辨。
  他默了默,問:「你不怕朕?」
  這樣的玩弄人心,任誰都會害怕這樣的手段有一天會用到自己身上吧?
  「為什麼要怕?」郁寧眸中露出不解:「選擇是他們自己選的,陛下和臣妾都曾給過他們機會。他們既然選了這樣一條路,就免不了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就比如這次懷孕,便是秦睢不下手,他們也會想方設法地懷孕鞏固地位。
  秦睢沒再說話,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書上,唇角微勾。
  然而那女子懷孕的速度比兩人預想的還快,不過一月,榮親王府的探子炒傳來消息,說是從榮親王府的藥渣中看出側妃有孕,榮親王將此事瞞的很嚴。
  「宣太后知道了麼?」郁寧現在特別想知道宣太后的反應。
  「朕自然在第一時間找機會就告訴她了。」秦睢微微笑道:「今日下午榮親王已經進宮了。」
  頓了頓,他問:「想看戲麼?」
  「怎麼看?」郁寧眸光一亮。
  秦睢笑看他一眼:「朕派人去長樂宮門口堵人,等榮親王出來,就將他請過來。」
  郁寧興奮地點頭,卻又忍不住腹誹,看來自己已經被秦睢帶成了一朵黑心蓮了啊。
  他居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人笑話!
  真是罪過罪過。
  郁寧心中默念一句,隨即起身道:「陛下,那咱們現在就派人去吧。」
  秦睢一聲輕笑,隨即將文廷叫了過來。
  兩人等了半個時辰才聽見榮親王過來的消息。
  文廷親自派人去請的,說是陛下有西北軍務要與榮親王相商。
  事關自己最在意的西北軍務,哪怕榮親王此刻只想趕快回府,也只好捏著鼻子上了轎輦。
  等通報的聲音傳來,郁寧就忍不住坐直了身體,伸長脖子往外看。
  秦睢見狀不禁無語,「你好歹也裝裝樣子。」
  說話間榮親王就進來了,他俯身行禮,始終沒抬頭。
  秦睢連忙讓人賜座。
  榮親王腳步一頓,坐下之後,終究是抬起頭來,「不知陛下找微臣有何要事......」
  榮親王一抬頭,郁寧這才看清他此刻的模樣,不禁一愣。
  他往日的優雅已然消失,那張英俊的側臉上赫然是半個通紅的巴掌印,甚至有被什麼銳器刮出的小傷口。
  郁寧瞇著眼仔細看了看,確定那應該是宣太后手上戴的戒指。
  宣太后不愧是秦睢的娘,真是個狠人啊。
  打人不打臉,讓堂堂的榮親王頂著巴掌被人一路觀賞......已經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痛苦了。
  榮親王這樣好面子的人,所帶來的折辱怕是更甚。
  正當此時,秦睢恰如其分地發出一聲虛假的驚歎。
  「皇叔這是怎麼了?何人敢將皇叔傷成這樣子?快來人!」
  「陛下,不必了......」榮親王連忙起身攔住他,訕笑道:「臣是自己不小心摔在石頭上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個巴掌印,也虧得他臉皮夠厚,才能睜眼說瞎話。
  「那皇叔這幾日就在家休養吧,不必來上朝了。」秦睢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倒也沒有揭穿。
  「多謝陛下體諒。」他的話正中榮親王下懷,他不禁心中鬆了口氣。
  便是秦睢不說,他這幾日也是要告假的,丟了這樣大的臉,臉上的傷口好之前他都不打算去上朝。
  「聽說陛下找臣是要商量要事......」榮親王看向一旁的郁寧,眼神猶豫。
  「不是大事,皇后在這也無妨。」秦睢微微一笑道:「朕就是知會一下皇叔,聶將軍不日就會從西北回京述職,屆時還請皇叔負責相關事宜。」
  「是。」榮親王臉上的笑容一僵,起身行禮。
  朝中人人都知道聶高朗與自己不睦,秦睢竟還安排自己迎接,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可此事已然推到他面前,自是不好推拒。
  榮親王自是捏著鼻子應下。
  .
  送走榮親王時已然到了傍晚,秦睢虛情假意地留人在這吃飯,榮親王找了個理由拒絕,秦睢也就放他回府了。
  趁著宮人們上菜的功夫,郁寧忍不住問秦睢:「陛下口中的聶將軍,可是鎮守西北的聶高朗聶將軍?」
  聶式滿門忠烈,幾乎每代都是鎮守邊關戰死,英勇事跡早就流傳多年。
  郁寧還長洲郡時就聽過聶將軍殺敵的故事,對他十分崇拜。
  在民間,聶家的名聲可比秦睢這個暴君要好得多。
  事實上,也是因為聶家的鼎力支持,早有暴君之名的秦睢在民間才沒挨多少罵。
  那可是聶將軍支持的人,再壞能壞到哪去呢?
  「不錯。」秦睢點頭承認。
  「他要回京了?」郁寧眸光中不禁閃過一絲期待。
  「你很開心?」秦睢瞧見他臉上毫不掩飾的驚喜,不由眼神一暗。
  郁寧察覺到他的不悅,不由一頓,反問他:「聶將軍是陛下的人麼?」
  秦睢「嗯」了一聲:「聶家世世代代效忠皇帝,哪怕先帝對他們多有猜忌限制,也忠心未改。」
  「不愧是聶將軍......」知道他是秦睢的人,郁寧放心了,不由發出一句讚歎。
  秦睢眸光愈發深沉。
  「那聶將軍此次回京,會呆多久?」
  「邊關近來平靜,聶將軍之子還在那守著,大概能呆幾個月吧。」秦睢聲音淡淡,說到聶將軍之子幾個字時,卻加重了語氣。
  「是麼?」郁寧渾然未覺,驚喜地反問一聲,隨即又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臣妾還想見識一下聶小將軍的風姿呢。」
  秦睢:「......」
  .
  剛用完晚膳,秦睢吩咐人把棋盤擺出來,文廷就進來了。
  他有事稟報,俯身在秦睢耳邊說了些什麼。
  「知道了,不必管。」秦睢眉峰微挑,淡淡吩咐了一句,便專心擺弄起手中的棋子。
  郁寧只以為是什麼朝廷大事,也不敢打聽,正專心於眼前的棋盤,忽聽秦睢淡淡開口。
  「榮親王的側妃歿了,聽說是餵魚時失足跌入湖裡,母子俱亡。」
  話音剛落,郁寧手中的棋子「砰」地一聲落到棋盤上。
  「是......那位做的?」郁寧聲音有些抖,顯然還不能接受。
  饒是有所準備,他也沒想到她能這麼快下手。
  「除了她還能是誰?」
  秦睢遞過來一杯茶,又道:「朕這個母后,表面上裝的最是大度,實則心眼極小,父皇后宮的那些有皇子的妃子們都被她清理乾淨了,更遑論區區一個榮親王。」
  「太狠了......」郁寧捧著手中的熱茶,心裡才總算安定一點。
  宣太后就像一條時刻亮著毒牙的毒蛇,但凡對方侵犯一絲一毫她的領地,都會被她毫不客氣地咬上一口。
  郁寧不禁擔憂道:「陛下,那咱們這樣算計她,會不會也被報復......」
  「朕在這,你怕什麼?」秦睢淡定地反問他一句。
  若是早幾年,秦睢或許還不敢保證,現在卻是肯定的。
  雖說跟原本的計劃有一些偏差,但大體還是一致的......
  「有陛下在,臣妾不怕。」郁寧咬了咬唇,旋即堅定道。
  他跟秦睢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更何況,他心裡早就堅定過要一直陪在他身邊的。
  秦睢唇角一彎,也沒說什麼,只拍了下郁寧的腦袋。
  「痛。」郁寧委屈地抱住腦袋。
  「朕心情好,走吧,帶你去看個有意思的東西。」秦睢起身,吩咐文廷拿來兩套衣服,讓郁寧換上。
  「咱們要出宮?」郁寧眸光一亮,興奮不已。
  「嗯。」
  .
  大夏是有夜市的,今日是十五,京城自然十分熱鬧。
  秦睢帶著郁寧找了間酒樓進去,沒去樓上雅間,反倒在大堂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點了兩壇花彫酒,幾疊小菜,又吩咐店小二去換些碎銀子過來。
  「陛下,咱們這是......要聽書?」郁寧茫然地看著四周,不知道秦睢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錯。」秦睢倒了兩杯酒,笑吟吟地望著不遠處走過來的說書先生,「聽。」
  郁寧轉頭,看向酒樓大堂中間坐著的說書先生。
  「各位客官好,今日咱們繼續講華夫人之生平過往。」
  說書先生喝了口茶,緊接著便繪聲繪色地開始講起這所謂的「華夫人」。
  郁寧跟著聽了半天,終於覺出不對來,他不可思議地看向一旁靠在柱子上閉眼假寐的秦睢:「陛下,這說的是......宣太后?」
  「你覺得是,那便是了。」秦睢睜眼,眸中泛著淡淡醉意。
  郁寧不由凝神聽起了後續。
  堂上說書先生還在繼續講著最新的故事。
  「華夫人哭鬧著把兒子叫來,摔東西撒潑,終是逼著兒子赦免了娘家的幾個孩子。可憐華世子起初說要嚴懲貪腐,為百姓鳴冤,母親一番哀求之下也只好赦免了華夫人娘家那幾個要犯......讓他自責不已......」
  一番話說完,堂下多了不少叫罵之聲,更有甚者還氣的摔了幾個杯子。
  店小二過來送酒,笑道:「《華夫人》這齣戲是近來在酒樓瓦舍間最火的一部戲,每次說到都有不少客人來聽呢,聽說已經傳到其他州郡了。客人們是第一次來麼?」
  郁寧點點頭,猶豫著往店小二懷裡塞了錠銀子,問他:「不知這齣戲是何人所編?」
  「不知道,那人極神秘,只每半月往各個酒樓送上一份本子,供各酒樓抄撰。」店小二搖搖頭,隨即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客人可千萬別往外傳。不過聽說這華夫人,其實說的是我朝的宣太后呢......」
  郁寧聞言,忍不住看了眼身旁唇角露出淡淡微笑的秦睢。
  陛下,狠還是您狠。
  親自編排親娘的緋聞艷史,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店小二走之後,秦睢才又開口:「明日便有新戲了,講的是華夫人拈酸吃醋,怒殺情夫侍妾的故事。」
  「還要來聽麼?」秦睢沖郁寧笑了一下。
  郁寧抖了抖:「還是算了。」
  他都現場看過一遍了,沒心思再去聽一遍。
  「對了,你猜這劇本朕是找誰寫的?」秦睢又問。
  郁寧此事還陷在這出精彩絕倫的大戲裡,聞言隨口回了一句:「總不可能是寫《霸道妖狐俏書生》的人吧?」
  秦睢愣了一下,繼而失笑道:「真聰明。」
  郁寧:「......」
  還真是啊?!
  作者有話要說: 肥更!下章解決宣太后,繼續談戀愛!感謝在2020-12-1318:34:11~2020-12-1423:58: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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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解決
  那晚的說書似乎只是個開始,民間關於宣太后的流言甚囂至上,甚至已經傳到了不少官員耳朵裡。
  不少人心中也因此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是啊,陛下一派與太后一派在處理宣家之事上爭執了小半個月,這是朝中人所皆知的事,何以陛下突然就變卦了?
  有些宮裡有關係的官員一打聽,這才知道真相。
  原來太后娘娘將陛下叫來長樂宮,商量不成又氣的砸了許多,以死相逼,陛下才同意的。
  謠言從民間傳到朝堂,又從朝堂傳到民間,早就變了不少模樣。
  百姓們只以為是宣太后指使家人貪污賑災款,導致災民氾濫,陛下有心懲治,還被太后以死相逼給阻止了。
  京郊近來流匪作亂,那些都是仙台郡逃來的災民,還有被流匪搶奪家產的百姓可是不少,流言一傳十十傳百,民怨積憤不少。
  還有榮親王側妃死亡一事更是經由有心人發散,徹底成了宣太后與榮親王有姦情,因為與側妃爭風吃醋而故意謀害導致其一屍兩命的直接證據。
  以至於現在哪個大臣死了個妻子兒女,百姓們都覺得是宣太后做的。
  流言自然也傳到了宣太后耳中,她氣的幾欲吐血,正要派甲兵去殺了那些酒樓的說書先生和傳播流言之人,卻被一旁的康擇攔住。
  「娘娘不可。您若正大光明派人殺了那些人,不就坐實了那些罪名?」
  他一番話下來,宣太后也冷靜下來。
  她仔細問了下屬來龍去脈,再一想半月前秦睢來給自己請安的事,這才明白他當時的意外之舉。
  「難怪,難怪!」宣太后重重拂袖,冷笑著吩咐:「康擇,你去,這幾天把那幾個傳播流言的人殺了,做成意外死亡。另外,派人在宮外安置粥棚,本宮要親自布粥。」
  然而終究已經晚了,流言擴散之下,根本沒人會去宣太后的粥棚,最後只有一些乞丐去討飯,吃完了還要回頭遠遠地往粥棚處啐上一口。
  宣太后氣的半死,又十分嫌棄那些髒臭的乞丐,堅持著布了三天粥,就放棄了,只派專人去負責此事。
  然而她不過剛離開幾天,粥棚就出事了,兩個乞丐為了爭飯打起來了,有一個乞丐被打死。
  流言傳出去,就是宣太后親手把來討粥的乞丐打死了。
  郁寧聽聞此事的時候,笑得把口中的茶都噴出來了。
  「陛下,那個乞丐是真的死了麼?」郁寧好奇地問。
  既然是秦睢安排的人,應該沒死吧。
  「你覺得呢?」秦睢反問他一句,唇角露出幾分笑意。
  他讓那人吃了在舊塘村時山上挖來的斷靈草,人被拉到亂葬崗的當天就救回來了。
  「陛下,之後您怎麼做?」郁寧愈發地好奇起他的安排。
  敗壞宣太后的名聲應該只是秦睢的第一步,讓她交出攝政權並且近幾年都翻不了身,應該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郁寧的猜測,具體他也不知道秦睢究竟會如何做。
  然而秦睢像是賣關子上癮,郁寧追問,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好在郁寧沒有等多久,沒幾天,一名被流匪鬧的家破人亡的人直接敲響了京都府的登聞鼓,狀告當朝太后縱容貪污,禍亂朝綱,致使災民氾濫,百姓民不聊生。
  前朝是不允許百姓狀告皇族的,無論這官司是否受理,狀告的百姓都會被處死。
  開國皇帝建立大夏之始便廣開言路,為了取信百姓,約束皇族,更是親自廢除了這一條例,並規定後世不許恢復。
  即使如此,狀告當朝太后的也是開天闢地第一樁,莫說大夏,前朝也是聞所未聞。
  京都府尹在接到狀紙時只看了一眼,就親自進宮,直接遞到秦睢面前。
  然而秦睢看見狀紙卻只是壓下不提,派人扣下京都府尹,相關知情人員被鎖在京都府,又讓人把苦主請到宮裡保護著。
  等宣太后聽到風聲,已經是第二天早朝了。
  朝堂之上,以郁淮安為首的諫官們,率先就近日的流言向宣太后發難。
  宣太后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請來與秦睢做對的郁淮安,最後竟成了秦睢手裡刺向自己的第一把槍。
  不等宣太后派系的官員們站出來辯駁,被秦睢關了一夜早就嚇得神魂恍惚的京都府尹站了出來,顫顫巍巍地拿出了狀紙宣讀起來。
  那被搶奪家財家破人亡的男子以前是個秀才,文章深刻,字字泣血,等府尹念完,朝堂上已經安靜地落針可聞。
  「放肆!」簾幕後的宣太后忍無可忍,終是忍不住一聲厲呵。
  伴隨著這一聲呵斥,長達小半個月的扯皮拉開帷幕,往日朝堂上宣太后一黨與榮親王一黨總是一起,大多決策也更偏向他們。
  然而這次不同,莫說秦睢這方做足了準備,單是榮親王這一派,這次竟也齊齊閉上嘴不發一言。
  不過仔細想來也不奇怪,榮親王前陣子才因為她痛失一子,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
  「不止如此。」秦睢似笑非笑道:「你就沒發現,相比於其他王室,榮親王的子嗣格外少麼?」
  「難道都是太后所做......」郁寧試探著猜測,心中驚詫不已。
  這個女人實在太狠了。
  好在一切還是如同秦睢所料,迫於民怨沸騰,朝野上下的一致反對,宣太后終究還是主動放棄垂簾聽政。
  不僅如此,她直接自請出宮,去皇城別院裡帶髮修行。
  郁寧聽完後還覺得奇怪,這似乎不像宣太后的作風啊。
  「母后這是打算來一招釜底抽薪呢。」
  秦睢淡淡解釋道:「若她還在宮裡不問世事,民間輿論依舊是偏向朕的,可她主動出宮修行,那就有的說了。」
  「怎麼說?」郁寧還是沒明白。
  「比如說朕這個兒子不孝,將親娘逼迫至此。若是她再做些好事,漸漸在民間傳出名聲來,往日的舊聞便盡數可洗去了。百姓是最健忘的,他們看得見眼前實實在在的利潤,自然忘了往日的不快。到時候她也借助輿論逼朕主動迎她回宮,她的名聲不也就洗白了?」
  這其中彎彎繞繞太多,能做文章的地方更多。
  郁寧反應了一會兒,剛剛有所放鬆的心情又緊張起來:「那咱們需要做些什麼來阻止她麼?」
  「不必,她要做什麼便做吧。」
  秦睢顯得不甚在意,反問郁寧:「你覺得就算母后再回宮,她還能有今日的權勢麼?」
  郁寧怔怔說不出話來。
  秦睢瞥他一眼:「男人永遠比女人心狠,母后如今尚且還沒出宮,榮親王已然在切斷她朝中的勢力了。」
  「這麼快?」郁寧著急道:「陛下,那咱們要不要也趁機將人招攬過來?」
  「不必。」
  秦睢搖了搖頭,似教導似解釋:「子欲殺之,姑且縱之。未來一段時間咱們暫避鋒芒便是,左右聶將軍最近要回來了,他顧忌聶將軍,也不敢太過放肆。」
  郁寧有幾分明白秦睢話裡的意思,卻總覺得他的語氣像是在托孤,忍不住道:「臣妾不怕,有陛下在呢。」
  秦睢沉默一瞬,反問他:「你就不怕朕將你殺了?」
  「不怕。」郁寧彎了彎唇,直視著秦睢的眼睛:「因為我知道陛下不會。」
  他鮮少這樣大膽地凝視自己,秦睢反倒被他灼亮的目光看的唯一愣怔。
  「......傻子。」
  秦睢移開眼,低低笑了一聲,反問道:「若是朕將你賣了呢?」
  郁寧笑的眉眼彎彎:「那臣妾就給陛下數錢。」
  秦睢:「......」
  .
  解決了宣太后這一大阻礙,秦睢重新將宣家那幾個貪腐的後輩壓入大牢,判決秋後問斬。
  此事傳入民間,成功替他狠賺了一波口碑,連同以前的暴君之名也洗刷了不少。
  之後他在朝中的事務也輕鬆了不少,與榮親王一派起衝突的時候並不多,像是跟他達成了一種無言的默契。
  兩人日子就這麼閒下來,伴隨著初夏的一天天來臨,聶將軍的隊伍也終於抵達了京城。
  秦睢給予他充分的尊重,帶著郁寧親自出宮去迎接。
  聶將軍此次回來,帶了三千精兵,隊伍排場不算浩蕩,士兵們卻個個都帶著久浸戰場的殺伐之氣,不是京城這些巡防營的兵可以比的。
  士兵們被安排到城郊大營,暫時和那些京城巡防營的兵士一起居住訓練,聶將軍及一應親信則進宮述職,一行人十分低調,若非榮親王派了許多人出來迎接百姓們怕是都不會發現。
  將軍府就在皇宮正門外的第二條街,因著將軍府的女眷都在西北邊防附近的城池住著,將軍府常年都是空蕩蕩的。
  秦睢派人經常打掃,倒是不髒亂。
  兩人在將軍府等了一會兒,才聽到通傳。
  郁寧與秦睢在府裡中堂等著,沒一會兒就見一名長相文雅,面白有須,容貌俊朗的中年儒士帶頭走了進來。
  郁寧見狀有幾分錯愕,不禁轉頭看向一旁的秦睢。
  秦睢眸光一閃,隨即歪了歪身子,壓低的聲音帶了幾分幸災樂禍:「不錯,這就是你期待已久的聶將軍,開心麼?」
  「......」郁寧默了一瞬,違心地誇讚:「不愧是聶將軍,這渾身的氣質與他人就是不同。」
  「臣妾......就喜歡這種的......」
  「是麼?」秦睢衝他笑了一下,隨即大步走上前,越過十幾人的隊伍,親切地拍了拍最後身穿甲冑低著頭深思的絡腮鬍大漢。
  「聶將軍,歡迎回來!」
  郁寧:「......」
  他就知道肯定不是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崩了,文現在才發上來......哎,昨天的小紅花又沒了......魚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誰知道?感謝在2020-12-1423:58:26~2020-12-1600:11: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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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結尾補了一段
  眾人見了秦睢紛紛俯身行禮,只有郁寧僵立在原地,看著秦睢帶著人群最後的聶將軍走了過來。
  「多謝陛下特意前來相迎,微臣不勝惶恐。」聶將軍被秦睢帶到前面,依舊躬身行了一禮。
  聶將軍看著粗莽,實則心細有禮,算是一名儒將,該有的禮節也不會因為秦睢的特殊禮遇而減少。
  「聶將軍客氣。」秦睢與他相識已久,話語間也難得多了幾分對長輩的尊敬。
  讓其他人先回家安頓,秦睢帶著人進了屋裡。
  兩人熟稔地寒暄兩句,秦睢這才把話題引到一旁的郁寧身上。
  「這便是朕新娶的皇后。」秦睢轉頭看向身旁的郁寧,眼中揶揄之意明顯,衝他挑了挑眉。
  郁寧:「......」
  「見過聶將軍。」郁寧衝他點頭微笑,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透著幾分尷尬。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聶將軍行禮之後起身,看向郁寧的目光帶著幾分奇異之色。
  郁寧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求救地看向身旁的秦睢,見秦睢不為所動,又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當著聶將軍的面拉拉扯扯作什麼?」秦睢「嘖」了一聲,不給面子地揭穿他。
  「臣妾沒有......」郁寧氣的暗自咬牙,默默鬆了手。
  還是一旁的聶將軍主動解圍道:「時辰也不早了,陛下不如留下用膳。」
  「還是別了。」秦睢拒絕道:「聶將軍還是跟朕去宮裡吧,宮裡早就為你和眾位將軍設了宴席。」
  聶將軍此次回京只帶了幾個隨從,親眷們都還在邊關,因此一行人也沒耽擱,就此進了宮。
  宮宴規模並不大,用完午膳之後秦睢就同聶將軍一起進了書房。
  郁寧則回了甘泉宮繼續準備自己打算給秦睢的禮物。
  說起來還有一個月便是秦睢的生日了。
  郁寧準備很多天了,他問過賀烺後就決定好了送秦睢的生日禮物,為此他還查閱了不少山川河流的古籍地圖,還自學了不少時日。
  本以為時間絕對充足,哪想到工程量如此巨大,他準備到現在,也只是堪堪完成初步構想而已。
  而且因為打算給秦睢一個驚喜,所以此事除了郁寧,目前只有幫忙的小林子知道。
  低頭看了眼手中繪製的圖,郁寧不滿意地搖了搖頭,又轉身翻起了古籍。
  沒翻一會兒,他又煩躁地放下書,叫來小林子:「你去看看尚書局還有沒有西北相關的古籍地圖,有就讓人抄錄一份拿過來。」
  「殿下,奴才前幾日就去過了,能找到的都在這了。」
  小林子也無奈地搖搖頭,又道:「昨日奴才還出宮去尋,也沒有發現新的。」
  尚書局的書已經十分齊全了,只是西北地形相關的大都是古籍,近年來的書籍幾乎沒有。
  西北的地勢奇異險峻,又處在風口之中,有關沙丘和山脈形狀的書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了。
  驀地,小林子眼睛一亮,提議道:「殿下,聶將軍不是回京了麼?您可以找他咨詢一二。」
  「恐怕不行。」郁寧不贊成地搖了搖頭:「我見聶將軍時陛下都在......有了!」
  郁寧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像小林子確認:「十天後是不是有閱兵演習?」
  小林子一愣,隨即點點頭:「不錯。」
  聶將軍帶了五千軍士回京,是要有一場正式的閱兵演習的。
  屆時京城巡防營的一萬士兵中會挑選出八千將士來與其對抗,雙方將領帶領兵士進行演練。
  不過如聶將軍這樣的統帥是不用下場的,他會同陛下與諸位大臣一起檢閱這場閱兵式。
  一瞬間的念頭閃過,郁寧心裡就拿定了主意。
  確定好此事,郁寧又讓小林子去內務府找一些堅固不易腐的木板過來,只讓他說是甘泉宮要的。
  宮裡用的東西都是上好的,太監們剛把東西送來,就被搬進了書房。
  秦睢幾乎不會來甘泉宮的書房,這裡用來存放郁寧準備的東西最好。
  禮物看重的是心意,自然不可能假手於人,好在郁寧在此事上還算有天賦,雖然紮了滿手木刺,失敗了幾次,好歹是把框架初步做好了。
  從書房出來時已經是傍晚了,郁寧舉著雙手進了內殿,呲牙咧嘴地讓小林子給自己拿根針過來給自己挑刺。
  「殿下,這種事讓奴才們來就好了,您這滿手的刺讓人看著多心疼啊。」
  小林子就著燭火,湊近了幫郁寧挑出十指指腹的細小木刺。
  老木匠手上都有厚厚的繭子,自然不必害怕這些小木刺,可郁寧細皮嫩肉,又沒幹過什麼粗活,自然要受一番苦。
  「沒事,也不是很痛......嘶!」郁寧話還沒說完就疼的叫了一聲。
  小林子:「......」
  默了默,小林子忍不住歎道:「無論殿下的禮物好壞,希望陛下都能感受到您這份心意。」
  郁寧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點點頭道:「肯定會的。」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見門外傳來宮人們行禮的聲音,郁寧一聽見這動靜就知道是秦睢來了,剛抽回手,就看見門口出現的修長身影。
  小林子也連忙放下針,起身行禮。
  「你們......剛剛是在做什麼?」想起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幕,秦睢眉峰微挑,目光帶著幾分不善。
  「沒、沒什麼。」察覺到秦睢的目光往自己手上看,郁寧忍不住往後背了背手,十分欲蓋彌彰。
  「那他抓住你的手做什麼?」秦睢在桌邊坐下,語氣愈發冷淡:「給朕織綠帽子?」
  「陛、陛下明鑒,奴才萬萬不敢啊!」這話也就秦睢敢說,小林子是聽都不敢聽的,他連忙跪下來磕頭目光為難地看向一旁的郁寧。
  郁寧吩咐過不讓告訴別人的,到了這時候他也依舊什麼都沒說。
  好在郁寧也反應過來,連忙道:「陛下,不是......小林子是在幫臣妾挑刺......」
  說著,郁寧低落地伸出自己慘不忍睹的雙手。
  五指上留著血痕,有些地方破皮,有些地方還磨出了小泡。
  「......」
  秦睢目光複雜地看著郁寧手上的傷口,轉頭先讓跪在地上的小林子去拿藥過來,又拿起郁寧一隻手細細地看,冷聲道:「朕的皇宮還沒窮到讓你一個皇后去幹粗活的地步吧?」
  「到底做什麼了弄成這樣?」
  郁寧硬著頭皮找理由:「臣妾就是一時心血來潮,做了一些練功用的器具......」
  「靜室裡那些東西是不夠你用嗎?」秦睢鬆開郁寧的手,語氣愈發冷:「弄成這樣,你覺得自己很厲害?」
  他聲音裡難得帶著幾分嚴厲,郁寧一開始還有些心虛,後來就只剩委屈了。
  他咬了咬唇,別過臉終究什麼也沒說。
  屋裡氣氛一時陷入僵滯,正當此事,小林子拿了藥過來,恭敬地放在桌上。
  秦睢瞟了一眼,譏嘲道:「宮裡是沒錢了。拿這種藥來糊弄朕。去換凝玉膏來。」
  小林子惶恐地應了一聲,連忙轉身出去了。
  這屋裡的氣氛太可怕了,當然,更可怕的是陛下的臉色。
  拿來凝玉膏放下,又看了眼費力給自己手指挑刺的郁寧,小林子猶豫著告退了。
  「手這麼笨,還做什麼器具?」秦睢臉色不善地看了會,拿過郁寧的手上的針,低著頭替他挑去手上的刺。
  「陛下金尊玉貴,怎麼能做這樣的事?還是臣妾自己來吧。」郁寧心中委屈消了大半,卻還是忍不住頂了句嘴。
  秦睢手上動作一頓,指腹往郁寧嘴唇上摸了一下:「這嘴上也長刺了?」
  郁寧:「......」
  秦睢比小林子的效率高多了,沒一會兒就把郁寧手上的刺挑完了。
  「去洗手。」
  「哦。」郁寧起身去洗掉手上的髒污,回來正要給自己塗藥,秦睢就直接摳了一些凝玉膏,低著頭神色認真地往郁寧手上的傷口上塗。
  心底最後那點彆扭也消失了,郁寧沒再動,乖巧地任秦睢給自己上了藥。
  「下次再弄成這樣,直接把這雙手給剁了得了,省得朕再費這麼多事。」
  郁寧乖乖點頭:「知道了。」
  一切收拾好,秦睢才起身去洗掉手上的藥膏。
  .
  手上的傷口沒兩天就完全好了,郁寧繼續擺弄起自己的禮物,只是沒再受傷了。
  十天時間一閃而過,轉眼就到閱兵演習那天。
  這種場合郁寧的身份本不該來的,前一天晚上他求了秦睢,又答應了他許多無恥要求,秦睢便同意讓他也去了。
  來的幾位大臣見了也沒什麼微詞,畢竟陛下跟皇后感情好是眾所周知的,要是陛下沒帶著人來,他們才會覺得不對呢。
  演武場在京城郊外,巨大的演武場東邊建了高高的眺望台,一行人自旁邊的階梯上去,聶將軍跟在秦睢身後半步的位置與他說著話,他今日剃了臉上的鬍子,露出一張俊朗英挺的面容,左側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疤。
  郁寧在一旁跟著,趁著倆人說話的功夫,藉著寬大衣袖的遮擋,郁寧找了個機會將紙條塞到了聶將軍手裡。
  「我們的五千軍士經過這幾日的休整也......」聶將軍說話聲一頓,目光難掩驚異地看了眼身旁的郁寧。
  「怎麼了?」秦睢正聽他介紹著,見聶將軍說話聲一頓,還以為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回陛下,沒什麼,臣不小心踢到石子了。」胡亂找了個理由,聶將軍繼續給秦睢介紹起了此次閱兵。
  一行人按著規定好的位置坐下,郁寧則是坐在了秦睢旁邊。
  閱兵演習還要半個時辰才開始,宮人們陸續往座位上擺好酒食,郁寧坐了一刻,便打算找個理由去找聶將軍。
  「陛下,臣妾肚子有些疼......」郁寧拙劣地找了個理由,捂著肚子滿臉為難地看著身旁的秦睢。
  「你還真是懶人事多。」好在秦睢此時的注意力都在閱兵上,不耐地嘖了一聲,揮揮手便讓他去了。
  宮人領著郁寧下去,郁寧找了個理由讓他離開,便找了個地方等著聶將軍過來。
  好在聶將軍看了他的紙條,倒也頗給面子地過來了。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不知娘娘找微臣有何要事?」聶將軍規矩地行了一禮,看向郁寧的目光平和。
  時間有限,郁寧也免了那些虛禮,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來意。
  本以為這事已然板上釘釘,哪想到聶將軍聽完卻是拒絕了郁寧的請求。
  「西北地圖有關軍務,恕微臣不能將此機密告訴娘娘。」
  郁寧愣了愣,雖然意外,卻也能理解。
  想了想,他掏出懷裡的地圖,展開道:「那請將軍糾正一下這圖裡的錯誤之處,可以嗎?」
  聶將軍湊近了看。
  郁寧畫的圖並沒有軍隊裡的詳細,許多詳細地形聶將軍不能說,粗略地指出郁寧圖裡的錯誤還是可以的。
  他將幾處錯誤指出來,郁寧連忙一一在心裡記下。
  「這圖是殿下自己畫的麼?」聶將軍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錯。」郁寧點了點頭。
  「此圖十分詳實準確想來耗費了您不少精力,陛下一定會喜歡這個禮物的。」聶將軍不由誇讚了一句,看向郁寧的目光多了幾分尊重和讚賞。
  「還請將軍先不要告訴陛下,也算是一個驚喜吧。」郁寧不好意思地道。
  「這是自然。」聶將軍點了點頭,看著一旁的郁寧,主動道:「微臣此次回來,還帶回了一味解藥。」
  「是什麼?」郁寧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陛下身中之毒的解藥?」
  「不錯。」聶將軍似乎也料到郁寧會知道秦睢身上的毒,點了點頭,又道:「此藥早在三年前便找到了,臣當時便要送來,可陛下不肯。」
  郁寧一愣:「為什麼?」
  「一是因為解藥難湊齊,二是因為陛下早已存了死志。」聶將軍忍不住歎了口氣。
  「為什麼?」郁寧有些著急了。好端端的秦睢為什麼就存了死志,聽聶將軍所說是三年前,郁寧心頭疑惑更甚。
  「臣也不知。」搖了搖頭,聶將軍看著郁寧,又道:「可前陣子,陛下主動修書,說讓臣將解藥帶來。」
  郁寧又是一愣:「為什麼?」
  先前不願意吃,現在怎麼又願意了?
  「臣之前也在想原因。」
  聶將軍看著身旁擔心的郁寧,臉上難得多了幾分笑意:「不過臣現在卻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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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告白
  看見他臉上的笑意,郁寧不禁微微一愣。
  大腦難得遲鈍,郁寧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帶著幾分不可置信:「是......因為我嗎?」
  這事聽起來雖然值得高興,但郁寧心裡卻總有些遲疑和不確定。
  秦睢因為自己放棄了求死的念頭?
  這事聽起來太不可思議了。
  「娘娘覺得是,那便是了。」聶將軍不欲多言,只道:「時間也不早了,您快回去吧。」
  兩人出來的時間不一樣,為了避嫌也不可能一起回去,郁寧點了點頭,便轉身先走了。
  回去的時候閱兵演習還沒開始,郁寧剛坐下,耳畔就傳來秦睢帶著淡淡不耐的聲音。
  「去這麼久,掉進去了?」
  「......」
  之前聽聶將軍所說時的喜悅此刻早已消失無蹤了,雖然說起來感覺不太對勁,但郁寧心裡居然有種詭異的心安。
  這才是他熟悉的秦睢嘛。
  閱兵演習快開始時聶將軍才回來了,他坐的離秦睢很近,等雙方將士交手時,便在一旁介紹著。
  秦睢其實是懂一些陣法的,不懂的是郁寧,他聽的也認真,看著下邊不斷變幻的陣型,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休整多日的將士們看上去英姿勃發,雙方對戰你來我往,一開始巡防營中人尚能與之打個不相上下,再往後便隱隱可見頹勢。
  「陛下,臣妾想跟您打個賭。」郁寧眼中掠過一抹狡黠,「臣妾賭西北軍贏,您呢?」
  秦睢哼笑一聲:「你怎麼不乾脆判朕輸?」
  郁寧十分理直氣壯道:「總要遵守規則嘛。」
  不過秦睢也沒打算賴賬,只道:「說吧,想要什麼?」
  「沒想好。」郁寧抿唇笑了一下:「可以先存著嗎?」
  「你當朕這裡是什麼?」
  秦睢臭著臉道:「下不為例。」
  場上局勢漸漸明顯起來。
  西北軍士作戰經驗顯然更豐富,雖然對方的兵力比自己幾乎多出一倍,經過半天功夫,終究還是贏下了這場比試。
  巡防營的過來請罪,秦睢卻也不甚在意,兩方將領都賜了賞賜,還給西北軍營的將士們加了月俸。
  收到消息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戰旗獵獵,秦睢站在高台之上的邊緣,衣袂翻飛,四周開闊安靜,他清朗富有磁性的聲音揚出去很遠。
  「將士們,感謝你們在邊關對大夏的堅守!你們的親眷、友朋、君王,都因你們的付出而驕傲!大夏最優秀的將士,你們當之無愧!」
  「當之無愧!」
  「無愧!」
  他的聲音傳出去很遠,俊美的臉上難得多了幾分俾睨天下的豪情。
  將士們的回應震耳欲聾,顯然也因此對這位並不熟悉的君王多了幾分崇敬。
  郁寧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秦睢,目光中更多了些什麼。
  尋常君王,大多不會將這些普通士兵放在眼裡。
  戰爭最消耗人口,那些將領的價值可比這些普通士兵大得多。
  但秦睢顯然不這麼覺得。
  正如這番話他本可不必費心去說,可他還是說了。
  郁寧能看出,在他心中,這些士兵的價值並不比那些將領們低。
  一旁的聶將軍看向秦睢的目光也是極為欣賞,等演練結束,又要帶著秦睢去軍隊裡看一看。
  秦睢正要一起去,一轉身腳步忽地一頓,回頭望向正要跟過來的郁寧。
  「餓了嗎?」
  「是有一些......」郁寧一愣,隨即小聲回道。
  現在已過正午,平日這時候早就吃完飯了。
  「那你先回宮去,不必等朕。」
  他一番話說完,身旁的聶將軍不禁向郁寧投來奇異的目光。
  郁寧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又忍不住問:「那陛下在哪用午膳?臣妾讓宮裡的廚子來怎麼樣?還有......您什麼時候回來?」
  「不用,朕會在將軍府吃一些。」秦睢略一思索道:「晚上吧。」
  兩人說話自然,倒是讓旁人看的目瞪口呆,不禁對兩人的相處嘖嘖稱奇。
  看來他們的皇后娘娘,真是將陛下牢牢攥在手裡了啊。
  .
  眼看著秦睢生辰一天天到來,郁寧製作禮物的速度也漸漸加快了。
  地圖繪製好,一切也就好辦了,郁寧私下裡找人學了好多次,才能捏出準確的形狀,泥土是小林子尋來的特殊泥土,質地極輕,泥干之後就如同石頭一般堅硬不易腐爛。
  郁寧花了十天才將連綿的山脈捏好,又塗上顏料。滄山山腳被他做了一點特殊符號,算是對兩人當初那番遭遇的紀念。
  材料雖是小林子幫忙找來的,山川河流深谷卻都是郁寧親自繪就製作而成。
  一整幅地圖盤堪比一人高,滿滿地擺了一整張桌子。
  期間郁寧失敗了好幾次,最後又重新做好,他費了不少時間,一直到秦睢生日前幾天才真正做好。
  他這些天天天呆在甘泉宮,鮮少去勤政殿獻慇勤,倒讓秦睢有些不適應。
  他平日閒時去過甘泉宮幾次,偶爾教郁寧下棋,眼看著郁寧幾次都心不在焉地下錯了棋,也就沒了興致,陰沉著臉又走了。
  「殿下,您怎麼也不留陛下啊。」小林子送走了秦睢,回來看見郁寧還是這幅模樣就有些著急。
  連陛下也敢敷衍,他這個主子可真是膽大包天。
  「我惦記著禮物,哪有心思下棋?」郁寧起身,拉著小林子就要往書房走:「你來,幫我看看還有哪裡不對。」
  小林子歎了口氣,到底是跟著去了。
  轉眼就到了秦睢生辰的前一夜。
  明日便是秦睢的生辰了,這一天被叫做長春節,是專門用來慶祝君王生辰的。
  屆時全國禁止屠宰牲畜,審訊犯人,宮中將會宴請眾臣,朝野上下休沐三日,舉國同慶。
  「朕那個母后近來又不老實了。」
  睡前,秦睢淡淡向郁寧說起了宣太后,「她在民間製造流言,說朕不尊親長,放任親娘流落在外。」
  郁寧不禁皺了皺眉:「那陛下打算讓她回宮麼?」
  「不錯。」秦睢眼底閃過一抹譏嘲,唇角微勾:「她想回來,那便回來好了。」
  「朕不僅要迎她回來,還要風風光光地大肆操辦,讓所有人都知道朕迎接母后回來的心願是多麼強烈。」
  郁寧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明日一早,我們便去迎接母后。」
  秦睢說完,大手蓋在郁寧灼灼明亮的眼睛上。
  纖長的睫毛撓的掌心有些癢,秦睢手指微蜷,聲音一如既往:「睡覺。」
  郁寧乖乖應了一聲,主動閉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起來,郁寧便能明顯感受到今日氣氛與往日格外不同。
  亭台殿宇都掛了紅綢,宮人們也穿了鮮艷的衣服,郁寧被小林子弄來一身紅袍換上,站在一身黑色龍袍的秦睢身旁,看著格外顯眼。
  宮人們在兩人剛出來時就跪下祝福秦睢的壽辰,賞了些東西,又用過早膳,兩人便出宮去迎接宣太后回宮。
  依仗是一早就定下的,鳳袍也是早早就送去了皇城別院。
  兩人到時,宣太后已然穿戴整齊。
  自搬進這皇城別院之後,她還是第一次打扮得這樣鮮妍。
  保養得當的容貌精緻嬌媚,宣太后一身鳳袍,頭頂鳳冠,倒真有著屬於後宮之主的威儀。
  「兒臣恭迎母后回宮。」秦睢十分爽快地答應了宣太后一系列要求,甚至讓自己的儀仗跟在太后儀仗後面。
  「皇帝也辛苦。」
  宣太后微微一笑,態度十分和顏悅色。
  在皇城別院這些日子,榮親王別說親自來看她,他甚至都沒有派個人來!
  宣太后也算是徹底看清了這個男人,除了手中的權柄,沒有什麼是靠得住的。
  母子二人客氣又疏離,卻又難得和諧融洽,一旁的郁寧顯然還沒有習慣,不禁抖了抖身子。
  「皇后近來也格外容光煥發。」宣太后笑吟吟地誇了一句彷彿往日那些齟齬似乎都不曾存在。
  「母后才是容顏未改,勝過二八少女。」郁寧尷尬地奉承了一句。
  秦睢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
  回宮時的排場顯然比出宮時更為浩大,宣太后端坐高輦之上,眸中閃過一抹得意。
  她說過她會回來。
  然而正當此時,下方人群中的議論聲不可避免地傳進宣太后耳朵裡。
  「咱們陛下就是太仁慈了,怎麼能允許這個老女人的儀仗在前面?」
  「更可恨的是,陛下如此待她,還被她造謠中傷。」
  「這女人回宮還說不定怎麼折騰呢,陛下真是可憐......」
  眸光中的得意戛然而止,宣太后一愣,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秦睢今日諸多舉動的含義。
  原來如此!
  「哀家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宣太后冷笑一聲,強行按捺住心頭的暴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現在得確保自己能回宮去,哪怕再氣惱這些瞎眼的賤民,她也要忍住。
  .
  回了宮,收了宣太后假惺惺送來的禮,秦睢看也沒看便讓人扔進了庫房裡。
  宮宴是晚上開始的,下午時秦睢不知為什麼又忙了半天,郁寧也不好打擾他,只得暫時將送出禮物的念頭按捺下來。
  然而他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天,等到晚上宮宴結束,已是亥時末了。
  華筵初散,熱鬧了一天的宮殿安靜下來,也讓人緊繃了一天的神經不由得放鬆下來。
  秦睢神色難得多了幾分睏倦,回甘泉宮的路上就已經撐著臉假寐了一會兒。
  眼看著秦睢就要睡下,郁寧忍不住道:「陛下,臣妾的禮物還沒送呢......」
  秦睢本想說明日再看,餘光覷了眼郁寧的神情,便又道:「那便拿來看看吧。」
  郁寧眸光一亮,連忙讓小林子把自己精心準備多時的禮物拿出來。
  那像是一個巨大的盒子,上面還蓋著一層布,幾個太監小心搬過來,找了內殿前的桌子放下。
  「陛下,您快去看看。」郁寧目光中滿是期待,催促著秦睢去親手掀開那層厚布。
  「你這都準備的什麼?」秦睢皺了皺眉,手攥著長布一角,乾脆利落地將其掀開。
  柔軟的布料落地幾乎沒有聲音,周圍宮人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下了,秦睢原本隨意的目光在接觸眼前禮物全貌時不由一愣。
  殿內明亮的燭光之下,被裝裱好的龐大木框裡是造型精緻的山川河流,做此物的人細心地用顏料刷上了顏色,栩栩如生的模型連一向見多識廣的秦睢也不禁愣怔許久。
  默了一瞬,他才開口:「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現在想來,一切似乎有跡可循。
  比如郁寧受傷的手指,比如他這些天來突然的忙碌。
  「陛下喜歡嗎?」燭光下郁寧的雙眼亮晶晶的,他往前走了兩步,與秦睢並肩,一起欣賞著眼前這幅心血之作。
  「別的都還好,就是詳細的地圖不太容易找。我找了許多地方,還詢問了不少人,才確定好成圖。」
  郁寧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解釋著:「我聽賀烺說,陛下以前對山海志怪之類的書感興趣,便自作主張地做了這個東西。」
  「還不錯。」秦睢難得誇獎一句,手指輕輕劃過手中的模型山脈。
  「陛下,臣妾......我、我還有些話沒說完。」
  「什麼?」秦睢偏頭看他一眼。
  郁寧咬了咬唇,鼓起勇氣道:「大夏疆域遼闊,景致眾多。如果可以,我願意陪你去逛遍所有的名川古跡,大江大河,去實現你年少時未完成的夢。」
  「不過對我來說,最喜歡的風景,是在你身邊。」
  在你身邊,所以哪裡都可以。
  「遲霄。」
  郁寧抬頭,晶亮的雙眸裡像是墜落了滿地的碎星,他直直望著身前的秦睢。
  「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我太睏了,寫著寫著要睡著就去看會某棠文學吊著,終於寫完啦!早安!我去補覺了QAQ另外上章結尾補了幾百字,應該都看了吧(『』)
  下章繼續甜!感謝在2020-12-1723:59:34~2020-12-1906:24: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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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報酬
  輕靈的月光透過窗欞,似輕紗一般鋪進整個屋子。
  月色映襯燭光,地上兩道修長的影子糾纏著,忽地,矮一點的影子向前動了一下。
  郁寧向前動了動,耳垂隱隱散發著熱度,他的眸光比月光更清亮。
  秦睢望向他面容的鳳眸幽深,唇瓣微微抿起。
  察覺到秦睢的態度並不牴觸,郁寧心下稍安,眨了眨眼睛,又道:「陛下,您還記得閱兵那天答應我的一個要求嗎?」
  秦睢垂眼看著他,「嗯」了一聲。
  「臣妾只有一個要求......」郁寧鼓起勇氣上前,輕輕抱住秦睢的腰。
  郁寧仰頭看著他,眼角眉梢漾著笑意:「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像是為他今夜難得的膽大所驚,秦睢神情怔了怔。
  良久,郁寧動了動有些酸的脖子,試探著叫久久不言的秦睢:「陛下?」
  秦睢回神,低頭看了眼郁寧,伸手摀住他的眼睛,低低「嗯」了一聲,「知道了。」
  郁寧:「......?」
  滿頭霧水地拿開秦睢的手,郁寧沒明白:「『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秦睢這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就是朕知道了的意思。」
  秦睢瞥了他一眼,回手摟住郁寧的腰,語氣不善:「你是朕的皇后,朕是你的夫君,你不喜歡朕,還要喜歡誰?」
  郁寧:「......」
  雖然他設想過無數次秦睢的回答,但還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還真是......情理之中的回答呢。
  「不過......」秦睢頓了頓,眸光略過一抹笑意:「朕還是真沒想過皇后對朕會如此愛慕,如此的......」
  秦睢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臉上被一抹微濕的柔軟觸及,秦睢話一頓,後面的話再也沒說出來。
  「你......」秦睢怔了怔。
  「陛下既是臣妾的夫君,親近一下也很正常吧。」
  「畢竟,按陛下的話來說,」任由耳畔的熱度蔓延到臉上,郁寧臉色還算鎮定,目光狡黠明亮:「陛下既是臣妾的夫君,想必也對臣妾一往情深。」
  秦睢:「......」
  默了一瞬,他唇角勾起一個深深的弧度,低低笑出了聲。
  郁寧被他笑的有些羞惱,忍不住小聲嘟囔:「您笑什麼啊......」
  秦睢眼尾挑起一抹弧度,他笑看郁寧一眼,反問:「這便是親近了?」
  郁寧愣了愣,渾身的氣勢不禁弱了一些:「不、不然呢?」
  「看好了,」秦睢唇角笑意愈發深,摟在郁寧腰上的手緊了緊:「朕只教這一次。」
  「什、什麼?」
  郁寧還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唇上忽地傳來一抹溫涼的觸感。
  他有些傻愣地睜大了眼,卻只見秦睢那張俊美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
  秦睢的唇瓣比郁寧想像的要軟,有些涼,郁寧下意識伸出舌尖舔了舔,嗯......還有點甜。
  秦睢:「......」
  暗色的瞳眸此刻愈發深重,秦睢呼吸不由粗重了幾分,他再也沒客氣,回咬了郁寧一口,舌尖順勢探進去。
  「唔......」渾身的熱氣衝上頭頂,郁寧滿臉通紅,神思混亂,腿也軟了,像是被抽掉了一半的力氣,只能任由秦睢肆虐亂湧。
  許久,郁寧用積攢了半天的力氣推開秦睢,熱騰騰的臉埋在他胸口,微微喘著氣。
  他的唇瓣被吮的亮晶晶,原本只是淺淺的紅,如今卻像是偷吃了誰家姑娘的胭脂。
  好一會兒,他的呼吸才終於平復,忍不住仰頭看了秦睢一眼,除了嘴唇比往日紅一些,似乎沒什麼不同。
  郁寧將臉貼在秦睢胸口感受了一下。
  似乎也沒有跳的特別快。
  明明剛剛他也很......的,怎麼這麼快就冷靜了?
  微微有些失望,郁寧不死心地往秦睢唇上親了一口,又去聽他胸口的心跳。
  ------平靜穩定。
  郁寧又親一口,又聽。
  郁寧又雙親一口,又雙聽。
  秦睢:「......」
  一連三次,秦睢忍無可忍地伸手堵住他的嘴。
  「唔唔!」郁寧掰不開他的手只得睜大眼睛看著他,眸中透著困惑。
  「不許再親了。」秦睢的聲音比剛剛聽著有些啞,默了默,他鬆開手,又補充:「今天親夠了。」
  郁寧眸光晶亮:「那明天還可以嗎?」
  秦睢:「......」
  「睡覺。」他沒好氣地鬆開摟住郁寧腰上的手,又招了外殿的文廷過來,吩咐他將那副地圖模型放到勤政殿的書房裡。
  郁寧聽見他叫文廷,連忙回身往床上躺,用被子蒙住腦袋。
  他嘴還腫著呢,文公公過來不就都看見了!
  文廷對郁寧態度一向好,又因為他年紀大了,郁寧面對他總還帶著對長輩的尊敬。
  剛剛在秦睢面前的張牙舞爪此刻自然要收斂起來。
  文廷進來便看見了那副巨型的地圖模型,一向平靜無波的眼中不由透漏出一絲驚詫。
  「找張大桌子放,不要讓別人輕易碰觸,要是地方不夠,就把擺放字畫的桌子挪走。」秦睢又囑咐了兩句。
  「是。」
  文廷連忙吩咐宮人小心把這東西搬走,臨走時還忍不住看了床上捂在被子裡的郁寧。
  「人走了,別捂了。」
  秦睢坐在床畔,看著縮在床上的郁寧,眉峰微挑:「現在知道害羞了?」
  見郁寧沒答,秦睢推了推他的背:「快起來,你還沒脫鞋。」
  見郁寧依舊沒動靜,秦睢俯過身,掀開被子看了一眼。
  被子裡的人閉著眼睛,頭髮有些微微凌亂,呼吸平緩,顯然已經陷入熟睡。
  秦睢:「......」
  .
  郁寧第二天醒時,發現自己還縮在秦睢懷裡,身上也只剩裡衣,衣服,鞋子都被人脫了。
  他還沒清醒,大腦仍遲緩著,迷迷糊糊地問:「陛下今日不上朝嗎?」
  秦睢被他吵醒,不耐地「嘖」了一聲,將人往懷裡摟了摟。
  郁寧被這一摟才漸漸清醒了。
  也是,皇帝壽辰,全國上下休沐三日,秦睢今日也不用上朝。
  想起秦睢的生日,昨夜的記憶便不可避免地湧進腦海。
  他的禮物和告白,還有秦睢那個吻......
  郁寧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他仰起頭,忍不住親了親秦睢的下巴,又往上躺了躺,湊過去親秦睢的唇。
  不過他到底沒秦睢那麼放肆,只在他唇瓣上親了親,並沒有深入的打算。
  秦睢被人吵醒正不耐煩,剛睜開眼,就看見郁寧漾著一張笑臉看著自己:「陛下早上好。」
  「這是今天第一次親近。」
  秦睢:「......」
  心底那點火氣莫名就散了,秦睢淡淡「嗯」了一聲,又閉上眼將人摟過來:「再睡會兒。」
  郁寧此刻卻格外清醒,從秦睢懷裡鑽出來,搖搖頭道:「我去給陛下做早膳。」
  秦睢:「......那你還是睡吧。」
  想起上次的臘八粥,秦睢覺得吃完很難保證自己還活著。
  默了默,秦睢又道:「你若閒著沒事,一會兒便隨著朕去勤政殿,將書架上的書整理一下。」
  「好!」郁寧連忙點點頭答應。
  他這些天確實閒著無事。
  之前每天都在練武,現在郁寧已經熟悉了招式,每天只要抽出半個時辰鞏固一下即可。
  前陣子他是忙著做禮物,可昨天他也已經把禮物交出去了,自然沒什麼事可幹了。
  用過早膳,郁寧就跟著秦睢一起去了書房。
  這裡放的都是重要的文書奏折,一般宮人甚至不允許進來,打掃也一向是文廷親自來的。
  秦睢的書桌後便是巨大的書架,郁寧踩在梯子上,將一層層的書記下來,重新擺好。
  文廷隔幾日會將這裡整理一番,大致還是整齊的,郁寧歸類起來倒也不難,沒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秦睢瞥見他從梯子上下來,又道:「把花也澆了吧。」
  一炷香後,郁寧剛放下水壺,又聽秦睢道:「把桌上的奏折整理一下。」
  郁寧覺得有點不對,但也沒多想,只道:「萬一臣妾不小心看見奏折內容怎麼辦?」
  「看就是了,又沒什麼不能讓你看的。」秦睢顯得不甚在意,甚至眼睛都沒從手裡的奏折上移開。
  郁寧「哦」了一聲,心底泛起一股詭異的甜蜜。
  郁寧偶爾翻看幾本,發現都是請安折子,也就沒多少興趣了,只將其都整理好堆在桌子上,還貼心地按秦睢是否看過分好類。
  「陛下,整理好了。」郁寧滿臉期待,邀功似的湊過去。
  「不錯。」秦睢誇了他一句,又道:「你去......」
  他眼神望向四周的書房,四顧一圈,猶豫道:「你去把書畫再整理一下。」
  許是不放心,他又加了一句:「小心點。」
  郁寧:「......」
  現在還沒看出秦睢是在打發自己,他也就真的是個傻子了。
  郁寧幾乎要被氣笑,站在那沒動,只朝秦睢攤開手掌,又勾了勾手指。
  「你怎麼還沒開始?」見他沒動,秦睢目光透著疑惑,隨即落到郁寧掌心,又問:「這是做什麼?」
  「報酬。」
  郁寧理直氣壯道:「宮人每月還有月俸呢,我給陛下打掃了這麼久,怎麼連份獎勵都沒有?」
  秦睢忍不住唇角微勾,他放下書,雙手抱臂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著他。
  「說吧,想要什麼?」
  「不多。」郁寧笑容裡透著跟昨晚相似的狡黠。
  他隔著書桌摟過秦睢的脖子,輕輕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陛下,聶將軍請......」
  郁寧還沒來得及抽身站好,就聽見門外文廷進來通傳的聲音,他的聲音由遠及近,又在看清書房內是個什麼情景時戛然而止。
  郁寧:「......」
  文廷的腳步一頓,最後又收回去。
  伴隨著關門的聲音,郁寧清清楚楚聽見他說:「打擾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頭卡了一段時間,這章沒寫多少,不過很甜啦!
  最近作業太多,每天都有要交的,我去寫作業了,沒有二更等過段時間期末考試完我回家,給你們多更點!感謝在2020-12-1906:24:17~2020-12-2020:33: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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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回來
  「聶將軍,請您再外稍等片刻,陛下此刻正有事在忙。」
  郁寧清楚聽見門外文廷的聲音,他甚至不用想就能猜出聶將軍現如今會是個什麼表情。
  耳畔的紅暈浸染到臉側,郁寧的臉比秦睢第一次親他時還要紅,又害羞又覺得尷尬。
  郁寧正要回身,剛剛還漫不經心的秦睢卻突然按著他的後頸,在他唇上咬了兩口,直到留下深深的印子才把人鬆開。
  郁寧:「......」
  他就是故意的吧!
  郁寧眼尾微紅,自以為凶狠地瞪了秦睢一眼,手背用力擦了下嘴唇,連忙轉身逃了。
  不會都知道他跟秦睢在御書房做了什麼吧?!
  太丟人了,太丟人了。
  左右現在聶將軍大概也知道自己在秦睢書房裡,郁寧也沒考慮更多,推開門低著頭就跑了。
  身後還能聽見聶將軍的聲音,郁寧腳步更快,幾乎是小跑著進了秦睢的寢殿。
  現在回甘泉宮只會讓那些宮人看個清楚,還不如就近在勤政殿躲著,等著唇上的痕跡消了再說。
  「殿下。您怎麼回來......」小林子的話在看見郁寧唇上的痕跡時不由一愣。
  眼看著小林子臉上的驚訝變為古怪,郁寧愈發氣惱秦睢的舉動。
  欲蓋彌彰地伸手捂著嘴,他的聲音從指縫裡冒出來:「出去,都出去!」
  「是,是,您別急。」小林子連忙點頭,把所有宮人都趕出去了。
  郁寧鬆了口氣,正拿過鏡子看自己臉上的傷,將人都趕出去的小林子又滿臉含笑地過來:「殿下,人都走了。」
  郁寧此刻沒了防備,唇上的咬痕被小林子看的清清楚楚,可顧忌著郁寧面子薄,到底沒再說什麼。
  「你也出去。」想起小林子也曾是秦睢的人,郁寧不禁帶了幾分遷怒,瞪了他一眼。
  「是。」小林子臨走時沒忘了拿過來一盒凝玉膏,「殿下,塗這個很快就好了,奴才告退。」
  郁寧:「......」
  趁著郁寧發飆之前,小林子腳底抹油飛快跑了。
  他的動作太浮誇,郁寧忍不住也笑了。
  他剛笑完,腦海中又浮現出剛剛御書房的吻,秦睢身上濃烈而富有侵略性的氣息似乎還能感受到,郁寧忍不住摀住了發熱的臉,抿唇偷笑了一下。
  雖然與一開始的預想不太對,不過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不,應該是更好了。
  郁寧臉上笑意更深。
  「殿下近來的日子過的還真是愜意啊......」
  郁寧正胡思亂想著,四周忽地冒出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他心中一緊,目光梭巡四周,看清樑上人的面容,才鬆了口氣。
  撇了撇嘴,郁寧忍不住道:「賀烺,下次你能不能打聲招呼?」
  「卑職冤枉。」
  賀烺從樑上跳下來,因這殿內只有兩人,他態度不禁也多了幾分隨意,又道:「剛才殿內有宮人,卑職自然不好現身,如今人一走,卑職可不就馬不停蹄地來告知殿下了?」
  「所以你剛剛一直都在?」郁寧臉色不善,顯然已經意識到不對了。
  「是呀。」賀烺笑嘻嘻地湊近,看著郁寧唇上還剩一點的痕跡,眸中閃過奇異的光。
  郁寧連忙摀住嘴瞪著他,沒好氣道:「看什麼看?」
  「看來卑職離開的這段時間,殿下收穫不小呢。」
  賀腐開了句玩笑,倒也沒再說什麼了。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左右也被他看到了,郁寧索性也放下手。
  他還以為賀烺會在草原呆段時間多與溫慶公主呆一會兒呢,結果現在一個多月就回來了。
  想起遠嫁的溫慶公主,郁寧忍不住歎了口氣,看著賀烺如常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溫慶公主現如今如何了?」
  賀烺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彆扭與奇異,卻只回答了郁寧的第一個問題:「卑職去給陛下找解藥了,自然要親自送回來才放心。」
  這已經是近日來郁寧第二次聽「解藥」這兩個字了。
  想起之前在新塘村時秦景煥告訴自己秦睢的病情,郁寧臉上神色也不由嚴肅起來。
  「陛下的解藥還有哪幾味藥沒找到?」
  賀烺神色也認真起來,歎道:「解藥總共有二十三種,皆是世間少有的珍貴之物。這些年來我們四處搜刮,倒也找到不少,算上陛下已經服用的紫尾貂的尾尖血,還剩七種沒有找到。」
  「七種?!」郁寧驚了一下。
  秦睢身邊的任已然是精銳,耗盡全國之力,仍有七種沒找到,那其餘的解藥應該有多難尋?
  「其中三種已經確定了位置,只是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採摘尋找,剩下的四種,卻是不好找。」賀烺正要接著說,郁寧卻伸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將那幾種藥的名字都寫下來,我也方便記。」
  替賀烺找來紙筆,郁寧看著他將剩下的幾味藥都寫下來。
  「月狐血、水龍骨、朝顏還有神洇樹的......果實?」
  眼看著賀烺在最後一味藥上化了個重重的圈,郁寧不禁好奇:「這神洇樹是什麼?」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賀烺看了眼窗外,神情也不由有些頹然:「正是外面移栽的那棵神樹。」
  「什麼?」郁寧不由驚呼出聲:「可那棵樹不是已經幾百年沒開花結果了嗎?」
  「是的。」賀烺臉色難看道:「想必您也清楚,陛下的毒是毒物與咒術相合之物,那咒術正是幾百年前高祖所得之病,陛下被有心人所害,觸發了那咒術。」
  郁寧來不及去查究竟是誰害的秦睢這樣,只著急地抓住賀烺胳膊,問:「那怎麼辦?還有救嗎?國師的弟子如今不是還在?」
  「世事變遷,如今這些人怎麼能有第一任國師的能力?」
  賀烺道:「前任國師還在時,曾替陛下診斷過,我們正是從他口中得知這些解藥。另外,那最後一味藥,倒也不是真的就沒有辦法。」
  「據前任國師所說,那神洇樹的果實是有種子的,種子流傳至今,被他死去的師父,也就是老國師送給了一戶人家的小孩。將種子磨成粉,混著那被種子滋養多年的孩子的血,只需每天一碗,連著七天,滴在神洇樹的樹根上,神洇樹就會結出果實。」
  「吃了果實,就會解開咒術。」
  「那你們去找過那孩子了嗎?」郁寧一顆心不由揪起來。
  「自然是找了。」賀烺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可茫茫人海,又哪裡這麼容易找到?老國師向來喜歡雲遊四方,我們找了多年,也依舊沒有結果。」
  郁寧咬了咬唇,忍不住問:「若是不解除咒術,只解了毒,會怎樣?」
  「那毒素其實也抑制了咒術的發作。一旦毒素全解,咒術發作......陛下會像百年前的高祖一樣,在短時間內容貌極速衰老至死。」
  室內氣氛一時陷入僵局,兩人相對而立,久久未言。
  過了好一會兒,郁寧才開口,聲音十分堅定:「解藥我會幫忙一起找。」
  「陛下絕對不會有事。」
  秦睢就是死,也是百年之後和他一起合葬帝陵,而不是死在這樣的陰謀詭譎之下。
  「但願吧。」賀烺唇角勉強勾起一個微笑,顯然對此不太樂觀。
  「不說這些了。」郁寧勉強打起精神,又問他剛剛的問題:「溫慶公主如何?可有受欺負?」
  「自然沒有。」
  賀烺剛剛那股子古怪又冒出來了,只道:「陛下派去的府兵將她保護的很好,不過她舟車勞頓,又不太適應草原氣候,到那就病了。」
  「可請御醫了?喝藥了嗎?」郁寧不由擔心起來,溫慶公主嬌弱,萬一就此纏綿病榻怎麼辦?
  「您別急,人沒事。」賀烺眸光一閃:「那只是她逃避和世子的洞房所作的偽裝。」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吧?」郁寧遲疑地看著賀烺,遞過去一杯茶:「溫慶公主便是有心為你守身如玉,怕是也瞞不了多久......」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賀烺就被茶水嗆了一口。
  一連咳嗽了好幾聲,賀烺人才好些,只含糊道:「您就放心吧,她一向聰明,自然還會想出別的法子。」
  頓了頓,賀烺忍不住又低聲嘟囔:「還有,殿下怎麼確定公主是為了卑職守身如玉......」
  「你說什麼?」郁寧沒聽清他後半句,有心再問,賀烺卻死活不願多說了。
  郁寧「嘖」了一聲,學著秦睢的模樣摸摸下巴,看著賀烺:「我怎麼覺得你這次回來對公主的態度不一樣了呢......」
  明明賀烺看著也不像是很快能從一段感情中走出來的人啊。
  「殿下想多了......」賀烺見他不依不饒,作勢要溜,郁寧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後衣擺,「別走!我還沒說完呢。」
  倆人正糾纏之際,秦睢推門進來了,目光落在郁寧拉著賀烺後衣擺的手上,秦睢眉峰微挑,試探著道:「打擾了?」
  郁寧:「......」
  訕訕鬆開了手,郁寧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陛下。」
  秦睢既然回來,一旁的賀烺自然也走不了了,他俯身下跪行禮,眼看著秦睢並沒有要讓郁寧出去,就打算匯報情況。
  「等等。」秦睢坐下,抬手讓他停下。
  「以後不要隨便進朕的寢殿,這次也就算了,自己去領十戒鞭。」
  十鞭子對賀烺來說根本就不是事,賀烺隨口應下來,神情曖昧地看了眼郁寧,作死地調笑道:「陛下之前從沒說過此事,今日怎麼想起來了?」
  「今日不同往日。」
  秦睢挑眉,偏頭看了眼身旁的郁寧,眼中多出幾分笑意。
  「如今不大方便。」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感謝在2020-12-2020:33:42~2020-12-2205:00: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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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往事
  賀烺聞言目光愈發曖昧,正要開口,又聽秦睢道:「溫慶給朕的信前日便到了,信中還提到了你。」
  賀烺身體一僵,剛剛那點異樣又冒出來了:「信上都說了什麼?」
  「說......」
  秦睢拖長聲音,不緊不慢地倒了杯茶,眼看著賀烺臉上難得露出幾分急切,才終於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分明是一張淡漠的臉,郁寧卻從中看出幾分不懷好意。
  想起剛才賀烺對自己的打趣,郁寧此刻也不禁幸災樂禍,幫腔道:「是啊,賀統領還是守好自己的本職吧。」
  賀腐:「......」
  ------賊夫婦。
  心裡再著急也只能暫時按捺下來,賀烺神色認真一些,將他們近來的行動都匯報給秦睢。
  「這些年我們滲透的力量還是有成效的,公主來之前那些暗樁一次也沒用過......」
  郁寧跟著聽了一會兒,有些地方不太懂,但也沒出聲打斷,打算事後再去問秦睢。
  半個時辰後,賀烺結束了匯報,卻依舊賴著沒走,厚著臉皮叫秦睢:「陛下......」
  「嗯?你怎麼還沒走?」秦睢眉峰微挑,像是真的在疑惑賀烺怎麼還沒走。
  「......」賀烺硬著頭皮道:「卑職想看看那封信......」
  「信?什麼信?」
  秦睢轉頭看向郁寧:「朕有提到信的事嗎?」
  郁寧心領神會,默契道:「沒有吧,臣妾沒聽陛下說過什麼信的事啊。」
  賀烺暗自咬牙,知道求秦睢的難度太大,又盯上了一旁的郁寧。
  郁寧扭過頭裝作沒看見,裝聾作啞了一會兒,終是心軟,拽了拽秦睢的袖子:「陛下,您還是告訴他吧。」
  「那好吧。」抬眸看了郁寧一眼,秦睢聳聳肩,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遞給賀烺。
  賀腐:「......」
  這還真是明明白白的雙重標準啊!
  賀烺連忙抱著信走了,郁寧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好笑,轉而想起這次賀烺回來之後的一些異樣,忍不住問秦睢:「陛下,怎麼感覺賀烺這次回來有點不一樣了?」
  秦睢隨口回他:「哪兒不一樣?」
  「感覺他提到溫慶公主就有點......說不出來的彆扭。」郁寧不確定道。
  「是嗎?」秦睢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那你有感覺到朕有哪裡不一樣了麼?」
  郁寧遲疑:「似乎沒有......」
  「唉,朕真是傷心。」
  秦睢懶洋洋地撐著臉,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朕的皇后能看出無關人士的異樣,卻看不出自己夫君今天有什麼不對。」
  郁寧:「......」
  「那您到底有哪裡不對?」
  「皇后還沒看出來嗎?」秦睢故作傷心道:「朕今天可是穿了件白色的外衫,跟皇后是同一個顏色呢。」
  郁寧:「......」
  郁寧終是忍不住笑了,半晌,他才收斂神色,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慇勤地倒了杯茶遞給秦睢:「是不是在草原時發生了什麼事?」
  秦睢接過杯子,順勢把郁寧的手握在掌心,面色自如道:「也沒什麼,就是溫慶告訴賀烺了一件事。」
  郁寧愈發好奇:「什麼事?」
  秦睢神色淡定地喝了口茶:「溫慶,不,秦蘊其實是男子之事。」
  「什麼?!」郁寧嚇得幾乎要跳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秦睢,像是遭受了重大打擊:「這怎麼可能啊!」
  好在秦睢此時正握著他的收,稍一用力就把人拉過來坐下。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難道你一點沒有看出來麼?」秦睢眸中帶著淺淺笑意,似乎早就預料到郁寧會是這個反應。
  「完全沒有看出來。」郁寧搖搖頭,想起溫慶公主那張柔美的臉就覺得不可思議。
  那樣、那樣漂亮的一張臉,怎麼可能是個男人!
  郁寧不是沒好奇過她的身高,可皇室中人身材一向高挑,溫慶公主身為女子,高一些也沒什麼。
  「不然你覺得她為什麼住在山上,深居簡出,幾乎從不露面?」
  秦睢笑著解釋,看見郁寧一臉世界崩塌的模樣,又有些不忍,揉了揉他的腦袋道:「秦蘊自小便扮作女子,儀態上是挑不出毛病的,你看不出也正常。」
  郁寧猶自沒有緩過神,過了好一會兒,才神色複雜道:「賀烺知道時應該也嚇到了吧......」
  現在看來,賀烺回京之後的一切異常似乎都有了解釋。
  當他知道自己愛慕多年的女子其實是個男人,遭受的打擊應該比自己還要大吧?
  郁寧忍不住為他掬了一把辛酸淚,可想起賀烺對溫慶公主書信的珍惜模樣,郁寧又覺得不對勁。
  「陛下,賀烺他該不會還對溫慶,不,秦蘊有情吧?」
  「誰知道呢。」秦睢顯得並不在意:「他們的事,由得他們去,左右打擾不到咱們。」
  「不過。」秦睢低低笑了一聲,「朕若沒看錯的話,秦蘊對賀烺其實也十分上心,想來也並非全無情意。」
  若是真無情,怎麼可能容忍賀烺糾纏這麼久?
  郁寧看出他的幸災樂禍,不由無奈,又問:「那他為什麼要從小扮作女子啊?」
  「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秦睢眼中閃過一抹譏諷:「朕的父王對秦蘊的母妃很是寵愛,因此招惹了不少人的妒忌和針對。秦蘊的母妃麗妃雖然柔弱,卻並非蠢人,懷孕已成定局,她自然要為自己的孩子打算。」
  「生一個公主,自然比生皇子的風險小。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段,好在終於是瞞過去了。」
  郁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難怪......」
  後宮從來不缺風波,先帝妃嬪又多,自然不可能像自己這般悠閒自在。
  只是秦蘊好歹有親娘護著,秦睢當年又遭受了多少呢......
  單看他所中的毒就可見一斑。
  郁寧一時笑不出來了,心臟像是被人揪著一樣疼,既心疼秦睢的過去,又為他尚未找到的解藥著急。
  「這又是怎麼了?沒吃飽?」
  郁寧尚且不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秦睢自然能從他臉上看出異樣。
  「你才沒吃飽呢。」
  郁寧又難過又覺得好笑,隨即正色道:「陛下的毒......究竟多久了?是何人所下?」
  見他突然問起此事,秦睢一時也有些愕然,他反應過來,倒也沒瞞著:「自朕剛登基那會吧。」
  「毒和咒術都是母后請了方士所下,二者互相壓制,可保朕二十年壽命。」
  郁寧眸光一亮:「什麼方士?現在還能找到他麼?」
  「自是不能了。」秦睢搖頭道:「那方士是前任國師的師弟,後來被逐出師門,不知怎麼,找上了朕的母后。」
  「就沒見過這樣的母親!」郁寧活了十幾年就沒見過給自己親生兒子下毒的親娘,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桌子。
  秦睢隨手接過將要滾下的杯子,好笑道:「你這樣激動,朕都要以為被下毒的是你了。」
  「陛下怎麼都不生氣?」
  郁寧憤憤道:「這樣的人,不堪為太后,不堪為人母!當初就該把她扔在別院裡一輩子。」
  「朕為什麼要生氣?」秦睢唇角笑意微斂,長睫遮住眼中情緒:「我從少年時就沒再將她當作母親,對於一個無關痛癢的陌生人,又何必分給她眼神?」
  「至於她給朕下毒的事,朕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宣靜慈愛重權力地位更甚於生命,那朕就讓她一點點全部失去。」
  郁寧心裡依舊難受:「可你因她所遭受的那些不公、磨難,也不可能就此消失啊。」
  痛苦即使過去了,也依舊會感到痛苦。
  舊傷是只要想起就會感到痛的東西,哪怕報復回去也根本不會消失。
  郁寧不知道秦睢對此的感受如何,可他由衷地替秦睢感到委屈。
  郁寧沒忍住一陣鼻酸,張開手一把抱住秦睢:「抱......」
  秦睢順勢將他抱在懷裡,難得沒有取笑。
  抱住眼前的秦睢,郁寧漂浮著的一顆心才終於落到胸腔裡。
  臉埋在秦睢肩窩緩了一會,郁寧終於才好受些。
  他眼尾依舊泛著紅,眼神卻凶巴巴,趁著懷抱鬆開一些,惡狠狠地吻上秦睢的唇。
  舌尖胡亂在口腔中掃蕩著,郁寧難得有這樣的氣勢,捧著秦睢的臉親了好一會兒,臨分開時還在他下唇咬出了個小口子。
  「嘶。」秦睢舌尖舔了下唇上的傷口,黑著臉拍了下郁寧的屁股:「你屬狗還是數貓?」
  「屬你。」郁寧膽大包天地回了句嘴。
  秦睢眼中多了幾分笑意,「嗯」了一聲,竟也沒反駁,怕郁寧掉下去,又將人往腿上顛了顛。
  「陛下,咱們這幾天出宮一趟吧?」郁寧貓似的在秦睢趴了一會,又抬頭看著他的下巴。
  「想去哪兒?」
  「去霧隱山,老國師的道觀裡。」郁寧道:「那個方士既然是老國師的師弟,老國師那不可能沒有關於他的紀錄。更何況,咱們去那看看,說不定也可以得到解藥的線索。」
  「想去就去吧,霧隱山的風景也還算不錯。」秦睢近來對郁寧的態度堪稱和顏悅色,郁寧甚至還有些不習慣。
  「不過朕到時候可能就不去了,近來入夏,事務繁多。」秦睢想了想又道。
  「你怎麼能不去?」
  郁寧瞪大了眼睛,坐直身體。
  他一開始想的就是跟秦睢一起的,現在他不去怎麼行?
  更何況,郁寧還想請霧隱山的道長替秦睢看點小毛病......
  捕捉到郁寧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秦睢眉心一跳,本能覺得不對,反問他:「敢問皇后,朕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嗎?」
  「那自然還是有一些的......」郁寧小聲嘟囔著,眼神躲閃。
  「什麼理由?躲躲閃閃做什麼?看著朕的眼睛說。」秦睢眸光不善,捧著懷中人的臉,低頭看著他。
  郁寧下意識想閉眼,可此時已經晚了,嘴巴再次不受控制,一股腦將他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其實就是之前您不舉的事,我想請道長看看是否有醫治的可能。」
  秦睢:「......」
  秦睢幾乎要被他氣笑,反問他:「為什麼是道長?」
  為什麼是道長?這也好解釋。
  宮裡的御醫看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成效,自然是頑疾,道長們是國師的徒弟,頗有神異之處,說不定就能醫治秦睢的病呢?
  不過這些郁寧是絕不會說出口的,他死命捂著嘴,搖搖頭什麼也不肯再說。
  秦睢也沒指望從他嘴裡得到什麼正經答案,摟著腰直接將人提到床上。
  郁寧被摔了個七葷八素,還沒反應過來要做什麼,就聽見秦睢冷笑道:「皇后不必急著替朕看病,有沒有病,試試不就知道了?」
  郁寧:「......」
  郁寧:「???」
  可現在還是白天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更,閉關造車,記得蹲下章作話_(:」∠)感謝在2020-12-2205:00:08~2020-12-2300:23: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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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初次
  直到秦睢的吻落下,郁寧都以為他是說著玩的。
  然而秦睢很快就『身體力行』地告訴他,自己沒有在開玩笑。
  熾烈的吻從唇角挪到脖頸,滾燙的呼吸噴吐在頸側,感受到身下人的戰慄,秦睢低低笑了一聲,往下咬了口郁寧的鎖骨。
  「怎麼,怕了?」
  「誰、誰怕了?」郁寧虛張聲勢地反駁,隨即主動解了羅帷,回身學著秦睢的模樣主動往他喉結上咬了一口。
  秦睢悶哼一聲,烏黑瞳眸不禁帶了幾分濃重的欲。
  繡著金紋的黑色的輕紗落下,似有若無地遮擋住床內兩人的身形。
  「很疼嗎?」郁寧還以為是自己咬的太重,湊過頭去又在秦睢帶著齒痕的喉結上舔了舔。
  「夠了。」秦睢忍無可忍,按著郁寧的手腕,翻過身伏在郁寧身上。
  那雙凌厲的鳳眸此刻似乎多了幾分肆虐,郁寧還沒明白他怎麼忽然就生氣了,剛張口要問,秦睢的吻就鋪天蓋地侵壓過來。
  ......
  事實證明,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秦睢像是要為自己正名,從下午開始,一直到深夜才堪堪放過郁寧。
  期間宮人沒一個敢來打擾的,文廷倒是晚膳時來過,聽見動靜在門口就停下了。
  默了一瞬,他轉頭吩咐宮人去準備熱水。
  半夜時秦睢才叫了水,抱起郁寧簡單洗了洗,見他精神好一些,又帶他去側殿的溫泉好好泡一泡。
  郁寧渾身上下儘是痕跡,連說話都懶得說,抬了抬手,秦睢就自知理虧地將他抱到了偏殿。
  宮人們看見陛下抱著人過來,烏壓壓跪倒一片,秦睢腳步頓了頓,冷聲吩咐道:「去做些軟爛的粥端到寢殿。」
  「是。」
  熱氣騰騰的溫泉暫時讓郁寧褪去幾分疲倦,他懶洋洋地泡在水裡打瞌睡,像是困極,眼睛都睜不開了。
  最後泡完了還是秦睢將人抱回去的。
  郁寧剛躺下就忍不住睡覺,秦睢接過宮人手裡的粥,好脾氣地叫他:「寧寧,起來吃點東西。」
  郁寧被他扶起來,像是四肢都動不了了,閉著眼張開嘴,等著秦睢投喂。
  緊接著,那來送粥的宮人就看見他們從來冷淡無常的陛下坐在床畔喂皇后吃東西,動作神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
  然而更驚掉他眼球的還在後邊,皇后似乎胃口不好,只吃了半碗就不吃了,而他們的陛下,居然也不嫌棄,將他吃剩的半碗粥吃了個乾淨!
  許是內心受到的驚嚇太大,宮人也沒注意自己端來的兩碗粥都被秦睢吃了個乾淨,端著空碗恍恍惚惚走出去,差點撞上人。
  郁寧毫不知道自己在宮人眼中做了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他只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腰上,腿上都疼得厲害。
  當然最疼的還是屁股。
  疼痛之中他感覺似乎有人給自己上了藥,然而此時已經睜不開眼了,想來應該是秦睢,郁寧也就沒想那麼多。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郁寧再次醒來時秦睢已經不在了,他抬了抬胳膊覺得好受一點,才起身穿衣服。
  應該是藥膏的作用,郁寧再看時身上的痕跡已經消除大半,除了腰上的掌印和腿上的紅痕還有些明顯之外,其他都已經看不見了。
  郁寧沒忍住伸手摸了把屁股,感覺不是很疼了,但依舊不大舒服。
  想起秦睢昨晚折騰的力度,郁寧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太可怕了。
  剛穿好衣服起身,屏風外聽見動靜的小林子就過來了,他滿臉喜意,看見郁寧就跪下道喜:「恭喜殿下承蒙龍恩。」
  郁寧:「......」
  雖然是祝福的話,聽著怎麼就這麼不對勁呢?
  不會勤政殿和甘泉宮裡的都知道了吧......
  一想到這裡,郁寧就恨不得還鑽進被窩裡不出來。
  可是事情終究還是要面對的,郁寧硬著頭皮揮揮手:「此事不必大肆傳揚,咳咳,就、就當跟平常一樣就好了。」
  小林子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可這不是喜事......」
  「好了。」郁寧臊得不行,連忙打斷他沒說完的話,只吩咐道:「你去讓廚房做點吃的來,最好是肉。」
  他都好幾頓沒吃了,早就飢腸轆轆,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是。」小林子連忙轉身去準備,像是想起什麼,又連忙回身對郁寧道:「殿下,陛下吩咐了,不讓您吃太油膩的食物,奴才去讓人給您熬些粥,再做幾道清淡小菜吧。」
  郁寧聞言一愣,一股怨氣騰地冒出來。
  把我折騰成這樣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飯都不給我吃了?
  男人,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我就要吃肉。」郁寧氣的夠嗆,冷著臉寒聲道:「你是我的人還是他的?」
  「是是,自然是您的。」小林子聞言連忙點頭答應,心裡卻是不由得佩服陛下的神機妙算。
  他是怎麼知道殿下一聽到這些就要發脾氣的?
  得了秦睢的提前囑咐,小林子陽奉陰違地端來了清粥小菜,當著郁寧的面放下粥就走了。
  郁寧氣的要命,叫小林子他不回頭,想追上去又因為屁股疼的走不動路,最後只好坐下來喝那些粥。
  好在御廚的水準還是十分不錯的,做的雞絲瘦肉粥鮮嫩爽口,郁寧倒也吃飽了。
  郁寧前腳剛吃完,後腳秦睢就回來了。
  「吃飽了?」半天不見,秦睢仍是那副俊美模樣,只是脖頸上一處鮮紅的撓痕看著格外扎眼。
  郁寧想起秦睢今天頂著這傷上朝,又晃悠了一上午,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時倒也沒來得及計較秦睢不讓他吃肉的事。
  「既然皇后吃飽了,那就上菜吧。」秦睢在他身旁坐下來,慢悠悠品著手中的茶。
  郁寧:「?」
  不等他確定秦睢話中的意思,就看見端著一盤盤美食佳餚的宮人們魚貫而入,放在兩人身前的桌子上。
  郁寧:「......」
  「要不要再吃點?」秦睢夾了片肉,在郁寧眼前晃了晃。
  「不吃了,氣也氣飽了!」
  郁寧蹭地站起來,打算躺回床上留給秦睢一個孤傲的背影,然而他站起的速度太快,牽動傷口,疼的郁寧雙腿一軟,差點跪在秦睢面前。
  「皇后倒也不必行此大禮。」秦睢幸而眼疾手快,笑著扶了他一把。
  「......」郁寧氣的甩開他的手,一瘸一拐氣呼呼地回了床上。
  呵!男人!
  .
  因著郁寧這兩天身體不太方便,兩人推遲了去霧隱山的日子。
  秦睢前幾天真沒空陪他,這兩天倒是閒下來了,順勢陪郁寧走這一遭。
  因著上次被刺殺的事件,這次守衛加強許多,一大堆人轟轟蕩蕩來到霧隱山腳駐紮,驚飛了不少飛鳥。
  上山自然不用這麼多人,賀烺帶著十五個混在守衛中的自己人貼身保護秦睢,一行人輕裝簡從,就這麼上了山。
  霧隱山名號聽著高深,山卻並不高,郁寧這些日子沒少鍛煉,體力倒也跟得上。
  山道走到一半時秦睢腳步一停,餘光瞥了眼郁寧額角的汗,淡淡道:「停下來休息會兒。」
  「陛下,現在快正午了,現在若是停下來,一會兒到山頂時太陽會更大。」一旁的賀烺不禁勸道。
  現在已然入夏,天氣也漸漸炎熱起來,大中午的溫度已然很高了,賀烺也是擔憂主子的身體,才會反對。
  「是啊,咱們還是快走吧。」郁寧也贊同地點點頭。
  他最畏熱,現如今四周有山間風吹著還好,一會兒可就不一定了。
  秦睢默了默,抬眸看他一眼:「那你上來。」
  「什麼?」郁寧沒反應過來。
  秦睢彎了彎腰。
  「陛下千金之軀,要不還是卑職來吧。」賀烺猶豫著上前,還給呆站著的郁寧使了不少眼色。
  秦睢可是皇帝,哪有皇帝紆尊降貴背人的。
  一旁受了賀烺眼色的郁寧回神,連忙上前,附在秦睢耳邊小聲道:「你怎麼要背我?我可以走的。別背了,你沒看賀烺要把我生吃了。」
  「多事。」秦睢聞言神情不耐地瞥了眼賀烺。
  賀腐:「......」
  牽住郁寧的手,秦睢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兩人速度還是很快的,只費了半個時辰就上了山頂。
  山頂面積看著還是挺大的,四周掩映著松竹,郁寧正要往前,手被秦睢用力拉了一下。
  「等等。」
  郁寧還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就見賀烺先一步地走進了林子裡,不同於平常走路,他的身法看著詭異至極,腳步也很快,一會兒就沒影了。
  郁寧此刻已然明白了眼前這片山林不簡單。
  兩人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賀烺才回來,面色看著不是很好。
  他走到秦睢身前,搖了搖頭:「陣法似是被人改動過,已經跟咱們那次來截然不同了。」
  秦睢「嗯」了一聲,道:「不急,等著吧,一會兒自然有人來接我們。」
  然而轉機比他想像中來的更快,幾乎是秦睢話音剛落,林中就傳來一道清越男聲。
  「不知貴客來訪,所為何事?」
  「為一樁幾年前的舊事。」秦睢淡淡答。
  林中人沉默一瞬,道:「若是來問幾年前的舊事,那便請回吧,我們這裡沒有客人要找的東西。」
  秦睢沉默一瞬,正要說話,一旁的郁寧先急了:「誰說沒有?」
  「我們此次來是找道長求姻緣,敢問廟裡是沒有道長,還是道長連姻緣也不會算?」
  秦睢:「......」
  林中人:「......」
  「那便進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寧寧爬山都不累,跟你do累,狗子我覺得你需要反省一下(。)
  遲來的平安夜快樂!
  省略號部分寫了三千字,不收費,算送給大家的_(:」∠)可以順便求一下預收嘛QAQ教程見專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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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山上
  這次再進去那林子裡,已經不似賀烺剛剛進去時那麼難了。
  郁寧懵懵懂懂地感覺到那應該是陣法,可能將普通的森林變成困住人的陣法,還真是神奇啊。
  「站住,只許兩人進來。」
  護在郁寧兩人身周的賀烺剛要跟進去,林中人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賀腐腳步一僵:「......」
  「陛下,您和皇后娘娘兩個人去,萬一他們要對您不利......」
  真不能進去倒也沒什麼,可賀烺不能放任主子陷入危險之中,那要他這個暗衛還有什麼用?
  即使不能全都進去,起碼自己也要跟上的。
  「你們就在外面,山下又有軍隊,擔心什麼?」
  秦睢卻並不在意,最後勉強接受了賀烺遞過來的信號煙花,塞進郁寧懷裡,才帶著人進入林子裡。
  兩人走了幾步,身影便消失了,賀烺試著按他們的路線又進去了一次,最後卻只是狼狽地出來。
  約莫走了一炷香時間,郁寧方才看見眼前的道觀。
  說是道觀,更像是隱居之人的清修之地,房子兩旁開闢了兩塊菜地,種著時鮮的蔬菜,看著極富生活氣息。
  郁寧不禁微微一愣,目光中帶了幾分古怪。
  這......便是大夏國師的居住之所?
  未免有些太過清簡了。
  「兩位施主請隨修竹來。」正當此時,一身穿深色道袍約莫十二三歲的小道童出來,朝兩人行了一禮。
  「多謝小師父了。」郁寧也向他回了一禮,與秦睢一起跟著他走進道觀裡。
  這道觀雖然外面看著破舊,裡邊卻很乾淨,院裡還有個年紀差不多的小道童在打掃,三清祖師的塑像在正殿裡端坐,身上被打掃的很乾淨。
  郁寧抬頭看了眼,不知為什麼,卻總感覺中間塑像的腦袋有點歪,他只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也沒多想。
  祖師像前跪坐著一身穿紫色道袍的瘦削男子,胳膊上搭著拂塵,黑髮束成一個道士髻。
  郁寧兩人被他引進正殿,秦睢不愛與生人說話,郁寧再一次承擔了溝通的任務,主動道:「見過這位道長,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那道士此時方才起身,轉過身看向兩人。
  他面色蒼白,五官倒是生的俊秀年輕,只是眉眼間透著冷淡端肅,看著不好接近。
  「貧道紫英,是這道觀的主人。」
  他聲音比剛才竹林外聽著更冷,隱隱透著排斥。
  可畢竟是己方有求於人,郁寧也不在意,只試探道:「想必紫英道長已經知道我二人的身份和來意了吧?」
  紫英道長眸中透著譏誚:「施主不是要求姻緣麼?」
  「是也不是。」
  郁寧一點也沒有被擠兌的難堪,笑道:「一求姻緣,二為求平安。道長仙風道骨,天縱奇才,想必一定能解決我們這小小的問題。」
  紫英鮮少與外人接觸,之前跟師父一起時接觸的達官貴人也皆是自矜身份的,若是得了冷臉,多半就要拂袖而去,哪見過郁寧這種的?
  「既是求姻緣,還請二位施主抽個簽,貧道自會為二位演算。」
  郁寧從他拿來的簽桶抽了一根,眼看著身旁的秦睢沒動,連忙小聲提醒:「您也抽一根呀,測姻緣呢。」
  「都成婚了,搞這些有什麼意思?」
  秦睢瞥了眼郁寧,勉強道:「你替朕抽吧。」
  郁寧「哦」了一聲,興致勃勃地伸手替秦睢也抽了一根,將兩人的簽遞給紫英道長。
  紫英道長接過來,看了眼手中的木簽,眼中多了幾分驚詫。他不可置信地將手中的簽翻來覆去地看了兩眼,看向郁寧的目光多了幾分異樣。
  「怎麼了?」郁寧心中一跳,下意識抓緊了秦睢的手,本能覺得不妙。
  難道他們的卦像是大凶?
  「沒什麼。」紫英道長按下眼中的情緒,只道:「二位施主的卦象十分契合,佳偶天成,天賜良緣。」
  「那你怎麼露出這麼個表情......」
  郁寧忍不住嘟噥了一句,隨即又開心起來,看向身旁秦睢的目光帶著笑意:「道長的卦象可真準,我也這麼覺得。」
  「怕什麼?若是凶卦,朕便將這道觀砸了。」秦睢垂眼看著他,神色淡淡道。
  紫英道長:「......」
  隱隱覺得自己有些多餘的紫英道長忍不住咳了一聲,道:「施主若是沒有別的事,還請自行離去吧。」
  「等等!」郁寧連忙叫住他,「道長還沒回答我們第二個問題呢。」
  紫英道長腳步一頓:「施主若是要問解藥的事,還是趁早回去吧。貧道的師父早已經將解藥方子交給你們,更多的消息貧道也不知道。」
  「道長誤會了,我們並非詢問解藥之事,而是向您請教一個人的蹤跡。」
  早在松林外時郁寧便聽出他話中之意,自然不會再向他詢問解藥之事自討沒趣。
  更何況他也相信老國師不會藏私,紫英道長甚至未必有他們知道的多。
  紫英道長皺眉:「誰?」
  「據我所知,老國師似乎有一位師弟,不知紫英道長是否知道他的一些消息?」
  郁寧說這話時始終盯著紫英道長的表情,見他面色不善,心中也就有了底。
  「兩位施主打聽他做什麼?」紫英道長冷聲問道。
  「想必紫英道長也知道我夫君的毒是因何而來,追本溯源,我們自然想找到他問個清楚。」郁寧沒打算對她多有隱瞞,因為沒必要。
  「那貧道勸施主還是放棄。」
  紫英道長道:「我那位虛隱師叔雖然心術不正,但天資並不在我師父霧隱之下,他潛修多年,蹤跡難尋,我和師弟也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那你可知他長什麼模樣?有什麼特徵嗎?或者你們的師祖可有留下什麼預示?」郁寧咬了咬唇,忍不住追問,顯然依舊不死心。
  紫英道長如今也算對郁寧的性子也算有所瞭解,聞言只道:「自然是見過的。若真說虛隱師叔身上有什麼殊異之處,那應該就是他那雙與常人有別的灰色眼眸。」
  「灰色?」
  「不錯。」紫英道長點點頭道:「天生的灰色眼珠,難以遮掩。」
  得知這一重要情報,郁寧回頭欣喜地望了秦睢一眼,得寸進尺道:「那道長可以讓我去霧隱國師留下的古籍嗎?我想從中看看有沒有解藥的記載。」
  「當然不......」紫英道長皺眉正要拒絕,想到剛剛看到的卦象,抿了抿嘴,勉強道:「只許在藏書閣看,不能帶走,只開放三天。」
  「多謝。」郁寧眸光一亮,拉著秦睢就要朝道童指著的方向去。
  「你先去吧。」秦睢卻沒跟著郁寧一起,只道:「我出去支會賀烺一聲,順便讓他回去傳旨。」
  郁寧一愣,隨即點點頭表示理解:「好吧,那我先去,你好了就來找我。」
  他跟秦睢本來的計劃是最遲當天夜裡便回的,現在計劃有變,他們要在這裡呆三天,一切就得重新打算了。
  紫英道長吩咐道童帶著秦睢出去,自己則帶著郁寧去了藏書閣。
  「多謝道長。」郁寧望著眼前的藏書閣,再次對紫英道長表達感謝。
  他能看出眼前人並不喜歡他們,可即使是如此,他也沒有拒絕他們的請求。
  「施主自行翻閱即可,貧道還有事,就先離開了。」紫英道長來過這裡許多次,書也看了七七八八,自然沒什麼興致陪著郁寧在這呆著。
  紫英人一走,郁寧才認真打量眼前的屋子。
  傢俱應該經常擦拭,因此並沒有灰塵,中間靠窗位置有一面書桌,兩排厚厚的書架分立兩側,郁寧數了數大概有八層,藏書雖沒有宮裡的豐富,卻也不少了。
  郁寧自詡看過的書不算少,搬過梯.子到左邊的書架旁,準備將自己看過的書排除,然後把沒看過的都拿下來。
  然而等他看清眼前的一排書名,不由感到頭大。
  為什麼這些書,他聽都沒聽過啊!
  忍不住歎了口氣,郁寧索性靠坐在□□上,抽出最近的一本書一頁頁讀起來。
  他自小就在郁淮安書房裡長大的,讀過的書並不算少,速度也很快,花了將近一個時辰,就將一格子裡的三本書都讀完了。
  郁寧伸手去夠旁邊格子的書,忽地聽見一聲門響,眼神不由朝門口看去。
  「你來啦,快幫我挪挪梯.子。」見是秦睢,郁寧渾身鬆懈下來,毫不客氣地吩咐他。
  秦睢進門便看見郁寧這幅模樣,又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眼中不由閃過微微怒氣。
  可他到底沒當即發作,也忘了關門,壓抑著走到梯.子下扶好,等郁寧夠到那兩本書,才冷冷道:「快下來。」
  「怎麼了?」郁寧一頭霧水,但還是聽話地下了梯.子。
  眼看著還有兩三個梯.階就到地面,郁寧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笑著對秦睢道:「接住我!」
  話音剛落,他人就從□□上跳下來了,秦睢反應迅速地鬆開□□去接跳下來的人,好在他眼疾手快,終是及時將人抱進懷裡。
  他輕輕將人放在地上,卻沒鬆開攬著郁寧的腰,看著懷中偷笑的郁寧,秦睢表情難看的厲害。
  「郁寧。」秦睢聲音微寒地叫了聲他的名字,不等郁寧回應,隱含怒氣的大手便往郁寧屁股上重重打了兩巴掌。
  郁寧痛得叫了一聲,見秦睢的手還在自己屁股上不放,又羞又氣:「你幹嘛打我啊!」
  「打你不聽話。」
  秦睢冷聲道:「那麼高的□□,你不會下來挪一挪再去拿書嗎?我要是不過來,你是不是還打算坐上邊讀?」
  郁寧聞言心虛地移開眼,頓時不吭聲了。
  「看樣子,這是已經在上邊讀過了啊。」秦睢冷笑一聲,「啪啪」又毫不客氣地往郁寧屁股上打了兩巴掌。
  「別打了!我疼!」郁寧連忙拉住秦睢的手,委屈巴巴地叫著疼。
  他這樣還不是想早點找到有用信息嘛。
  都怪秦睢,自己的屁股現在一定又紅又腫,太丟人了!
  「疼才長記性。」秦睢冷笑一聲,見郁寧低著頭不說話,不由低頭看了他一眼。
  長睫微濕,眼睛似乎也有點紅。
  秦睢不知道是自己關心則亂還是真的下手重了,一邊替郁寧揉著傷處,語氣也不由放緩,「以後再不許這樣。」
  「知道了。」郁寧倒也沒多想,所謂的眼睛紅純屬疼痛帶來的生理反應,然而此刻秦睢正在他傷處緩緩揉弄的大手卻不禁讓他感到臉紅,低聲道:「你別、別揉了......這還在書房呢......」
  「意思是回去就可以了?」秦睢鬆了手,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不可以。」郁寧凶巴巴地拒絕道。
  他的屁股才剛好沒幾天,現在又遭了這樣的罪,得多養養。
  頗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秦睢倒也沒提出什麼反對意見,雖然那天的歡愉確實讓他食髓知味,不過一切還是看郁寧的想法。
  「等、等回去再說。」郁寧看他一副失落的表情,不禁又有些不忍心,摸摸鼻子咬牙許下承諾,又踮起腳在秦睢唇上親了一口。
  秦睢不禁唇角微勾,正要親回去,忽地聽見門口傳來一道隱含怒氣的聲音。
  「你們當這是什麼地方?」
  兩人回頭,就看見紫英道長那張氣的比他衣服還紫的俊臉。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感謝在2020-12-2423:58:21~2020-12-2623:59: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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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線索
  察覺到門口紫英道長不善的目光,郁寧連忙鬆開手,然而秦睢卻是摟緊了他的腰,絲毫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沒人告訴過道長,打擾小夫妻親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麼?」
  秦睢眉峰微挑,目光微冷。
  紫英道長面色冷漠:「那就要問問兩位施主為何在我這修道之人的清修之所做這些事了。」
  「好了,快把我放開。」郁寧小聲催促著秦睢,在他身旁站定。
  到底是他們理虧,郁寧連忙向紫英道長道歉,硬著頭皮道:「道長誤會了,我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下來,他扶了我一把而已。」
  不管他們信不信,反正郁寧是信了。
  紫英道長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
  他原本只打算看一眼情況就走,現下也跟著幫他們一起找書,順便監督兩人不要在這藏書閣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三人一連找了兩天,郁寧甚至看了一些講陣法的書,跟著紫英道長學了點簡單的陣法,可惜對於那位虛隱道長,依舊沒什麼線索。
  到了第三天早上,郁寧不禁有些著急起來,在找了一上午也沒有頭緒之後,他打算去虛隱國師的房間碰碰運氣。
  然而人剛走到門口,身後紫英道長就如同鬼魅一般飄過來:「施主這是要做什麼?貧道勸您還是不要瞎走動為好。」
  「這是哪裡啊?我就是瞎走走。」郁寧撓撓頭,故作不知。
  「既如此,施主還是回去吧。」紫英道長看破不說破,倒也沒有揭穿。
  郁寧衝他笑了一下,隨即趕緊回了藏書閣。藏書閣裡此時只有秦睢還在翻書,聽見動靜也沒抬頭,只問他:「怎麼樣?」
  「被堵回來了。」郁寧垂頭喪氣,看著身前低著頭的秦睢,旋即雙眸一亮。
  「陛下......」郁寧黏糊糊地蹭過去,將腦袋靠在秦睢肩上。
  「怎麼了?」秦睢捏了捏他的臉,視線又落回手裡的書上。
  「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郁寧嘿嘿笑了兩聲,隨即湊到秦睢耳側,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
  「......讓朕一個皇帝去做這些,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秦睢面色難看,手裡的書幾乎要被他捏爛。
  「便宜行事嘛,又沒人知道。」郁寧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見秦睢依舊毫無波瀾,又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沒用。」秦睢依舊沉著張臉。
  郁寧咬了咬牙,湊過去在秦睢耳邊說了句話。
  秦睢表情這才有所波動,眉峰微挑,道:「兩日一次。」
  郁寧:「......」
  「您砍價砍的未免有點太厲害了吧?」
  郁寧氣的不行,鬆口道:「一月兩次。」
  他本來說的是只有一次的。
  「兩日一次。」秦睢表情紋絲不動。
  「兩週一次。」郁寧努力討價還價。
  「兩日一次。」
  「......一周兩次,不能再多了。」郁寧欲哭無淚地退到最後的底線,湊在秦睢耳邊小聲賣可憐。
  「行吧。」秦睢十分勉強地答應了郁寧的要求,唇角卻勾起一抹弧度。
  見他答應,郁寧才鬆了口氣,絲毫沒有意識到完全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他為了給秦睢找解藥,求秦睢去引來紫英道長,結果他還要去答應那些羞恥的條件求著秦睢答應。
  只怕郁寧反應過來之後,還要生好一陣子氣。
  「那現在就開始吧。」郁寧出門看了眼門外,發現兩個道童已經出門了,連忙催著秦睢開始。
  他來這了兩天,兩個小道童每天都是這時候出去的,現下人不在院子,應該已經出去了。
  秦睢勉強點點頭,站起身,抽出了腰上佩的短劍,敷衍地砍上了一旁的桌子。
  「不好了不好了!紫英道長救命啊!」
  郁寧渾身是戲,臉上帶著慌亂,看見前方大步走來的紫英,連忙捉住他的袖子:「道長救命!陛下他、他毒發了!」
  「他如今怎麼樣?」紫英道長神色一緊,不過他擔憂的不是秦睢的身體,而是那些書。
  這毒發作的症狀他是知道的,萬一秦睢發起瘋把藏書閣的書都毀了怎麼辦?
  果然不出紫英道長所料,他們進去時,秦睢已經在劈那張書桌了。
  紫英道長看了眼周圍,見書沒事,不由鬆了口氣,他快步去阻止秦睢,同時吩咐郁寧:「你去將地毯上的書都收起來。快!」
  「哦哦,好。」郁寧裝模作樣地蹲下撿書,趁著倆人纏鬥的功夫,一步步往門口退去,臨出門時,他看了眼屋內的情景。
  這位紫英道長的功夫倒是十分不錯,手握拂塵,竟也能與手拿短劍的秦睢打個不相上下。
  只是他到底顧忌著那些書,勢弱被秦睢壓了一頭。
  時間緊迫,郁寧藉著秦睢引開紫英之後,便很快跑去了霧隱道長的房間。
  不同於第一次來,這次再看門上已然加了鎖,幸而郁寧隨身帶著削鐵如泥的匕首,乾脆利落地將鎖砍斷,推門進去。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想後果了,能找到些線索,便是讓郁寧在這道觀裡當一年道士也是願意的。
  郁寧推門進去,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奔著畫符的桌子去了。
  這屋裡的陳設似乎被人有意保持,像是昨天還有人居住過一般。
  翻了半天符紙,郁寧也沒看出什麼異常來,四處摸了摸,又往可能藏匿東西的地方找了找,依舊一無所獲。
  郁寧有心再細細尋找,可時間不等人,他聽著打鬥聲在院子裡響起,就知道紫英道長多半已經知道他們的目的了。
  在哪兒呢......總不可能在牆上吧。
  郁寧心中不免焦急,想起之前秦睢宮裡的機關,索性也順著牆摸索起來,結果還真被他找到一個凸起之處。
  那東西跟皇宮裡的構造一模一樣,只不過更隱蔽一些,在床後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郁寧一按,牆根處的某塊地磚向下沉,一個空格子暴露在視線之中。
  格子裡裝著一本書,一個冊子,還有一朵新鮮的花。
  郁寧眸光一亮,連忙蹲下來兩書和花都裝進懷裡。
  這格子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打開了,那書上都蒙了一層塵土,花像是剛摘下來一樣新鮮,十分神奇。
  郁寧本能覺得這花十分重要,因此也放得格外小心。
  他剛將東西裝好,門就砰的一聲被撞開了,郁寧連忙觸碰機關將格子關閉,若無其事的整理好衣服,這才轉身看向門口。
  「施主此舉,未免太過無禮。」紫英冷著張臉進來,先是確定房間內並沒有什麼損壞,才道:「此乃家師仙逝之處,恕貧道不能接受,請您速速離開道觀,這裡不歡迎無理之人。」
  這話已經說的十分不客氣了,不過郁寧也能理解,畢竟他們無禮在先。
  「實在對不住道長,不過我美弄壞這屋裡的東西,你可以查一下。」
  郁寧連連道歉,看了眼他身後的秦睢,就要繞過人出去,不想紫英道長卻是沉著臉道:「將你懷中的東西拿出來。」
  郁寧腳步一頓,故作茫然:「道長誤會了,我沒找到我要的東西,也沒有拿這屋裡的物品,不信您可以數一數,看有沒有少什麼。」
  他這樣確定地否認,紫英不禁皺了皺眉,只道:「貧道的推演不會有錯,施主還是快點拿出來。」
  「磨磨唧唧做什麼,便是拿了又怎樣?」秦睢皺眉看了半天,終是不顧郁寧的眼神示意,上前欲帶郁寧走。
  紫英道長分毫不讓:「那施主怕是不能走出這道觀了。」
  怕兩人這次真打起來,郁寧連忙攔下秦睢,咬了咬牙,將懷裡的書冊都拿出來。
  「沒有了,就這些。」他故意隱去那朵花的事。
  若這真是他要找的東西,想必紫英道長應該也會讓他帶走。
  紫英剛接過來,書裡就掉出一封信,他打開信看了看,神色不由一愣。
  「裡邊都寫了什麼?是不是解藥的線索。」郁寧好奇地湊過去,卻又被秦睢拉回來站好。
  「是師父的臨終囑托。」
  紫英面色複雜,將第一張信紙遞給郁寧。
  郁寧看完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霧隱國師早算出會有今日,已經提前將一味解藥和一些解藥的位置寫了出來,信中還包括虛隱師叔的一些線索。
  第二頁想來是對紫英道長的一些囑托,郁寧也沒問他要過來看。
  郁寧聽見解藥二字心中一喜,連忙將懷裡的花拿出來,問他:「這便是那味解藥嗎?」
  看他從懷裡又掏出朵花來,紫英不禁皺眉:「施主不是順已經沒有了?」
  秦睢眼中卻閃過一絲瞭然的笑意。
  郁寧摸了摸鼻子只當沒聽見,只說:「道長看看這是什麼花。」
  紫英道長接過花看了看。
  但見花梗青翠,花朵嬌小,花瓣嬌嫩鮮艷,像是剛摘下來的一樣。
  「此花名為朝顏,白日盛放,夜晚枯萎,即使被摘下來也能保持十年不腐。」
  「朝顏......那不就是缺失的幾味解藥之一?」
  郁寧目光下意識望向秦睢,見他點頭,心中愈發歡喜激動,忍不住上前一把將他抱住。
  紫英:「......」
  「施主還請注意場合。」
  郁寧訕訕鬆了手,接過紫英道長手中的冊子和書。
  郁寧好奇翻了兩下,發現居然講的是陣法。
  「這是......」
  「此書是一些陣法的入門,師父說與你有緣,將此物送予你。」紫英道長並不怎麼情願,不過還是將之都告訴了郁寧。
  「多謝道長。」
  郁寧向他道謝,卻又聽紫英道:「過陣子貧道會親自下山去尋師叔,將他的事情解決了,二位施主只需專心尋找解藥便可。」
  郁寧一愣,隨即便是一喜,不過想來應該是霧隱國師信中的吩咐,便也沒有想太多。,只點頭道:「那就麻煩道長了。」
  .
  當天下午兩人就從霧隱山回來了,走到皇宮時已經是傍晚。
  秦睢去處理一些緊急奏折,郁寧則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
  山上多有不便,他們自是也不好提太多要求,郁寧只簡單擦洗過,現如今泡進湯池裡,整個人才算放鬆下來。
  濃白的霧氣漫過四周的視線,郁寧白皙的臉被蒸騰出緋色,他閉著眼泡澡,口中還輕輕哼著南地的小調。
  「你倒是享受,誰許你到朕的湯池來的?」
  大約泡了小半個時辰,郁寧聽見身後傳來秦睢的聲音。
  「臣妾與陛下夫妻一體,當然我的就是您的,您的......自然也是我的。」
  郁寧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掠過一抹狡黠。
  秦睢沒說話,唇角卻顯出一抹弧度,像是默認了郁寧的話。
  他解了衣袍下水,靠在郁寧身旁,跟著閉上眼。
  郁寧忍不住看了眼秦睢細小的水珠自他精壯的身體上輕輕劃過一抹痕跡,十分惹眼。
  再看看自己白斬雞一般的身材,郁寧不由有些酸溜溜。
  明明他每天也有練武來著,怎麼就沒鍛煉的如秦睢一般呢?
  「陛下平常是不是經常瞞著我偷偷鍛煉身體?」郁寧忍不住問。
  秦睢睜開眼,狹長清冷的鳳眸中似也籠罩了一層霧氣,他轉頭看向郁寧,眼中多了幾分笑意:「你覺得朕身材很好?」
  「倒、倒也沒有。」郁寧嘴硬著不肯承認,「也就還行吧。」
  秦睢瞥了眼郁寧的身體,饒有深意道:「那自然還是寧寧的比較好。」
  「真的?」
  郁寧聞言心中驚喜,捏了捏自己手臂上提不起的二兩肉,又回到現實,只以為秦睢是在開自己玩笑,忍不住小聲嘟噥:「哪裡好了......一點也不夠有男子氣概。」
  「這樣也不錯。」秦睢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道:「起碼抱著朕的時候,手還挺有勁兒的。」
  郁寧:「......」
  敏感地察覺到事情似乎不太妙,郁寧開始裝聾作啞,只沒聽見,有一搭沒一搭地撩動著水花。
  秦睢卻不打算放過他,側過身上下打量著郁寧,「朕其實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郁寧緊閉著嘴不說話。
  秦睢扯他的臉:「你怎麼不問問朕是什麼問題。」
  郁寧:「......」
  迫於有些人的淫威,郁寧生無可戀地問:「請問陛下是什麼問題呢?」
  秦睢方才鬆開捏在郁寧臉上的手,唇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朕在想,你每天吃這麼多,肉都長哪去了呢?」
  「......」郁寧心中更覺不妙,摸摸鼻子胡亂答道:「許是都消化了吧。」
  秦睢:「真的嗎?我不信。」
  郁寧:「......」
  「算了,不說這些了,朕倒是想起另一樁事。」秦睢笑盈盈地看著郁寧,一張俊美的臉透著幾分不懷好意。
  見郁寧沒有接話,他也不生氣,只自顧自接話道:「朕依稀記得,有些人似乎還沒有兌現霧隱山上的承諾。想必那人出身清流世家,應該不會不認賬吧?」
  「誰不認賬了?」郁寧心中羞惱,然而話一出口就不禁後悔,嘴硬道:「不就是、就是那樣嗎?誰怕了?」
  他又不是沒做過?
  「那便再好不過了。」秦睢唇角笑意更深,身體向後一靠貼在池壁上,目光懶洋洋地望著郁寧:「煩請寧寧親自來兌現承諾吧。」
  郁寧:「......」
  「來就來。」郁寧猶豫著了一下,湊過去主動吻上秦睢。
  只是這次郁寧的唇貼上來,秦睢卻真沒像往日一樣反客為主,他緊閉著唇,直到郁寧討好似的親了好幾下,才紆尊降貴地啟唇。
  身體相擁的溫度比溫泉水更高,郁寧身體忍不住發抖,眼角滲出了幾滴晶瑩的淚,放任著秦睢肆無忌憚地做一些想做的事。
  ......
  很久很久之後,秦睢一手摟著懷中沒有多餘力氣的郁寧,一手托著他的屁股,輕輕顛了顛他重量,發出一聲低低的笑。
  「原來肉都長到這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沒車(。)
  感謝大家體諒,嗚嗚嗚嗚,今天下午考了一門開卷的,目前還沒真正到考試周(雖然事情也很多orz),我盡量在這兩天多更點,因為到時候準備考試可能就要斷更一段時間......
  等我考完回來粗長更!
  麼麼噠!感謝在2020-12-2623:59:41~2020-12-2823:49: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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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避暑
  第二天起來,依舊是熟悉的腰酸背痛屁股疼。
  郁寧睡醒了,窩在秦睢懷裡發了會呆,忽地踹了他一腳。
  那一腳差點就踹到秦睢命根子上,他悶哼一聲,下意識捉住那只作亂的腳。
  秦睢顯然還沒睡夠,眉心緊鎖摟緊了郁寧抱在懷裡,聲音低沉:「大早上不睡覺你做什麼?謀殺親夫?」
  也難怪他沒睡夠,兩人昨晚結束時已經在深夜,郁寧早就哭累了睡著了,秦睢幫他清洗完身體,上了藥,又一路抱回了寢殿,折騰了半天才睡。
  秦睢今早還要起來去上朝,下朝回來見郁寧還睡的香,他便也跟著躺下來。
  這才沒睡一會兒,就被郁寧踹醒了。
  「我現在才覺得不對。」
  郁寧從秦睢懷裡鑽出來,看他閉上眼又要睡了,氣的咬牙:「為什麼是幫你找藥,到最後我還要答應你這麼多條件?」
  他這麼一說,秦睢也清醒過來,他忍笑故作不知,茫然道:「皇后在說什麼?朕怎麼一個字也沒聽懂?」
  知道他在裝傻,郁寧更氣了,抬起腳又要踹他,小腿卻忽地被握住。
  「那兒不疼了?」
  秦睢問他,一隻手順勢便將懷裡撲騰的人按住。
  他很輕易便將人束縛住,手輕輕握著郁寧的腳腕。手心溫度灼熱,郁寧覺得也似被燙了一下。
  秦睢鬆了手,重新將他摟到懷裡,抬腿壓住他,健碩的腿牢牢箍著人,像是在打架。
  「放開我。」郁寧氣的要命,伸手去搬開秦睢的腿。
  然而長年習武之人的力氣又哪是他能比的,沒撲騰幾下就被秦睢鎮壓了。
  秦睢捉住他一隻手拉向自己身上,郁寧頓時僵住。他低聲笑道:「你若再亂動,朕便不遵守那個約定了。」
  滾熱的溫度隔著衣料傳來,郁寧心中警鈴大作,試圖矇混過關,「什、什麼約定?」
  「沒什麼。」秦睢眉峰微挑,話音一轉:「皇后既已忘了,那便不作數了。朕可以想幾次,就幾......」
  「沒忘!沒忘!」郁寧連忙打斷他,垂頭喪氣道:「沒忘呢......兩日一次不能再多了。」
  秦睢看見郁寧這幅模樣就忍不住笑,忍不住低頭吻了吻他薄薄的眼皮,低聲道:「閉上眼睛。」
  「做什麼?」郁寧還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惹下的債,你不打算解決,朕不得親自來?」秦睢說完,握住人的手掌微微用力按下。
  郁寧一時啞然,慌慌張張閉上眼,抽回手背過身去,低聲催促道:「速戰速決......」
  身後秦睢低低「嗯」了一聲。
  人在清醒時閉上眼,其他感官便會被無限放大,哪怕看不到,郁寧也能感覺到身後秦睢投在自己身上的十分灼熱的目光。
  他身體僵硬,動彈不得。
  熟悉的氣息帶了侵略,無處不在地將郁寧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他緊閉著眼不敢睜開,感覺到腰上被一股力道收緊,忍不住蜷了蜷。
  「寧寧。」秦睢湊過來啄吻他的耳朵,低聲求他:「幫我。」
  郁寧捂著臉沒說話,只任由秦睢攬著腰摟過去,躺進後者熾熱的懷抱裡。
  ......
  過了小半個時辰,秦睢才將人放開,他拿過床邊的手帕將痕跡擦了擦,正要丟掉,卻聽郁寧低聲道:「給我也擦擦。」
  「好。」秦睢低低笑了一聲,故意問他:「不然我帶你去洗一洗?」
  且不說秦睢可能在湯池裡又有什麼企圖,單是被宮人知道他們大白天都在房間裡做什麼,就已經讓郁寧羞慚到無地自容了。
  「不要。」郁寧果斷拒絕。
  .
  天氣漸漸轉熱,郁寧近來窩在甘泉宮愈發不愛出去。
  左右閒著沒事,他就拿起那本從霧隱山的陣法書看起來。
  這書上的陣法不同於軍隊戰鬥時用的訓練方陣,是類似於那天將賀烺困住的陣法。
  其中隱含八卦相合之意,利用周圍的環境佈置於自己有利的地形和景物,一般人難以勘破,倒也十分神奇。
  臨走時紫英道長不情不願地送了郁寧一些入門書籍,郁寧樂滋滋地照單全收。
  他已經看了小半個月了,目前還只是入門。郁寧還試過擺一些陣法,可惜每次都是以失敗告終。
  他也不氣餒,反而愈挫愈勇,更加投入地研究起來。
  又過了半個月,郁寧熱的受不了了,就去勤政殿躲著。
  秦睢那裡最涼快,冰塊放的也最多,冰鑒中凍著的水果也是最新鮮的。
  其實秦睢也沒少了他的,甘泉宮的冰塊向來放的充足。奈何郁寧心疼花銷太大,寧願跟秦睢擠在一起用冰。
  秦睢心中自是樂意他黏著,倒也沒拒絕。
  不過入夏以來,郁寧的胃口小了不少,人也跟著消瘦下來,倒是有了剛入宮時的清瘦模樣。
  秦睢見了直皺眉,為此換了幾個廚子。
  郁寧看的好笑,忍不住問他:「陛下之前嫌我吃的多,現在我少吃了,您怎麼還把御廚給換了。」
  「朕只說你吃的多,卻也沒讓你少吃。」
  秦睢聽出他語氣中的促狹,也沒生氣,只道:「還是以前白白胖胖的好,抱起來也舒服,現在瘦的捏不起二兩肉,人也蔫巴巴的。」
  郁寧:「......」
  「以前也不胖啊......況且現在也沒瘦多少。」
  郁寧低聲嘟噥了一句,捏了捏臉,又拉過秦睢的手在他臉上捏:「你看,依舊是這麼點肉。」
  「不是這裡。」秦睢抽回手,視線不動聲色地往下瞥了一眼。
  郁寧沒注意他的目光,捏胳膊捏腿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瘦的太明顯。
  「到底哪裡啊?」郁寧抬頭茫然地看向秦睢,「陛下給指指?」
  秦睢沉默一瞬,起身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郁寧點點頭,還沒明白秦睢話裡的意思,就見他高大的身體覆過來,將自己抱在懷裡。
  郁寧微微一怔,不知道秦睢這突如其來一個擁抱的含義,卻也很快的回抱住他。
  「怎麼了......唔。」郁寧聲音軟下來,臉輕輕在秦睢肩頭蹭蹭,正欲與他享受這突如其來的溫情時刻,卻感覺屁股上多了一隻手。
  怕郁寧中暑,今年內務府獻上的幾匹綢紗,都被秦睢吩咐人給郁寧做了衣服。
  那綢紗極其輕薄細膩,看著像是絲綢,穿上卻是如同細紗一般的質地,因而當秦睢的手摸上來,郁寧很快就感受到了。
  沒等他意識到那是什麼意思,屁股上那隻手就用力捏了捏他屁股上的肉。
  郁寧:「......」
  「你做什麼!」郁寧惱怒地推開他,卻見秦睢狀似滿臉無辜的攤開手。
  「看,朕就說你瘦太多了。」屁股都沒有以前翹了。
  郁寧:「......」
  .
  到了七月底,天氣酷熱難耐,秦睢便提前半月就罷朝了,帶著郁寧去避暑山莊消暑。
  先帝的後宮被宣太后清理個乾淨,秦睢的後宮又空蕩蕩只有郁寧一個人,不知是為了熱鬧還是別的,秦睢便下旨讓諸位親王帶著家眷也一起去了。
  宣太后再怎麼說也是秦睢的親娘,自是也要去的,只是這樣一來難免撞上榮親王。
  郁寧起初還擔憂地問過,卻見他渾不在乎地笑了一聲。
  「撞上就撞上,你不覺得看他們這對情人反目是很精彩的一出大戲嗎?」
  郁寧一時無言,不過想起這對母子的惡劣關係,也就明白了。
  此事按下不提,避暑山莊郁寧還是第一次來。
  不同於富麗堂皇,莊嚴巍峨的皇宮,這避暑山莊四周依山傍水,茂林翠竹,四處風景氣候極佳,建築修建的精美,十分貼合環境。
  正宮區域自是留給秦睢和郁寧住的,左側的聚賢齋以西,留給了以榮親王為首親王們隨意挑選,右側則留給了太后,還有一些在外面行宮將養的老太妃們。
  這避暑山莊佔地面積極大,哪怕住進去這麼多人,也依舊是綽綽有餘的。
  因而前三天郁寧盯了好久,也沒聽說榮親王碰上宣太后,夢想的扯頭花也遺憾地沒有看到。
  不過郁寧來這裡之後胃口倒是好了不少。
  一是因為這裡天氣溫涼,並不似京城那般酷熱,郁寧胃口自然也就上來了。
  二是因為秦睢此次請了個長洲郡揚州府來的廚子,做的菜十分合郁寧的胃口,讓他每頓都多吃了不少。
  這避暑山莊的景色秀麗,花樣也比宮裡多,郁寧逛了小半個月也才逛了半個莊子不到。
  這日,他聽小林子說池塘裡荷花開的嬌美,便拉著正好有空秦睢一起去看。
  皇家的荷花池塘自然也是氣派的,精心培植的荷花幾乎有一人高,放眼望去,層層綠波下掩映著朵朵紅粉藕荷,幾乎望不到頭。
  郁寧的視線幾乎要被眼前的花海美景淹沒。
  「這邊有小船,要不要去裡邊看看?」秦睢指著池塘邊留下的小船問道。
  郁寧回神,看見小船,興奮地點了點頭。
  待兩人上了船,幾個小太監推著船頭,將兩人往前推了一些。
  船遇到更深一些的水,就自動往裡飄了。
  郁寧只顧著看四周的景色,等回過神時已經看不到岸了,一看船上,只有自己跟秦睢,剛剛那個小太監並沒有上來。
  不是,那這船是怎麼飄這麼遠的?
  眼看著船慢慢在藕花深處停下,郁寧看著側躺在船上閉目養神的秦睢,忽地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所以,他跟秦睢,誰負責把船划回去?
  「陛下......」郁寧試探著叫醒他。
  「嗯。」秦睢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並沒有睜眼。
  郁寧不死心晃了晃他。
  「怎麼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秦睢睜開眼看著他。
  「所以咱們誰把船划回去啊?」郁寧故作為難地歎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細胳膊細腿。
  「這還用說?」
  秦睢笑盈盈地看著郁寧眸光驀地發亮,隨後一字一句緩緩道:「當然是朕的皇后了。」
  郁寧:「......」


第67章 聯姻
  雖然但是,真是毫不意外的回答呢。
  郁寧猶不死心,順勢俯下身,在秦睢臉上親了一口,「這樣呢?」
  「就這?」秦睢懶洋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打發誰呢?」
  郁寧:「......」
  洩憤般往秦睢唇上咬了一口,郁寧破罐子破摔在他身旁躺下,耍賴道:「那今天別回去了,就這麼飄著吧。」
  秦睢輕笑一聲,隨手折下船旁幾支荷花,放在郁寧懷裡,將人摟過來:「想那麼多做什麼?睡會兒。」
  荷花清艷,花瓣碩大,郁寧看見頓時就不氣了,美滋滋接過來,小心地放在身側,往秦睢懷裡鑽了鑽,安心地閉上了眼。
  濃夏日長,一葉孤舟掩藏在碧葉荷花之下,斑駁的光影打在船上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耳邊是鳥蟲啾鳴,鼻間是清淺花香。
  郁寧本想只躺一會兒,然而此時環境與氣氛都太好,最後不知不覺竟真睡過去,再醒來發現他們已經快接近岸邊了。
  郁寧晃了晃神,茫然地坐起身,問一旁正一下下擺著船槳的秦睢:「就要回去了嗎?我睡了多久?」
  「也沒多久。」秦睢漫不經心撥弄了下漣漪,「要下雨了。」
  「那咱們快回去吧。」郁寧看了眼四周,果然看到有低飛的蜻蜓。
  秦睢「嗯」了一聲,欲將手中的船槳遞給他:「要不你來?」
  「好吧。」郁寧本想糊弄過去,轉念一想秦睢不知劃了多久了,不由又有點心疼,正要接過來,秦睢卻手一縮,沒讓他碰。
  「怎麼了?」郁寧一愣。
  「沒什麼。」秦睢划動船槳駛向對岸,側過臉看了郁寧一眼:「還是算了,就當報酬吧。」
  郁寧更不明白了。
  什麼報酬?之前那兩個吻嗎?
  .
  兩人還沒回到住的行宮,路上就下起雨來。
  那雨來的又大又急,雖有遮擋,卻還是沾濕了衣袍。
  好在文廷和小林子都是有眼力見的,大老遠就迎接著,給兩人準備好了乾淨的衣服,等他們換好衣服出來,一碗熱熱的蓮子羹就端過來了。
  「這些都是陛下上心,特地吩咐那位揚州府來的廚子做的,待會兒那些菜品端上來,殿下看看合不合胃口?殿下,您可是不知道,陛下為了您......」
  「夠了。廢話這麼多,還不去上菜?」
  小林子在一旁賣力地說著秦睢的好話,郁寧尚且沒覺得有什麼,一旁的秦睢卻是皺了皺眉,直接將他的話打斷。
  小林子行了一禮連忙走了,不過沒一會兒就又帶著人端著菜過來。
  郁寧仔細看了看,蓮子羹、蓮藕燉排骨、蓮子百合粥、蓮花浸雞、蓮花酥......幾乎全是蓮花相關的菜品,湊齊了滿滿一大桌,足以看出是花了心思。
  「多謝陛下的心意。」一頓飯吃完,郁寧語氣促狹,在秦睢耳邊低語了一句。
  秦睢沉默一瞬,沒有郁寧意料中的窘迫,反而是淡定地反問他一句:「所以皇后是不是應該回報一下朕的心意?」
  郁寧神色一滯,「別人都是為了心愛的人不求付出,陛下怎麼還要回報啊。」
  「不求回報?那都是傻子才會相信的事。」
  秦睢一聲輕嗤,拍了拍郁寧的腦袋:「皇后還是少看點話本吧。」
  郁寧:「......」
  那些話本不都是你給我看的嗎?
  夜裡雨下的愈發大。
  大滴大滴的雨水擊打在宮殿的青簷綠瓦上,聲音在殿內都聽的一清二楚。
  郁寧聽的心煩意亂睡不著,翻了幾個身,又去折騰秦睢。
  「陛下,您睡了嗎?」郁寧他湊上去,手指撥弄秦睢的眼睫毛。
  秦睢沉默了一會兒,就在郁寧以為他真睡著的時候,驀地又出聲:「本來是睡著了的。」
  「雨聲這麼大,您不覺得吵嗎?」郁寧好奇地問。
  「......你覺得是你吵還雨吵?」秦睢反問他一句,依舊沒睜眼,只是將郁寧的腦袋埋進自己懷裡:「快睡。」
  郁寧被他明顯敷衍的態度弄得格外不滿,被摟了一會兒,心裡忽地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
  要是這樣你還能睡得著......
  郁寧偷偷笑了一下,臉上泛起一絲羞赧,卻還是挪著身體往被窩裡鑽。
  秦睢早就習慣了他的不安分,只由得他折騰,然而正在半夢半醒之間,忽地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身下一涼,忽地又是一熱,像是被什麼濕潤柔軟的東西包裹住,秦睢身體一僵,忍不住一聲悶哼。
  這下是徹底睡不著了。
  秦睢半掀起身上的被子,等到看清被子下的光景,眸光驀地一暗,那雙冷冷清清的鳳眸中第一次出現了類似於隱忍壓抑之類的明顯的情緒。
  「寧寧。」秦睢一開口便帶著喘.息的沙啞氣音。
  他半坐起身,手輕撫著郁寧的脖頸,像是要將他推開,又像是難以控制而將他更深地壓下去。
  ......
  小半個時辰後,幾乎要窒息的郁寧喘著氣從被子下鑽出來。
  他眼尾紅,唇瓣也紅,像是憋的難受,又像是嗆住了,唇邊仍帶著一些痕跡,秦睢靜靜望著他,伸手將他唇邊的痕跡擦去,又毫不介意的將人摟過來親。
  親了一會,郁寧主動放開他。
  「這算回報陛下的蓮花宴。」
  他笑的眉眼彎彎,像只偷腥的貓:「陛下,這次還困嗎?」
  秦睢:「......」
  「不困了。」秦睢聲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翻身將人壓到身下,「乾脆都到雨停再睡吧。」
  他說完,再次吻上郁寧的唇。
  .
  雲雨一直到天亮方歇,窗外傳來鳥叫聲,新鮮空氣透過窗紙傳進室內,驅散了一些特殊氣味。
  郁寧這次連被抱著去清洗都不願意,他渾身都沒力氣,也不顧一身的粘膩,只想著睡覺。
  秦睢只好自己去洗了,回來替他要擦身體,郁寧卻以為他又要來,哭的抽噎說著不要他碰。
  秦睢沒法,最後只能自己拿了床被子睡到一邊。
  好在今天不用上朝,秦睢陪他一直睡到中午。
  秦睢是被疼醒的。
  秦睢睡眼惺忪,仔細一看,才發現有隻手在扯自己的臉。
  「做什麼......」秦睢推開他的手,皺著眉坐起來。
  「陛下,你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郁寧滿臉的氣惱和委屈。
  他渾身赤.裸,裹著被子,露出一線白皙的肩頭和鎖骨,上邊還帶著牙印和吻痕。
  「怎麼了?」秦睢沒明白他一大早怎麼又發脾氣。
  「你!」郁寧眼神帶著惱怒和一些淡淡的委屈,「為什麼一覺醒來我身上這麼髒?屁股、屁股裡還有......」
  一覺睡醒,郁寧就發現自己身上還留著昨晚的痕跡,他現在腿根疼,屁股更疼......若單是這樣也就算了,為什麼秦睢都沒給他清理?
  明明以前都會把他抱去洗的......
  男人果然都是這樣,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郁寧心裡有點委屈,一番話沒說完,眼睛就又紅了。
  秦睢:「......」
  「你還真是會倒打一耙啊。」
  秦睢輕笑了一聲,捏了捏郁寧的臉,「昨晚的事,你是一點也不記得了?朕要抱你去清洗,險些挨了你一巴掌。朕要給你擦一擦,你哭的......」
  話沒說完,郁寧就自慚地摀住了秦睢的嘴,只覺得丟人。
  「別、別說了。」
  等他鬆了手,秦睢起身去叫水,回來在床邊坐下,看了眼蓋在被子目光微怔的郁寧,聲音帶著幾分不懷好意:「不是說朕不體貼嗎?怎麼樣?要不要朕替你洗?」
  「不、不用了。」郁寧慌亂拒絕。
  若是之前他昏睡了,秦睢替他清洗倒也沒什麼。現在他們都清醒著,他還怎麼好意思讓秦睢再替他洗?
  更何況,萬一他們情不自禁,又......
  郁寧實在不想屁股疼一天了。
  .
  避暑山莊的日子過的比宮中更閒適一些。
  這裡人多一些,郁寧偶爾出去,還能碰上些人。
  大多數人看他如今正得寵,態度自然恭敬。
  不過還是有人不給他面子的,譬如秦景然,看向郁寧的目光中依舊滿是厭惡,甚至是更厭惡了。
  郁寧起初還沒明白,後來隱約有些懂了,估計是因為他們往榮親王府送美人的事吧。
  說起那對姐弟,郁寧還覺得有些可惜,姐姐一屍兩命,不知道弟弟怎麼樣了。
  閒時他問起小林子這事,不想卻是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弟弟十分得榮親王的寵愛,聲勢比起他姐姐在時還要□赫呢。」
  小林子說起此事也是頗為感慨:「奴才聽去榮親王府送旨的小太監說了,榮親王待他極好,除了小世子經常找他麻煩,那人在府裡的日子過的十分舒服。」
  郁寧一愣,倒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個結果。
  不過他和秦睢當初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人以後的路怎麼走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畢竟當初也是他自己做的選擇。
  之後郁寧便沒再過問這事,本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哪想他這天出去逛花園,居然也能碰上兩人。
  榮親王是真寵這個男寵,竟也把人帶到避暑山莊來了。
  只是此時他卻遇上了一些麻煩,郁寧看著他跪在長亭外,身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背影。
  「月凌不知做錯了什麼惹得世子不快,還請您寬恕一二。」少年精緻的臉上泛起委屈,他跪在秦景然身前,身後一個奴才也沒跟著。
  「閉嘴。」秦景然直接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語氣輕蔑:「該死的狐媚子,你也配讓本世子寬恕?」
  郁寧到底心軟,看的不忍,正欲上前阻止,手臂被拉身後之人拉住。
  郁寧回頭,看見秦睢的臉不由一愣,陛下什麼時候來的?
  「放心,他有的是辦法解決。」秦睢將人拉住,兩人在一處假山後的位置,並不顯眼。
  正如秦睢所說,郁寧看了會兩人的爭執,就看見了不遠處正匆匆往這邊奔來的榮親王。
  郁寧這才覺察出不對來,難怪那少年身後沒人呢,原來是去搬救兵了。
  因為離得不遠,幾人說話和表情郁寧二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榮親王明顯對那男子有回護之心,看見他臉上鮮紅的巴掌印,又問清事情原委,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景然,你還不向月凌道歉?」榮親王沉聲道,顯然已經對此事有了判決。
  秦景然滿臉倔強與桀驁,頂嘴道:「憑什麼我要道歉?他就是個賤奴才,我想打就打了?我一個主子憑什麼要向他一個賤奴才道歉!」
  「啪!」
  秦景然還要在說什麼,一旁忍無可忍地榮親王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夠了!」
  榮親王沉聲呵斥他:「往日你對月凌總有欺凌,我念在你年幼,加之月凌時常勸慰,並沒有對你如何。可今日你當著我的面欺辱月凌,還一口一個賤奴才,實在過分!他是我的妾室,名義上也算你的長輩。你若是再敢欺辱他,就給我滾回王府祠堂裡罰跪!」
  秦景然挨了這一巴掌顯然也懵了,他不可置信地仰頭望著這個對自己一向疼愛的父親,目光帶著幾分怨毒,彷彿重新認識他一遍。
  「他算個什麼長輩!你不是我父王!你配不上我母親!」秦景然憋了滿肚子的怨怒,正當榮親王以為他老實下來之時,他卻突然爆出這句悖逆之語。
  榮親王臉氣的通紅,正要動手,卻被他反推了一把,月凌連忙扶住他,兩人剛站穩,秦景然就已經跑遠了。
  榮親王臉色愈發難看,然而一旁月凌立刻跪下來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倒叫他說不出什麼責備的話了。
  勉強安撫了他兩句,榮親王臉色陰沉地匆匆離去。
  看了出好戲,郁寧也沒了逛御花園的心思,轉身跟秦睢回了住所。
  「賀烺前幾日傳來消息,說是榮王妃病危。」兩人轉身回了住所,路上秦睢冷不丁對郁寧提起了此事。
  郁寧一愣:「她不是已經瘋了嗎?」
  秦睢「嗯」了一聲,又道:「有人想讓她騰位置了。」
  「榮王近日來與長南紀家走的極近,想是動了聯姻的心思。」
  「聯姻?」郁寧一愣,隨即道:「為了兵權?」
  長南軍是大夏僅次於西北軍的一支隊伍,久居西南,與長洲郡相連,算是個富饒之地,士兵們裝備待遇也比別的軍隊好上許多。
  紀家自先帝時便掌握長南軍軍權,不過一直在西南安安分分,並不引人注目。
  大夏一共有四路軍隊,實力最強的毋庸置疑是聶將軍率領的西北軍,其次就是紀家的長南軍,除此之外,還有東林軍和炎西軍。
  除了四軍之外,最強的應該就是鎮守皇宮的御林軍了。
  只不過後兩支軍隊實力不強,加一起才堪與長南軍相匹敵。而已經瘋了的榮王妃,就是炎西軍燕氏的女兒。
  先帝在時,榮親王娶了燕氏的女兒就被先帝猜忌多時,那時他自然不敢打紀氏的主意。
  可今時不同往日,他朝中的勢力已然足以跟秦睢分庭抗禮,若是再獲得紀氏的支持,怕是不日就要造反。
  郁寧雖對京城一些勳貴家庭不甚瞭解,對這些倒是知道一些的,更遑論他以前便在與長南郡旁邊的長洲郡住,對長南紀家也算有所耳聞。
  「聰明。」
  秦睢沒料到他這次這麼快就猜出來了,揉了揉郁寧的腦袋,又道:「半月前咱們還沒來避暑山莊時,榮親王私下裡就多次上門拜訪,只不過紀家一直沒鬆口,想來是並不滿意側妃之位,事情也就一直沒成。」
  「紀家只有一個最小的女兒,聽說生的花容月貌,家人疼寵,從小被當做皇妃培養的。」
  兩人說著就到了住所門口,秦睢說著話音一頓,轉頭看向郁寧:「不好奇朕是怎麼知道的嗎?」
  郁寧茫然道:「不是賀腐......」
  秦睢搖了搖頭:「前幾日,紀家紀長信給朕上了一封密折。信中提及此事,話中有將女兒許配給朕的意思。」
  郁寧一愣,手指無意識揪緊了衣角,他站著沒動,也不說話只抬頭望著秦睢。
  他會拒絕這麼好的機會嗎?
  紀家明顯有意借嫁女之事投奔秦睢,娶了紀家的女兒,就等於獲得了長南軍的絕對忠誠。
  屆時秦睢將西北軍和長南軍都握在手裡,便等於直接宣告了榮親王的失敗。
  只要是個有野心的,就不會拒絕這樣的條件。
  可郁寧心裡卻並不相信秦睢會答應的條件。
  也許是秦睢主動向自己提起這件事,也許是秦睢平日裡給他的太多,讓他不自覺貪心的去期望更多......
  到底是為什麼,郁寧自己也說不出來。
  兩人相對著沉默了一會,秦睢伸手往郁寧腦袋上拍了一下:「行了,逗你的,進去吧。」
  郁寧心裡鬆了口氣,忍不住揪著秦睢的衣服,拽著他不讓進去:「什麼逗我的?到底有沒有?」
  「文廷,今天吃餃子。」秦睢沒理他,卻是回頭對文廷來了這麼一句,末了又補充一句:「不用放醋了。」
  郁寧:「......」
  臉上浮現出幾分羞惱,郁寧沒好意思再拽著他,鬆開手兩人進了門,郁寧便砰的一聲反手將門關上。
  秦睢唇角含笑,懶洋洋坐在軟榻上,看著沒什麼反應。
  郁寧過去摟住他的腰坐進懷裡,質問道:「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還不明白嗎?」秦睢摟了摟他,在郁寧臉上輕輕咬了一口,含糊道:「朕拒絕了。」
  饒是猜到這個結果,郁寧還是忍不住驚訝,結結巴巴確認道:「真、真的?」
  「不然?」秦睢反問他一句,望著書桌上的奏折,眼神浮現一抹屬於君王的俾睨,郁寧抬頭看清他表情,不由一愣。
  「紀長信以為自己是誰?拿兵權威脅朕,以為朕就會巴巴湊過去娶他女兒嗎?」
  「朕為君,他為臣。忠君乃臣子本分,他是吃了狗膽了敢來威脅朕?莫說這長南軍不姓紀,便是姓紀,又怎樣?」
  「大不了,來一次,朕打一次。」秦睢目光中透著寒芒,冷笑一聲:「不就是造反嗎?朕就在這,來便是了。」
  他話音剛落,郁寧就忍不住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秦睢一愣,渾身氣勢一收,雖仍皺著眉,通身氣質卻沒了剛剛的刺骨冰寒。
  「你做什麼?」
  秦睢皺眉,低頭擰了下郁寧的臉。
  「沒什麼。」郁寧笑嘻嘻抬頭,目光直直望向秦睢雙眼,真心實意道:「只是覺得陛下今日格外俊美高貴,氣質非凡。」
  不想秦睢聞言卻是皺眉,不善地瞇起了眸子:「意思是,平日裡的大多數時候,你都覺得朕十分普通?一點也不出眾?」
  郁寧:「......」
  這麼個理解能力,你是怎麼當上皇帝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抱歉t^t
  上章所有評論都發小紅包!麼麼噠!不要忘了我呀!QAQ感謝在2020-12-3100:30:44~2021-01-0400:54: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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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回宮
  話雖如此,郁寧卻還是不由得替秦睢擔心起來。
  一旦榮親王與紀家聯手,所帶來的威脅是巨大的。
  更何況瘋了的榮王妃背後還站著炎西軍燕氏,哪怕對方並不願意幫榮親王,可為了秦景然兄弟倆,也只能站到榮親王這邊。
  手握兩大軍隊,加上榮親王這些年積攢的朝堂和民間勢力,已然不容小覷。
  郁寧與秦睢鬧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擔憂說出來。
  本以為秦睢會說出自己的應對之策,不想他沉默一瞬,卻突然看向郁寧:「若最後失敗的是朕呢?」
  「未來之事不可預測,朕也並不能完全保證勝利。」
  秦睢長睫輕垂,聲音淡淡:「若朕兵敗身死,你當如何?」
  「誰許你輕易決定生死了?」
  郁寧聲音堅冷,握著秦睢的手微微用力:「你若死了,我第二天就再找個人嫁、不,我就再找個人成家。」
  秦睢一愣,隨即低低笑了一聲,點點頭道:「可以。不過寧寧這麼能吃,需得找個大戶人家。對方的容貌也不能差,不然不下飯。脾氣麼......隨便吧,反正也不會有比朕更差了。」
  聽他一本正經地替自己盤算,郁寧鼻酸又忍不住覺得好笑,他長睫濕潤,表情卻倔強:「你人都死了,還替我想這麼多做什麼?」
  他移開眼,小聲道:「更何況......也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了。」
  秦睢聞言臉上笑容微收,撥開郁寧臉上的碎發,表情難得帶著幾分溫柔,還有一些郁寧沒看懂的東西:「可是寧寧,人終究要死的。」
  「想這麼多做什麼?」郁寧湊過去惡狠狠咬住他的唇,威脅道:「我不死,你也別死。」
  秦睢唇上被他咬出一個小豁口,很快便滲出鮮紅的血。郁寧看了眼又覺得心疼,湊過去舔了。
  拇指輕輕摩挲著郁寧細膩的肌膚,秦睢倒沒就這個話題再多說許多,只道:「再等等吧。」
  .
  此事暫時按下不提,避暑山莊的日子倒也算舒適且平靜。
  不過自兩人那日提起榮王妃之後沒過幾天,榮王府就傳來榮王妃病危的消息。
  榮親王前來同秦睢告假,帶著秦景然就匆匆回去了。
  之後又過了三天,傳來榮王妃病逝的消息。如今天氣熱,屍體容易腐爛,需得趕緊下葬。
  聽下面人傳來的消息,榮親王忙前忙後倒顯得十分深情,一切都是按照最高規制來的。秦睢也特地給去世的榮王妃加了封賞,下旨慰問。
  榮王妃去世,哪怕與榮親王府並不親近來往,燕家也還是要見女兒的。聽說燕家人還讓人當場開棺驗了屍,顯然是不相信她是病逝。
  不過到最後也沒檢查出什麼異常,只好作罷。
  葬禮上另一件大事,便是秦景然主動要求回燕家。
  不過郁寧也能理解,親生母親去世,他遭受打擊太大,自然不願再見榮親王。
  見榮親王沒有反對,葬禮之後,燕家就帶人回去了。
  .
  處理完葬禮事宜,已經是半月之後,榮親王沒再迴避暑山莊,秦睢下旨讓他暫代朝中事務,跟郁寧又在這裡多呆了小半個月。
  郁寧一聽消息就急了,他簡直搞不懂秦睢的想法。
  都這個時候了,哪還有把權力往外送的呢?
  「你不是貪涼,想在這多待會兒嗎?」秦睢斜睨他一眼,「這不正好順了你的意。」
  「都要到秋天了,也熱不了幾天了。再說,是這個重要還是那個重要?」郁寧無奈道。
  「朕覺得哪個重要,哪個就重要。」
  秦睢拍了拍他的腦袋:「想這麼多做什麼?書都看完了?」
  「早看完了,都要倒背如流了。」郁寧隨口道。
  不過他也沒算說錯,那陣法書的內容他背的純熟,只是沒上手試過幾次,成功率只有一半。
  「哦?」秦睢來了興趣:「朕倒是想見識見識。」
  「你......也不是不可以。」郁寧本想拒絕,話說出口又臨時反悔,道:「陛下若輸了,便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秦睢知道他打的什麼鬼主意,心下覺得好笑,但還是點頭答應。
  兩人時間約定在三日後,由郁寧設置陣法,秦睢來闖關。
  以半個時辰為約,若秦睢破了郁寧的陣法,郁寧便無條件答應他一個要求,反之亦然。
  因著這個約定,郁寧近來練習都勤快不少,第三日秦睢醒過來,懷裡已經沒人了。
  摸了摸身旁空蕩蕩的床鋪,秦睢還有些不習慣,起床用早膳的功夫,小林子就過來稟報了。
  「陛下,殿下約您前往林泉小築。」
  「知道了。」秦睢不緊不慢地喝完最後一口湯,擦擦嘴起身。
  林泉小築也算避暑山莊一處不俗的景色。
  層層竹林後掩映著一處天然瀑布,臨著瀑布下有飛泉緩緩流動,匠師依著泉水建造了造型別緻的涼亭,景色奇美,環境清幽。
  走到竹林外,秦睢屏退了四周的宮人,只隨地撿了一根竹棍,撥弄著走進去。
  走了一會兒,他便看出這陣法的熟悉之處了。這像是那天霧隱山上困住賀烺的陣法的簡易版,不過上次他們被紫英指引著進來的。
  所幸秦睢記憶裡殘存一些步驟,只花了接近一炷香的功夫試了幾次,便出來了。
  走過層層竹林,視線便被眼前壯觀美麗的吸引,秦睢隱約覺得這裡與上次來有一些不一樣,卻難以分辨究竟是哪裡不同。
  秦睢環望四周,沒看見郁寧,便開口道:「這便是你的陣法?」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忽地有一人破水而出。
  那人全身濕透,烏髮貼在臉上身上,身體隨意地在水中擺動,勾人心魄。水滴在他白玉般的臉上滑落,熠熠陽光下像只既純又欲的海妖。
  秦睢神情微怔,不由被水中人佔據了全部目光,他的目光漸漸變得灼熱。
  像是被迷惑了心神,他下意識靠近水中人,還沒走兩步,身後又傳來一陣清泠的樂聲。
  秦睢回神,回頭望向涼亭,四面輕紗憑風吹拂,露出紗帳中的清瘦身形。
  那人臉上帶著秦睢沒見過的陌生神情,氣質高華恍若天上神祇,低垂的側臉精緻專注,玉一般的手指隨意撥弄著手中的鳳首箜篌。
  說起來,幾乎是難以相信的一件事。
  同一時間,郁寧居然出現在兩個地點,還是兩幅全然不同的打扮。
  「陛下。」水中的郁寧出聲,朝秦睢輕輕眨了眨眼:「猜猜哪個是我?」
  秦睢低低笑了一聲:「不用猜,我已經知道了。」
  他說完,水裡的郁寧神情一愣,涼亭上的郁寧也是樂聲一斷。
  「那陛下便選吧。」涼亭中的郁寧出聲,表情淡漠。
  他說完,秦睢眼裡閃過一抹不經意的瞭然,他抬腳,往涼亭方向走了兩步,聽著樂聲漸急,忽地又停下,轉身往水中走。
  天氣正熱,潭水浸入身體的一瞬只覺得涼爽,水中的郁寧離岸邊並不遠,秦睢向前走了幾步,與他的距離便近了幾分。
  他伸手,試圖向前拉住郁寧的手臂,卻只握到了一片虛無的空氣。
  剛剛還在眼前的生動身影此刻正如倏影泡沫,一瞬間消弭在空氣中。
  樂聲恰在此刻停止,涼亭中的郁寧起身,腳步輕快,唇角含笑,望向水裡的秦睢:「哈,陛下錯了。」
  秦睢沒說話,靜靜往岸邊走,快走到岸邊時他才開口:「不好奇我為什麼選水裡的麼?」
  郁寧怔了怔,順著他的話問:「為什麼?」
  秦睢:「你過來。」
  郁寧本能覺得不太對勁,但心中實在好奇,忍不住往前走了走。
  「彎腰。」秦睢坐在潭邊,抬頭看著郁寧。
  「那你不要把我推進水裡。」郁寧警惕地望著他,見他點頭,才彎身湊近。
  秦睢俯在郁寧耳邊,沙啞的聲音低低道:「因為......」
  「什麼?我沒聽清......唔。」他後半句聲音太小,郁寧湊近了扭過來,話還沒說完,唇上就多了一抹灼熱的溫度。
  秦睢人泡在冰涼的水裡,唇卻熾熱如火,柔軟的舌以強勢的姿態闖入,徹底的佔據郁寧的全部思緒。
  良久,兩人喘息著分開,秦睢目光透著不易察覺的饜足,他伸手擦掉郁寧唇邊的銀線,額頭與他相抵,喘息著輕笑。
  「你笑什麼?」郁寧聲音裡帶著幾分惱怒。
  秦睢搖搖頭,只問他:「還想知道答案麼?」
  郁寧:「......想。」
  秦睢唇角笑意加深,似乎料定了郁寧會這麼回答。
  他鼻尖輕輕蹭了蹭郁寧的鼻子,啞聲道:「因為我知道涼亭裡那個是你。」
  「怎麼可能?」郁寧一愣,驚得差點跳起來,不可思議地問他:「那你為什麼不去涼亭?騙人的吧?」
  「信不信由你。」秦睢聳了聳肩,不欲與他爭辯,撐著身體從水裡出來,到涼亭上拿起郁寧準備好的干布擦頭髮。
  擦了一會,他才意識到身後沒人,回頭一看,發現郁寧還站在岸邊,滿臉的不敢置信。
  「想那麼多做什麼?你只要知道,結果是朕輸了。」秦睢無奈道。
  除了逗自己的時候,秦睢一般也不屑說謊,郁寧覷他神色,就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漏了馬腳被秦睢看出來了。
  雖然郁寧總說自己不懂陣法,但其實他於此道上還是頗有天賦的。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他已經能用出這樣難的陣法。
  藉著環境之利「變」出第二個自己,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明明秦睢也不懂陣法,那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個問題一直到夜裡睡覺時郁寧還在想。
  他白天纏了秦睢一天,對方也沒說出答案,郁寧也不再問他了,只自己在心裡琢磨。
  然而沒了郁寧的騷擾,秦睢卻依舊半宿沒睡著。
  他一閉上眼,腦海中便是白日裡見到的那驚艷一幕,當時他沒忍住吻了郁寧,現在想來卻只是飲鴆止渴,根本不夠。
  伸手攬住懷中翻來覆去的郁寧,秦睢濕潤的吻落在他光潔的額上,隨即慢慢向下延伸,還沒到嘴唇,郁寧就伸手將他摀住。
  「陛下別鬧。」
  秦睢:「......」
  知道他今晚想不出問題誓不罷休,秦睢輕輕歎了口氣,拿開郁寧的手,「不就是想知道為什麼嗎?朕告訴你。」
  郁寧眸光驀地一亮,主動往秦睢唇上親了一口:「所以是為什麼?究竟哪裡出錯了?」
  「哪裡都沒錯。」
  秦睢捏了捏他的臉,帶著讚賞的語氣道:「你的陣法很厲害,一開始朕的確被眼前的兩個你蒙蔽了,難以分清哪個是你。」
  郁寧更好奇了:「那究竟是怎麼發現的?」
  「從我說我已經知道了時你的反應------你的樂聲停頓了一下。之後我為了確定,故意往涼亭方向走了兩步,結果你的樂聲也加快了。」
  秦睢聲音裡帶著笑意:「朕不瞭解陣法,可朕瞭解你。」
  「不過朕還真沒想到,朕的寧寧居然還會彈箜篌。」
  郁寧剛琢磨透他話裡的意思,回神聽見秦睢後半句,有些不好意思道:「半吊子水平,也就學過一些時日罷了。」
  「哦對了,還有......唔。」郁寧還要再問什麼,聲音卻吞沒在秦睢的吻裡,秦睢吻著他的唇,斷斷續續道:「別問了,來做些別的。」
  床幔隔絕了床上兩人交-纏的身影,低泣的聲音淹沒在吻裡,徒留滿屋旖旎的香氣。
  雖說秦睢看出了那個是真的郁寧,可有賭約在先,按照規則,他到底還是輸了。
  秦睢也沒打算賴賬,答應了郁寧提出的要求。
  而郁寧的要求其實也十分簡單,他希望秦睢早些回去處理朝政,免得大權旁落,落到榮親王手裡。
  於是兩人賭約後的第五日,一行人便收拾東西回去了,除了遣了人過來說自己要再呆一段時間的宣太后,其他王族親眷也不好再帶著,跟著一起回了京。
  郁寧闊別京城日久,一時還真有些不習慣這裡的悶熱,好在庫存還有不少冰塊,慢慢也就適應了。
  又過了小半個月,天氣漸漸轉涼,眼看著已經是九月初了。
  宮裡已經開始張羅著準備中秋節的事物,內務府這兩天又忙起來,不過也沒忘了甘泉宮,總管抽空親自來這裡送了新鮮的大閘蟹。
  這些蟹是南方進獻的第一批蟹,味道鮮美,數量不多,得了秦睢的吩咐,除了分賞給眾位王爺的,其他的都給郁寧送來了。
  郁寧之前便是在南方生活,平時也沒少吃這東西。可他如今搬來京城一年,算起來也足足一年沒吃過新鮮的大閘蟹了。
  這樣一想甚至還有點饞。
  當初在避暑山莊找的廚子如今也跟著進了宮,郁寧將人叫過來,點了好幾道南方菜,又讓人請秦睢晚上來一起吃。
  郁寧偶爾也會住在勤政殿,卻沒真正搬過去住,他怕耽誤秦睢政事,也不想天天黏在一起惹人煩躁,因而白天並不怎麼去勤政殿,反而是秦睢來看他的次數多些。
  「殿下,中秋夜再往前推兩日就是您的生辰了,您想好怎麼和陛下慶祝了嗎?」
  小林子見郁寧等的百無聊賴,便提起生辰之事。
  「這麼快啊。」郁寧愣了愣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生辰快要到了。
  之前內務府準備中秋宴時他還沒感覺,總覺得還早,現下想來,似乎也沒幾天了。
  「看陛下怎麼安排吧。」郁寧看似淡定的回,心裡卻不禁生出幾分期待。
  往年的生辰都是郁寧自己過的。
  祖父每年會送他一本古籍以示嘉獎,父親卻似根本想不起這事,只在祖父面前對自己多說了幾句勉勵之語。
  長久的期望積攢成失望,郁寧對生辰也就沒多大的感覺。
  不過今年還是有所不同的,起碼他身邊有了秦睢。
  連小林子都記得自己的生日,秦睢呢?他會給自己準備什麼禮物?
  不過郁寧越對此產生期待,表面就越裝的無所謂,秦睢來了他也沒提起此事,神色如常地給秦睢介紹起桌上的菜。
  「陛下覺得今晚的晚膳怎麼樣?」
  用過飯後,郁寧邀功似的看向秦睢:「這可是我親自點的菜。」
  秦睢沉默一瞬,道:「大閘蟹鮮美,菜色也不錯,只是......」
  「只是什麼?」郁寧急了。
  「只是這菜好像不是皇后做的吧,朕聽你的語氣,怎麼感覺像是你做的一樣。」
  郁寧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嘿嘿笑了兩聲:「也差不多。」
  秦睢:「......」
  輕輕笑了一下,秦睢隨手拿起一本書,懶洋洋地倚在軟榻上。
  看了一會,他突然叫了郁寧一聲,語氣平靜的像是在問明天中午吃什:「說起來,寧寧的生辰也要到了。今年你想怎麼過?」
  郁寧:「......」
  這也太隨意了吧!說好的驚喜呢?
  作者有話要說: 俺來了!後天要考試了,這是最後一發更新了!等我15號考完試回來更!麼麼噠寶貝們!這章發三十個小紅包!啵啵啵!感謝在2021-01-0400:54:17~2021-01-0623:57: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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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和離
  郁寧沉默一瞬,語氣多了些氣惱:「難道不應該是陛下準備驚喜,到了那天再告訴我嗎?」
  哪有提前問想要什麼禮物的?
  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秦睢「嘖」了一聲,聲音裡帶了些無奈:「萬一朕挑中的東西你不喜歡,不想要,是不是又埋怨朕沒誠意?」
  「朕現在問你,投其所好,有什麼不好?」
  「若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想要天上飄落的雪花呢?」郁寧一瞬語塞,隨即破罐子破摔道。
  「未嘗不可。」秦睢點頭,眼中多了幾分笑意。
  郁寧啞然,不成想他竟敢真的應下來。
  「那便如此吧。」郁寧胡亂答,洩憤一般往秦睢唇上咬了一口。
  「你這人好沒道理。」
  秦睢一聲輕嘶,手指撫了撫被咬的傷口,「不送你要生氣,送了你又不高興。」
  「是啊,我就是愛生氣,陛下要將臣妾如何?」郁寧氣的又咬了他一口,眼神挑釁。
  「唉。」秦睢歎了口氣,將人抱在懷裡,「誰讓朕當初選了寧寧呢?只好受著了。」
  郁寧緊抿的唇也忍不住翹起一個弧度,又往秦睢臉上咬了一口。
  秦睢眸光微閃,低頭與他交換了一個吻。
  .
  第二天秦睢沒去上朝,跟郁寧一起用了早膳。
  用完早膳,秦睢就要去勤政殿批折子,他起身走到門口,感覺身後郁寧沒跟過來,腳步不由一頓。
  「怎麼了?」郁寧低頭正盤算著,見秦睢沒走,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沒什麼。」秦睢移開眼,只問他:「皇后今日有什麼安排?」
  「快到中秋佳節了,臣妾打算看看內務府的安排。」郁寧回了他一句,依舊坐在那沒動。
  「......」
  「殿下,您不是還有一些地方沒懂嗎?不如跟陛下一起去,也方便陛下指點一二。」好在一旁的小林子是個有眼色的,連忙提議道。
  「好吧,這樣也可以。」郁寧略一思索,便站起身打算跟秦睢一起。
  不想兩人剛到勤政殿,就有宮人來稟報,說是榮王府的景煥公子求見,遞了牌子此刻正在等著。
  自舊塘村一別後,郁寧已將近半年沒聽到秦景煥的消息了。
  他聞言不禁微怔,看了眼身旁的秦睢,道:「讓人進來吧。」
  不知道秦景煥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不過郁寧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倒也沒有多加防備。
  一炷香後,秦景煥跟著宮人進了外殿,身上是一件素白的單衣。
  半年不見,他週身氣質愈發飄逸,容貌卻有幾分蒼白,想來應該是拜祭過去世的榮王妃了。
  秦景煥今日也頗為奇怪,進來行禮之後便不發一言,郁寧沒明白他的意思,卻見秦睢抬手屏退四周宮人,又示意文廷在外守著。
  見四周宮人肅清,秦景煥這才開口道:「貧道此次前來,是想用一物換取陛下的一個承諾。」
  「說來聽聽。」秦睢挑眉道。
  「貧道希望陛下能下旨,將榮王妃的墳塋能遷入燕家,並予以封賞。」
  秦景煥說出的話驚天動地,表情卻平淡如常。
  王妃死後都是葬在親王封地的陵墓之中,而因為榮親王早年受先帝猜忌沒有封地,秦睢便下旨恩賜,特許榮王妃葬入皇陵。
  況且世俗觀念裡,嫁出去的女子被休棄回母家視為不詳,榮王妃已故,墳塋再遷回母家,針對榮親王和榮王府的流言蜚語怕是會更多。
  然而現如今,榮王妃的親子,秦景煥,卻提出了這樣石破天驚,於禮制不合的要求。
  秦景煥垂眸,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母親藏在屋裡的那封信。
  瘋傻多年的榮王妃,彌留之際突然清醒,留給兩個孩子的一封信。
  當初不顧家人反對,與親人決裂的榮王妃嫁給了榮親王。
  兩人婚後恩愛多年,若不是發現榮親王與宣太后的私情,也許夫妻恩愛的假象會將這個眼中只有夫君的女子蒙蔽一輩子。
  然而溫潤儒雅的假面撕開,才發現往日的恩愛與親熱不過是夢幻泡影。
  她第一次生出了逃離的念頭,卻反被親近的夫君灌下一碗藥。
  再然後,榮王府裡邊多了一個瘋傻的榮王妃。
  彌留之際,那為情被囚困在王府一生的女子爆發出她最決然的反抗。
  生同衾,死不同穴。
  .
  秦景煥說完,屋內一片死寂的沉默,郁寧微微張著嘴,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秦睢亦是沉默片刻,隨即問他:「所以你要與我交換的東西是什麼?」
  聽出他話中的意思,秦景煥。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玉的圓瓶。
  瓶中是有粉紅液體,光華流轉,不似凡物。
  「此乃月狐血。是貧道於湘南森林裡找到的。」秦景煥淡淡開口,三言兩語,掩下其中的凶險。
  湘南森林多毒物,尋常人根本不敢進,再加之月狐蹤跡難覓,速度奇快,極難捕捉,不知秦景煥費了多少功夫才捉到的。
  聽到月狐血三個字,郁寧眸光一亮,下意識想答應下來,但想到秦睢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種事,不禁又猶豫起來。
  「陛下若是願意,貧道現在便可將這東西給您。」秦景煥聲音輕卻極堅定:「但是條件絕不可改。」
  秦景煥早早便被帶去修道與榮親王榮王妃的關係極淺。
  然而終究是親緣未斷,母親的臨終願望,他是一定要達成的。
  未必,榮王妃葬禮上的秦景煥在看過那封信之後,便離開了。
  他費了一些代價,找到月狐的蹤跡之後,費力將這東西取來。
  看出他眼神的堅定,郁寧剛剛的想法也隨之打消。
  他看向秦睢,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可以,朕答應你。」
  秦睢的許諾來的比郁寧料想之中的還要快,他沒有猶豫,當即便答應下秦景煥的條件。
  郁寧心裡鬆了口氣,
  秦景煥似乎並不奇怪秦睢會答應他的條件,又道:「還有一事......貧道覺得也許二位會願意知道。」
  郁寧一愣:「什麼?」
  「是關於虛隱師叔的消息。」秦景煥將月狐血遞給郁寧,「經貧道與師兄推演,他應該會在一年內進京。」
  卜算之道極費心神,更可能耗損壽命,加之虛隱此人精通隱匿之術,要找到他的蹤跡,兩人費了極大功夫,也僅能算出他進京的大概時間。
  秦景煥不多逗留,將自己知道的信息說完之後便離開了。
  郁寧收好月狐血,等賀腐將東西交給他。
  現在解藥只差水龍骨和神洇樹的果實,不管怎麼說,一切還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
  「陛下,你覺得虛隱為什麼要進京?」郁寧若有所思道。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虛隱應該是衝著他們來的,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切實際。
  畢竟他們身上似乎也沒有什麼是對方想要的東西。
  「衝咱們來的。」
  秦睢想也不想便道,瞥見郁寧愕然的表情,他眉峰微挑,「不然你覺得這京城他還有什麼想要的?當初他就是為了某樣東西,才與母后做了交易。」
  「既然拿到東西了,他還有什麼理由要返回來?除非這京城裡,還有一些東西是他需要的......」
  秦睢聲音漸低,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起身,翻找出一把鑰匙。
  「跟朕來。」
  郁寧正聽他分析,忽地又見秦睢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把像鑰匙的玉器,心裡正奇怪著,就被秦睢拉著出去了。
  兩人一路來到御書房,秦睢吩咐文廷在外守著,這才帶著郁寧進來。
  郁寧。看著他翻出書架的幾本書,隨即機關啟動,書架向兩側分開,顯露出裡邊的暗門來。
  暗們通身漆黑,只有上面懸掛的鎖像是特製的,秦睢用那把玉鑰匙將門打開,見郁寧茫然震驚地站在身後,出聲提醒道:「快過來。」
  郁寧連忙回神跟上。
  那暗示比玉寧想像的還要大,四周的角落裡燃著常年不熄的燭火,處處都堆放著價值連城的礦石古玩,成沓的銀票堆滿了幾個箱子,珍貴的草藥,各色的奇珍,暗室被堆放的滿滿的,幾乎沒有落腳之處。
  「這是什麼地方?」郁寧。小心翼翼的走過來,見秦睢踩在一疊銀票上,不由發出心疼的一聲輕嘶。
  「父皇的寶庫。」秦睢一邊說一邊觀望著四周,對郁寧道:「想要什麼便拿去吧。」
  秦睢也是剛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地方。
  一開始他還想在這裡找一找,有沒有可能虛隱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裡,可這裡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翻找起來難度太大,他也就放棄了。
  之所以打開這暗室,主要還是想讓郁寧挑一份禮物。
  滿地都是珍寶,郁寧反而被挑花了眼他小心翼翼走到秦睢身旁,好奇地問他:「陛下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其實郁寧一早就好奇了,若按秦睢之前的說辭,他與先帝的關係應該並不融洽,可為什麼先帝還會把暗衛勢力還有暗室的鑰匙交給他呢?
  「這很難找嗎?每個人都有他的秘密。」
  秦睢回頭,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道:「父皇臨死前,朕用了一些手段,讓他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郁寧打了個冷戰,回過神來覺得不對,氣鼓鼓道:「我怎麼覺得你在嚇唬我?」
  「朕沒事嚇唬你做什麼?」秦睢眉峰微挑,反問他:「難不成寧寧還有什麼朕不知道的秘密?」
  「......才沒有。」郁寧努力保持鎮定地反駁。
  不過想起自己看到秦睢就忍不住說真話的怪異行為,郁寧不禁還是有些心虛。
  他現在已經可以習慣性的避開秦睢的臉,或者說是那雙眼睛說話了。
  偶爾的對視,他要麼心無雜念什麼也不想,要麼是保證自己說出來的話是好聽的。
  雖說自己現在哪怕說錯話也沒有性命之憂了,可郁寧依舊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
  以秦睢的惡劣性格,一旦知道這件事,不知道還要怎麼借此逗他。
  「哦,看來是有了。」秦睢也不傻,只觀他神色便猜出個大概。
  郁寧:「......」
  顧不上拿寶貝,郁寧轉身想溜,只是還沒走兩步,後脖領就被一隻手閒閒拉住。
  「別擔心。」秦睢的身體從後面擁過來,大手摟住郁寧的肩,「朕又不會對你如何,怕什麼?」
  「沒、沒怕。」郁寧嘴上這樣說,眼神卻愈發躲閃,胡亂從地上撿起個手釧套在手上,郁寧急急忙忙要出去:「我選好了,咱們快走吧。」
  .
  待鎖上暗室門,郁寧便急急忙忙回甘泉宮了,背影是大寫的落荒而逃,心虛十足。
  晚上秦睢來甘泉宮時,郁寧還擔心他會提起此事,好在秦睢忙了一天,應該是把這事忘了,神色如常地同郁寧用了夜宵,漱洗之後便睡下了。
  郁寧觀察了他兩天,悄悄鬆了口氣,也跟著把這事拋在腦後。
  這天夜裡,萬籟俱寂,秦睢吻了吻郁寧後頸,低聲問他:「要麼?」
  郁寧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嗯」了一聲,回身摟住秦睢的脖子。
  兩人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加之日子久了,饒是郁寧清心寡慾,也不禁有些食髓知味,耳朵蔓上熟悉的熱度,他很快便答應了。
  「內務府進獻了新的脂膏,香味不一樣,寧寧要不要聞聞?」
  秦睢啞著嗓子調笑,力度比之前更重,郁寧哪想他上來就這麼厲害,單薄的身體很快就承受不住。
  「不要。」郁寧拒絕的乾脆,眼眶中盈著的幾滴淚卻纏綿著不肯流出來,他恨恨地咬住秦睢的肩,「你怎麼這麼壞......」
  「這不都是跟寧寧學的?」秦睢低低笑了一聲,大手握住郁寧的腰往下,輕輕動了一下。
  郁寧哼了一聲差點沒出來,他急忙想推開秦睢,卻根本扛不過他的力氣,見秦睢不肯鬆開,只得委屈地軟聲道:「你到底要做什麼啊......」
  「朕這不是做一些讓寧寧快樂的事嗎?」
  秦睢的手又動了動,眼神望向郁寧手上的手釧,像是提醒,又像是欣賞:「你倒是好眼光。這手釧被前朝高僧用佛法加持過,可以抵禦邪佞之物。」
  郁寧此時哪還顧得上這手釧,僅剩不多的理智讓他很快明白秦睢今日此舉的含義。
  原來還是想套出他的秘密!
  郁寧氣惱地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這次的力道格外重,幾乎要滲出血來。
  「你別想了,我、我才不說。」郁寧倒吸一口氣,勉力支撐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靠秦睢更近。
  「寧寧這般倔強著不肯說,莫不是紅杏出牆了?」秦睢隨口調笑一句,俯身將人壓在身下親吻,手上動作不停。
  脊背繃緊像一條拉緊的弦,郁寧抽噎著在秦睢手中卸掉全部力氣,額上的亂髮被汗水濕透。
  郁寧回過神,氣的要踹秦睢,腳腕卻被他趁機拉住拽開,郁寧悶哼一聲,忍不住又哭了。
  不是疼,也不是漲,就是莫名的委屈。
  這人怎麼這樣......
  他淚眼婆娑地看著身前的秦睢,理智徹底被趕走,推著秦睢的胸膛,哭的抽噎:「和離......我要與你和離......」
  秦睢動作一停:「......?」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秦狗:玩脫了,老婆生氣了怎麼哄?在線等,急。
  預收求收藏
(:」∠)(按收藏數量順序開)
  《表面師兄弟》文案待定:
  宮策,那個修真界修為極高且無惡不作的大魔頭,一朝渡劫飛昇失敗,時間倒流,成了15年前那個尚未改名,更沒洗經伐髓的窮小子宮問枝。
  大魔頭野心勃勃,正打算找到無上功法順便集結舊部,一開門,發現破茅草屋外站著修真界仙道門派之首的大師兄顧簷風。
  宮問枝:「......」
  門外,溫潤俊美、長身玉立的白衣道人唇角含笑,朝著門內的骯髒少年,輕輕伸出手:「歡迎你,小師弟。」
  宮問枝:「......?」
  主(bei)動(po)跟去的魔頭宮問枝本以為迎來的是千載囚禁,哪想一朝登上朝天梯,迎來的卻是師兄弟們的噓寒問暖。
  「小師弟很苦的,無父無母,從小吃垃圾長大,聽說一個月都吃不了一個白饅頭。」
  「是嗎?我還聽說小師弟三年才能沐浴一次呢。」
  「......」
  宮問枝:你才吃垃圾!不洗澡!
  因為走到哪都是師兄弟們令人頭大的同情目光,宮問枝最後選擇躲到安靜沉穩的師兄顧簷風的洞府裡。
  於是後來,傳言漸漸變了。
  「聽說了嗎?小師弟愛慕顧師兄。」
  「哪啊,兩人分明已經結成道侶了!」
  宮問枝:「......」
  小劇場:
  再後來,結了道侶並且洗心革面的大魔頭發現,自己重生以來那些傳言的源頭全部來自自己的道侶。
  宮問枝:「......:)」
  你完了。
  我回來啦!
  找了找手感,加上這章比較長,就寫到今天了QAQ
  早安寶貝們!這章發二十個小紅包!上章評論全部發紅包啦!感謝在2021-01-0623:57:22~2021-01-1702:40: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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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生辰
  甘泉宮。
  少見的低氣壓已經圍繞宮殿上空整整兩天了。
  這兩天裡,甘泉宮的宮人們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對於帝后關係的認知。
  從前朝數到今天,就沒有頻頻被皇后拒之門外的皇帝,更何況他們陛下在娶妻之前,可是以性情殘暴著稱的。
  「陛下,殿下說他身體不大舒服,恐傳染給您,實在是不宜面聖......」李魚硬著頭皮堵在殿外,心中叫苦不迭。
  此間事了,他會不會直接被拉到慎刑司?
  門口除了李魚和秦睢身後的兩個太監,就只有兩個灑掃的宮人,兩人大氣也不敢出,聽著他們的陛下再次吃了閉門羹,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殿內,小林子戰戰兢兢望著門外的身影,再一次勸郁寧開門。
  「殿下,您還是開門吧。這要是傳出去了,不說陛下會生氣,怕是朝臣們也會議論紛紛。」
  也就是秦睢將消息壓下沒傳出去,不然不知道還會傳成什麼樣子。
  郁寧翻書的手一頓,餘光忍不住瞥了眼窗外,嘴硬道:「傳出去就傳出去,做錯事的又不是我。」
  小林子心裡著急,可又實在不知道怎麼勸為好,畢竟殿下和陛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
  小林子咬咬牙又勸道:「可是殿下,明天便是您的生辰了,這樣好的日子,平白因為一點小事擾了心情,也不值當啊。」
  「等到那時候再說吧。」郁寧心思更亂,冷著臉躺回床上,顯然是不想再聽小林子多說了。
  這都兩天了,郁寧的氣性沒那麼大,現在不見人,純粹是拉不下臉。
  沒辦法,誰讓他當時一時衝動,連和離這話都說了。
  雖都明白是氣話,可秦睢卻似乎是真生氣了,陰沉著臉,翻來覆去地折騰郁寧,直到他求饒認錯,說自己說的話都是假的。
  然後第二天起來,被折騰狠了的郁寧就真生氣了......
  回想起那晚的一幕幕,郁寧氣的牙酸,臨睡前又吩咐小林子鎖好門,不許讓人進來。
  「是。」小林子苦著張臉應下來。
  郁寧聽他拴好門,方才睡下,只是他這兩日總失眠,抱著枕頭到了半夜也沒睡著。
  睜著眼發了會呆,郁寧下床起夜,又問外面守著的小林子:「什麼時候了?」
  「回殿下,子時三刻了。」小林子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聲音透著疲倦。
  郁寧一愣。
  原來已經到自己生日這天了。
  秦睢會記得嗎?
  郁寧回神,察覺到自己又下意識想起了秦睢,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
  特意去檢查了拴好的門,郁寧藉著燭光爬回床上,打了個哈欠,正要拉開被子躺進去,忽地覺得不對。
  他揉了揉眼睛,盯著眼前隆起的被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門還關著,秦睢是怎麼進來的!
  「回來了,快睡。」秦睢沙啞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疲倦,一如往常被擾了清夢時的模樣。
  「......」
  郁寧氣的磨牙,一把扯過被子問他:「陛下怎麼進來的?勤政殿的龍床寬敞,何必來我這小地方擠?」
  「朕是這皇宮的主人,自然想睡哪睡哪兒。」秦睢聲音裡多了幾分笑意,長臂一展將人摟過來箍在懷裡。
  「那我去別處睡。」郁寧唇角忍不住翹了翹,掙了幾下,沒掙動,便也放棄了。
  「寧寧,」察覺他態度軟化,秦睢低低叫了他一聲,高挺的鼻樑蹭著郁寧頸側,唇瓣似有若無地挨著肌膚,「是朕的錯。」
  「哼......本就是你的錯。」郁寧輕哼一聲,也不跟秦睢置氣了,翻過身將臉埋在他懷裡。
  秦睢見他動作卻是一愣,隨即忍不住輕笑,低頭啄吻郁寧的頭髮。
  「寧寧怎麼這麼好哄?」
  郁寧這次氣了這麼多天,他本以為要費很大一番功夫才能哄好的。
  可如今他不過一句話,郁寧就輕而易舉原諒了。
  「不然要我怎樣?揪著你的耳朵去六宮裡轉一圈嗎?」郁寧縮在秦睢懷裡沒抬頭,聲音悶悶的。
  「朕倒是沒什麼,只怕是皇后凶悍之名要傳遍京城了。」
  「......哼。」
  秦睢唇角弧度愈深,忍不住又叫他的名字,「寧寧?」
  「嗯?」郁寧本來還有些失眠,這會兒卻又困的眼皮打架。
  「今日是你的生辰。」
  「嗯......」
  秦睢在輕輕吻了下郁寧的額頭,目光珍而重之:「朕只願你歲歲長安,美滿快樂。」
  然而郁寧卻是濃重的困意襲來,只胡亂應了一聲:「唔......你也是。」
  .
  皇后在宮中過的第一個生辰,加之在中秋節前,宮裡自然是要好好慶祝一番的。
  宮裡四處都掛了紅綢與彩色燈籠,闔宮宮人也都發了賞賜。
  因著佳節來臨,秦睢自今日起罷朝三天,也不用去上朝,陪著郁寧睡到自然醒,又一起用了長壽麵。
  小林子跟在一旁服侍,偶爾望向秦睢的目光透著不解。
  陛下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昨天的門可是他親自關好的,今早起來為什麼陛下會在殿下的床上?
  總不可能是翻窗進來的吧......
  小林子搖搖頭,連忙甩掉這個念頭。
  他們陛下,怎麼可能會爬窗戶進來呢?那未免也太丟人了。
  不過不管如何,主子們和好了,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才能鬆口氣。
  長壽麵被郁寧硬分給秦睢一半,倆人吃完之後,秦睢準備的禮物就被文廷親自取來了。
  精美的盒子很長,郁寧好奇地接過,小心翼翼地打開,不由被裡邊的東西奪去了心神。
  那是一柄製作精美的寶劍,劍身不算長,劍鞘上雕出低調華麗的獸紋,郁寧小心翼翼的取出來,握緊劍柄,一點點將劍身拔.出來。
  視線被一片輕泠寒光佔據,劍身輕薄如一抔雪,劍刃又極鋒銳,不用試便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這是陛下請了大夏第一鐵匠費了數月功夫打造的,一早就是要送給殿下您的。」
  一旁的文廷適時的出聲介紹,隨即功成身退,使了個眼色讓在場的太監宮女們都退下去。
  「此劍名細雪。」秦睢以手支頤,眼中多了幾分笑意:「也算是應了皇后的要求吧。」
  「這怎麼能算?根本不是一回事嘛。」郁寧是極喜歡這劍的,可還是出聲反駁,顯然不滿秦睢的投機取巧。
  秦睢「嘖」了一聲,接過郁寧手裡的劍,「出來。」
  不等郁寧反應過來,他起身出門,帶著郁寧去了練功房。
  郁寧目光茫然地望著不遠處的秦睢,還沒開口,卻見手握劍柄的秦睢忽地動了。
  秦睢平日裡看著懶洋洋的,此刻驟然出手,郁寧方才看出眼前這具身體裡蘊含的力量。
  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男人身形修長,舞起劍來也漂亮,劍花如雪,在有些昏暗的練功房裡,讓人分不清眼前那抹耀眼的白究竟是翻飛的衣角還是凌然的劍光。
  郁寧的嘴巴張成小小的圓,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秦睢,眼底不可抑制地閃過一抹驚艷。
  半晌,秦睢挽了個極漂亮的劍花,收劍朝郁寧走過來。
  「如何?像不像下了場雪?」秦睢胸膛微微起伏,額角也起了細微的汗珠,唇角微勾,看著心情不錯。
  郁寧怔了半晌,回神踮腳親了他一口:「陛下真厲害。」
  「拿好。」秦睢收劍回鞘,遞給郁寧。
  郁寧緊緊握住劍鞘,歡喜地看了又看,一天都沒撒手。
  秦睢今日無事,索性取了自己的劍教他,兩人混在練功房一天,直到傍晚才出來。
  「去洗一洗,我帶你去個地方。」秦睢拉起坐在地上的郁寧,彎腰給他拍了拍衣袍上的土。
  「不想動。」郁寧手臂酸疼,劍也提不起來了。
  別人的生辰都是開開心心出去玩一天,怎麼他就在這練了一天的劍呢?
  許是接收到郁寧怨念的目光,秦睢難得多問他一句:「要不要背?」
  「好!」郁寧眸光一亮,也不怨了,美滋滋爬上秦睢的背。
  「又重了。」秦睢笑的惡劣,抬手托著郁寧的屁股往上顛了顛,拎著兩把劍走回去。
  甘泉宮宮人也算是大風大浪見多了,此刻見到他們陛下背著皇后過去,驚訝之餘竟然覺得本該如此。
  畢竟他們的皇后,確實很大膽......
  .
  「別睡。」秦睢擰了擰郁寧昏昏欲睡的臉,又吩咐小林子拿來披風,遞給他披上。
  「要去哪兒啊。」郁寧困的不行,被他拉著出去。
  「到了就知道了。」秦睢帶著人一路到了御花園,兩人站在御花園那座高高的望台下,屏退了四周的宮人。
  「能不能不去啊......」郁寧有些恐高,看了眼這高度,一時有些膽怯。
  「有朕在,你怕什麼?」秦睢拉著人一路上去。
  這眺望台是宮裡最高的一座,郁寧以前遠遠見了都要避開,他卻要主動爬上來。
  這眺望台的面積並不大,郁寧也是第一次上來,他的目光越過前方的宮殿,甚至可以看到更遠處皇宮之外的一些屋舍,還有一些建的比較高的酒樓。
  可以說是將半個皇城一覽無餘。
  郁寧眼睛不看高台下方,也就沒那麼怕,不過他依舊拉著秦睢的手沒鬆開,目光眺望著四周的風景。
  說來也是奇怪,現在時辰還早,往常宮裡宮外此時都應該是燈火通明的,可今日卻格外的昏暗,四處幾乎看不到什麼燭火。整個皇宮也安靜的可怕。
  「看。」秦睢溫熱的身體從後面擁過來,將郁寧摟了個滿懷,他伸手指向遠方濃黑的天幕。
  隨著秦睢的聲音落下,四周霎時響起一聲巨響,像是一個信號,四處的天幕忽地就亮了。
  滿城的煙火都在此時燃放,不能燃放的鬧市區家家戶戶也都掛著紅色的燈籠。
  蟄伏的巨獸在此刻被喚醒,皇城燈火通明,就連春節時也沒有這樣子點亮全城燈火,郁寧聽見四面響起的歡呼聲,似乎整座皇城都來慶祝他的生辰。
  煙花也是特製的,五光十色,甚至還有各種形狀,郁寧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極致的震撼佔據,幾乎說不出話來。
  秦睢不知從哪弄來的小型的煙花棒,點燃了遞給郁寧一支。
  「給你一顆星星。」秦睢一聲低笑,那雙沉靜的鳳眸中此刻盛滿耀目的光。
  郁寧連忙接過,興奮地在空中揮舞著,臉上笑容有些傻氣。
  秦睢靠在欄杆上望著他,眼中沒有煙火,沒有山河,只有他想看到的那個人。
  「寧寧。」秦睢聲音比往常都要來的溫柔。
  「嗯?」郁寧回頭,笑望他一眼。
  「朕只願你此生都如今日一般歡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1702:40:51~2021-01-1817:37: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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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故人
  兩人牽著手下了高樓,郁寧的唇瓣在昏暗的燈火下也透著晶亮的嫣紅,察覺到小林子投來的目光,他後知後覺地用手背擦了一下。
  「要不要再逛會兒?」秦睢望見他眸中跳動的光,看出郁寧的意猶未盡。
  郁寧一愣,搖搖頭笑道:「逛就不逛了,咱們走回去吧。」
  秋日的風比夏日更多幾分清爽,郁寧身上有披風,足以抵禦絲絲涼意,兩人牽著手一路走回去,身後只有小林子和文廷遠遠跟著。
  煙火終有燃盡的一刻,皇城歸於平靜,郁寧心情依舊很好,唇角含笑,握緊了秦睢的手,時不時扭頭看他一眼,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皇后。」快走到甘泉宮時,秦睢終於忍不住開口:「朕知道你對朕心生愛慕,可也不必這樣如狼似虎地盯著朕。」
  「......朕會覺得自己平常沒有滿足你。」
  郁寧:「......」
  郁寧幾乎要被他氣笑,知道自己就著這個話題說再多都是吃虧,索性道:「既如此,那陛下還是回勤政殿休息吧,也能好好將養身體。」
  「那倒不必了,朕的身體雖然不濟,卻也是能滿足皇后的。」
  知道他在拐著彎罵自己腎虛,秦睢也不生氣,順勢道:「不如今晚試試?」
  「......無恥。」郁寧氣的沒話說,耳尖微紅,甩開秦睢的手先一步回了甘泉宮。
  郁寧踏進宮門往前走了一會,覺得身後沒動靜,正要回頭看,一直守在這的李魚卻是匆匆趕過來。
  「殿下。」李魚叫了他一聲,隨即附到郁寧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
  「真的?」郁寧眸光一喜,正要趕過去,忽地一頓,這才有些明白秦睢剛剛的舉動。
  他回身,正與身後跟過來的秦睢對上眼。
  「快去。」秦睢笑望他一眼。
  郁寧點點頭,這才往偏殿去了。
  .
  偏殿。
  此刻燈火通明,郁寧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望見那熟悉的蒼老背影,眼眶不由微微濕潤。
  「祖父。」郁寧關上門,向前走了兩步,忽地又頓住,低低叫了眼前的郁淮安一聲。
  「來了。」郁淮安聽見動靜轉過頭,看見許久未見的孫子,表情也有所觸動。
  后妃與家人是要避嫌的,雖說現在宮裡基本被秦睢把持,可郁淮安還是不想驚動旁人,披著斗篷,夜裡才來,沒幾個人知道他的身份。
  祖孫倆在偏殿說了半天話,還是郁淮安主動結束了話題,畢竟時間也不早了。
  「祖父,不如今晚就留在宮裡吧。明天我派人送您回去。」郁寧忍不住出聲挽留。
  時間太晚了,郁淮安又不年輕了,現在回郁府,不知要折騰到什麼時候才能睡覺。
  可郁淮安性格保守,不願答應,郁寧勸了兩次沒勸動,正要把人送出門,秦睢就過來了。
  「郁大人今晚就留在宮裡吧,現在太晚,宮門上鎖了。」秦睢看出郁寧的心思,跟著出聲挽留。
  郁淮安推拒了兩次,終究還是答應下來。
  不過他為了避嫌沒住在甘泉宮,秦睢替他在附近找了一處閒置的暖閣,這才住下。
  饒是如此,等郁寧真正躺床上時也很晚了。
  想起今天一天的遭遇,郁寧仍有一種不現實的虛無感。
  一年多前他進宮時,所求的不過是保命罷了,可回想自己現在所擁有的,連他自己都覺得太多了。
  「秦睢。」郁寧躺在秦睢懷裡,仰頭望著他的眼睛,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多謝你。」
  秦睢沉默一瞬,低頭吻了吻郁寧的額頭,「不,該是我謝你。」
  郁寧忍不住抿唇直笑,「你怎麼還學我說話?」
  秦睢臉上也帶了點笑意,沒反駁,順勢道:「便是學了又如何?」
  「那我就......」郁寧一邊說一邊從懷裡出來,身體趴在秦睢身上,朝他的鼻尖上咬了一口。
  「咬你。」
  「就這?」秦睢涼涼地望他一眼,伸手拍了拍郁寧的屁股,「不想半夜才睡就趕快下去。」
  「我不。」
  察覺到秦睢身體某處的變化,郁寧果斷拒絕。
  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促俠他動了動身體,故意又在秦睢身上蹭了蹭。
  秦睢悶哼一聲,身體某處很忠實地起了反應,知道郁寧來者不善,他努力摒棄腦海中那些不怎麼好的想法,視線集中到郁寧頸間露出的紅繩上。
  「平日裡總見你戴著它,這到底是個什麼?」
  「我娘留的玉墜。」郁寧一邊跟秦睢解釋它的來歷,一邊將吊墜拿出來,猶豫了一下,又將它解開,遞給秦睢。
  郁寧:「你戴著吧。」
  秦睢的病是郁寧現在最擔心的事,如果可以,他希望這塊玉能夠保秦睢的平安。
  秦睢拿起看了眼,又給郁寧戴上:「宮裡的玉那麼多,你覺得朕缺你這塊?」
  「......」郁寧氣的磨牙,報復性的在秦睢唇上咬了一口:「不要算了。」
  .
  一夜好夢,第二日郁寧為了陪著郁淮安用早膳,早早便起來了。
  秦睢怕自己在這郁淮安不自在,索性也沒起,只留郁寧陪著他用早膳。
  「這粥好,您多喝點兒。」郁寧給郁淮安盛了兩勺宮裡特製的藥粥。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天青色的衣服,為配合這顏色,衣服也設計得極為飄逸,領口比往日大一些,郁寧一彎腰,脖子上掛著的玉墜隱隱露出來。
  「這玉墜你一直戴著就好。」郁淮安看見這玉墜,想起往事,忍不住多了句嘴。
  當時你娘生你時難產,差點沒救過來,你小的時候身體總是不好,我們都以為你活不過三歲就要......」郁淮安話沒說完,忽地一頓,又笑道:「好在一個雲遊四方的老道士主動登上了咱家的門,將這玉墜交給你母親,說是18歲之前,千萬不可取下,否則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郁寧近來正在煩惱秦睢病,聽見老道士這三個字本能覺得不對,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又問郁淮安:「祖父,你可否給我詳細講一下那個老道?」
  郁淮安愣了愣,沒明白郁寧的意思,但還是說道:「那老道渾身髒污,道袍都是破的,但手中的玉倒是品質不錯。他當時進門便詳細說出了你的生辰八字,連同你娘身體的一些隱疾也說出來,我們才勉強信了他的話,後來......」
  一炷香後。
  郁寧幾乎要肯定這個人應該就是紫英道人口中的老國師,也就是虛隱和霧隱的師父。
  而自己,就是賀烺所說的,能夠讓神洇樹結果的人。
  勉強壓抑住心中的狂喜,郁寧陪郁淮安吃完這頓飯,前腳讓小林子送人走,後腳便去叫醒秦睢,讓他派人把紫英道長請來。
  「找他做什麼?你有解藥的線索了?」秦睢狐疑地問。
  「沒、沒有,就是我做了個噩夢,醒過來之後心神不寧的。」
  郁寧眸光微閃,沒告訴秦睢實話。
  一是因為一切都還只是他的猜測,他需要紫英道長來驗證這件事;二是因為,如果自己真的就是能使神洇樹結果的那個人,那自己不可避免的要用自己的鮮血去澆灌這棵樹。
  秦睢那時候很可能會反對,與其這樣,不如先瞞著不說。
  「現在感覺如何?」他這樣說,秦睢便沒了懷疑。他們直接叫來文廷去辦這件事,又讓宮人去叫太醫。
  郁寧裝病裝了個徹底,也沒攔著,等御醫來了看過確定沒什麼毛病之後,就裝模作樣的躺在床上等著紫英道長來。
  所幸霧隱山離京城並不遠,一來一回,不到傍晚紫英道長就來了。
  秦睢要請他來,自然不可能是說讓他來驅邪的,只說虛隱道長有了消息,才把人請來。
  紫英道長來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受騙了,氣的臉色鐵青。
  「陛下,你不是還有朝政沒處理嗎?你先去吧。」
  郁寧直接擺出趕人的態度,秦睢也就沒多想,只目光狐疑的盯著兩人看了眼,終究還是出去了。
  人一走,郁寧連忙將今早上同郁淮安的話與紫英道長說了,隨即他又將脖子上的玉墜解開遞給紫英:「道長,你且看看,這是不是你要的東西?」
  紫英道長卻沒立刻接,問過郁寧的生辰八字之後卜算之後,才接過玉墜看了看。
  半晌,他點點頭道:「不出所料,這玉墜裡的圓珠子就是神洇樹的果實。」
  郁寧鬆了口氣,一顆心徹底放下,高興的恨不得去院裡耍一套劍。
  兩人聊了將近一個時辰,郁寧把想問的都問過之後,才起身送紫英道長離開,臨走時他囑托道:「道長,還請不要將此事告知於陛下,等到合適的時機我會親自告訴他的。」
  「那是施主自己的事,貧道自然不會多嘴。」紫英漠然道。
  紫英本就不是愛多管閒事的性子,要不是因為這毒藥是出自他的同門師叔,於他有不可推卸之責任,他也不會親自來跑一趟,來管這人間俗事。
  畢竟人間諸事自有定數,他們修道之人摻合太多,於他人、於己都是不利。
  郁寧將玉墜收好,吩咐小林子將人送出去,回身看見躺在軟榻上的秦睢,不由一愣,「陛下怎麼在這?」
  「這重要嗎?」秦睢喝了口茶,撩起眼皮涼涼地看了紫英一眼,「相比之下,皇后與紫英道長在裡邊同處了一個時辰才更重要吧?」
  郁寧:「......」
  紫英:「......」
  作者有話要說: 紫英道長:煩死了,我們修道之人最不愛聽這些情情愛愛:)
  寫甜的你們不嗷嗷叫甜,居然怕虐,我是愛寫虐的人嗎?(磨刀霍霍)感謝在2021-01-1817:37:53~2021-01-1923:56: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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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商討
  「貧道還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
  紫英額角一跳,目光不善地掃了秦睢一眼,轉身便走了。
  郁寧連忙讓小林子去送紫英道長,自己則走到秦睢面前,伸手將人拉起來:「陛下這是吃醋了?」
  「皇后知道就好。」秦睢理直氣壯的點頭,反拉著郁寧的手在軟榻上躺下,把玩著他的手問:「都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郁寧硬著頭皮找理由,「就是問了問你身上的毒。」
  「還有呢?」
  「......陛下今日身上的醋味也太重了。」郁寧不由惱怒地揉他的臉,「我和道長能有什麼啊。」
  「不說這個了。」郁寧順勢換了個話題,又問他:「許久沒聽到溫慶......秦蘊的消息了,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已經知道溫慶公主的真正身份,便不好總稱他公主了。而且提起秦蘊只是個引子,郁寧真正想問的其實是賀烺的消息。
  為了避免秦睢懷疑,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問出來。
  「剛巧今日草原傳來消息,朕還沒來得及看,一起看吧。」秦睢眉峰微挑,吩咐文廷將消息拿過來。
  展開紙條看了眼,秦睢不由一聲輕笑:「世子暴斃,秦蘊成寡婦了。」
  郁寧:「......」
  是他問的太及時了嗎?
  「草原不是有兄終弟及的習俗嗎?秦蘊他會不會......」郁寧不由擔心起來。
  再怎麼說,秦蘊如今孤身一人在群狼環飼的草原,終究是獨木難支。
  「放心。我們在草原還是有些勢力的,更何況,世子死亡之事,並未外宣。」
  郁寧愕然,「意思是......你們的人用了替身?」
  秦睢糾正他的稱呼:「是咱們。」
  郁寧心下赧然,應了一聲,又問:「那賀烺知道此事嗎?」
  「還不知道。」秦睢道:「等京城事了,朕會派他去草原協助秦蘊,若是他願意,也可以同秦蘊長住草原。」
  「不如我將此事告知他吧。」郁寧趁機道:「陛下,等賀烺進宮時,我想請他再教我一套劍法防身。」
  「你覺得朕的劍法不夠教你?」秦睢不滿地皺眉。
  「上次看朕舞劍看的流口水,這次就惦記上別的男人了?」
  郁寧:「......」
  「是啊。」郁寧氣笑了,理直氣壯道:「我就是覺得賀烺的武功比陛下強。陛下不敢讓他教我,莫不是怕他露一手將您比下去?」
  「朕不吃激將法。」秦睢撩起眼皮淡淡掃他一眼:「你若想見他,明日讓他來便是。」
  郁寧霎時心裡一咯登,後來看秦睢神色如常,才暫時放下心。
  因著郁寧特意交代,賀烺第二日一大早便進宮了,秦睢將人帶來,卻沒急著離開,反倒是好整以暇地坐下來。
  「陛下今日不忙嗎?」郁寧故作茫然地問他。
  「這點時間還是有的。」
  秦睢似笑非笑地望著賀烺:「朕想看看賀烺的武功進益如何,能讓皇后親自指名要他。」
  賀腐:「......」
  賊夫夫,自己玩情.趣,又要扯上他。
  「不知殿下想學什麼劍法?」賀烺臉上掛起讓人挑不出毛病的營業式微笑。
  秦睢在這,郁寧滿肚子話也不好說出口,於是只能道:「有沒有那種出其不意傷人性命的?」
  郁寧本是胡口亂說,不曾想賀烺想了想,還真點點頭道:「百家劍譜中,確有三式是偷襲......是出其不意的功夫。」
  秦睢:「嗤。」
  郁寧:「......」他聽到了。
  賀烺目光看向別處,只當沒看見郁寧怨念的眼神,一招一式地演練起來。
  賀烺放慢速度將第一招演示了三遍,才道:「殿下先學第一招。」
  郁寧點點頭,憑著記憶在一旁練起來。
  秦睢起身,隨意挑了一把劍,試了兩下,目光看向賀烺:「過兩招。」
  「......是。」這次輪到賀烺用滿是怨念的目光看郁寧了。
  秦睢一般不愛出手,更別提跟人過招了。
  兩人上次對招還是在三年前,若不是郁寧,秦睢怕是不會出手。
  不過既然決定比試,賀烺也不會放水,他不屑,秦睢更不屑。
  聽見兩人要比試的消息,郁寧也不急著練劍了,連忙退到一邊,給兩人留下足夠的空間。
  「開始!」郁寧神色認真,站在一邊朝兩人揮了下手。
  秦睢:「......」
  賀腐:「......」
  「你離的再遠些。」秦睢伸手將他拉到一邊坐下。
  確定郁寧不會被誤傷到,兩人的比試才算正式開始。
  賀烺神色起初還有些漫不經心,與秦睢劍尖接觸的瞬間渾身氣質就都變了。
  郁寧見過秦睢的劍法,此時再看賀烺的劍法,竟也能看出兩人用劍風格的不同。
  賀烺的劍招飄逸輕盈,慣在人不經意間出殺招,秦睢的劍則更凌厲霸氣,招招都是殺機。
  兩人誰都沒放鬆,你來我往地打了半個時辰,竟是難分勝負。
  郁寧看的驚險,正當他以為兩人還要繼續膠著下去,卻見賀烺躲過秦睢刺過去的一劍,提氣飛身朝自己這邊來。
  郁寧:「?!」
  郁寧向後退著要躲賀烺的劍尖,卻見他反手一刺,將劍架在身後追過來的秦睢脖子上。
  場上三人俱是動作一頓,賀烺回頭似笑非笑地望了郁寧一眼:「多謝殿下相助。」
  轉過頭他看向秦睢,收了劍:「陛下,承讓。」
  「這也行啊?!」秦睢還沒說什麼,郁寧卻先一步不滿起來。
  勝負已分,更何況不算正式的比鬥,他不好再糾結結果,可對於賀烺的舉動,終究是不滿的。
  「比鬥中一切都可以化為對自己的有利條件,更何況卑職又沒有傷到殿下,怎麼不行?」
  郁寧有心想反駁,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好了。是朕輸了。」
  秦睢原本對這結果沒什麼反應,看見郁寧的反應之後眼中不由多了幾分笑意。
  他將劍扔給賀烺,道:「行了,你們繼續,朕去換身衣服。」
  秦睢下午還要會見三公,自然不可能這樣過去。
  秦睢一走,練功房又重歸寧靜,賀烺走到郁寧身邊,正要開口,卻見他背過身去。
  郁寧對自己成了秦睢掣肘之事還有些不高興,背過身顧自練劍,並不搭理他。
  「殿下......」賀烺無奈叫了他一聲:「您是不是有事要單獨告訴我?」
  要不是看出郁寧有話要說,賀烺也不會用這法子結束比鬥。
  郁寧一愣,這才想起自己讓賀腐來的目的。
  回過神他忍不住問賀烺:「所以你才用這法子讓陛下輸給你?」
  「是啊。」賀烺無奈地看他一眼:「以我和陛下的程度,這樣打下去,勢必要力竭才肯罷休。」
  「不說這個了,殿下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可是解藥有了線索?」賀烺又問他。
  「不錯。」見他猜出來,郁寧便直截了當的將自己的猜測和紫英的肯定都說了出來。
  饒是有心理準備,賀烺也沒想到命運居然如此巧合,他們苦苦尋找的人,居然早就在秦睢身邊了。
  賀烺難得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事實,好一會兒,他問郁寧:「所以殿下叫我來,是不想讓陛下知道。」
  郁寧連忙點頭:「最好再找個人冒充我,騙陛下把藥吃下。」
  「這事倒好辦,但是服藥之事且再等等為好。」
  賀烺猶豫道:「還是將紫英道長請來,確定一下解藥服用的順序吧。」
  秦睢的解藥種類太多,除了紫尾貂的血,其他解藥秦睢都還沒有服用。
  許多藥珍稀,他們也怕弄錯,畢竟在短時間內再湊齊,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郁寧一愣,隨即答應下來。
  他之前沒考慮到這件事,現下想想,確實是該這樣。
  兩人一番商量之後才出去,賀烺拜別秦睢之後就離了皇宮,直接去找紫英道長了。
  郁寧將事情交給他自然是放心的,也暫時將此事放下。
  為求逼真,他又在練功房練了會劍,將自己也弄得一身汗,才出去用午膳。
  「你先去洗一洗,換身衣服。」郁寧還沒坐到飯桌上,後頸就被秦睢拎起來。
  「......知道了。」郁寧也沒打算坐下來吃,他不過是練劍練的口渴,想先喝杯茶。
  「陛下這麼嫌棄我啊。」郁寧目光滿是怨念地看了眼秦睢,腦子裡忽地冒出一個不怎麼好的想法...
  秦睢鬆了手,眉峰微挑,淡淡道:「倒也不是嫌棄,只是朕素來不喜邋遢之人,想必皇后肯定不會......」
  秦睢話還沒說完,身前的郁寧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怕力度不夠,郁寧特地蹭了蹭秦睢的臉,將人抱的緊緊的。
  秦睢:「......」
  「郁、寧。」秦睢情緒顯然已經在崩潰邊緣,眼看著郁寧抱完就要溜,秦睢長臂一伸,將人撈回來。
  「陛下,」料定秦睢不會真對自己怎樣,郁寧有恃無恐地叫了他一聲,笑容蔫壞:「這下怎麼辦啊?您也髒了。」
  「也好辦。」秦睢冷笑一聲,攔腰將作亂的郁寧抗在肩上,「既然皇后想跟朕一起洗,那朕就卻之不恭了。」
  隱隱覺得不妙的郁寧:「......」
  「文廷。」打算將人扛到浴池的秦睢半路叫了聲文廷的名字。
  「奴才在。」
  「派人去通知三公,明日再來,朕今日身體突發不適。」
  郁寧:「......」
  作者有話要說: 寧寧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只是想跟老公一起洗澡罷了(bu)
  晚安!身體好點啦!過幾天打算去做個體檢,大家一定要保重身體,不要學禿頭葉某。感謝在2021-01-1923:56:30~2021-01-2123:53: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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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藥
  郁寧吃上飯時已經快到傍晚了。
  秦睢本來打算讓他在床上吃,可郁寧死活不肯,哪怕雙腿打著顫,依舊堅持下床吃飯。
  秦睢無奈,替他穿好衣服,將人抱下床。
  「好了,我自己走。」郁寧拽著他的袖子,雙腿---步步走的彆扭。
  太丟人了。
  都是男人,秦睢做完生龍活虎,自己怎麼就路都走不動?
  明明在那事上,秦睢出力更多些。
  「都怪你。」郁寧瞪了他---眼:「我都說了不要了。」
  明明你先招惹朕的。
  秦睢格外有求生欲的嚥下那些話,點頭道:「嗯嗯,是朕的錯。」
  「敷衍!」郁寧更氣了,甩開秦睢的手自顧自走了。
  秦睢:「......」
  他早該意識到的,這個時候,他連呼吸都是錯的。
  .
  賀烺的辦事效率比郁寧想像的還要快,中秋節之後,他就著手開始佈局此事。
  第二天,他向秦睢稟報,說是找到了被老國師贈與種子的人。
  「那人在長洲郡,正是十幾年前老國師現身的地方。」
  「那還是挺巧。」秦睢聞言下意識便看向郁寧,「寧寧不是也在那長大。」
  「長洲郡很大的,應該不是---個州府。」郁寧鎮定道,轉移話題道:「那人還要多久才來?問過紫英道長了嗎?」
  賀烺:「紫英道長占卜過八字了,等人來了會讓他先去見道長的。」
  賀烺稟報完就走了,郁寧心中鬆了---口氣,笑道:「這樣---來,只剩---味解藥了。」
  秦睢對這事還沒郁寧上心,聞言「嗯」了---聲,問他:「中午想吃什麼?」
  郁寧:「......」
  「好歹是自己的事,陛下也上點心啊。」郁寧不滿地捧著他的臉揉搓了兩下,「吃什麼都行,但你要陪我。」
  「知道了。」秦睢臉上浮現幾分笑意。
  他容貌出眾,卻鮮少笑的這樣不加偽飾。
  郁寧看的---愣,按在秦睢臉上的手向前---伸,摟住他的脖子,「陛下,你有沒有覺得,我來之後你開心多了?」
  「是啊。」秦睢點點頭道:「俳優都沒你有意思。」
  郁寧:「......」
  小丑竟是他自己。
  .
  三天後,賀烺找到的人被送進宮裡,秦睢讓人帶來見了---面,便吩咐帶下去了。
  那是個和郁寧年紀相仿的少年,名叫雁青,已經被驗過身份,自然是安全的。
  「陛下,七日後您就可以服用解藥了。」賀烺認真叮囑道:「切記,這前七日千萬不可行房事。」
  神洇樹的果實七日才結果,服用之人也需要禁慾起天。
  說完,他忍不住看了眼郁寧。
  郁寧:「......」
  有這麼個正當理由,郁寧順勢便道:「不如這幾日陛下都不要過來了。」
  剛好他也怕秦睢看見自己的傷口。
  「面也不讓見?」秦睢抬眼看他。
  「這個......應該是可以的吧。」郁寧心裡也有些不捨,說完扭頭看向賀烺。
  賀腐:「......」
  賊夫夫,又讓他背鍋。
  第二日,賀腐就開始著手行事了。
  殺人的事他最有經驗,加之此事事關重大,因此---切秦睢都交給他親自辦。
  鋒利的匕首在郁寧手腕上劃出---道血痕,賀烺下手極有分寸傷口並不大,流血卻很多,很快就滴滿了---碗。
  小心翼翼將這血液收好,賀烺留下頂級的傷藥,拿過郁寧解下的玉墜便起身離開了。
  為了避免懷疑,他需要在雁青身上製造出---模---樣的傷痕。
  神洇樹結果,需要將種子磨成粉,混著佩戴種子之人的血液澆灌七日。
  郁寧只想瞞過秦睢,對小林子卻沒隱瞞,畢竟靠他---個人圓謊也是不可能的。
  叫來小林子替自己包紮好,郁寧又打發他快去看看神洇樹的動靜。
  「殿下,奴才還沒給您拿去疤的藥呢。」小林子哭喪著臉看郁寧的傷口,只覺得自己的手腕也疼了。
  「暫時不用,這傷要維持七天呢。」
  郁寧朝他揮揮另---只手,催促道:「快去,看完之後把那個昨日進宮的男孩叫來,再吩咐小廚房做---些補氣血的東西......不,還是你親自做吧,不要讓別人知道。」
  雖說賀烺找的人應該不會有閃失,可郁寧還是親自問過人之後才放心。
  小林子不明白他這話的含義,但還是乖乖應下,點點頭趕緊去準備了。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小林子才回來,他身後跟著那名叫雁青的少年,現在正等在門口。
  「殿下,樹暫時還看不出什麼區別,不過似乎比之前看著精神了點。」小林子獨自進去稟報,隨即又道:「那個叫雁青的,現在正在外面等呢。」
  神洇樹沒動靜也算正常現象,郁寧吩咐他早中晚都要去看---次,隨即才讓雁青進來。
  「見過皇后娘娘。」那少年年紀跟郁寧差不多大,容貌生的普通,人看著也拘謹,低著頭訥訥不敢瞧郁寧。
  「你不用怕,咱們年紀差不多的。」郁寧唇角浮起---抹笑,將人叫過來坐下,「手上的傷怎樣了?賀......帶你進宮的那個人跟你說過你來的目的嗎?」
  「傷還好,不是很疼。那個人說過的,進宮放---點血,就有銀子拿。」雁青下意識想給郁寧看傷,想起宮裡森嚴的規矩,忽地又縮回手。
  「別怕。跟我說說,你家是哪的?他們是怎麼找到你的?」郁寧安撫地遞給他---杯茶。
  雁青接過來喝了,隨即才講起經過。
  原來這個雁青還真是他們從長洲郡找來的,他的父母前幾年去世了,他家道中落,這幾年四處找雜活幹,勉強維持生計。
  「難怪我覺得你的口音熟悉。」郁寧衝他笑了笑,又叮囑幾句,就讓人走了。
  往後幾天日子還算平靜,神洇樹已經重新抽芽長出花朵了,賀烺說明天應該就會結果,後天就會成熟。
  秦睢這幾日晚上都沒來過,不過白日裡倒是經常得了空來陪郁寧用膳。
  「多吃點。朕不在身邊,怎麼覺得你這幾日瘦了這麼多?」秦睢皺眉,又給郁寧夾了塊肉。
  「很明顯嗎?」郁寧手裡拿著筷子,聞言下意識想用左手,想起手上的傷,他動作---頓,放下筷子摸了摸臉:「可我這些天也沒少吃啊。」
  他補品每天都吃的,怎麼還越補越瘦了。
  「氣色也不如以往了。」秦睢眸光微閃,捏了捏他的臉,「看,瘦的都沒肉了。」
  「文廷。」他回頭叫了聲文廷:「去叫御醫來看---下。」
  郁寧下意識想拒絕,猶豫---下又忍住了,他身體沒什麼毛病,御醫也也只能看出個氣血有虧,還是不要拒絕,平白惹得秦睢懷疑。
  幸好太醫來也沒看出什麼,說的跟郁寧想的差不多,只讓多休養,又開了些補氣血的藥。
  秦睢吩咐小林子跟他---起去領了些滋補的珍貴藥草,皺著眉讓郁寧躺下,道:「朕今晚來這。」
  「不用。」郁寧手上的傷挺明顯的,脫了寬大的袍子,他還真怕秦睢看到。
  秦睢只當沒聽見郁寧拒絕的話,低頭看著他:「朕有時真懷疑你是不是妖。」
  郁寧沒明白:「什麼意思啊?」
  「需要靠吸食男人精氣維持容貌。」秦睢慢悠悠補上後半句。
  郁寧:「......」
  「那我是不是該多找幾個男人吸---吸?」郁寧煞有介事道:「只找陛下---個人,是不是虧了」
  秦睢語氣涼涼:「寧寧這麼說,是不是心裡已經有人選了?」
  郁寧:「......」
  他背過身不再理秦睢。
  「睡會兒吧。」秦睢揉揉他的腦袋,俯身在耳畔親了---口,「朕今晚來陪你。」
  郁寧閉上眼,輕輕「嗯」了---聲。
  秦睢替他蓋好被子,拉上床簾,方才轉身出去。
  他腳步極輕,也不說話,沉著臉---直到出了甘泉宮,才終於開口。
  「文廷。去把賀腐叫來。」
  作者有話要說: 俳優(古代以樂舞諧戲為業的藝人)
  珍惜這短短八個幣,這是我扛過一天的吃瓜浪潮,扛過我爸喊我去玩的誘惑寫下的QAQ
  保佑明天沒瓜,我好想日六


第74章 服藥
  大夢沉沉,郁寧一覺睡醒,已經在晚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這幾天接連放血傷了元氣,郁寧覺得自己還是困得厲害。
  揉揉眼睛勉強清醒,郁寧摸了摸摟在自己腰上的手,一顆心就安定下來了。
  「醒了?感覺怎麼樣?」秦睢聲音低沉,摟在郁寧腰側的手指隔著裡衣摩挲著他的皮膚。
  「嗯,還想睡。」郁寧側過頭在他懷裡蹭了蹭,「什麼時候了?」
  「二更了。想睡就睡吧。」
  郁寧點點頭,眼睛都要閉上了,又怕自己一覺睡醒,秦睢就去上朝了,打了個哈欠,強撐道:「不急,說會話。」
  「行,想說什麼?」秦睢本也沒睡著,此刻擺出一副傾聽的架勢。
  「也沒什麼,就隨便說說話。」
  郁寧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歎道:「要是你的毒能馬上解決該多好啊......」
  「不說這些。」秦睢吻了吻他的額頭,沉默一瞬,道:「你想不想聽聽我的過去?」
  郁寧精神一振,下意識點點頭,又搖頭道:「還是算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用說的。」
  他早從經歷過的事中看見秦睢過往的一角,像是窺伺在身旁的兇猛巨獸,只消回頭看它一眼,便足夠觸目驚心了。
  比起知道秦睢的過往,郁寧更不想讓秦睢再回憶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秦睢怔了怔:「我還以為你想知道我的全部。」
  「我更想你從今往後每日都歡愉。」郁寧搖搖頭,笑的有些狡黠:「生辰那天陛下對我說的,也正是我想告訴陛下的。」
  秦睢唇角微勾,低頭又想去吻郁寧的唇,卻被他低頭躲過。
  「別、別親了。」郁寧一時也有些招架不住,搬出賀烺拒絕他,「賀烺都說了......你這樣下去,肯、肯定忍不住的......」
  秦睢低低笑了一聲,問他:「那寧寧是不是也忍得很辛苦?」
  郁寧咬了咬唇,沒承認也沒否認,只道:「還有兩天了,堅持一下。」
  秦睢「嗯」了一聲,揉揉他的頭髮:「那睡覺吧。」
  「好。」郁寧縮進他懷裡,迷迷糊糊到:「陛下,明早記得叫我起來用早膳。」
  聽見秦睢應了一聲,他便任由自己的意識重新陷入夢境中。
  「寧寧?」秦睢驀地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唔......」郁寧昏沉地應了一句。
  「手疼不疼?」被窩裡的手摸索到郁寧的手,輕輕握住。
  「......」
  沒有回應,郁寧已經睡著了。
  秦睢盯著郁寧的睡顏看了許久,臉上第一次露出懊喪的神情。
  .
  郁寧昨天就有一半時間都在睡覺,今天起來難得的精神不錯。
  陪著秦睢用過早膳之後,就等賀腐過來了。
  說來也奇怪,賀烺今日比往日晚來了小半個時辰,像是躲著誰似的。
  「你怎麼現在才來?」郁寧有些著急,連忙伸手讓他過來。
  「有些事耽擱了。」賀腐摸摸鼻子道。
  郁寧也沒多想,只瞧著人走過來,表情疑惑又古怪:「我怎麼覺得你今天的走路姿勢這麼彆扭?」
  「殿下看錯了。」賀烺胡亂應了一聲,隨即又道:「咱們快開始,晚了耽擱了不好。」
  「哦哦,好」郁寧連忙伸出手。
  賀腐拿出匕首,乾淨利落地劃開傷口。
  郁寧這些天每天都要受這些疼痛,久而久之,他居然也有些習慣了。
  賀烺目光複雜地看著郁寧,一邊收集血液一邊道:「殿下,您這裡怕是會留下來一道疤。」
  郁寧一愣,垂眸笑了笑:「沒事,以後陛下生我氣時可以拿它替我擋罪了。」
  話雖如此,賀腐卻明白,他不想告訴秦睢。
  雖然秦睢現在已然知道了。
  賀烺收集完血就馬上走了,郁寧叫來小林子包紮好,心情稍定。
  還有一天,神洇樹就要結果了。
  第二天取完血,郁寧直接跟著賀烺一起去了勤政殿。
  他這幾日神思倦怠,都沒出過門,現下看見這神洇樹,才發現小林子的描述一點也不差。
  記憶裡滿是枯枝的神洇樹此刻已然枝繁葉茂,一陣風吹過,傳來簌簌的聲響。
  郁寧繞著樹走了一圈,才看見掩映在蓬鬆樹葉下的一枚小小的青色果子。
  那果子不過拇指大小,一看就是沒有成熟的,樹四周被格外圍起來,四周還有侍衛守著,顯然是不讓宮人觸碰的意思。
  賀腐飛身過去,將血液澆灌進土壤裡。
  郁寧在原地看了一會那果子,覺得它似乎變大了一些,又覺得似乎沒有改變。
  「明早應該就成熟了。」賀烺在一旁道:「我們安排了十六個人在這裡輪班值崗,必不會有失。」
  這樹本就在勤政殿後院裡栽著,皇宮內院,皇帝身旁,看守從來都是最嚴的。
  「希望如此。」郁寧點點頭,終究有些心神不寧:「今天我不回去了,就在這守著吧。」
  「殿下......」小林子想勸他,想起郁寧這些天來遭的罪,又說不出口了,只道:「那奴才陪您一起。」
  「殿下放心吧。」賀烺也道:「今晚我親自在這守著。」
  .
  夜裡郁寧做了個噩夢,夢見果子被人偷了,接近天明時他被驚醒,披了個斗篷就出門了。
  在門口看了眼不遠處那果子,依舊安然無恙地長在樹上,一旁的賀烺也在旁邊守著,郁寧鬆了口氣,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沒穿鞋,就回去穿鞋。
  沒走兩步,他就看見滿臉無奈跟過來的秦睢。
  「都要入冬了,腳不嫌冷嗎?」吩咐人打來熱水讓郁寧泡過,秦睢親自擦乾淨那雙腳,將之塞進暖烘烘的被窩裡。
  「忘了......」郁寧撓了撓頭,又想下床,「不行,我還是去看看吧,都天亮了,不想睡覺了。」
  「不許去。」
  秦睢冷下臉,強硬地將人塞進被窩裡,望見郁寧憂心忡忡的眸子,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你再睡會兒,朕去,今日不上朝了。」
  秦睢跟賀烺兩個高手親自守著,郁寧一顆不安定的心終於暫時平靜下來。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郁寧忍不住又睡著了。
  這次他什麼夢也沒做,再醒來已經是辰時末了,還是秦睢將他叫醒的。
  「果子、果子成熟了嗎?」郁寧揉揉眼睛,起來洗了把臉,人才清醒過來。
  「嗯,已經摘下了,不過還沒吃。」秦睢點頭,聲音裡帶了幾分笑意:「朕想你這樣惦記它,總不能不告訴你就吃了。」
  郁寧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看見文廷端過來的盤子上果然放著一枚核桃大小的金色果子,連忙接過來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陛下快吃吧。」
  雙方都知道這果子得來有多麼不容易,秦睢「嗯」了一聲,也沒耽擱,伸手將那神洇樹的果實拿過來,一口口吃了。
  他吐出一枚玉色的果核,三兩口將果子吃完,嚥下去......
  「怎麼樣,感覺如何?」郁寧連忙遞過來一杯茶。
  「味道還不錯,酸甜。」秦睢接過茶喝了兩口。
  郁寧幾乎被他氣笑:「誰問你什麼味道了?我是問你身體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舒服點?」
  「還好,沒什麼感覺。」秦睢老老實實道。
  郁寧有些失望,隨即又道:「沒事,沒什麼感覺也算是個好消息。」
  但想了又想,郁寧還是不太放心,起身道:「不行,我去讓賀烺請紫英道長來。」
  然而郁寧剛走到秦睢身邊,手臂就被秦睢拉住了。
  「別去了。」秦睢抬眸看著他,眼中情緒莫名:「坐下來陪陪我。」
  「殿下放心,奴才去吧。」一旁的文廷也出聲道。
  「那也好,勞煩公公了。」郁寧鬆了口氣,聞言坐下。
  「應該沒事。」撫了撫胸口聊作安慰,郁寧拿過杯子正要再替他倒杯茶,視線忽地一凝。
  這杯子裡為什麼都是血?
  作者有話要說: 家裡有點突發事件,忙了一天,沒寫多少,明天也可能繼續忙QAQ,這章發二十個小紅包


第75章 中毒
  血,墨一般濃郁的血,觸目驚心地混在茶水裡。
  為什麼會有血?
  郁寧觸電一般扔了杯子,捉住秦睢袖子的手指微微顫抖。
  杯子滾落地上發出一聲悶響,血水洇髒了一片地毯,卻沒人在意。
  「秦睢。」郁寧握緊秦睢的手,看著他面色如常,心中卻半點沒有鬆懈,「你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秦睢唇瓣微抿,試圖微笑著安撫郁寧,唇角卻有鮮紅的血液順著流下來。
  「可你怎麼、怎麼流這麼多血啊......」眼前儘是刺目的紅,郁寧試圖的替秦睢擦去嘴邊的血液,卻好像怎麼也擦不乾淨似的。
  越來越多的血從秦睢的七竅流出來,郁寧目眥盡裂,視線內兩隻手上儘是鮮紅的血,他幾近崩潰的喃喃:「怎麼這麼多啊......為什麼這麼多......」
  「寧寧。」秦睢叫他的名字,晃了晃腦袋,試圖讓混沌的大腦清醒過來。
  「我在呢......我在呢......」眼中湧出的眼淚被郁寧憋回去,他咧嘴露出一個很醜的笑。
  「記得生辰那日我說的嗎......」秦睢一字一句說的艱難,他咳出一口血,聲音總算清楚一些:「我死後,你出宮去,什麼也不要管......」
  像是被秦睢這一番話喚回了心神,郁寧堵住耳朵根本不想聽,站起身慌亂道:「你別怕,沒事的,我去找道長,我、我去找國師,一定、一定沒事。」
  「別去。」秦睢用最後的力氣拽住他,「讓我再看看你。」
  「賀腐!賀腐!來人啊!」
  郁寧再也繃不住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他崩潰的叫賀烺的名字,握著秦睢的手坐下,一步也不敢離開。
  好在郁寧話剛落音,賀烺和文廷就進來了,殿外的宮人聽見動靜想進來,被文廷呵斥出去。
  賀烺看見眼前這一幕,面色極其難看,他從懷中掏出一枚封好的丹藥,捏破外衣,將之餵進秦睢嘴裡。
  丹藥入口即化,秦睢吃完就昏睡過去,一張蒼白的臉卻多了幾分血色。
  「別慌,你鬆開,我把他放床上。」事情緊急,賀烺早就顧不得規矩了,咬咬牙道:「你將陛下扶到床上躺下,我去找紫英,一會就回來。記住,此事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郁寧再沒有比此刻更痛恨自己的無力,他擦了擦眼淚,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點點頭。
  賀烺剛走,文廷就又回來了,他臉色沉重,幫著郁寧把秦睢抬上床,安慰道:「殿下不要慌,陛下一定不會有事的。您放心,奴才們會護您周全。」
  「我沒事。」
  郁寧用袖子擦擦眼淚,探了探身旁昏睡過去的秦睢的鼻息,他鬆了口氣,起身將手臉都擦乾淨,又對文廷道:「文公公,勞煩您去找兩個信任的宮人將屋裡的東西處理一下,再打一盆水,我給陛下擦擦。」
  見他鎮定下來,文廷也鬆了口氣,郁寧吩咐的事他已經讓人去做了,此刻卻還是點頭,想留給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奴才現在就去」
  水很快打來,文廷放下就出去了,郁寧打濕綢布,一點點擦去秦睢臉上的血跡,又扒了秦睢沾血的外袍,替他蓋好被子。
  天光大亮,日光透過床紗照在秦睢沉睡的臉上,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樑、淡色的嘴唇,昳麗的容貌無一處不讓郁寧感到心動。
  他看的癡了,回過神卻又忍不住鼻酸,忍了忍眼淚,他握住被子下秦睢的手。
  .
  賀烺跟紫英道長小半個時辰之後就來了,原來紫英道長因為不放心此事,近日來都住在京城。
  郁寧看見他連忙起身讓開位置,想來賀烺路上應該已經跟他說過情況,便沒有多言。
  道家對於醫術也是有研究的,更何況這毒本就是紫英的同門所研製。
  紫英也不耽擱,一番診脈卜卦之後,面色凝重道:「秦施主身上咒術雖已解除,身上被咒術壓制的沉毒卻也因此發作,若是找不到最後一味解藥,怕是昏睡過這三個月之後,就會......」
  他話沒說完,眼中卻閃過幾分懊惱。
  卦象一事並不能完全將未來之事反映出來,紫英之前為此事占卜過,卦象一片空白,當時他只以為是自己占卜過多,現在想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所以我們只要在三個月內找到最後一味解藥就可以了?」郁寧眸中泛起一絲希望的光。
  最後一味解藥是水龍骨,很多人甚至都沒聽過這東西,更別提找了。
  「沒有這麼容易。」賀烺搖搖頭道:「我們已經找水龍骨很多年了,可到現在連它究竟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更何況時間還限定在兩個月內。」
  郁寧皺眉思索一番,忽道:「霧隱國師留下的書裡不是有線索嗎?」
  他記得當時似乎將那冊子給了賀烺,現在想起來連忙讓他拿出來。
  「裡邊沒有,我都看過了。」賀烺隨身帶著冊子,聞言還是將它遞給郁寧,又道:「書裡只描繪了它的樣子,根本沒有這東西的詳細地址。」
  郁寧猶不願放棄,翻了半天找到它的位置,卻只見到批語似的一句話:「似玉非玉,獸骨難得。」
  按照書上所說,水龍骨似乎是一種野獸的骨頭,模樣像玉石,極難得到。
  既沒有說是什麼野獸,也沒有說它會藏在哪裡。
  郁寧咬了咬唇,仍舊不願放棄,道:「既然知道是野獸的骨頭,那我們就舉國之力來尋找。通知各部下貼告示,尋找異獸及其獸骨,有重賞。」
  賀烺的手下再精銳能幹,人數也終究有限,以前是秦睢不願聲張,現在確實顧不了這麼多了。
  重賞之下,必有所得,發動百姓尋找,可能會另有一番收穫。
  況且現在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幾人一番商量一下,便決定這麼做了。
  秦睢中毒的事絕不能宣揚出去,幾人一番商量之後覺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如果屆時被發現,再對外宣稱秦睢得了天花。
  朝中榮親王虎視眈眈窺伺大權,賀烺和文廷都提議郁寧先暫領大權,處理朝中事,不想郁寧卻是搖頭拒絕。
  「我從未接觸朝中之事,根本不瞭解,也難以服眾。」
  郁寧望了眼秦睢,道:「此事先瞞著,賀烺寫信給西北的聶將軍,派人快快送去,請他回來。另外,文廷去請三公來,我親自向他們說明此事。至於找異獸的事......」
  郁寧猶豫著看向紫英,「還需要借助道長的身份。」
  紫英沒聽明白他的話,卻還是點點頭道:「若有用得上貧道的,施主儘管開口。」
  此事皆因他的師門起,師父亡故,他自然要承擔責任。
  不過紫英雖然答應下來,卻還是不明白郁寧為什麼要在這件事上找上自己。
  好在下午時紫英就有了答案。
  「道長,我需要您配合著演一齣戲。」郁寧看向紫英,道:「明日,希望您去皇城的祭壇上,為尋找異獸之事找個正當的名頭。」
  他將自己寫好的計劃遞給紫英。
  紫英接過來看過,眼神複雜地望向郁寧,「施主有心了。」
  郁寧的計劃說來也不難,他之所以這樣說,全是因為其中。暗藏的心意。
  他們本可以直接貼個告示,之所以現在想借助紫英國師之徒的名義,只是想為此事找個正當的由頭。
  歸根結底,就是避免秦睢落得個驕奢淫逸的名頭。
  這個時候了,郁寧還在盡心為秦睢打算一切,甚至不想讓他受到一絲不好的質疑。
  郁寧臉色蒼白,聞言只是笑了笑,「我做的尚不及他待我的萬分之一。」
  .
  前前後後忙活一天,郁寧直到晚上才吃了點東西。
  他給秦睢餵了點粥,卻大多都灑出來了,郁寧沒嫌髒,也沒覺得不耐煩,將人扶起身一點點喂。
  喂完粥,他又給秦睢擦了身體,文廷看他臉色蒼白的可怕,提議讓宮人來,卻被郁寧搖頭拒絕了。
  等到郁寧忙活完,已經很晚了,小林子重新替他包裹了傷口,上了讓傷口癒合的新藥,守在殿外。
  郁寧脫了外袍,上床睡在秦睢身邊,輕輕摟住了他的腰。
  飄蕩了一天的靈魂在此刻才算了有了歸宿,郁寧趴在秦睢的胸口聽心跳,又吻了吻他的唇,小聲地跟他說著話。
  手腕上的傷口又麻又癢,郁寧覺得疼,手從被窩裡伸出來,聊作安慰的對著傷口吹了吹氣。
  沉默一瞬,他將手腕舉到秦睢頭頂上方,唇角泛起淡淡微笑,「陛下,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這裡的傷了啊?」
  「......」
  一片安靜。
  郁寧也沒覺得有什麼,放下手腕繼續道:「其實我很怕疼的。」
  「小時候繼母發脾氣,步搖砸到我臉上,都沒流血,可我躲進被窩裡哭了一宿。還有一次,我被弟弟丟的石子絆倒,手上磕破了個口子,我當時就忍不住哭了。」
  「很丟人吧?」郁寧臉上帶著微笑,鼻翼卻泛起淡淡的酸澀,他繼續道:「我當時就想,我以後再也不要受傷,再也不要疼了。」
  「可人就是這麼奇怪。」郁寧摩挲著傷口的紗布,笑道:「為了你割開手腕上的傷口時,我沒一次覺得疼。」
  「我只覺得歡喜。腦海裡也只有一個念頭。」
  「太好了,我可以救你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渾身都疼。」
  郁寧吸了吸鼻子,伸手擦了下眼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亂說些什麼:「所以你什麼時候醒過來啊。我很好哄的,你醒過來,我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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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安排
  ---夜無夢。
  早晨醒來,視線裡依舊是秦睢那張沉睡的臉。
  郁寧眼睛有點腫,揉了揉才勉強看清,在秦睢唇邊親了---口,便立刻起來了。
  時間還早,小林子聽見動靜醒了,揉揉眼睛起身道:「殿下怎麼起這麼早?」
  「不想睡了。」郁寧揉揉眉心道:「去吩咐他們準備早膳,先把陛下的做了。」
  秦睢這---躺就是許久,賀烺留下了維持生機的丹藥,但依舊需要食物和水,秦睢吃不了東西,郁寧只能勉強喂---些軟爛好消化的粥。
  喂秦睢吃過東西,郁寧自己也三下五除二吃完,便問文廷三公大概什麼時候會來。
  約莫等了---個時辰,郁寧才在御書房見到了三人。為了證明,文廷也在,小林子則在寢殿看顧著秦睢。
  郁寧平常與他們見過,卻並沒有多說幾句,彼此之間都有些陌生。
  「三位大人請坐。」郁寧手指不安地扣著掌心,面上卻是---派鎮定地說出自己的目的:「今日請三位來,其實是陛下出了---些問題。」
  他---邊說---邊觀察三人的神色,見他們臉上除了驚疑和擔憂沒有別的,郁寧心下稍安,簡單將此事說了個清楚。
  不過他並未說出秦睢身上的毒未必能解,只說這毒需要時間才能解,而在解毒這段時間,他希望三公能配合他---起穩定朝堂,將此事秘而不宣。
  至於糊弄大臣們的理由,郁寧也想好了,就說秦睢得了水痘不可示人,想來也沒多少人敢真來驗證---下。
  「另外,皇后娘娘已經吩咐老奴派人向聶將軍送信,相信他這幾日就會回來。」---旁的文廷適時站出來說道。
  他這樣說,---是跟三公交底,二是為了穩定他們的心。
  單靠三公,恐怕難以應付榮親王---派的人,想必他們自己也有這樣的擔憂。
  幾人商量---番之後,郁寧送三公出了御書房,文廷正要讓人送他們離開,三人之中為首的大司馬卻突然出聲道:「不知皇后可否讓老臣們看---眼陛下?」
  郁寧---愣,垂眸道:「自然可以。」
  空蕩蕩的寢殿只有零星兩三個宮人守著,小林子站在龍床前哪也沒去,依舊是郁寧離開時的姿態。
  三公上前看了看,齊齊行了---禮。
  「還請皇后務必照顧好陛下。」大司馬臨走前又叮囑了---句。
  郁寧點頭應下,吩咐小林子去送三人離開,自己則坐在床邊看著秦睢,手指輕輕描摹著他的五官。
  .
  下午時賀烺進宮匯報,說是紫霄已然開壇做法,說是有異獸作亂,若不在兩個月內捉到,來年全國都會面臨饑荒等災難。
  紫霄道長身為道家人,幾乎從不說謊,此番為了找到解藥,也是難得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不過某種程度上他說的也不錯,秦睢若真是死了,朝中---定會打亂,甚至會爆發幾場戰爭。
  而在戰爭中遭受最大損失和傷害的,從來不是這些上位者,而是底層的貧苦百姓。
  連夜準備好的告示已經在京城周邊貼下去了,各個州郡的告示大約這幾日就能相應貼上。
  相信沒幾天應該就會有結果。
  賀烺手下的情報網和暗線現在已經全面啟動,除了---些不能撤走的線樁,剩下的幾乎都在尋找或確定解藥。
  郁寧鬆了口氣,看了眼下巴上長了青茬的賀烺,郁寧勉強擠出---個笑容:「辛苦了,要是現在沒什麼事,你就先去休息---下。」
  「殿下也要保重身體,若是陛下醒了看見您這副模樣,定然要生氣。」賀烺看了眼床前的郁寧,眸中露出不忍。
  他常年習武,身體也扛得住,可郁寧就不同了。
  他看起來像是---夜都沒睡好,眼下浮現淡淡的青黑之色,臉色也不似往日鮮活,整個人如同枯萎---般。
  「知道了。」郁寧不置可否,讓賀烺去休息之後,自己也在秦睢身旁躺下,卻絲毫沒有睡意。
  今日只是個開始,說服三公和尋找解藥只是第---步,郁寧明白,他還有場硬仗要打。
  榮親王,眾大臣,甚至宣太后,個個都不是善茬,郁寧只能在他們發現之前做好充足的準備,才能應付接下來這場仗。
  思及此,郁寧翻了個身,看著身旁的秦睢,悄悄地歎了口氣:「好累啊,秦睢。」
  「你趕快醒好不好?」
  .
  長樂宮。
  宣靜慈又摔碎了---個青花瓷瓶。
  宮人們不發---言,陪立兩側,大氣也不敢喘。
  康擇匆匆進來,看見眼下的情況,臉上半分波動也無。
  吩咐人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康擇躬身走到宣太后身旁,低低說了句什麼。
  「當真?」宣太后眸中迸發出驚喜之色,勉強壓住唇角的笑,她往寢殿走,冷淡道:「收拾完都出去。」
  四周除了康擇再沒宮人跟過來,宣太后坐下,迫不及待地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快將你打聽到的------說清楚。」
  「奴才早年前救過勤政殿掃灑的德子---命。」康揚恭敬道:「往後他---直替奴才盯著勤政殿的動靜,陛下他三天沒上朝,奴才覺得疑惑,便讓他打聽了---下,這才知道陛下已經三天沒出過殿門了。雖然消息壓的十分嚴,但總能漏出些破綻來。」
  秦睢往常也有不上朝的時候,可絕不可能這樣沒有原因的罷朝三天,想來就是有蹊蹺。
  宣太后聞言---愣,也有些不解,沉思---會兒,她不確定道:「該不會是之前的毒......」
  秦睢這毒已經很早了,這麼多年沒有發作過,宣太后也不知道那毒究竟有沒有起效,而將此毒獻給她的那個道人,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娘娘,可否需要奴才親自去探個究竟?」康擇道。
  「不用。那孽障身旁有先帝留下來的暗衛們,個個武功高強,你去了恐會打草驚蛇。」宣太后被奪權已久,人也比往日陰沉謹慎不少,不可能為了---個不確定的消息去打草驚蛇。
  「這樣,你出宮---趟,去城外的老君廟,尋---位灰色眼睛的道長......」
  宣太后想起多年前那個灰色眼眸的道人,心中仍有---絲敬畏。
  他當年是否算準自己會再去找他,才留下這麼個地址?他知道自己今天會去找他嗎?
  康擇也沒耽擱,找了個借口便出宮了,秦睢的人現在忙著找解藥,哪怕知道他出宮,怕是也沒時間管。
  馬車上換了身衣服,出了城康擇便沒讓手下跟著了,獨自前往老君廟。
  京城內大大小小的寺廟道觀並不少,因而城外的這所老君廟就顯得格外冷清,康擇費了些功夫才找到地址,推門進廟,卻只見---灰白頭髮的黑衣道人在老君像前不知站了多久。
  康擇神色---凜,心中已有八九分確信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然而沒看見他那雙灰色眼睛,卻仍不敢保證,於是謹慎問道:「不知道長來此所為何事?」
  「貧道在等人。」那人聲音可稱得上溫柔,他轉過身,露出---張溫柔俊美的面容,和---雙被黑色髮帶遮擋的眼睛。
  .
  秦睢昏迷的第四天。
  朝堂這兩天各種聲音不斷,無論是誰,面聖的折子遞過去都是拒絕,榮親王率先坐不住,今天上午是他第三次來宮裡,依舊被堵在勤政殿外。
  郁寧已經不介意和他正面對上,直接下旨派了---隊巡防營的士兵守在勤政殿外。
  榮親王大為光火,打著關心陛下的名義,硬要闖進去,最後還是郁寧出來與他交涉。
  「陛下身染急疾,恐有傳染的風險,榮親王還是回府聽候旨意吧。」
  「本王身邊有幾個醫術不錯的大夫,可需要替陛下瞧---瞧?」榮親王顯然不相信郁寧的說辭,又道:「朝政之事,不知陛下可有旨意?這樣拖下去,總也不是個辦法。皇后還是讓本王進去親自與陛下說明吧。」
  眼看他又要進來,郁寧上前---步堵在門口,「陛下自由安排,榮親王這樣在意,是否有所圖謀?」
  「皇后這話可就是冤枉本王了。」榮親王腳步---頓,「本王也只是關心陛下的身體罷了,反觀皇后,如此阻攔,是否陛下的病另有內情?」
  「不管如何,本王今日勢必是要進去看看的,皇后若要派人阻攔,儘管來,本王倒是要看看,究竟又有誰真敢動本王?」
  榮親王已經等了兩天,明裡暗裡也聽了不少消息,此刻與郁寧對峙,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不論如何,他今日勢必要見到秦睢。
  四周都是巡防營的士兵,但對京城裡哪些貴人不能惹心中還是有數的,幾個人拿著刀上來阻擋,卻始終不敢真對榮親王怎樣。
  不知不覺,還真被他逼出---條路來。
  望著殿門後面色冷然的郁寧,榮親王眼中劃過---絲漫不經心。
  不過---個十八九歲的黃口小兒,敢拿自己怎樣?
  這樣想著,他就要越過郁寧進去。
  正當此時,郁寧腳步---動,袖中的匕首抵在榮親王脖子上:「王爺還是就此停下的好,否則我也不敢保證我會不會---時失手。」
  鋒銳的刀尖抵在細嫩的皮膚上,榮親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個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威脅。
  「你敢?」
  不過---個以色侍人的空架子皇后,他的靠山秦睢都倒了,他能拿自己怎麼樣?
  榮親王面色難看,卻並不相信郁寧敢真對他怎樣,他顧自往前,隨之而來的便是脖頸上的---陣刺痛。
  郁寧手腕用力,將刀尖又往裡刺進去---小截,眼神是少見的銳利。
  「現在你還覺得我不敢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靠護夫寧寧~
  明天就醒啦!我發誓感謝在2021-01-2500:00:11~2021-01-2623:56: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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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解藥
  榮親王回過神之時,他已經後退了---尺。
  郁寧面色比剛才好寫,收了匕首,平靜道:「榮親王若信我,明日朝堂上我會給你個交代。若你現在再敢上前---步,我也不介意跟你拼得個魚死網破。」
  如今這個情景,已經由不得榮親王信不信了。
  「那本王就再等你---天。」榮親王面色難看,推開要上來給他包裹傷口的手下,---拂袖子匆匆離去了。
  郁寧站在原地望著他離開,直到看不見人影,匕首才「砰」---聲掉在地上。
  ---旁的賀烺此時才出來,他撿起匕首,目光複雜地看著郁寧,道:「聶將軍兩天沒有消息了,想來應該在往京城趕。」
  「做好兩手準備吧。」郁寧沒有太大的反應,顧自進了寢殿,直到看見秦睢,心中那股憋悶的郁氣終於有所消散。
  伸手摸了摸後背,---手的冷汗。
  他歎了口氣。
  雖是不想讓秦睢多年的心血拱手讓給榮親王,可若明□□堂之上聶將軍回不來,他也會毫不猶豫放棄那些權力。
  .
  第二天醒來,郁寧帶著準備好的兩份聖旨出門。
  兩份聖旨,---份是冊封榮親王為攝政王,暫代朝中諸事,還有---份是冊封聶將軍的,使其與榮親王協助三公,幾人共襄國事。
  聶將軍依舊沒有下落,賀烺派人去找,卻只收到他昨日的蹤跡,現如今人在哪,誰也不知道。
  將聖旨交給文廷收好。郁寧仰頭望了望天。
  天微微亮起來,濃白氤氳的霧氣不知何時消散了,金鑾殿外有雀鳥飛過,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最後膽大包天地停在金鑾殿的宮簷上。
  他以前想考取功名之時也對這裡有過嚮往,然而後來進了宮,為了避嫌,他卻---直沒來過。
  自大殿進來,入目便是高高階梯之上空蕩蕩的黑金色龍椅,穿著各色官袍的人排列整齊站在大殿之上,大小官員皆是神情緊張,偶爾還能聽見幾句竊竊私語。
  陛下四天沒上朝,也沒往前朝遞消息,朝中無論哪派的官員,都是---派心有惴惴,加上從各處獲得「小道消息」,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打算跟思量。
  這朝堂,怕是要變天了。
  「皇后娘娘到!」文廷的聲音高揚了幾分,壓住大小官員們的竊竊私語,他姿態恭敬,引著郁寧往大殿前方走。
  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如刀似劍,善意的凝視和惡意的打量齊齊落到中心那單薄的身軀之上,郁寧目不斜視,---路走到龍椅旁方才停下。
  「皇后娘娘,後宮不得干涉前朝之事,不知您來是否是得了陛下的旨意,還請給臣等---個交代。」
  生怕郁寧真往龍椅上坐下去,榮親王---派的某個官員連忙站出來,---時之間,眾人紛紛附和。
  「是啊。」
  「此事到底怎麼說?」
  郁寧雖坐享皇后位,可他終究是男子,誰也不懷疑他會沒有野心。
  「本宮此次來,---是為了解釋陛下最近沒有露面之事,二是為了朝堂之事。」
  郁寧望著下方眾人神色各異的臉,神色鎮定地將秦睢得了天花的事說出來。
  太醫早在側殿候著,把握好時機站出來說明,眾臣---時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不少人就此表示懷疑,紛紛提出自己的疑惑。
  「陛下得了天花之事為何---開始要隱瞞?」
  「為何宮裡---直沒有傳出消息?」
  「此事是真是假,還有待商榷。」
  「不錯!」
  「還有,朝堂之事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國不可---日無君啊。」
  「此話說的不錯。」
  「......」
  其實往日秦睢在時,眾臣少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如今這樣刨根問底不肯放過,---是對事情有所懷疑,二也是看郁寧無權可欺。
  郁寧瞥了眼下方的眾臣,將目光落到身側的龍椅上,---言不發,心思卻是飄到了別處。
  秦睢平日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嗎?
  還真是夠辛苦的啊。
  想想秦睢坐在龍椅上滿臉煩躁的模樣,郁寧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底下哄鬧著吵了半晌,見郁寧不僅沒有回應,還笑了,不由也安靜下來。郁淮安挑好時間站出來,沉聲道:「諸位吵來吵去也沒個定論,不如聽聽皇后娘娘怎麼說,再討論也不遲。」
  郁淮安是三朝元老,又---向中正耿介,朝中無論哪派官員私底下對他都頗為敬重,此刻見他開口,語氣也沒有偏私,不由紛紛點頭,大殿裡---時也安靜下來。
  「諸位也不必急著討論,本宮這裡有陛下留下的聖旨,是陛下親筆書就,---會兒本宮宣讀完之後,諸位可以傳閱。」
  秦睢的字跡眾臣還是識得的,若這份聖旨為真,想必能打消掉不少不和諧的聲音,也消除了大半秦睢此刻不能現身是否出事的懷疑。
  郁寧說完,掃過台下眾人的神色,正打算讓文廷宣讀冊封榮親王為攝政王的聖旨,忽聽金鑾殿外傳來---陣喧鬧。
  「且慢!」殿外的喧鬧聲由遠及近,隨著這---生呵止,大殿外忽地又有---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步流星走來。
  郁寧手---頓,回身望去,待看清來人是誰,眸中爆發出---陣驚喜。
  聶將軍竟在此時來了!
  眾臣看見他也是---陣訝然,榮親王看見他回來便心道不好,向親信使了個眼色,對方就站出來道:「聶將軍此次回來是否有所傳召?要知道,將領無旨回京是為抗旨,按律當斬。更何況,邊關如今群狼環伺,聶將軍此舉,實乃對邊關將士及百姓的不負責,更是對大夏和陛下的不負責。」
  聶將軍---路風塵僕僕趕來,跑死了三匹馬,心中也早有準備,正要開口,台上的郁寧卻搶先---步開口:道:「這位大人別急,本宮還沒有宣讀聖旨,您是怎麼知道聶將軍是無旨回京呢?」
  接過文廷呈上的第二份聖旨,與台下的聶將軍對視---眼,隨即宣讀起手中的聖旨來。
  大概的意思就是秦睢主動將聶將軍召回處理朝中事務,並且接下來兩個月朝中事務由聶將軍、榮親王協助三公,若有僵持不下的,由皇后送入勤政殿決議。
  此話---出,眾人表情各異,榮親王臉色算不得好看,顯然對此結果算不上滿意。
  只是聖旨已下,已然不可更改,就算有異議的,也被聶將軍---起堵了回去。
  ......---切處理完已經快中午,郁寧宣讀完便離開了,他知道聶將軍處理完此間事會主動來,便也沒等他,顧自走了。
  回到勤政殿,郁寧方才松---口氣,賀烺早就收到了消息,見郁寧回來,恭敬且敬佩的朝他行了---禮:「殿下辛苦。」
  今日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並不是誰都有勇氣面對群臣的質問,也並不是誰都能這樣應對自如。
  郁寧搖搖頭,心中的擔子算是放下---半,他整個人輕鬆---些,只問賀烺:「水龍骨的事怎樣了?」
  賀烺斂了臉上的笑意,搖搖頭道:「---無所獲。」
  這幾日不是沒收到---些奇珍異獸的消息,可全都不是他們想要的。
  「再等等吧。」郁寧也知道這東西沒這麼好找,「嗯」了---聲,道:「朝堂之事此後便交由聶將軍了,我也可以專心照顧陛下了。」
  找解藥的事交給賀烺,郁寧還是放心的,兩人商量---番,賀烺便離宮了。
  .
  往後的時間郁寧幾乎沒有出過勤政殿,往日耐不住性子的人此刻也不覺得無聊,每天除了對秦睢的事親力親為之外,便是坐在床邊絮絮叨叨地說些閒話。
  每到這時候,小林子都會守著寢殿門,不讓任何人進去。
  然而這樣的日子也並沒有持續多久,第二個月過去---半的時候,郁寧明顯有些慌了。
  他幾乎---日三次地問賀烺,或者他的屬下關於解藥的情況,然而舉國之力找了---個多月,依舊沒有結果。
  甚至到最後郁寧自己也出去找那些的異獸,可結果依舊是---無所獲。
  秦睢昏迷的前---個月,郁寧覺得時間過得真慢,可日子只剩不到十天之時,郁寧又只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
  到了最後五天,他開始整宿整宿地睡不著,哪怕躺在秦睢懷裡也不行。
  只要---閉眼,郁寧腦海中便滿是兩人過往的回憶,亦或者是秦睢死後的場景。
  賀烺和聶將軍見他滿臉萎靡,雖然總是出言安慰,心中卻也開始對此不報希望了。
  只剩五天了,若是再找不到最後---味解藥,秦睢便要回天乏術。
  可這麼多年找不到的東西,最後這五天會有轉機嗎?
  .
  「殿下,那個叫雁青的少年求見,說是希望能放他出宮去。」
  小林子上前,小心翼翼地對郁寧道。
  郁寧這幾天的情狀他都看在眼裡,說不心疼主子都是假的,可他根本幫不到郁寧什麼。
  「給他些銀子,放人出宮......等等,你讓他進來。」郁寧思考---會兒才將這個名字與當初賀烺找的人對上號。
  當初說好此事畢將人放出宮的,可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人也就被這麼擱置下來。
  郁寧下意識想放人走,卻又忍不住想把人叫來多問---句。
  事到如今,他---絲---毫的希望都不想放棄。
  萬---這個人就知道解藥的線索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下章一定。這章必須在十二點前更新,不然榜單字數沒完成會被關進小黑屋,下章我肯定寫到秦狗醒嚶嚶嚶感謝在2021-01-2623:56:59~2021-01-2723:55: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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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清醒
  多日不見,郁寧瞧著雁青那張臉還有些陌生,他愣了愣神,道:「實在對不住,這些日子太忙,竟將你忘在了宮裡......小林子,去取一些金錠來。」
  「殿下的事比較重要,草民便是多呆一些時間也沒事的。」雁青惶恐的擺擺手,並不計較。
  「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
  郁寧將那袋金子遞到他手裡,又道:「今日你就可以出宮去了,不過出宮之前,本宮還有些事拜託你。」
  「殿下儘管吩咐。」雁青望著那袋金子,聲音有些抖。
  「你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可有見過一種長的像玉石的獸骨?」
  「沒有。」雁青思索一番,搖搖頭,又道:「不過我之前倒是見過一種草藥,莖葉都是透明的,像是您說的玉石。」
  草藥?
  郁寧一愣,理智告訴他這應該不是他想要的獸骨,是語音還是不死心:「在哪裡見過?你還記得位置嗎?」
  「之前在山上見的,不過那草藥會跑,不一定還在原來的位置。」雁青想了想又道。
  「會跑?」郁寧開始思索老國師書上那句話的意思。
  他是否說的不是東西,而是像動物一樣的植物?
  不管怎樣,這好歹是一個有用的線索,郁寧吩咐人給雁青再拿來一袋金子,又讓小林子親自去叫賀烺來。
  將剛剛雁青的話複述一遍,郁寧表情凝重:「我現在覺得我們找錯了方向。你帶上人,親自去找。帶回來之後,先給紫英道長看一看。」
  只剩不到五天了,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哪有這麼巧?隨隨便便找來個人,就知道解藥的線索?
  賀烺心中並不相信,可看了眼郁寧的臉色,聰明的沒有開口,領了命抓緊時間離開了。
  雁青也被他一起帶出宮去尋找。若他所說的那個草藥真的是解藥,那他的福氣還在後頭。
  正如賀烺所想,郁寧已然將這唯一的線索當成了救命稻草,他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小林子見狀,連忙吩咐人做了些小菜個滋補的粥端上來。
  「殿下,您這幾天都沒怎麼好好吃飯,還是再吃點吧。萬一陛下醒過來,看見你這副模樣,想必心裡也不好受。」
  真不是小林子誇張,實在是郁寧這些天的狀態實在糟糕。
  原來長胖的幾兩肉早就消失了,郁寧身形本就消瘦,現下更是皮包骨頭,有些肉肉的臉頰現下已經快掛不住肉了,眼窩深陷,活脫脫一副厲鬼模樣。
  「好。」郁寧也沒推辭,點點頭道:「端過來吧。」
  他也沒故意不吃飯,只是沒胃口,偶爾逼著自己吃一些,又都吐了。
  小林子鬆了口氣,連忙吩咐人把粥和菜都端過來,眼看著郁寧開始吃東西,小林子心中鬆了口氣,故意換了個話題活躍氣氛:「說起來,到後天您就和陛下成婚一年了。」
  「才一年嗎?」郁寧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問。
  為什麼他會覺得日子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呢?
  說起來,從他嫁給秦睢開始,這個世人口中的暴君對他就一直很好。
  很多次郁寧失言,都以為自己要被懲罰了,可秦睢好像都沒有生氣。
  想起新婚夜時兩人初遇的模樣,郁寧心情總算好些。
  「有酒嗎?拿些酒來。」
  小林子不知道郁寧的酒量,便只拿了一些果酒,並不會讓人喝醉。
  郁寧也沒在意,想起新婚之夜秦睢給自己倒酒的模樣,忍不住笑意加深,給自己倒了一杯。
  果酒清甜,入口並不辛辣,郁寧覺得味道還不錯,一口氣喝了一壺。
  「殿下,也吃一些東西,這樣喝下去身體會不舒服的。」小林子委婉拒絕了郁寧要來第二壺的要求。
  郁寧酒量算不上很好,可果酒度數低,他沒喝醉,只是腦子有些昏沉,見小林子不給酒,便晃晃腦袋站起來,乖巧道:「哦,那我去睡覺吧。」
  小林子不敢讓郁寧走到寢殿去,在一旁虛虛扶著他,幫郁寧脫了鞋在秦睢身旁躺下,才算鬆了口氣,主動出去了。
  「你什麼時候醒啊?」
  郁寧沒在意那些,手指點在秦睢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等你醒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不等秦睢回答,他又自顧自道:「其實,見到你的那天,我就有一個奇怪的能力。」
  「我發現自己只要一看見你的臉,或者說是你的眼睛,我就忍不住將腦子裡想的東西說出來。」
  郁寧傻傻笑了一下:「你說,這是不是老天告訴我,在我眼裡,你是獨一無二的?」
  .
  「道長不是說他這幾天就會醒嗎?怎麼現在了還沒有一點動靜?」
  長樂宮中,宣太后神情有些不安的望著眼前的盲眼黑衣道人。
  那天纏在眼上布條被取下,男人眼周有兩道猙獰的疤,他容貌一如青年,身上的氣質卻像是歷經經年的沉澱,矛盾卻也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宣太后表情複雜地望著他,她對這個男人有敬畏,有懷疑,卻很少有信任。
  但是這人是她唯一能夠倚仗的條件了,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找自己合作,可她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太后放心,最遲到明日,便能收到消息。」盲眼道人倒是好脾氣,淡淡解釋道。
  宣太后鬆了口氣,想起盲眼道人答應自己的事,嬌艷的臉上因為興奮而湧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不會太久的,很快,她會再次登上那個寶座,往日承受的屈辱,被踐踏的自尊,她都會向那些人討回來。
  兩人說話之際,從外面打聽消息的康擇回來了,他面上一派複雜之色,望了眼盲眼道人,道:「娘娘,奴才瞧見賀烺帶著一個道人往勤政殿方向去了,想必是找到解藥了。」
  康擇這幾天幾乎都在往勤政殿的必經之路上等著,只等著打聽來第一手消息。
  宣太后聞言眸光一亮,下意識看向盲眼道人,見對方微笑著點頭,方才鬆了口氣,只道:「下去吧,這幾天不用盯著了。」
  .
  勤政殿的寢殿。
  郁寧一步不離地守在床邊,回頭望向不遠處的紫英:「道長,這解藥需要服下多久才起效?」
  「少則一刻,多則一個時辰。」紫英淡淡道,唇邊難得帶上一抹微笑。
  不光是他,在場的其他幾人臉上也是少見的輕鬆。
  誰也沒想到,解藥來的如此艱難,也如此輕鬆。
  那個叫雁青的少年所指引的地方,竟真的是水龍骨的所在之地。而這東西,也並不是他們一開始以為的野獸的骨頭,實則是一種植物。
  只是這種植物晝伏夜出,夜晚會換一個地方繼續棲息,像動物一樣能動,才有了這個誤會。
  而且這真的也太巧了,怎麼賀烺隨隨便便找了個人,就是解藥的線索呢?
  不到秦睢醒來的那一刻,他總不能放心的。
  兩個月都等了,郁寧更不在意去等這一個時辰了,他握緊秦睢一隻手,眉眼間透著緊張。
  好在秦睢沒有真的過了一個時辰才醒,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郁寧感覺握在掌心的手指似乎動了動。
  郁寧精神一振,湊過去仔細觀察他的狀況。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那沉睡了兩個月的男子長睫輕顫,終於有悠悠轉醒的跡象,郁寧看著他呼吸變重,神色有些茫然地睜開眼,幾乎要落下淚來。
  「陛下醒了!」小林子注意著這邊的動靜,壓抑著聲音去叫賀烺幾人。
  狠狠咬了一下下唇,郁寧強忍著沒哭出來,聲音也努力鎮定:「感覺怎麼樣?」
  秦睢悶哼一聲,視線過了好一會兒才聚焦,他費力轉過頭看向郁寧,唇角微微勾起:「進步了,這次沒有哭。」
  郁寧本來緩過來了,聽見這句話,鼻子一酸,忍不住真哭出來了。
  「知道我難過,你怎麼還睡這麼久......嗚......」郁寧抽噎著埋怨他,覺得丟人,又將臉埋在秦睢掌心,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哭了個痛快。
  躺了兩個月的手腳無力酸軟,秦睢費力抬起另一隻手,往郁寧腦袋上摸了摸,眼神是少見的溫柔。
  不遠處望著兩人的聶將軍臉上也帶著一抹微笑,向身旁的賀烺使了個眼色,便跟著文廷一起轉身出去了。
  賀烺會意,正要走,餘光瞥見站在床邊滿臉感動地望著兩人的小林子,不由無語,輕手輕腳走過去,拎著後領子將人提走了。
  空蕩蕩的寢殿裡一時只剩床邊的兩人。
  過了好一會兒,郁寧哭了個痛快,紅著眼睛仰起臉,拿過床頭的布巾給秦睢擦手,又起身去洗了洗臉。
  直到站起身,他才發現殿裡的人都走光了,想起剛剛幾個人都看著自己在那哭啼啼,郁寧臉一紅,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洗過臉之後,他重新回到床邊,蹲下來望著床上的秦睢:「現在感覺怎麼樣?」
  秦睢點點頭:「好多了,扶我坐起來吧。」
  郁寧連忙將人扶起來,拿了軟枕墊在秦睢後腰上。
  「朕倒是不知道寧寧這麼會照顧人。」秦睢低低笑了一聲,望著郁寧,默了一瞬,又道:「不過朕寧願自己不要知道。」
  他希望郁寧永遠不用為任何事操心。
  「不說這些了。」眼看著郁寧表情又不對了,秦睢換了個話題道:「跟朕講一講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麼?」
  郁寧將淚水憋回去,盡量用輕鬆的語氣將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事都講給秦睢聽。
  「這幾□□堂上又有些異動,不少人在懷疑你是不是出事了,可我為了解藥的事沒管,全靠聶將軍一力支撐著。」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萬一你這些年的積攢的力量都被我揮霍空了......」郁寧越說聲音越低。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決策究竟對不對。
  「沒有,你做的很好。」秦睢打斷了郁寧的話,手指撩開他臉側的亂髮,輕輕捧起他的臉:「便是我親自來,也不會做到比你更好了。」
  郁寧聞言心下稍安,唇角忍不住微微揚起,他抬眸望向秦睢,狡黠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索取一些回報作為獎勵?」
  「什麼獎......」秦睢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唇上一熱。
  只是單純的唇瓣相貼,一觸即分,郁寧坐回去,衝他眨了眨眼,「這個。」
  秦睢一愣,回過神來又反問他:「這便夠了?」
  「不然呢?你硬的起來嗎?」郁寧理直氣壯道。
  秦睢:「......」很好:)
  兩人說話的功夫,文廷過來了,站在屏風外恭敬道:「陛下,該用午膳了,聶將軍還在外面等著。要不要老奴先回稟他......」
  「不用,一起吃吧。」秦睢打斷他。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幫秦睢穿好衣服,漱洗正冠,收拾齊整之後,郁寧才扶著他來到外殿。
  畢竟秦睢躺了兩個月,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賀烺也坐下吧。」秦睢說完,又看了眼身後的小林子和文廷:「這裡不用伺候,你們也去吃飯吧。」
  文廷自秦睢是個皇子的時候就在他身邊了,秦睢心裡敬重他,也瞭解他,知道他因為身份不願上桌吃飯,也沒有勉強,放兩人離去自己去吃些好的。
  「是。」文廷含笑應下,帶著小林子離開了。
  「這些日子多謝你們。」
  殿內只剩賀烺、聶將軍、郁寧和秦睢四人,幾人之間態度隨意許多,秦睢甚至親自替在場三人都倒了三杯酒。
  眼看著他要給自己也倒一杯,郁寧伸手奪走他的酒杯,眼中透著清清楚楚的不滿:「你就別喝了。」
  秦睢:「......」
  賀烺沒忍住發出一聲悶笑,隨即也跟著幫腔:「是啊,陛下您大病初癒,還是不要喝酒了。」
  鳳眸涼涼的瞥了眼賀烺,秦睢放下手,無奈地看著郁寧:「朕只是想倒些茶水,真的。」
  「我給你倒。」郁寧還是不太相信他。
  用過午膳,秦睢就拉著聶將軍開始討論朝中大事,賀烺出宮去處理後續事宜。
  郁寧知道事情緊急,也沒過去打擾,只問他:「需不需要去請三公來一起?」
  「不用。」秦睢揉揉他的腦袋:「朕清醒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郁寧沒明白:「為什麼?」
  「因為朕沉睡的越久,那些有心之人就越會忍不住,一個個冒出頭來。」秦睢望著桌上的奏折,表情似笑非笑:「朕總不可能白病這一場,總要討點利息來。」
  郁寧有些懵懂的點頭,只道:「那我先出去,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儘管告訴我。」
  秦睢思索一番,笑道:「你陪著文廷,一起將這勤政殿的奴才都排查一遍,一一審問,不要有缺漏。」
  自己生病的消息能傳出去,單是只有外人的猜測,秦睢是不信的。
  郁寧答應下來,叮囑秦睢兩句,轉身便離開去做了。
  秦睢交給他的事,說起來輕鬆,卻也並不簡單,郁寧一開始是看文廷如何審問那些小太監的,再後來自己上手詢問。
  兩人審問了一下午,倒真揪出兩三個可疑的,被文廷直接派人扭送到慎刑司了。
  這些事不必他插手,那些慎刑司的太監們自然會讓這些人吐露實情。
  「殿下辛苦了。」文廷滿臉含笑,向郁寧行了一禮。
  「文公公才辛苦。」郁寧不好意思的擺擺手,心裡早就對文廷生出幾分敬佩。
  果然,能服侍秦睢左右的,都是厲害的人。
  「我去看看陛下如何了。」想起秦睢,郁寧才發現他和聶將軍已經躲在御書房半天沒出來了。
  秦睢今早才醒,這樣勞心勞力一天,怕是晚上又要生病。
  郁寧不滿地皺眉,仰頭望了望天邊深紅的晚霞,跑去敲御書房的門。
  「陛下,聶將軍,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不如明天再說吧。」
  秦睢在御書房坐了一下午,說了一下午的話,不覺得餓,只覺得渴,想著今日便將事情都交代完,便道:「你先吃吧,不用等我們。」
  郁寧:「......」
  御書房內,聶將軍輕笑一聲,道:「陛下,不如先用膳吧,皇后很是擔心您的身體,這樣似乎不妥。」
  「無妨,你先將濟州糧草貪墨一事說完。」秦睢鳳眸中閃過一絲猶豫,還是決定先將這事說完。
  聶將軍見拗不過他,便也不再勸了,正要開口繼續說這事,忽地聽見門口一聲響動。
  他與秦睢愕然轉頭,正看見黑著臉推開門的郁寧大步流星走進來。
  「陛下。」當著聶將軍的面,郁寧忍著沒直呼他的名字,臉色卻是難看的要命,語氣也不客氣:「臣妾想問問,究竟是什麼軍國大事,比您自己的身體、比臣妾對您的關心都重要呢?」
  秦睢:「......」
  秦睢頭一次被他問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善解人意的聶將軍開口解圍道:「陛下,皇后說的沒錯,您的身體最要緊,您還是先去用膳吧,剩下的事微臣會寫在紙上交給您。」
  「辛苦聶將軍了。」秦睢還沒說話,郁寧先扭頭衝他感激的笑了笑。
  秦睢:「......咳,朕晚些時候將結果送到將軍府上。」
  事已至此,由不得秦睢再去決定什麼了,一旁的郁寧凶巴巴將他扶起,兩人相攜著走出門。
  走到門口,聶將軍還能聽見郁寧低聲訓秦睢的話:「腿腳都沒力氣,就別想著處理別的事了。」
  聶將軍就這麼想起了遠在邊關的妻子。
  四年前他腿腳受傷,她是不是也這樣罵自己的?
  聶將軍回過神,搖頭忍不住笑了笑。
  看來一切都自有定數。
  .
  用過晚膳,聶將軍也回去了,郁寧陪著秦睢把最後那道折子批完,就死活不許他再看了。
  秦睢知道他擔心自己的身體,索性把手中的折子放下,道:「不看了,走,陪朕去沐浴。」
  床上躺了兩個月,哪怕郁寧天天替他擦身體,秦睢也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不過哪怕秦睢不說,郁寧不放心,也是要親自陪他去的。
  湯池裡的水溫正合適,四周滿是蒸騰的乳白色霧氣,兩人將身體沉入池水之中,只覺一天的疲憊都消失了,浮躁的心情也減輕不少。
  郁寧白日裡洗過了,此時只是陪著秦睢再泡一泡。
  他靠坐在秦睢身旁的階上,盯著身旁的秦睢發呆,半晌,他的手伸到水下,摸了摸秦睢的小腹:「這裡的肌肉都要不明顯了......」
  「......」秦睢又好氣又好笑:「過不久就有了。」
  郁寧滿臉認真的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歎道:「我到現在,才確定你是真的醒了。」
  秦睢醒了。
  面前的秦睢是一個,鮮活的、會說話的會動的秦睢,而不是那個像屍體一樣靜靜躺在床上的秦睢。
  真是太好了。
  秦睢瞧見他臉上神色,本能地不願去問若是自己醒不過來會怎樣。
  默了一瞬,他轉而提起另一件事:「其實我昏睡的那幾天,白日裡是有意識的。」
  郁寧身體一僵:「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大部分我是聽到了的。」秦睢一聲輕笑,目光饒有深意地望著他:「包括你說的,那個奇怪的能力。」
  郁寧慌忙背過身不去看他,故作茫然道:「陛下在說什麼?什麼能力?我沒說過這種話吧?」
  「是麼?難道是朕聽錯了?」秦睢也不直接揭穿他,從後面貼過來,將郁寧禁錮在懷中小小的圈子裡。
  兩人身體只隔了不到兩指的寬度,蒸騰的水汽將他們的身體籠罩著他們若隱若現的身體,室內的溫度也漸漸升高。
  「這樣想來,想必寧寧以前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了。」秦睢擰眉,若有所思地問道:「寧寧是不是以前經常罵朕狗皇帝啊?」
  郁寧渾身汗毛一瞬間全立起來了,整個人像只炸了毛的刺蝟,他大聲反駁道:「沒有!從來沒有!」
  「是麼?朕怎麼覺得你說過呢?」
  秦睢鳳眸中閃過一抹笑意,按住郁寧的雙肩強行讓人轉過來:「你別急,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郁寧低頭不敢看他,結結巴巴順著他的話問:「怎、怎麼試?」
  「簡單。」
  秦睢抬起郁寧的下巴,低頭凝望著他的雙眼:「你現在看著我,告訴我你心裡在想什麼,不就好了?」
  「可我什、什麼也沒、沒想啊。」郁寧眼神瘋狂躲閃,簡直不打自招。
  「這話你要看著我說,恐怕比較有說服力一點。」秦睢似笑非笑道。
  左右今天是躲不過去了,郁寧盡量摒棄腦海中那些多餘的想法,鼓足勇氣,抬頭望著眼前的秦睢。
  秦睢那張臉上滿是濕潤的水汽,更像一隻魅惑人心的海妖了,他眉眼含笑望著郁寧,蠱惑道:「告訴朕,你現在在想什麼?」
  郁寧本能想摀住嘴,卻發現雙手都被秦睢禁錮住了。
  他欲哭無淚,嘴巴似不受控制一般:「我、我在想,為什麼你這麼快就能硬啊,不是病才剛好嗎......」
  秦睢神色一滯:「......」


第79章 撞見
  有時候硬不硬的起來這種事,真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
  郁寧同為男人,倒也理解,只是腦子裡想什麼這種事,有時候也是不一定能控制得住的。
  趁著秦睢愣怔之際,郁寧連忙從他懷中鑽出去。
  他紅著臉道:「一滴精,十滴血。你大病初癒,就不要想太多有的沒的了。」
  「我、我先出去,你洗好了叫我。」
  挑了個霧氣最濃的地方,郁寧屁滾尿流地爬出去穿衣服,約莫又過了一刻鐘,秦睢也打算出來了。
  他身體底子好,躺了這麼久,恢復一天身體也好一些了,起碼走路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這事就不用讓郁寧知道了,不然他也不會這麼主動地要來陪自己沐浴。
  穿好褻褲,秦睢披了個外衣出去,望見不遠處正在擦頭髮的郁寧。
  「走吧。」
  「這麼快?」郁寧一愣,目光順著秦睢的胸膛往下,停在了某處。
  「......?」秦睢反問他:「你說哪裡快?」
  「沒、沒什麼。」郁寧眼神亂飄:「我以為你想多泡一會兒。」
  秦睢目光饒有深意:「你都不在,我自己泡著有什麼意思?」
  「......」
  寢殿要比外面暖和許多,郁寧擦乾頭髮鑽進被窩裡,雙眼亮晶晶地望著秦睢。
  秦睢翻身上床,瞥見郁寧表情,動作一頓,「你這樣,朕會當做邀請。」
  郁寧表情茫然:「什麼邀請?」
  「沒什麼。」秦睢一聲輕笑,將郁寧摟在懷裡。
  兩人已經許久未這樣親近,郁寧心頭微暖,溫熱的臉輕輕蹭著秦睢的肩。
  郁寧也沒閒著,手指輕輕摩挲郁寧單薄的肩頭,又伸進被窩裡去摸他的腰。
  「癢。」郁寧不想讓他看出來,笑嘻嘻地躲過去。
  「瘦了。」秦睢將人摟緊,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
  郁寧笑容微斂,悶聲道:「你不是醒了麼?」
  「嗯,負責把你喂胖。」秦睢眸中泛起一抹柔和:「以後再不會了。」
  「不說這些了。」
  郁寧眼睫微濕,眨了眨眼睛,他道:「我有件事拿不定主意,跟你商量商量。」
  「你說。」秦睢耐心聽著。
  「我總覺得只賞賜雁青一些金銀太少了,你覺得咱們該怎麼感謝人家?」
  秦睢微怔:「雁青?賀腐帶回來的那人?」
  「對。」
  「說起這個雁青,我之前沒來得及問你,你說水龍骨是雁青提供的線索,又是怎麼回事?」秦睢又問他。
  不怪他懷疑,這實在也太巧了。
  郁寧也知道秦睢在懷疑什麼,他自己也懷疑過,可又找不出什麼缺漏來,便只將事情當做巧合。
  郁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他,又勸道:「也許只是巧合呢。當初我那件事不也很巧嗎?」
  「那不一樣的。」秦睢抿了抿唇,只道:「朕明日讓賀烺在京城給他找處宅子,再問問他想做什麼行當。」
  封官加爵太過誇張,雁青一個沒讀過書的也做不來這些,保他富貴一生,就已經很好了。
  「你覺得如何?」秦睢說完,又問郁寧的意見。
  「唔......可以。」郁寧在他身旁只覺得安心,放下防備,神思便有些睏倦。
  「困了?」秦睢低頭吻吻他的額頭,「不是要陪朕說話嗎?」
  「吵。」郁寧皺眉,伸手摀住他的嘴。
  秦睢還想說些什麼,餘光瞥見郁寧手腕上的疤痕,便偃旗息鼓了。
  小心拿開捂在嘴上的手,秦睢在他腕上的傷疤上親了親,跟著閉上了眼。
  晚安。
  .
  長樂宮。
  「道長,這麼多天過去,人也應該醒了吧?」
  耐著性子等了三天,見勤政殿始終沒什麼動靜,宣太后不由得著急起來。
  秦睢怎麼回事?為什麼醒了還不現身?
  「太后稍安勿躁,貧道的徒兒今日便會進宮,將攝魂鈴帶來。」盲眼道人微微一笑,出聲安撫。
  宣太后臉色好一些,忍不住又問:「道長所說的攝魂鈴,真有如此神異?哀家真的可以控制......」
  她話說到一半便收聲,那雙漂亮的鳳眸卻是微微瞪大,呼吸也有些急促。
  「貧道的實力,太后幾年前不就見識過了麼?」
  盲眼道人輕笑一聲,又道:「還請太后不要忘記答應過貧道的條件。」
  「這是自然。」宣太后眸光微閃,笑道:「道長幫了哀家這麼多,這點小忙哀家自是要幫的。」
  盲眼道人也不在意宣太后口中的話有幾分是真心實意,敷衍一點頭,便不再多說了。
  他雙眼已盲,天眼卻開,自是有辦法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勤政殿。
  跟宣太后同樣焦灼的還有郁寧。
  「你打算什麼時候現身啊?這都第三天了。」
  秦睢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郁寧卻是不由得著急起來。
  帶上之前昏迷的日子,這都過了兩個多月了。
  他放出扯謊時說的是秦睢得了天花,可天花到這個時候還沒好,基本上也是沒得治了。
  郁寧私底下向聶將軍打聽過了,聽說有不少朝臣的心思浮動,榮親王這幾天似乎也在籌劃著什麼,連來宮裡議政的次數都少了。
  「不急,還沒到時候。」秦睢不僅不慢地喝了口茶,低聲解釋道:「朕在等榮親王什麼時候向朕上書。」
  「什麼?」郁寧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榮親王求娶長南軍紀長信的女兒一事?」
  「不錯。」
  「□□王妃不是剛去世沒多久嗎?」
  因為秦睢中毒之事,郁寧這一陣子過得顛三倒四,他總覺得榮王妃不過剛去世一個多月而已。
  「算一算差不多也有三個多月了。」
  秦睢好脾氣地解釋道:「再說,就是不到三個月,他也耐不住了。」
  「如今朕對外宣稱得病,朝臣們本就人心惶惶,他再趁機宣佈自己娶了紀長信的女兒,無疑傳遞了一個訊號。這朝中有些頭腦靈活之輩,暗地裡怕是已然投奔......」
  秦睢話沒說完,忽地一頓。
  一陣詭異又輕靈的鈴聲突兀地在腦中響起,秦睢只覺靈魂脫離身體的感知,他渾身輕飄飄的,一瞬間幾乎要魂飛天外。
  「你怎麼了?」郁寧茫然地看著他。
  從他的視角看,秦睢像是突然發呆,愣住不說話了。
  「沒什麼。」秦睢被這一聲叫的回神,皺眉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鈴聲?」
  那鈴聲的位置似乎離自己很遠,但又十分的清晰,秦睢搖了搖腦袋,只覺腦海中尚有餘音未散。
  「沒有啊,哪裡有鈴鐺?」郁寧看他模樣不禁心慌,扶著秦睢的手臂讓人坐下來:「先不說了,你坐下來歇一會兒。」
  郁寧連忙遞過去一杯茶。
  「我沒事了。」秦睢稍微緩了緩,安撫他道。
  那鈴聲只持續了一陣,況且秦睢聽的時候也並沒有頭痛欲裂的感覺,只是有點奇怪。
  他只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便沒放在心上,繼續道:「接著講。」
  「你真沒事了?」郁寧覷見他臉色如常,卻依舊不太放心。
  秦睢「嗯」了一聲,道:「許是那毒的後遺症吧,緩緩就沒事了,你若不放心,待會兒讓御醫來看一看。」
  郁寧連忙點點頭,先出去讓小林子請御醫,之後才坐回來聽秦睢繼續說。
  「總而言之,榮親王大婚那日,朕才會現身。」秦睢簡短道:「到時候賀烺會整理出一份主動與榮親王交好的名單。」
  他三言兩語解釋完,郁寧也就懂了,他暫時放下心,擔心起秦睢的身體,連忙讓人躺著不要太勞累。
  「左右這幾日閒著,你也多歇一歇,身體才好得快。」郁寧振振有詞道。
  秦睢自知反抗無望,便順著他的意躺下,伸手將郁寧也拉到懷裡,道:「既如此,那就陪朕一起躺會兒吧。」
  「不要,大白天的不嫌害臊嗎?」郁寧紅著臉拒絕,手還由著秦睢拉著不放。
  「你是真不想要,還是怕御醫過來撞見?」秦睢早知他心思,挑眉反問道。
  郁寧謊話張口就要來,下一刻卻被秦睢按著脖子俯下身。
  「看著朕的眼睛說。」
  郁寧視線正撞上秦睢那雙藏著笑意的眼眸,一瞬間他甚至無法移開眼。
  郁寧:「......是不想被御醫撞見。」
  話說完,郁寧就後悔了。
  他就知道不應該讓秦睢知道這件事!
  現在倒好,自己什麼秘密都藏不住了,一撒謊他馬上就知道,毫無隱私可言。
  秦睢眸中掠過幾分笑意,他故意道:「朕只是抱著你睡會兒,又不會做什麼,有什麼不能看的?」
  「還是皇后想做一些別人不能看的......」他表情愈發別有深意。
  「......是」郁寧咬牙切齒承認道:「是我心思不純,對你早有圖謀,想跟你做一些......」
  話說到這裡,郁寧已經臊得面紅耳赤,他雙手摀住嘴逼著自己不要再說。
  見秦睢依舊按著自己的後脖頸不撒手,郁寧只得將臉埋在秦睢胸口,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就會欺、欺負我。」郁寧悶悶的聲音傳來:「你這、這樣......以後有什麼事我都不要告訴你了。」
  秦睢撐著身體半坐起來,看著依舊將臉埋在自己小腹卻依舊不願抬頭的郁寧,眸中閃過一抹笑意。
  他道:「這便叫欺負了?」
  「怎麼不叫?」郁寧想抬頭,又怕他逼著自己說實話,正糾結之時,忽聽得門口一陣響動。
  秦睢扭頭望去,就看見生怕秦睢再出什麼事,惹得自家主子又傷心的小林子急匆匆進來,對著身後的御醫道:「您快看看吧,陛下可千萬不能出事......呃。」
  他的話在看清床上一幕時戛然而止。
  秦睢:「......」
  郁寧:「......」
  作者有話要說: 姿勢就是那麼個姿勢,自行腦補_(:」∠)_感謝在2021-01-2923:46:09~2021-01-3123:58: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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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不對勁
  室內霎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三人誰也沒說話,郁寧脖子一梗,僵著身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抬起頭。
  「林公公,不是說陛下身體不適嗎?快帶微臣進去吧。」屏風後御醫還跟在小林子身後,見對方站著不動,不禁疑惑。
  「出去。」秦睢涼涼掃了屏風旁的小林子一眼,淡定的放下床幔。
  郁寧:「......」
  「奴才告、告退。」小林子緊張到結巴,他嚇得後背一涼,連忙帶著身後的御醫離開。
  「起來吧,人走了。」秦睢揉了揉他的腦袋。
  郁寧眼神複雜地望了他一眼,聲音帶著哀怨:「......你這樣,他肯定要誤會了。」
  「誤會什麼?」秦睢語聲含笑:「我們是夫妻,做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你也不是沒有做......唔。」
  秦睢話沒說完,就被惱羞成怒的郁寧摀住了嘴。
  「你再這樣說話不正經,明天我們就分房睡。」
  瞧出他是真惱了,秦睢便沒再就著這個話題多說。
  簡單整理一番,郁寧冷著臉讓小林子進來。
  御醫俯身行禮:「見過陛下,見過皇后......」
  「行了,快給陛下看看。」郁寧冷聲打斷。
  御醫連忙拎著藥箱上前給秦睢診治,郁寧剛在不遠處的桌子旁坐下,身邊就遞過來一杯茶。
  「殿下,這茶不錯,您嘗嘗。」
  郁寧:「?」
  小林子眼神躲閃:「清嗓子。」
  郁寧:「......」
  郁寧氣的一天沒搭理他。
  .
  「陛下,這是榮親王要微臣親自交給您的折子。」聶將軍將折子遞給秦睢。
  秦睢只翻開簡單看了眼,就忍不住輕笑一聲,把折子遞給郁寧。
  「是什麼?我可以看麼?」郁寧茫然接過,打開看了眼,就知道秦睢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了。
  原來是榮親王上表求娶紀將軍女兒的折子,話裡話外透著不客氣,看的郁寧氣悶不已。
  「他就這麼耐不住嗎?」
  前天秦睢才把事情跟自己講清楚,今天榮親王就上折子了。
  「他能忍到現在,也是不容易。」秦睢倒沒太大反應,畢竟近來朝中的情況他也算瞭解。
  這幾天關於秦睢病重不治的消息已然甚囂至上,不少人都托著關係向宮裡人打聽消息。
  不過皇帝身旁伺候的一向是口風最嚴的,什麼消息也沒傳出來。
  這一來,反而有更多人相信秦睢是真的病重了。
  外面都鬧成這樣子了,皇帝不僅沒現身,還吩咐下人不透漏消息,不就是怕病重的消息傳出去?
  但凡他現在能下床能走動,也該出來自證清白了。
  秦睢提起筆,正要准允,腦海中忽地又響起一陣鈴聲。
  「叮鈴鈴。」
  鈴聲響起的瞬間,秦睢只覺得魂魄像是被人勾去,他手一抖,險些要握不住筆。
  「不准!不允許!」
  尖利的女聲在腦海中乍然響起,秦睢只覺頭痛欲裂,下一刻,他的意識就隨著愈發清晰的鈴聲陷入深沉的濃黑之中。
  「陛下?你怎麼了?」看著秦睢提起筆就不動了,郁寧覺得奇怪,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
  「無事。」秦睢回神,目光複雜地望了郁寧一眼,大筆在奏折上寫下兩個字------不准。
  郁寧:「???」
  「不是......要答應他的麼?」郁寧愕然問道。
  「就這樣吧,朕累了。」秦睢卻沒再多解釋,放下筆,不著痕跡地撤開被郁寧捉住的手臂。
  「那你趕快躺下休息。」一聽他身體不舒服,郁寧也顧不得關注其他了,將折子交給文廷,讓他出去交給聶將軍。
  反倒是文廷,多往秦睢的方向多看了兩眼。
  「朕想休息會兒。」秦睢顧自翻身上床,看上去疲憊至極的模樣。
  「那我陪著你。」郁寧擔心他的身體,坐在床邊看著他。
  御醫之前來替他診斷過,並沒有什麼病,身上的餘毒也已經消了,之所以聽到鈴聲,可能是因為太過勞累所致。
  「不用了,你也下去吧。」秦睢翻了個身道。
  「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聽見他居然讓自己也退下,郁寧不滿地皺起了眉,推了推秦睢的肩,沒好氣道:「往裡邊一點,我也要躺。」
  秦睢身體似乎僵硬一瞬,似乎又沒有,僵持了一會兒,他的身體往裡邊挪了挪。
  「睡吧。」郁寧滿意地替他蓋好被子。
  .
  長樂宮的內殿裡。
  宣太后望著不遠處打坐的清俊少年,臉上勉強維持著鎮定,手指卻是不自覺揪緊膝上的袍子:「大師,如何了?」
  少年睜眼,分明是一張陌生的臉,那雙眼睛瞧著卻又格外熟悉,他沉沉吐出一口氣,調息之後起身:「寫好了。」
  宣太后鬆了口氣,一邊給一旁的康擇使了個眼色,一邊笑道:「這攝魂鈴果真神奇,竟真的能控制人心......」
  她說著,手指便想去觸碰那銅金色的鈴鐺,只是手剛伸出去,就被少年呵斥了:「別動!」
  「太后娘娘,此鈴鐺頗為邪異,您還是不要動了。」少年察覺自己太過嚴厲,隨即放緩了語氣。
  宣太后眸中閃過一絲不滿,唇角卻笑意更深,她主動向少年賠罪道:「此事是哀家太過心急了,還請穆清大師見諒。」
  被叫做穆清的少年也微微一笑:「太后客氣了。」
  沉吟一瞬,少年又道:「不過貧道還有一事要勸告太后娘娘。」
  「什麼?」
  穆清簡單將自己從秦睢那聽到的消息告訴她,勸道:「按陛下的計劃,對您以後才更有利......」
  宣太后面色微變:「道長是要勸哀家答應榮親王的婚事?」
  「不錯。」
  他說了這許多,目的只有一個------勸宣太后改變心意。
  目前看來,秦睢的安排才是正確的,也更貼合他們的要求。
  「哀家需要再考慮考慮。」宣太后自然不可能在這時候跟人翻臉,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氣道。
  少年也並沒有勉強她,勸說之後便隨著師父離開了。
  宣太后獨自坐了小半個時辰,康擇才匆匆趕回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
  他此去是去驗證奏折了,康擇跟了榮親王一段時間,見對方面色並不好看,便知道結果了。
  不過聽了剛剛少年說的話,即使確定了奏折的結果,宣太后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猶豫一瞬,她將自己的顧慮告訴康擇。
  「你覺得本宮該如何做?」
  「奴才說了,娘娘莫要生氣。」
  康擇躬身行禮道:「奴才贊同穆清道長所說。」
  .
  「陛下,榮親王今日又遞了折子。」
  聶將軍將折子遞給他,眸中帶了幾分不解。
  顯然,他也對昨天秦睢的舉動感到不解。
  「知道了。」秦睢接過折子,看也不看,乾脆利落地在上面寫了個「准」字。
  郁寧此時也在,湊過頭看了眼,不解道:「為什麼你昨天不答應,今天就又答應了?」
  「朕拒絕一次,他才不會懷疑。」秦睢瞥他一眼,淡淡道。
  郁寧一愣,反應過來之後點點頭道:「也是。按著榮親王的性子,你要立刻准了,他反而會有所顧忌。」
  送走聶將軍,郁寧便也沒再端著,懶洋洋地靠在秦睢肩上看書,漫不經心的問他,「你覺得榮親王什麼時候會成親?」
  秦睢面上閃過一絲彆扭,冷著臉道:「他既如此迫不及待,想必這幾天就會有結果。」
  「說的也是。」郁寧點點頭,又道:「給我拿塊點心。」
  點心盤在秦睢那邊,郁寧拿還要坐起來,他這些日子被秦睢養的愈發懶,動也不想動。
  秦睢:「......」
  沉著臉遞過去一塊點心,郁寧伸手接過,餘光瞥見秦睢通紅的耳垂,動作一頓,放下了手。
  「怎麼了?」秦睢鎮定地問他,身體卻是格外緊繃。
  郁寧搖搖頭,卻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輕輕觸碰秦睢紅熱的耳垂,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喜一般。
  「你怎麼還害羞了?」郁寧抿唇忍不住笑。
  秦睢:「......」
  「你看錯了。」不著痕跡地將郁寧推開,秦睢聲音更冷道:「只是這屋裡太熱了。」
  「是嗎?我也覺得有點熱,寒冬臘月天,我都要出汗了。」
  郁寧難得看見他害羞的模樣,一時也覺得新奇,憋著笑道。
  秦睢:「......」
  「你先出去吧,朕要看折子了。」胡亂找了個理由,他便想趕人離開。
  「哦,那我自己出去玩會兒。」
  郁寧平日愛和秦睢玩笑,正事上卻從不會打擾他,嚥下最後一口點心,郁寧噎得打了個嗝。
  他一邊撫著胸口,一邊朝身旁的秦睢使眼色,見對方毫無反應,郁寧眸中閃過一絲不滿。
  自己伸手拿過茶喝了一口,郁寧終於好受一些。
  氣沖沖地放下茶盞,郁寧臭著臉一眨不眨地看著秦睢。
  「嗯?你怎麼還沒走?」
  許是郁寧目光太過幽怨,秦睢終於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
  郁寧:「......」
  「秦睢。」郁寧咬牙切齒道:「你不要太過分了,我會生氣的。」
  他這兩天是怎麼回事?
  不僅白日裡對自己冷淡,夜裡更是早早就睡了。
  現在更好,自己都噎著了,秦睢不僅視若無睹,還反過來問自己為什麼不走?
  郁寧越想越氣,忍不住朝秦睢的耳朵伸出手。
  他又想和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差不多就恢復啦~
  另外,還有三四萬字完結吧,我也不知道我能寫多少QAQ


第81章 懷疑(一更)
  幽幽的靜室內,青木色的窗欞旁,盤腿坐著一名年輕道人,一縷淡淡的熏香渺渺逸散,他原本平靜的面容此刻變得有些古怪。
  年輕道人對面還坐了一位盲眼道人,他目不能視,卻分毫不差地,將茶水倒進茶盞裡。
  「回來吧。」盲眼道人飲了口茶,輕輕對著對面的年輕道人說。
  約莫又過了小半炷香時間,年輕道人這才睜開眼,他眸中掠過幾分狼狽,正是穆清那張臉。
  「師父......」穆清不安道:「我這麼早回來,他們會不會懷疑?」
  「你再呆下去,他便不會懷疑了麼?」盲眼道人淡淡道。
  也是。
  回想起自己剛剛經歷的那一幕,他還有些心有餘悸。
  穆清,或者說雁青,在意識附身秦睢之前,根本不知道之前看起來溫潤和善的皇后私底下會是這麼個形象。
  剛剛他伸手,是不是還要打自己?
  敢打皇帝的皇后......
  穆清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若應付不來,便不必天天去。左右現在還不到時候。」盲眼道人又倒了杯茶遞過去。
  雙手接過杯子,穆清小心握在手裡,猶豫一瞬,他堅定道:「徒兒可以的。」
  不過扮演個人,他最是擅長的。
  比起不好對付的郁寧,穆清更想讓自己能對師父再有用一點。
  「你若執著,那便去吧。」盲眼道人隨意道。
  穆清咬了咬唇,猶疑道:「師父,咱們什麼時候去皇......」
  「還不到時候。」盲眼道人依舊是那句話。
  .
  勤政殿。
  再次從秦睢身體中清醒過來,面前便是一群人烏泱泱圍著的場面。
  郁寧、文廷、小林子還有匆匆趕來的御醫都在。
  「你終於醒了!」郁寧眼圈一紅,聲音帶著點嗚咽。
  他不過揪了一下秦睢的耳朵,這人怎麼就昏過去了呢?
  「御醫來了。」文廷側身讓開路,口中提醒道。
  「微臣給陛下請安,還請陛下將手伸出來,容微臣給您把個脈......」御醫顫巍巍跪在龍床旁。
  「......朕沒事,都下去。」沒搭理御醫,穆清皺眉將人都趕出去。
  秦睢這張臉還是很有威信的,他沉下臉,便沒人敢對他的決定有所置喙。
  「什麼沒事啊......沒事你剛剛怎麼暈倒了?」郁寧猶自對剛剛那一幕感到心悸,滿臉委屈不高興。
  「......那是朕逗你玩,嚇唬你的。」
  穆清只好扯了個謊:「不然你覺得朕怎麼會這麼快醒?」
  郁寧:「......你最好是。」
  如果秦睢是裝的,那他的演的也太好了,剛剛自己哭成那樣,他居然都沒有醒?
  忍一步越想越氣,郁寧忍不住又揪了一下他的另一邊的耳朵。
  他這次用的力道比之前大一倍,饒是穆清也忍不住吃痛,他沒忍住叫了一聲,手下意識的推了郁寧一把。
  「你有完沒完?」穆清忍不住黑了臉。
  這話剛說出口,在場的兩人俱是一愣。
  「你說什麼?」郁寧嘴唇微張,表情愕然,眸中閃過一抹受傷。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穆清眸中閃過一抹懊惱,他調整了臉色,軟著聲音道:「朕還是有些頭疼,一時口不擇言,你別生氣。」
  「知道了。」郁寧垂眸,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臉。
  他下意識轉身想要離開,走了一步卻又猶豫著回身,對面前這個有些陌生的秦睢道:「我、我沒生氣,但我們暫時先不要見面了,你好好休息。」
  說完他不等秦睢挽留便轉身出去了,一直走到門口,身後也沒有追過來的聲音,郁寧眸中掠過一抹失望,對身旁的小林子道:「走吧,回甘泉宮去。」
  小林子一愣,下意識想問原因,看了眼郁寧的神色又憋回去了。
  一直等到回了甘泉宮,瞧著郁寧神色依舊鬱鬱寡歡,他才終於忍不住問道:「殿下,您怎麼突然回來了?陛下不是還......」
  話沒說完,就被郁寧打斷。
  「那兒自然有宮人照顧她,用不著我在那兒......」郁寧話說到一半,察覺到自己語氣中怨氣太深,他及時住了口。
  小林子也當即噤聲不再多問了。
  主僕二人相對著沉默了一會兒,郁寧憋不住先開口問他:「小林子,你覺得......究竟是什麼原因才會讓一對很恩愛的夫妻突然生疏呢?」
  小林子彼時正在想兩人吵架的原因,聞言下意識便脫口而出:「那肯定是有人變了心......呃。」
  話說到一半,他連忙改口:「也不一定,說不定就是他這陣子身體不舒服或者是被什麼鬼魂奪舍了呢?」
  「所以應該是變心了吧......」郁寧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奪舍這種荒謬的理由都扯出來了,哪還有辯駁的餘地呢?
  不,不對。
  說不定呢?
  想起秦睢之前所中的咒術,郁寧心思忍不住浮動起來。
  是不是真的,有人又給秦睢下了咒,才導致他性情大變?
  郁寧努力回憶這兩天和秦睢相處的細節,卻發現他除了對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對勁之外,其他的地方都無可指摘,跟平常沒有什麼兩樣。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猶豫一番,他對小林子道:「你去看看賀烺此時在不在宮裡?若是不在,你便向文公公打聽一下他去哪兒了,讓他進宮見我一面。」
  小林子連忙去做了,小半個時辰後他才回來,道:「殿下,聽文公公說,賀侍衛去了濟州,昨天剛走,這兩天怕是趕不回來。」
  「這樣啊......」郁寧表情失望,想起前幾日聽聶將軍跟秦睢在說濟州糧草貪墨一事,想必賀烺此次前去濟州,應該也是為了此事。
  「不過文公公說,殿下您若是有什麼需要,也盡可以吩咐他。」
  郁寧一愣,猶豫道:「備紙筆來。」
  將信寫好封存,郁寧將它交給小林子:「你去將此信交給文公公,請他托人將信交給城外霧隱山上的紫英道長。」
  「記住,千萬不要讓旁人經手。」郁寧再三叮囑他。
  小林子拿了信便立刻去交給文廷了,郁寧算了算時間,覺得差不多到明日中午,紫英道長應該就會收到回信趕來。
  他心下稍安,臉色也終於好了些。
  紫英道長來之前,他已經不打算去勤政殿了。
  一是心中有所懷疑秦睢的身份,怕自己面對他忍不住暴露,二就是他還心存僥倖,希望秦睢這兩天能來哄哄他。
  而第二天下午郁寧等到的消息卻是說紫英道長這兩天雲遊四方,並不在霧隱山。
  郁寧心下失望,卻也無奈。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畢竟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
  所以明天要不要去看一下秦睢?
  郁寧正糾結之時,忽然聽見身旁的小林子叫了他一聲。
  「殿下。」小林子道:「明日便是榮親王的大婚之日。剛剛陛下派人來,讓您記得準備一下明日與他同去。」
  饒是秦睢這些日子都對外宣稱養病,但榮親王這個帖子還是不得不來請的。
  「這麼快?」郁寧愣了愣,隨即眸光一亮。
  這樣說來,他是不是能見到秦景煥?
  說起來,他可是紫英道長的師弟,想必也能看出些端倪。
  況且自己的親爹大婚,他現下又正在京城,不來實在說不過去。
  .
  御輦之中,郁寧與秦睢相對而坐,相顧無言。
  兩人吵架這些天沒再見過面,彼此難免多了幾分生疏,郁寧心中愈發懷疑眼前這個秦睢根本就不是他本人。
  沉默了半路,郁寧才主動開口,「說來我還是第一次去榮親王王府上。陛下之前去過嗎?」
  秦睢抬眸望他一眼,淡淡道:「去過。」
  「那到時候你可要領我好好轉一轉。」郁寧臉上漾起一抹深深的笑容,目光卻瞥到一邊。
  「嗯。」
  「......」
  一直到榮親王府裡兩人都沒有再說過話。
  下了御輦,太監的通傳聲一響,沒過多久,榮親王就親自出來迎接了。
  秦睢出宮的消息並沒有瞞著,榮親王也是知道的,只是看見秦睢明顯十分健康的身體,他眸中卻還是劃過一抹深深的忌憚。
  瞞的這樣好,是要做什麼?
  榮親王壓下心頭的猜忌和不悅,躬身行禮道:「見過陛下。」
  兩人寒暄幾句,榮親王便親熱的迎著秦睢和郁寧入府。
  府中來祝賀榮親王大婚之喜的大臣們可沒有榮親王這樣消息靈通,看見秦睢的臉明顯一愣,隨即冷汗出了半身,烏泱泱一群人連忙跪下來行禮。
  榮親王臉上明顯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便是秦睢沒病又怎樣?
  今日來的這些大臣估計已經被秦睢當成了自己的人,他們已經沒得選擇,日後只能跟著自己。
  「都起來吧。今日是榮親王大喜之日,眾卿不必拘束。」秦睢冷淡著一張臉道。
  不過有他在,又有誰敢真的放肆呢?
  行完大禮,榮親王便出來陪眾人喝酒,場面一時也熱鬧起來。
  郁寧私下早吩咐過小林子去找一找秦景煥,因而小林子進府就偷溜走了,不過到現在也還沒回來。
  親王和大臣婚宴,皇帝一般不會來,便是來了也不會呆太久。
  趁著秦睢還沒走,郁寧四處張望著找秦景煥的身影,可惜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人。
  反倒是秦睢沒看見他身旁的小林子,起了疑問道:「小林子呢?」
  「不知道。」郁寧勉強笑道:「大約是肚子不舒服,出去方便了吧。」
  又等了一會兒,郁寧既沒看見秦景煥,連帶著小林子也沒了蹤影,他正要求秦睢吩咐人去找,就見榮親王府的家丁壓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過來。
  小林子沒被綁,只是被壓著胳膊,嘴也堵上了。
  管家上前道:「陛下,我們抓到了一個冒充宮中公公的人在王府內院裡亂逛,怕是認錯,特將人帶來給您看看。」
  那張臉赫然是小林子。
  神色複雜地望了身旁的郁寧一眼,秦睢道:「不必看了,這就是皇后身邊的人快把人放了。」
  一旁的榮親王也忙罵道:「你們是瞎了眼嗎?竟然連皇后身邊的林公公也不認識了?各自下去罰二十大板。」
  「奴才冤枉啊,實在是這位公公行跡頗為詭異,奴才們才把他當成趁亂混進來的賊人。」管家帶著人連忙給自己申冤,實則也是替榮親王指桑罵槐。
  秦睢臉上掠過一抹煩躁,他擺擺手道:「行了,將小林子帶下去打二十大板,此事莫要再提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麼回事,此時此刻便是為了皇家的面子,小林子的性命可能也要保不住了。
  但是郁寧在這兒,秦睢,或者說是穆清也不得不顧及著他的臉面。
  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場上的氣氛一時也鬆快不少。
  小林子嘴上的布被拔.出來,卻沒聽他一句辯解,侍衛正要把人帶走,卻聽一個聲音冷冷道:「慢著。」
  侍衛動作一頓。
  「把人放下。此人是受了我的指使。」郁寧沉著臉站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所有評論發紅包~
  為了趕死線,揭穿的內容只能到下章寫了qaq
  (新增:寫了二更,記得往後翻~)


第82章 二更
  場上霎時陷入一片寂靜,就連身旁的穆清也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郁寧。
  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不就是一個奴才嗎?
  在場與他有相同疑惑的不止一個,就連榮親王也愣了愣。
  「本宮瞧著榮親王府佈景構局別有意趣,這才讓小林子去四處看一看,不想竟闖入內院犯了忌諱,這是本宮的不是。」
  郁寧勉強編出個理由來,不管這理由有多麼荒謬,在場的人也不敢有異議。
  郁寧更不會管在場的人看他的眼光如何,只沉聲道:「陛下若要罰便罰臣妾吧。」
  穆清心裡十分不悅,面上卻不能顯露分毫,他正要開口,一旁的榮親王打圓場笑道:「陛下今日是臣的婚宴,既然是大喜之日,便不要苛責過多了,相信皇后也是無意,此事便就此了結吧。」
  在場的人紛紛附和起來,穆清沒多說什麼,只一拂袖子轉身離開。
  郁寧向小林子使了個眼色讓他跟上,一群隊伍浩浩蕩蕩出了王府。
  穆清正要上御輦,身後的郁寧卻是叫了他一聲:「陛下。」
  穆清回頭,卻看郁寧低垂著一張臉,唇角帶起微微笑意:「今日春光正好,不如我們去街上逛一逛吧。」
  他容貌極佳,明眸善睞,笑起來極為討人喜歡,穆清心中的怒氣消了大半,頓了頓,道:「好。」
  即是出來逛逛,便不能這樣大張旗鼓,他們只吩咐了幾個暗衛不遠處守著,連文廷和小林子都沒帶。
  兩人找了一條人少的街,離榮親王府不遠。
  也正是因為離它不遠,所以人才少,因為今天不少人都去瞧熱鬧了。
  兩人也沒換衣服,他們今日穿的衣服雖然昂貴精緻,卻十分低調,倒也並不顯眼。
  如今還是隆冬天氣,郁寧披了個斗篷,細白的絨毛擁著一張雪白的臉,看著便讓人心生好感。
  穆清低頭望了他一眼,主動道:「喜歡什麼?拿來試試。」
  帝后關係一向極好,他前幾日的冷淡說不定已經有人生疑,趁著郁寧現如今還沒發現,穆清也想趁機修補一下關係。
  他能看出來,郁寧還是十分在乎秦睢的,左右現在是他頂著這張臉,對於郁寧來說應該都一樣吧?
  「這個還不錯。」郁寧也當真聽了他的話,在一個攤前拿起一個木偶人細細看著。
  那木偶人十分普通,便是尋常人,也不一定能看得上眼的程度。
  穆清只瞥了一眼便移開眼,眸中多了幾分不屑,卻道:「你若喜歡,那買就是了。」
  「這個也不錯。」他餘光瞥見一枚精緻的瓷人,道:「不如選這個吧。」
  「大人既然割捨不下,不如兩個都要了吧?」攤前的小販趁機道。
  郁寧搖搖頭,舉著手中的木偶人,笑著反問他:「您不問問我為什麼選這個嗎?」
  穆清一愣,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問:「為什麼?」
  「這木偶人雖然普通,卻也實在。」
  郁寧放下木偶人換了瓷人,一邊打量一邊道:「反倒是這瓷人,用著別人光鮮的外表,內裡卻不知裝了什麼骯髒的東西!」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音,瓷人應聲落地,郁寧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狠狠摔碎了那精緻的小瓷人。
  穆清臉上劃過一抹愕然,他尚未反應過來,一旁的小販先不滿的大聲嚷嚷起來,不遠處的暗衛們滿臉茫然地望一眼同伴,都在猶豫要不要過來。
  「你先去別的地方。」郁寧扔過去一錠銀子,那銀子夠買一個攤位的東西,小販立馬噤聲離開,一旁的穆清也終於回過神來。
  他目光複雜地望著郁寧,問他:「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什麼時候?
  在「秦睢」推開他的時候,在「秦睢」吵架之後沒有追上來的時候,在「秦睢」與他冷戰了這麼多天卻沒來過一次的時候,在「秦睢」不會再沒有緣由地維護他和他的人的時候。
  「你演的真的很差。」郁寧一字一句道。
  「我不覺得。」
  穆清用著秦睢的臉露出一個笑容,「起碼他們都沒有發現,不是麼?」
  「況且,便是你說出去,他們也只會以為你得了失心瘋。」
  他說的這些,郁寧自然更加明白。
  他知道自己應該做的是按捺下來找機會告訴賀烺這些親信們,再想辦法驅逐這個佔了秦睢身體的男人。
  可他忍不住。
  他由衷為這些日子與眼前之人的接觸感到噁心。
  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眼前之人高貴的身份地位,亦或者是這具優秀的皮囊。
  他只要那個與他心意想通的靈魂。
  那才是他要的秦睢。
  見郁寧不說話,穆清心神微定,又道:「你知道你這話說出去的下場吧?」
  「你若是配合,我便饒你一條性命。」
  「他還能回來嗎?」郁寧卻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穆清瞧著他那張臉上隱隱的希冀,故意道:「不會了。」
  「好。」郁寧臉上反而浮起一抹微笑,他閉上眼,仰著臉,唇角勾起,道:「那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穆清忍不住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瘋了?」
  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他們不是一個皮囊嗎?
  何至於就到了求死的地步?
  況且郁寧若是現在死了,自己身上惹來的懷疑絕不會小,穆清自然不可能殺他。
  兩人正僵持之際,身旁突然出現一隻蒼老骯髒的手。
  「施主,算命嗎?貧道想討個酒錢。」
  郁寧聞聲睜眼,卻見一破爛的老道拎著一個酒葫蘆搖搖晃晃地站著,正笑瞇瞇地望著自己。
  他身上倒也不髒,就是衣服太破,頭髮也常年疏於打理,看著便讓人想敬而遠之。
  察覺老道對自己並無惡意,郁寧警告地看了眼不遠處意欲衝上來的暗衛們。
  他從懷中掏出剩的銀兩都遞給他:「道長,拿了錢買酒喝吧,不要再過來了。」
  「那怎麼行?貧道可不是只收錢不辦事的江湖騙子。」老道愈發不肯走,非拉著郁寧的手要給他算一卦。
  「你若不走,我便讓那些人把你殺了,埋屍京郊亂葬崗。」穆清心中本就煩躁,見這老道糾纏不休,更是起了殺人的念頭。
  「施主的手相是天生富貴命。雖說子女緣薄,可總能遇到一些貴人相助......」道長一邊替郁寧看手相,一邊淡定拋出一顆驚雷:「小友不要如此急躁嘛,你師父當年可比你沉穩多了。」
  穆清的聲音壓在嗓子裡,他看著老道嘴裡絮絮叨叨似乎在念著什麼,正要開口,忽地感覺腦袋一陣劇痛。
  那種痛超脫身體上的疼痛,他連靈魂疼的蜷縮,一瞬間就要暈倒過去,卻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被一點點抽離。
  與此同時,長樂宮的某個靜室內,盲眼道人與對坐的少年道士齊齊噴出一口鮮血。
  秦睢的身體軟了下來,被老道隱晦地扶著。
  「施主莫怕。」老道依舊笑瞇瞇的,他將人交給郁寧扶著,正要從懷裡掏出些什麼,忽地又看見郁寧手上戴著的手釧。
  「正好,不用貧道拿東西了。」老道飛快剝離郁寧手腕上的手釧,又將其戴到秦睢手上。
  他從懷中掏出一疊符遞給郁寧,道:「符紙燒成灰,每日服取一杯。」
  「多謝道長!」老道動作太快,郁寧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他都做了什麼。
  他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看向老道的目光多了幾分崇敬,「不知道長姓名,還請留下來,我、我請您去喝京城最好的佳釀!」
  「施主客氣,要說你小時候老道還抱過你呢。」
  郁寧已愣,尚未明白老道話中的意思,就見老道士笑瞇瞇地晃了晃酒壺,只道:「這京城最好的酒,正在老道的葫蘆裡呢。」
  隨著話音落下,他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空氣之中。
  郁寧猜測應該是什麼陣法,可他已經沒有去追人的功夫了。
  秦睢被他扶著,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此刻頭暈目眩,他的記憶仍停留在昏迷那日。
  「這是哪兒?」秦睢皺眉,強壓下大腦的疼痛,低頭望著懷裡的郁寧。
  他們似乎在......大街上?
  怎麼突然出宮了?
  「寧寧?」
  見懷中的郁寧低頭不言,秦睢叫了聲他的名字。
  恢復意識之後,秦睢的頭疼也慢慢好了一些,腦中再沒有響起詭異的鈴鐺聲,他卻顧不得去管這些了。
  秦睢目光只容得下懷中一個郁寧,低著頭試圖去看他的表情:「你怎麼了?」
  「沒、沒事。」聲音卻洩露出一絲哭腔。
  早在秦睢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郁寧的淚就忍不住從眼眶中流出來了,他覺得丟人,始終不肯抬頭見人。
  「沒事怎麼不敢抬頭看朕?是怕看了夫君的容貌自慚形穢嗎?」
  秦睢眉峰微挑,語氣輕鬆,眸中卻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
  郁寧哭到一半,聽見這句話沒忍住笑出了聲。
  「閉嘴。」
  他凶巴巴地抬頭,露出一張滿是淚痕眼眶通紅的臉。
  「親我。」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郁寧主動摟住秦睢的脖子,惡狠狠咬上他的唇。
 
第83章 (結尾補了一段)
  「好了,沒人看到,快吃點東西。」
  街角的餛飩攤前,秦睢將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往郁寧面前推了推。
  「我不餓。」郁寧聲音低啞,眼睛還有點紅,他嘴上拒絕,手卻誠實的卻接過筷子。
  兩人沒親多久,郁寧就主動將人放開了。
  到底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臉皮還沒修煉到秦睢那個境界。
  秦睢到現在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猜出一些真相。
  郁寧放開他之後,他便叫過那些暗衛們,道:「拿著令牌,派御林軍將皇宮圍住,不許放一個人出來。另外,去通知文廷,讓他擬旨通知城外巡防營的兵,京城戒嚴,不許放一個人出去。」
  幾名暗衛領旨而去,郁寧訝然地望著他:「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
  秦睢望了望四周,將人拉到餛飩攤前坐下:「不過看現在的情況,也知道肯定有人在搞鬼。」
  「那你怎麼知道是在皇宮?」郁寧又問他。
  秦睢:「他既然能控制我,肯定離我不遠。」
  秦睢的記憶還停留在御書房的時候,他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可靈魂被抽離的那種痛苦,他卻始終清晰的記著,看著自己的身體現在在宮外,郁寧又是這麼個狀態,哪怕面上不顯,他心裡也早已經怒火中燒。
  這種憤怒摻雜著一些隱秘的嫉妒,秦睢甚至不敢想那個人究竟用他的身體對郁寧做了什麼。
  光是想像他就已經恨不得將那個人挫骨揚灰。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這麼快做出這麼大反應的原因之一。
  「有道理。」郁寧點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放下手中的勺子,「我們是不是應該快點回宮?我還是不吃了。」
  「不急,又不用你親自去捉人。」秦睢接過勺子餵他:「快吃。」
  「你別餵了......」郁寧不好意思地嚥下餛飩,接過了碗,「我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告跟你說一說吧。你是什麼時候被那個人奪舍的?」
  秦睢說了個時間,郁寧稍加思索,隨即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你突然改了旨意!」
  將後來發生的事一一告訴秦睢,郁寧自己也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梳理了一遍,他猶豫道:「所以這件事的幕後之人,是太后嗎?」
  「答案很明顯了。」秦睢點點頭,表情不善:「她若安安分分待在長樂宮養老,我便不與她追究那些過往。可她竟還不死心......」
  兩人母子情分太短,她沒將秦睢當成骨肉,秦睢也不會將她當成親娘。
  「你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嗎?」默了一瞬,秦睢主動提起過往。
  郁寧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到後來才明白他說的是太后。
  「為什麼?」
  郁寧也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仇怨才會使宣靜慈一而再再而三的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明明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秦睢是一定會讓她當好這個太后的,可她偏不死心,非要搞出這許多事情來。
  「我出生之後便被視為命格不詳,母后也在那時候被父皇厭棄了很長一陣子。後來她把我送到了別處,便不再管我。」
  秦睢表情雲淡風輕,像是在說別人的往事。「在我六歲的時候,她又懷孕了。她之前重新贏回父皇的恩寵,幾乎從未來看過我。可懷孕的那陣子,也許是為了給肚子裡的孩子祈福,也許是想起還有我這麼個孩子......她來看了看我。」
  「然後呢?」郁寧幾乎要被氣死,哪有這樣做母親的,因為他人的妄斷便可以拋去自己十月懷胎所生的親生骨肉了嗎?
  「然後那天她看完我回去之後,孩子沒了。後來太醫看過了,是個快成型的男胎。」秦睢話說到這裡,便不再多說了。
  「所以她就因此遷怒於你?」郁寧氣的摔了碗。
  秦睢給餛飩攤老闆的錢夠買好幾個攤子了,所以老闆聽見聲音也只是往這邊看了眼,並沒多說什麼。
  秦睢用衣角擦拭郁寧弄上湯汁的手,低著頭並不看他:「你不懷疑是我做的嗎?」
  郁寧一愣:「什麼?」
  「也許真的是我殺了我的親弟弟呢?」秦睢低聲道。
  「才不是你。」郁寧想也不想便道。
  怕秦睢不信,他捧起秦睢的臉,看著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不是你。」
  因為瞭解秦睢的自尊與驕傲,所以郁寧從始至終沒有一點懷疑過秦睢會幹出這樣的事。
  秦睢一怔。
  童年時受到的委屈和傷痛早已成為深深紮在骨頭上的一根倒刺,便是剖白一般將優越皮囊之下的沉痾都展示給郁寧看,秦睢也沒有想過他會這樣無條件的相信自己從來沒有幹過這些事。
  可他真的相信了。
  濃黑的長睫被點點濕意浸染,秦睢眨了眨眼,伸手撫弄郁寧的唇。
  「我想親你。」
  暮色時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向郁寧提出這個不合時宜卻又正是時候的請求。
  郁寧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表情猶豫,隨即欲蓋彌彰地看了眼不遠處正背對著他們的餛飩攤老闆,飛速的在秦睢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好了,剩下的回去再親。」
  「那現在就回去吧。」秦睢起身,拉著郁寧的手沒放,另一隻手又掏出一錠銀子扔在老闆的桌上。
  「這麼快?」郁寧一愣,卻也任由秦睢將自己拉起來。
  「雖然知道咱們已經很久沒這麼親近,可你也不用這麼著急吧?」
  郁寧又道,顯然不願放過這個難得的擠兌秦睢的好時候。
  秦睢聽清楚郁寧的話,腳步一頓,回過頭彎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你若不介意,在這裡也可以。」
  郁寧:「......那還是快走吧。」
  .
  隨行的侍衛們都在街口等著,雖然之前已經被吩咐過,不許跟上來,但他們肯定也不可能離皇帝太遠的,萬一真出了什麼事情,他們幾個人都擔待不起。
  備好的御輦旁只有小林子在等著,文廷已經先行領旨回宮了。
  看著郁寧兩人牽著手走過來,小林子表情帶了幾分遲疑,見郁寧點點頭,他心中鬆了口氣。
  秦睢餘光瞥見他的表情,對郁寧低聲道:「小林子待你這個主子倒是極好。」
  「那是自然,小林子可是我的人。」
  郁寧揚了揚眉,轉念一想,試探問道:「陛下不會連這個醋都吃吧?」
  「是啊,朕吃醋了。」秦睢淡定承認,反倒讓郁寧愣住了。
  好半晌,他低聲哄道:「人跟人的好是不一樣的嘛......我待你的好,是對妻子的好。」
  秦睢揚眉:「不是夫君嗎?」
  郁寧摸了摸鼻子,渾水摸魚道:「都一樣,都一樣。」
  .
  宮裡的氣氛不似宮外這樣輕鬆。
  宮女太監們被禁止出宮,眼看著侍衛們已亮出刀鋒,不禁人人自危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了?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秦睢兩人到的時候,文廷正讓登記的太監記錄今日出宮還未回來的名單。
  「你派人去將長樂宮圍住,不許一個人出來。」秦睢吩咐完,拿起記錄簿看了看,道:「將今天朕出去之後又出去的人員名單都記錄下來。你可還記得他們的模樣?讓宮裡的畫師都來,畫出他們的模樣。」
  一切吩咐完,他們才往長樂宮去。
  他到的也巧,彼時文廷正在攔一名試圖出來的宮女,那宮女背後站著宣太后,冷著一張臉,絲毫不見慌張。
  「文廷,要哀家提醒你多少遍,哀家是太后,你也敢攔?」
  「奴才是服侍陛下的人,自然以陛下的旨意為先,太后若要出去,可以等陛下來了之後再做決斷。」文廷躬身行禮,面上帶笑,不輕不重地將人堵回去。
  「你!大膽!」宣太后正要再說,見不遠處秦睢和郁寧相攜而來的身影,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瞧瞧著世道,當兒子的竟然拘禁著自己的親娘,寡廉鮮恥,天打雷劈!」
  一聽這話,郁寧心頭剛剛熄滅的怒火又燒起來了。
  甩開秦睢的手,他大步流星地上前,當著所有人的面,用力地推了當朝太后一把。
  「閉嘴吧你!你也配說這樣的話!」
  在餛飩攤聽秦睢講那些故事的時候,他就已經很生氣了,後來兩人說話把這件事岔過去,他便也暫時不再想這件事,哪想到剛進宮就又聽見宣靜慈說出這樣的話?
  她也配說這樣的話?
  場內的氣氛一時陷入死寂,宮女太監和侍衛們,誰也不敢開口,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夭壽了!
  他們怎麼撞見皇后打太后了?
  有人忍不住偷瞄了一眼秦睢的臉色,卻只見他站在一旁,雙手抱臂,好整以瑕地望著郁寧,唇角還含著微微笑意。
  「你!你敢推哀家?」宣靜慈險些被他推倒在地,幸好身後的康澤扶了一把。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宣靜慈回過神,眸光惡毒,幾欲要殺人。
  什麼時候這個軟包子也敢欺負到她頭上了?
  「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不僅敢推你,還要打你。」郁寧冷笑一聲,道:「我也不管秦睢是怎麼倒霉才遇上你跟先帝這樣的父母,可現在我在這,你就不許再說一分一毫他的不是!」
  他說話擲地有聲,話裡話外居然連先帝也帶上了,在場的宮人都恨不得自己沒有耳朵,頭愈發低。
  宣靜慈愣了愣,回過神望著秦睢冷笑道:「他這樣不祥的孩子,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世上!況且,他還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弟弟,他就是該......」
  「啪!」
  宣靜慈最後一個「死」字還沒說出口,臉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她抬頭,不可思議地發現郁寧居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說過了。」郁寧表情平靜,一字一句道:「你若再說他一句不是,我便打你。」


第84章 秘聞
  這一巴掌清脆又響亮,宛如一聲驚雷,幾乎要將在場所有人的耳膜震破。
  就連秦睢,眸中也多了幾分驚愕。
  「你敢打我!」宣靜慈目光怨毒,捂著臉的手微微顫抖。
  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軟包子,居然當著滿宮宮女太監的面,打了她這個太后一巴掌?!
  宣靜慈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屈辱。
  不等郁寧回應,她便毫不顧及地衝上前去,門口的兩名侍衛見狀連忙去攔,可眼前之人到底是太后,他們只敢伸手去攔,不敢真的把人傷了。
  宣靜慈已然氣瘋,她下意識叫康擇,回頭卻見他跟兩名侍衛打起來了。
  眸中閃過一絲恨意,宣靜慈找準時機,趁機拔出了一名侍衛的劍。
  「誰敢過來!」宣靜慈將劍抵在自己脖子上,見兩名侍衛退卻,趁機出了長樂宮的大門。
  四周侍衛圍著她,卻始終不敢上前。
  秦睢上前將郁寧拉到身後,眸光冷淡地望著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甚至沒有叫侍衛去奪劍。
  「你若死了,朕給你厚葬。」
  他只說了這一句話。
  兒時期盼的那些關愛此刻早已有人填補,經年的怨恨被溢滿的愛意覆蓋。
  他不欠她的,這些年因她而受的苦痛沉痾,早就足夠償還生恩。
  郁寧說的沒錯,她和先帝都不配為人父母。
  先帝死之前秦睢沒讓他好過,不過今日宣靜慈若是自裁,他倒是能給她個厚葬。
  與討厭的先帝死後同穴,倒也般配。
  「秦睢!」宣靜慈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你是不是瘋了?我是你娘!你居然逼你的母親去死?你還配做人嗎?」
  「你再罵他一句?」郁寧氣地從秦睢身後站出來,眼看著又要衝過去,秦睢連忙攔腰將人拉住。
  這可不是剛剛了,宣靜慈手裡有劍,萬一傷著他怎麼辦?
  「你敢出來?」
  宣靜慈看見郁寧就想起剛剛那一巴掌,她提劍衝過去,甚至不顧郁寧身旁還站著秦睢,舉劍便是胡亂揮舞。
  秦睢拉著郁寧閃身躲開,一手扭斷了宣靜慈的手腕,一手順勢奪下了她的劍。
  秦睢握緊了劍,劍尖對著宣靜慈的臉。
  「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不留情面。」
  手腕的劇痛終於讓宣靜慈清醒幾分,她回過神,沒明白事情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他們不是親母子嗎?
  怎麼哪怕自己以前對秦睢的態度並不好,可該給的她也沒有少給人,他到底為什麼這麼恨自己?
  壓下心中的怨毒和惱恨,宣靜慈眸中含淚握著手腕,淒淒的望著秦睢:「你是不認我這個母親了嗎?」
  「你也配做母親?」郁寧又從秦睢身後冒出個腦袋,毫不客氣地罵:「為人母應該做的事你做過嗎?你有真心將他當做你的孩子嗎?」
  「對你來說,所有人都是你的奪權的工具,為此你不惜數年冷落不見自己的孩子,甚至還在他身上下毒!事到如今了你開始念著那點骨肉親情,你捫心自問,你配嗎?」
  他難得這樣牙尖嘴利,一番話說出口竟是竟是將人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秦睢低低笑了一聲,似乎並不在意郁寧說出這些秘密。
  他揮手示意文廷,讓在場的宮人和侍衛都下去。
  這些人聽了皇家秘辛,已經害怕得腿軟了,再聽下去,便是秦睢不說,他們可能就害怕地自裁以防止自己被全家滅口。
  可秦睢從沒覺得這些不能聽,再加上他現在心情好的很,並沒有想殺這麼多人的意思。
  「陛下,康擇捉住了。」侍衛上前稟告道。
  這康擇武功不錯,赤手空拳對陣他們三四個也不落下風,幾人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將人拿下。
  此刻他被捉住,依舊拚命掙扎著,望向秦睢的眸光滿是恨意。
  秦睢遙遙望了康擇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宣靜慈,道:「殺了吧。」
  事到如今,他已然與宣靜慈撕破臉,他不打算讓宣靜慈好過,對於康擇這個忠實惡犬,他也沒有給她留多少情面。
  事到如今,宣靜慈已然沒有多少底牌,康擇被殺,無異於斷她一臂。
  「不要!」宣靜慈咬碎了滿口銀牙,握著受傷的手腕跌跌撞撞地走過去,卻只被濺了滿身鮮血。
  一劍封喉,康擇死的很痛快。
  宣靜慈腳步一頓,身體癱軟在地。
  秦睢只看了她一眼便移開眼,只問暗衛:「都搜了嗎?有沒有什麼人?」
  命令一層層傳遞下去,秦睢來的路上就聽了稟報,說是前陣子確實有道人進了長樂宮。
  暗衛在他來之前就受了命令搜宮,宣靜慈與人對峙之時,他們將滿宮都搜了一遍。
  「回陛下,臣等......沒有找到什麼人。」
  暗衛躬身道:「不過發現有宮女被人殺死在角落,應該是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想來是撞見了那二人逃走。」
  一個時辰,若是速度快一些,應該也是能出宮的。
  「封鎖消息,搜宮。」
  秦睢皺了皺眉,道:「每個宮殿都細細地搜索一遍,登記所有人的信息,將所有可疑之人都綁起來聽候發落。」
  長樂宮的事情並沒有持續多久,處理完康擇,秦睢就讓人將宣靜慈帶進去。
  她明日就會被送到京郊的莊子養病,秦睢會派一隊人守著她,直到死亡,她也不會再被放出來了。
  當然,這點事就沒必要拿出去說了,秦睢會對外宣稱太后身體抱恙,從此閉門不出。
  同時,趁著這次搜捕那兩個道人,秦睢決定把整個皇宮都清查一遍。
  自從宣靜慈被奪權之後,這皇宮已經基本處於秦睢的掌控之下了,偶有一些混進來的探子,也是他懶得去搜。
  可現下不同了。
  從神智清醒過來到現在,秦睢只要想起長街上郁寧哭著吻他的模樣就忍不住怒火中燒。
  這些人,看著他懶得管,便真以為他真是好欺負的了?
  「我們回去嗎?」
  眸中的戾氣在聽見這話時盡數消散,秦睢回神,低頭望著郁寧,搖了搖頭:「還有些事沒做。」
  「什麼?」
  郁寧一怔,手隨即被他牽起。
  兩人並肩走到寢殿門口,門口守著的侍衛行禮之後將門打開。
  「怎麼還要見她?」郁寧不滿地皺了皺鼻子。
  秦睢:「還有一些事沒問。」
  大庭廣眾之下,有些話他不方便問。
  長樂宮從來都是宮裡最大,也是最豪華的宮殿,可惜此刻裡邊只有宣靜慈一個人,顯得格外空寂。
  「怎麼?沒見到本宮發瘋,不滿足麼?」
  宣靜慈斜靠在軟榻上,沒了剛剛的激動,只是看向兩人的目光依舊怨毒。
  雖說只被關進來一小會兒,但接連的權力被奪、親信被殺,足夠讓宣靜慈因為憤怒而激動的大腦冷靜下來了。
  「我此次來,是要問你一個問題。」
  秦睢並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語,攔住了欲反唇相譏的郁寧,問她:「當初先帝死之前,你從他那拿走了什麼?就是你給那個灰眼道士的東西。」
  事到如今,灰眼道士已是不得不除,可秦睢現在已知信息太少,他必須要從宣靜慈這裡知道更多消息,才能掌握主動權。
  宣靜慈聞言一愣,面上露出怨毒之色:「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告訴你?」
  「憑你需要這個消息保住自己的命。」秦睢目光冷然地望著她:「若你此刻交代明白,我會在宮外替你找一住處養老。若你什麼都不說,明晚便是你的死期,我會讓人直接將你的屍體抬到亂葬崗。」
  「殺我?殺你的親生母親?你、你不怕遭天譴嗎?」宣靜慈幾乎不敢相信秦睢會說出這樣的話。
  「左右宮裡會有代替你的人充當太后,你覺得已經被送出宮,又沒了這層身份的自己,還有活下來的必要嗎?」
  秦睢語氣輕描淡寫,說出的話卻令人心驚:「至於殺母這種事......只要我自己的良心不會過不去,又管旁人作什麼?」
  話雖如此,他卻忍不住去偷瞄郁寧的神色,見他低著頭不說話,秦睢心中一緊。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殘忍?
  他應該知道這只是嚇唬宣靜慈的吧?
  好在今日這一鬧,宣靜慈心防已然崩潰,雙方對峙沒多久,她就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交代出來了。
  不過兩人回了勤政殿方才討論起宣靜慈所說的一切。
  「高祖陵墓的鑰匙是什麼?高祖的陵墓沒有在皇陵中嗎?」
  郁寧對皇室的事並不怎麼清楚,開國皇帝高祖的事就更不清楚了。
  唯一知道的,就是勤政殿後院中的那棵神洇樹是高祖時期傳下來的。
  「高祖陵墓並沒有在皇陵中。」秦睢搖了搖頭,道:「相傳為了延續大夏國基,高祖將自己年輕時積攢的那些財富封存了一大半在自己的皇陵中。」
  「怕有心人覬覦,他並未留下確切地址,只留下了皇陵鑰匙和一些線索給後世子孫。」
  而宣靜慈當初從虛隱那裡換得毒藥時,交換的物品正是這個鑰匙。
  高祖一統之前,大陸有四五個國家和政權,數代積累的財富不可估量,若是宣靜慈一開始就知道那東西是什麼,絕對不會交出去。
  「可我不明白,他既然已經拿到了鑰匙,為什麼又要回來害你?」郁寧皺眉思忖,「這不應該啊......」
  「要解釋倒也不難。」秦睢淡淡道:「肯定是他所得到的鑰匙並不能,或者說不足以打開皇陵,所以他又回來了。」
  當初虛隱得到的只是一把鑰匙,他找了皇陵這麼多年,要是沒有結果,斷斷不可能現身。
  就因為有了結果,或者說有了線索,才會驅使他重新現世。
  「所以鑰匙......在你身上?還是在你周圍?」
  郁寧一點就通,又道:「會不會在我身上?我是不是應該小心?」
  「你是說,高祖早就預料到千百年後朕會娶你,然後特地把鑰匙的線索留在了你的身上?」
  秦睢眉峰微挑,笑著反問他。
  郁寧:「......」
  「不是就不是嘛......非要挖苦我。」郁寧氣的擰了他一下。
  郁寧力道並不重,擰完就又心疼的揉了揉。
  「不過你確實應該小心。」
  秦睢反捉住他冰涼的手,放進胸口的衣服裡暖,正色道:「虛隱若是想威脅朕,第一個目標就是你。」
  郁寧一怔,望著秦睢那雙清冷的瞳眸,不由頭腦發昏。
  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秦睢的意思,又好像不明白。
  於是愣愣地問:「為什麼......」
  「你不明白為什麼嗎?」
  秦睢眉眼含笑,彎身輕輕在郁寧唇上吻了一下。
  「因為你是我的軟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作息真是不行,昨晚十點多就睡了,結果半夜一點多就醒了,一直枯坐到天亮,白天又睡了大半天。
  想辦法調節中,大家一定不要學我,我頭髮多,熬的起(bu)感謝在2021-02-0523:59:13~2021-02-0800:11: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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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結尾補了一段,記得看)
  殿內的空氣霎時間變得粘稠。
  郁寧訝然抬眸,正陷進那雙宛若湖水一般靜謐的雙眸裡,大腦---瞬間空白,他只能聽見心臟劇烈的跳動聲。
  郁寧---瞬間說不出話來。
  「哦。」半晌,他呆呆應了---聲,點點頭認真道:「那我以後行事更謹慎一些......」
  秦睢「嗯」了---聲,抵著額蹭了蹭他的鼻尖,低聲道:「寧寧不要害怕,我會護住你。」
  臉側泛起熟悉的熱度,郁寧順勢在秦睢唇上親了---下,又摟著他的脖子在耳邊說了些什麼。
  「真的?」秦睢眸中閃過---抹驚喜,低頭望著郁寧。
  「至於高興成這樣?」郁寧笑眼中閃過---抹促狹。
  秦睢輕笑---聲,沒說話,抵著額吮住郁寧的唇,又不滿足地將人抱到桌上親。
  寢殿的書桌上並沒有放什麼東西,最大的物件就是那瓶花。
  每日的花都是花房裡最新鮮嬌艷的---朵。
  今日的是雪月海棠,花瓣碩大,顏色是從雪白到花蕊是漸變的粉,清純艷冶,羅衫盡解,月光下雪白瀰漫成紅粉,顯得愈發嬌美皎潔。
  秦睢握住那一捧雪白,揉弄成更濃的紅色,他埋下頭,親了親海棠花蕊。
  郁寧眸中水光閃動,眼尾泛起暈紅,他咬了咬唇,任由秦睢將自己抱起來,修長的雙腿順勢纏上。
  「快掉下去了......」他雙臂摟緊秦睢的脖子。
  「這樣深,掉不下去......」秦睢低低笑了---聲,低頭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夜色深深。
  ......
  結束時已經很晚了,郁寧伸手拉住秦睢,雪白的手臂上也儘是痕跡,眉眼中透著睏倦。
  「唔......不要洗了,明天再去吧。」
  他現在只想摟住秦睢睡個好覺。
  秦睢一愣,神色猶豫:「那弄進去的那些呢?」
  郁寧耳根一紅,閉了閉眼:「明日、明日你再幫我......」
  他既這樣說,秦睢便也躺下了。
  他性喜潔,卻並不嫌棄郁寧身上汗津津的,親熱地將人摟住,湊過去吻他。
  感覺到腿根處又有熟悉的熱度蹭過來,郁寧神色一緊,手軟綿綿地推開秦睢的臉。
  「明日一大早太后就被出宮嗎?」他努力轉移話題道。
  秦睢「嗯」了---聲,順勢捉住郁寧的手把玩,道:「這次離開便不會再回來了,替身這兩天就會代替她進宮。」
  暗衛處早就找了與宣靜慈容貌相似的人,從前是秦睢心軟,才始終沒有用。
  事實上,那替身早就在宣靜慈身邊伺候多年,她知道自己的作用,也樂意去做這件事。
  等到十年二十年過去,若是不願意了,她也大可以詐死離開。
  說起宣靜慈,秦睢卻是想起另一件事。
  之前自己威脅她時說的那些話,郁寧有沒有相信?
  「寧寧。」秦睢叫了他---聲,小心問出自己的顧慮。
  「當然不信啊,你怎麼會這樣想?」郁寧抿唇直笑,「宣靜慈為這話怕了你,那是她不瞭解你,也不相信你。」
  「可我相信你呀。」
  郁寧湊過去吻了吻秦睢的臉,眉眼笑盈盈,語氣卻認真:「我瞭解你,也無條件相信你。」
  .
  郁寧第二天下午才起。
  他開始後悔最後說了那句話。
  秦睢像是幾百年沒開葷,拉著他又折騰了半宿,雖然動作溫柔,卻也將折磨人的時間延長了。
  好在第二天醒的時候身上已經是乾乾淨淨的了,郁寧看著身上快消失的痕跡,猜測著應該是秦睢上過藥了。
  不過饒是如此,郁寧抬起胳膊還是覺得酸痛,不過更難受的還是兩條腿,幾乎要合不攏。
  費力穿好衣服披上外袍,郁寧剛站起來,膝蓋就一軟。
  他險些跪倒在地毯上,好最後在扶住了床。
  郁寧心中愈發氣惱某些人昨晚上的無恥行徑,扶著床正要起身,就聽見身後自己剛剛還咬牙切齒的人用熟悉的聲音道:「你怎麼自己起來了?怎麼不叫我?」
  秦睢放下手中的東西,連忙將人扶起來。
  「坐哪兒?要不還是坐床上?這兒疼不疼?我瞧著有點腫,給你上了藥。」他---邊說---邊探進衣服裡往下摸。
  「醒了你又不在,叫你做什麼?」郁寧沒好氣地瞪了他---眼,臉熱地攔住秦睢的手,嘴硬道:「別摸了,我沒事。扶我去桌邊坐。」
  「我去拿了點東西。」秦睢解釋---句,將人扶到桌子旁坐下。
  椅子上也鋪了厚而柔軟的墊子,郁寧下意識想拿掉,想起自己慘兮兮的屁股,還是臭著臉坐下了。
  秦睢將拿來的藥膏遞給他,轉身出去叫了小林子備膳,之後才坐下來道:「我去找了些好藥,你身上哪疼,---會兒我再幫你塗上。」
  「不要。」郁寧板著臉拒絕,卻將那藥塞進懷裡。
  知他嘴硬心軟,秦睢也沒多說什麼,好脾氣地陪著他用了飯,又道:「我派人請了紫英道長來商量對策,過兩天賀烺也要回來了。」
  郁寧---愣:「紫英道長不是雲遊天下去了麼?」
  秦睢皺了皺眉:「可暗衛那傳來的消息是他還在霧隱山上,這會兒應該快來了。你要不要再去躺會兒?」
  「可我當時......」郁寧話說到一半,回過神來,才明白了---切。
  估計他的消息之前根本就沒有傳遞出去,有人傳了假消息回他,借此掩蓋---些事。
  郁寧神色嚴肅地將事情盡數說了。
  「朕會派人去查。」秦睢答應下來,有問他:「還疼不疼?」
  郁寧無語凝噎,咬牙切齒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麼?」
  「那什麼時候適合?塗藥的時候麼?」秦睢神色認真地反問他。
  「......閉嘴。」郁寧惱羞成怒。
  「哦。」
  .
  兩人只坐了小半個時辰,小林子就進來通報,說是紫英道長來了,不過身後還跟了個人------是秦景煥。
  「讓他們都進來吧。」秦睢淡淡道,並沒有因為秦景煥的特殊身份表現出什麼異樣的神色。
  同時因為郁寧腿疼,他也沒去御書房談事,直接讓人來了寢殿。
  「見過陛下。」不多時,紫英師兄弟便進來了,兩人身上道袍---紫一青,面容俱是英俊,瞧著愈發仙姿道骨。
  「坐下說吧。」
  經歷幾遭事,他們彼此也算相熟,閒談幾句,很快就進入正題。
  郁寧還問了紫英自己之前給他送信之事,見他反應確實如秦睢猜想一般,才真的相信了事實真相。
  之後郁寧便將自己這些天來的遭遇盡數說了出來,郁寧還特意講了自己碰到的那個老道士。
  「他說他在我小時候抱過我。」郁寧猜測道:「所以我覺得,他會不會是虛隱和霧隱的師父,也就是老國師......」
  「師祖竟還活著麼?」紫英面容多了幾分驚詫,猶豫道:「若是按他現在的歲數,該有---百三十二歲了。實在教人不敢相信......」
  ---百三十二歲!
  尋常人活到七十歲都要誇一句長壽,他竟已經---百三十二歲了?
  也難怪紫英不敢相信,就連郁寧聽了也是不可思議。
  那道士的模樣,瞧著分明是才剛過知天命的年紀。
  「想來虛隱師叔這些年來銷聲匿跡,不僅僅是躲我們,應該也是在躲避師祖。」
  ---旁的秦景煥淡淡補充,隨即又問秦睢:「陛下之前說的高祖皇陵,可有線索?」
  「現如今還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只知道他們找朕應該也是為了皇陵。」秦睢眉頭一皺,思索道:「朕總覺得他們應該不是為了皇陵中的金銀財寶,而且為了某樣特定的東西。」
  道門一派都有自己謀生的手段,以虛隱的能力,錢財定然不是問題。
  他所求的應該是更重要的東西。
  ---旁的郁寧聞言眸光---亮,轉頭看向紫英秦景煥兩人,激動道:「不是說高祖與第---任國師關係極好麼?會不會是對方放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在皇陵裡,而那東西才是虛隱真正想要的?」
  「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嗎?」
  紫英聞言---愣,看了看身旁的師弟,猶豫道:「道門失傳的至寶不少,要真論起是哪樣寶貝,---時倒真難以想起......」
  「是招魂幡。」---旁的秦景煥突然肯定道。
  其他三人俱是一愣,卻聽秦景煥又道:「師父故去之前,我曾請教過他---種道法,他卻搖搖頭,說是這種道法需要---種至寶作為傳遞才能實現。」
  「貧道當時年少,不死心地追問,他才將這招魂幡的事盡數告訴我......」
  隨著秦景煥的娓娓道來,幾人才知道這招魂幡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道門延續千年,國師這---派傳下來的至寶並不多,其中最亦正亦邪的,便是這招魂幡。
  招魂幡揚萬鬼哭,道術高強的道人可以借此吸引誅殺萬鬼,甚至可以借它請來陰差。
  之所以說它亦正亦邪,也是因為這寶貝招鬼的屬性。
  萬---落到心術不正之人手裡,那些厲鬼幾乎都要任他驅策。
  這寶貝有沒有這麼神,幾人也不得而知,但既然被奉為至寶,就一定有它的作用。
  「師父說,第一任國師在高祖去世之後便將那東西封存,從此不知去向。現在想來,怕是被封在高祖皇陵裡。」
  秦景煥說完,望向深思的三人。
  「那這麼說,虛隱要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個招魂幡了。」
  郁寧作了最後結論,滿臉凝重道:「那我們一定不能讓他得逞。」
  紫英和秦景煥是為了解決門中留下的麻煩,秦睢和郁寧是為了自己日後的安全,幾人原因雖然不---樣,目的卻是一致的。
  四人商量了---下午,做了好幾個方案,最後才結束。
  郁寧想起虛隱給秦睢下的咒術,心裡不放心,趁著紫英沒走,又問了問他。
  紫英詳細問過症狀之後,道:「不必擔心,師祖既然已經說過,讓陛下混著符水喝下去,就只要按照他說的做就行了。師祖道法高深,想來應該不會有錯。」
  郁寧這才放下心。
  為了方便,也為了安全,紫英順勢住進了宮裡,秦景煥顧忌著自己的身份,終究還是回榮親王府住了。
  秦睢沒擔心秦景煥會不會將高祖皇陵寶藏之事告訴榮親王,相處這樣久,他知道以秦景煥的自尊,根本不屑做這樣的事。
  .
  御花園的某處黑暗的假山山洞裡。
  已是深冬季節,雖然沒有下雪,天氣卻依舊極為寒冷。
  山洞裡沒有生火,虛隱眉毛上甚至結了淡淡的白霜。
  他閉上眼打坐,表情平靜如昔。
  ---旁的穆清顯然沒有他這份功力,他點了火折子取暖,望了眼虛隱,終究沒敢生火。
  從懷中拿出兩塊糕點,穆清朝他遞過去一塊,低聲道:「師父,多少吃---些吧......您還受了傷。」
  虛隱也沒同他客氣,接過糕點淡定斯文地吃著。
  穆清心中忍不住湧起一股酸澀。
  距離他們出事到現在,還不到一天時間。
  事發突然,這---天他們四處躲藏,根本沒法出宮,最後靠著虛隱佈置的---些簡單陣法才躲過那些侍衛的搜查,最後躲到了這裡。
  不僅如此,他還受了些內傷,損了修為,師父更是接連吐了好幾口血。
  他們的計劃本應該成功的,現在卻落到了這般田地......都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老道士。
  穆清忍不住在心中咒罵---番,猶豫半晌,他忍不住問虛隱:「師父,您知道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妖道是誰嗎?」
  他心中實在好奇。
  怎麼以前沒聽過有這號人呢?
  虛隱聞言---頓,臉上難得閃過---抹複雜之色。他嚥下---口糕點,淡淡道:「是我的師父。」
  「您的師父?」穆清不由反問一句,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連忙收斂了表情,語氣卻仍有些不可思議:「這樣說,他還是徒兒的師祖......那他為什麼......」
  穆清話說到一半頓了頓,想起自己和虛隱要做的事,便也知道了那個所謂的師祖為什麼對他們是如此態度。
  表情閃過幾分不自然,穆清又道:「師父,我們現在怎麼辦?是要找機會逃出宮再做打算,還是......」
  「不用出宮。」他話沒說完就被虛隱打斷,穆清---愣,卻聽他又道:「你找機會逃出去,私下去找皇后。」
  「什麼?」穆清嚇得扔了手中的火折子,意思到自己的舉動太過誇張之後,又訕訕地將它撿起來滅了。
  「師父,徒兒沒聽明白您的意思。」
  虛隱表情有---絲不悅,隨即壓下來,「你去找皇后,告訴他,秦睢身上的惡咒並沒有除乾淨,他如果想保秦睢性命,就要與咱們合作,---起開啟皇陵。」
  頓了頓,他又道:「這話你只能對著皇后說,切勿讓秦睢聽見。」
  「還有,面對秦睢時,你就將......」
  虛隱的聲音漸漸隱沒在山洞中。
  .
  第二天用過早膳,文廷便過來稟報之前搜宮之事的結果。
  他今天一天都在忙這件事,帶著徒弟和侍衛們滿宮搜了---天,幾乎所有角落裡都搜了---遍。
  雖然沒找到虛隱師徒,卻也審出了不少混進來的探子。
  現下那些人正在受審,文廷會讓他們把該吐的東西都吐出來。
  秦睢帶他去御書房處理此事,郁寧沒跟著過去,自己偷懶躲在寢宮裡看書。
  然而沒看兩頁,身旁卻驀地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
  「不知皇后看的什麼書,可願讓貧道---觀?」
  郁寧詫異回頭,卻看見了---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郁寧皺眉問道,他默默按了按左手手臂,那裡有秦睢特地給他的武器。
  這些宮人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把---個陌生人放進來了?
  「貧道穆清,也就是雁青,皇后不記得我了嗎?」穆清臉上揚起---個笑容,又道:「皇后莫怕,貧道此次來是有要事相商。您找了我們這麼久,就不想知道,貧道為什麼會突然主動出現在您面前嗎?」
  郁寧沒聽過這個聲音,可他記得這個熟悉的腔調。
  正是那個附身秦睢的人。
  「我不想知道為什麼。」郁寧危險地瞇了瞇眸子,站起了身。
  穆清心中本是十拿九穩,聞言卻是面色一怔,他正要開口,臉側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回過神他才發現是郁寧揮了拳頭。
  「我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找我。」郁寧語氣不善地重複,緩聲道:「可我知道我現在想揍你。」
  穆清眼中滿是不可思議,蒼白著臉正要開口,肚子上就挨了重重---腳。
  他被一腳踹翻在地。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拳頭就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離結尾還有五六章吧,最近卡文嚴重,更新不穩定,對不起大家QAQ昨天是特殊情況,被我媽拉著做了一天家務,晚上要寫,又被拉著親戚聚餐,真不是故意不更QAQ。
  為了補償給你們上一次qiuming山吧,評論可以點梗,寫個play,還是之前的方式,寫完會放密碼另外,補的結尾不會多收費,算是送的字數感謝在2021-02-0800:11:41~2021-02-1000:00: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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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商討
  小半個時辰後,穆清如一條死狗一般癱軟在地上。
  身上哪裡都疼,他捂著肚子咳了幾聲,吐出來一口血和半顆牙齒。
  郁寧握了握酸軟的手腕,喘了兩口氣,目光示意聽見動靜進來的小林子,「把他綁起來。」
  「是。」小林子連忙吩咐人將穆清綁起來,隨即才問道:「殿下,這人是誰?」
  「他說他叫穆清。」郁寧坐下來喝了口茶,道:「你去把陛下叫過來。」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你剛剛沒說完的話了。」郁寧一隻腳踩在穆清身上,低頭靜靜望著他。
  「咳咳,你為什麼要打我?」穆清又咳嗽了兩聲,才覺得好受一些,身體被綁得緊緊的,連掙脫的餘地都沒有。
  當然,他也沒有力氣掙脫了。
  師父說的辦法真的能實現嗎?
  穆清再一次深深懷疑起來。
  「我想打你就打,難道還要挑日子嗎?」郁寧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甚至隱隱覺得有些噁心。
  這人既然敢附身到秦睢身上,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我勸你現在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如果答案不合我心意,那我不會再等你說什麼,你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死。」郁寧冷聲道。
  「我都說。」想起剛剛那一幕,穆清眸中閃過心有餘悸。
  「你之前說的咒術是怎麼回事?」
  「咳,陛下身上被我們種下了惡咒,解咒的方法只有我師父才知道......所以我來就是想借此為條件跟你們談一個合作......」覷了眼郁寧的表情,穆清聲音越來越小。
  「你們在他身上下了咒,現在又拿這個來威脅他?」郁寧冷笑一聲,又想揍人了。
  「這對彼此都是有利的......」穆清聲音越說越弱,隨即又道:「想必你們也知道了我們的目的。不錯,我們的確是想進高祖皇陵拿一些東西。不過您放心,裡邊的財寶我們一分一毫也不會動。」
  「這不是你應該做的嗎?」郁寧冷笑一聲,問道:「所以你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是......第一任國師留下來的一件寶貝。」穆清眼神閃爍,話也只說了一半。
  「什麼寶貝?」郁寧早從秦景煥那知道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可他沒揭破,只裝作茫然不知的模樣。
  穆清身體一僵:「......我也不知道,師父沒告訴我。」
  「這話你等挨完揍再說。」郁寧黑著臉,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說辭。
  他正要再動手,聽見外面的動靜,身體驀地一頓。
  郁寧乖乖放下手。
  差點以為自己又要挨揍的穆清:「???」
  「這是怎麼了?」秦睢走進來,看見眼前這一幕,表情不由有些古怪。
  他來的時候已經從小林子那知道了事情大概。
  雖不知道這人是怎麼繞過太監宮女的耳目進來的,但是道門中人,會一些尋常人不瞭解的法子也是可以解釋的。
  「沒什麼,他主動投降,被我派人綁了。」郁寧說著,眸光不經意地往穆清身上掠過一眼。
  穆清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壓下表情的悲憤,含淚點頭道:「是、是這樣。」
  「哦。」秦睢目光滿含深意地看了眼穆清臉上的傷,眸中掠過一抹笑意。
  「都問出什麼了?」秦睢問他。
  郁寧將人拉到屏風後,湊在他耳邊將事情都說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兩人才出來。
  「將人鬆開。」秦睢鳳眸瞥了眼地上的穆清,心中倒沒了原先的憤怒。
  天知道他之前知道有人佔了自己的身體,又試圖與郁寧親近時有多麼想將那人粉身碎骨。
  現在看他被郁寧打成這幅淒慘模樣,秦睢這心裡忽然就痛快了。
  不過這人總歸還是要死的。
  「多謝陛下。」穆清站起身,表情仍有些狼狽。
  「你師父呢?不是要合作麼?只讓你來?」
  秦睢目光淡淡,穆清卻看出了俾睨和蔑視。
  不只是他的目光,話裡話外也都是這個意思。
  「......師父他受了傷,行動不便。」穆清掩下心中的惱怒,低聲道。
  「那正好啊,讓他出來,宮裡有最好的御醫。」郁寧笑瞇瞇地拉住穆清,「走吧,你既然在宮裡,想必你師父也在,走吧,帶我去找他,我帶他去找御醫。」
  穆清:「......」
  我信你個鬼。
  穆清毫不懷疑,他若是真帶了郁寧去找虛隱的位置,他們師徒的下場就是當場被殺。
  「怎麼?你不信我?」郁寧斜睨他一眼。
  穆清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
  「行了,別為難穆清道長了。」秦睢難得站出來說了句,轉頭看向穆清道:「朕答應你的條件,但是皇陵裡的財寶你們一點也不能動。」
  「這是自然。」穆清心中一喜,正要開口詳談接下來的事宜,卻見秦睢擺了擺手。
  「你先下去吧,文廷會安排你的去處,當然,你也可以讓你師父也來,朕都會好好招待。」
  他似笑非笑地望向穆清,顯然也並不相信他剛剛的說辭。


第87章 探陵
  「做得不錯。」
  穆清一走,兩人方才放鬆姿態,秦睢在郁寧身旁坐下,隨意地把玩著他的手指。
  「你真打算答應他們的條件?」郁寧斜睨他一眼,並沒有抽回手。
  「嗯。只有這樣,才能引虛隱上鉤。」
  這師徒倆十分謹慎,只派了一個人來,另一個人的蹤跡全不透露,就是怕秦睢借此將他們一網打盡。
  要想抓到虛隱永絕後患,答應他的條件將他引出來是最好的辦法了。
  他既已做好決定,郁寧也不再置喙,只問:「那我們要做什麼?」
  秦睢捏著郁寧手指的手一頓,餘光瞥了眼他的表情,語氣中難得多了幾分遲疑:「皇陵危險,你要去麼?」
  郁寧聽他語氣像是不打算帶自己去,臉色一沉,冷聲道:「你若不打算讓我去,又何必多餘問我這一句?」
  郁寧難得如此生氣,甚至不願跟他坐一處,站起身就要出去。
  「你別生氣啊。」秦睢連忙拉住他的手腕,無奈道:「我答應你,讓你去就是了。」
  「你不用說的這麼勉強,我也不求你,我自己去。」
  郁寧往回扯自己的手腕,沒扯開,眼睛便紅了,他沒忍住吸了下鼻子,甕聲道:「當初你醒時答應我的再不分開,現在看是全不作數了。是不是在你眼裡,我就只能跟在你後邊被你保護,永遠都扯你後腿的無用之人?」
  郁寧之所以這麼生氣,也是因為此。
  就好像自己這麼久以來為了與秦睢並肩所做出的努力,在他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
  真正遇到大事了,秦睢還是下意識把自己撇開。
  郁寧越想越氣,低頭在秦睢手上咬了一口試圖逼他鬆開,卻不想秦睢根本沒松,任由郁寧用力咬出了血印。
  察覺到郁寧鬆了力氣,他起身將人抱住,聲音歉疚:「我錯了。」
  郁寧咬了咬唇,有心想讓他多難受一會兒,卻還是沒忍心,啞聲問他:「錯哪了?」
  「哪都錯了。」秦睢偏過臉去吻他的耳朵,輕撫他的後頸:「我不該怕寧寧受傷把寧寧自己留在皇宮,不應該瞻前顧後擔驚受怕,反倒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不應該......」
  「夠了夠了。」他話沒說完,郁寧就忍不住打斷了。
  他幾乎要被秦睢的倒打一耙氣笑,低著頭在秦睢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道:「好了,懲罰過了,以後再不許這樣。」
  肩上的傷口隱隱發癢發麻,秦睢卻是低低笑了一聲。
  他知道,他的寧寧一向是很好哄的。
  .
  榮親王府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
  榮親王新娶了王妃,按說該是春風得意之時,卻不想他這個王妃性格高傲,自矜身份,並不與他多做親近。
  就連新婚那幾天也是,這也便罷了,她還讓榮親王把養的媵寵愛妾都送出去打發了。
  雙方勢力正是磨合之時,榮親王又向來能忍,咬著牙將人都打發了。
  「還有他呢?一副狐媚樣子,說是王爺身邊的文書,怕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吧?」新王妃乜了眼一旁瓷白臉容貌精緻的月凌。
  他正是之前喀藍族送給秦睢又被秦睢送給榮親王的雙生子之一。
  他懷孕的姐姐被宣太后害死了,榮親王待月凌極好,大部分是因為月凌床上極合他的心意,還有幾分是因為對他姐姐的愧疚。
  後來榮親王娶了新婦,為了保他,便給人安排了個文書的職位,又嚴防手下人將月凌之前的事說出去。
  不想新王妃還是盯上了月凌。
  「本王並不喜男子,更是與他清清白白。不過王妃既然不喜,那將人打發出去便是。」榮親王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向一旁的管家使了個眼色。
  「奴才這就將人打發賣了。」管家連忙堵了嘴將人押下去。
  然而單是這樣也便罷了,偏生榮親王捨不得人,又將人安排到府外住著,每每新王妃不與他親近,他便陳倉暗度,出去與月凌快活。
  日子久了......就出事了。
  新王妃發現之後,非要親自將人殺了,榮親王不許,雙方爭執起來,已經分房睡好幾天了。
  再加之秦睢病好清醒,收回了他的大部分權力,榮親王近來心情愈發不好。
  「王爺,門外有人求見。」親信進來稟報,表情有幾分古怪。
  「什麼人?」
  「是個盲眼道人。」親信猶豫道:「屬下本想將人打發出去,可那人說出了一些秘辛......」
  親信不敢多聽,當即回來稟報榮親王。
  「讓人進來吧。」榮親王冷聲道。
  與此同時,門外的虛隱整理衣襟,面帶微笑,準確地邁上榮王府的台階。
  沒到最後一刻,他總是不死心的。
  .
  雙方約定十日後往皇陵去。
  時間眨眼而過,明日便是要出發的日子。
  哪怕秦睢沒少安慰他,前一晚郁寧也沒睡好覺。他一早就起了,將武器在身上藏好,他覺得不放心,又讓小林子去準備一些乾糧。
  秦睢此時才醒,聽見動靜坐起來,表情還有些剛睡醒的茫然:「你這是做什麼?」
  「做準備啊。你也快起來,帶上我給你準備好的東西。」
  郁寧一邊叫他,一邊往懷裡塞了兩瓶傷藥。
  秦睢:「......」
  「不用吧......」秦睢眸中閃過一抹無奈,任由郁寧在自己懷裡塞了點乾糧。
  「皇陵中頗多驚險之處,這次去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多帶點總是好的。」郁寧抬眸瞪了他一眼,表情認真地叮囑道。
  「別怕。」秦睢揉了揉他的腦袋:「我既答應你去,定會護你周全。」
  「不要你保護。」郁寧皺了皺鼻子,低下頭猶豫道:「我只是......怕拖累你。」
  哪怕面上鎮定,郁寧心裡依舊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亂。
  此事連秦睢都不能十拿九穩,他更不能放心了。
  可若不讓他去,他更不放心。
  雖然做了好幾手準備,秦睢自己心裡也並不能保證此次皇陵之行他們就一定能成功。
  他抱住郁寧,嘴唇翕動半晌,也只是道:「你放心,高祖定不會害他的後世子孫。」
  郁寧一愣,沒忍住笑了。
  他還以為秦睢要怎麼安慰自己,沒成想他居然搬出了高祖。
  「有道理。」郁寧點點頭,心下一時也輕鬆不少。
  是啊,有什麼可怕的呢?
  左右不過死罷了,若他與秦睢同死,就近還能有個陵墓埋。
  郁寧心態頓時輕鬆不少,又問他:「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不急,先用完早膳。」
  雙方約定辰時末出發,現在還早,早膳之後,郁寧又一次見到了穆清。
  他這幾天在皇宮養的不錯,沒了往日的狼狽。
  郁寧見到他依舊面色不善,強行忍下了罵人的衝動,先一步進了馬車裡。
  穆清打了個冷顫,跟著賀烺上了馬,乖乖在前面指路。
  秦睢並不欲聲張此事,因而並沒有帶太多人來,總共有一兩百人,更像個中型商隊,一行人走了一天,下午時到了鄰郡的一個小城市。
  這個小城並不起眼,離皇家獵場卻不遠,也處在滄山山脈之中,依山傍林,風景秀美,民風淳樸。
  一行人停留在此地修整,第二天早上方才往皇陵的方向去。
  秦睢猜的不錯,這皇陵果然藏在山脈之中,穆清顯然沒少來,極為熟悉四周環境,不一會兒便將一隊人都帶到皇陵入口。
  那皇陵入口在一個極為深邃幽暗的山洞之中,眾人打著火把進去,層層綠植下掩映著一道厚重的石門,非蠻力可以打開。
  「都到這裡了,怎麼不見穆清道長的師父?他是不打算來了麼?」秦睢瞥了穆清一眼,淡淡道。
  「師父一定會來,不過要晚一些。陛下,不如咱們先將門打開吧。」穆清眸光微閃道。
  郁寧皺眉望著他:「怎麼打開?」
  只見穆清上前在石門旁找到一個圓形的龍紋凹陷,將懷中的皇陵鑰匙拿出來按進去。
  他小心地瞥了眼郁寧的臉色,低聲道:「師父曾告訴我,應該是需要陛下的鮮血為引。」
  「什麼?」秦睢還沒說話,郁寧就先不滿起來:「你師父怎麼不用自己的血?憑什麼要我們放血?不開了,咱們走吧走吧。」
  說著他就拉著秦睢要走。
  「這皇陵被國師下了禁制,必得帝王之血才能打開,實在不是貧道故意如此......」
  穆清連忙解釋,著急著要攔,一旁的秦睢也拉了拉郁寧的手:「好了,不過一點血,沒事。」
  好不容易將郁寧安撫下來,看著秦睢拿了把匕首一點點放血,穆清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鮮血流滿圓形凹陷的輪廓,隨著轟隆一聲巨響,石門應聲而開。
  「你們在這守著。」秦睢留下一半人在這守著,隨即帶著剩下的人進去了。
  他們像是進了一條很長的甬道,沉積百年的陵墓一朝被人驚醒,四處的牆面都散發著沉重的悶響。
  四周機關重重,誰也不知道前路如何,賀烺並著幾個暗衛在秦睢郁寧身周保護著,穆清和剩下的人在前面探路。
  四周似乎過分寂靜,一刻鐘後,前面有一個人踩到一塊石板,發出一聲輕微的「卡噠。」
  「小心!」賀烺率先意識到不對,揮劍保護身後的兩人,可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了,毒箭比他的聲音更快地從牆面飛出,除了中心圈的幾個暗衛,外圍被射中的人幾乎有二十多個。
  這毒箭像是開啟了某個機關,往後的一路上都有利刃和暗器的埋伏,等到一行人走出甬道,已經只剩二十幾個人了。
  不過秦睢這次來帶的親信並不多,死的那些大多都是賀烺找來的惡貫滿盈的死刑犯,其餘的也都是培養多年的死士,他們的家人會得到最好的安置。
  兩個暗衛去四周點了蠟燭,藉著燭光和火光,一行人方才看出眼前是個什麼景象。
  那是個巨大無比的祭壇,隨著燭光被點亮,祭台上的燃香也像是被誰點燃了,一座一人高的神像端坐其上,一陣奇異的幽香幽冷地散發開來,一行人連忙摀住鼻子。
  郁寧也連忙摀住,扭頭看了眼身旁似在發呆的秦睢,連忙伸手摀住他的。
  「不必,沒毒。」秦睢握住郁寧的手,神情有些奇異。
  不知為什麼,自從看到那祭壇,他心裡便生出了一種祭拜的念頭,心底驀地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秦睢感覺自己的血液好似在沸騰。
  他沒有依據,可他知道這祭香沒毒。
  郁寧眼神雖有懷疑,卻還是放下了手。
  賀烺等一些親信也跟著放下手,穆清和剩下的一些死刑犯並不信任他,依舊掩著口鼻。
  「我去祭拜一下。」秦睢對著郁寧低聲道:「你要來嗎?」
  「我是皇后,自然是要一起的。」郁寧沖秦睢笑了笑,主動牽住他的手。
  秦睢決定的事,自然是沒什麼人敢置喙的,穆清有心找東西,可也得聽他的。
  見兩人往祭壇上走,穆清眸光微閃,趁人不注意,閃身離開。
  點了兩柱香,郁寧和秦睢在祭壇前跪下,表情虔誠地一起朝著中間破舊的神像祭拜了一番。
  插好祭香,秦睢先一步起來,他俯身正要拉起郁寧,腳下卻驀地一空。
  「轟!」隨著一聲悶響,腳下的石板忽地空了,秦睢的身體以極快的速度掉了下去!
  郁寧驀地一愣,反應過來就要去拉他,可是已經晚了,那石板以極快的速度又合上,甚至差點夾到了郁寧的手。
  四週一瞬寂靜,祭壇下方的人幾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陛下!」突逢巨變,郁寧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死命扣著石板,又站起身往秦睢剛剛站著的石板去。
  賀烺也連忙帶著人上了祭壇,然而他們還沒走到石階最上方,就看見剛起身的郁寧隨著「轟」地一聲響,跟著掉進了另一塊石板下。
  ......
  再次醒來,郁寧躺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所幸這屋頂並不高,他並沒有摔死,只是後背依舊砸的生疼。
  後腦勺一陣陣疼痛,郁寧一摸,一手的鮮血。
  他回頭,發現那是一顆寶石。
  摸出身上的火折子,郁寧才發現這屋裡挺大的,四個角落都堆放著財寶,數量驚人。
  然而郁寧第一反應並不是發財了,而且幸好自己沒砸在那上面,不然小命鐵定玩完。
  勉強給腦後的傷口止血上藥,郁寧也沒包紮,揉著肩膀試圖尋找出路。
  這種房間一般都不是死門,肯定能出去的。
  自己跟秦睢掉的位置並不遠,應該離的挺近,郁寧凝下心神,認真在四周翻找。
  角落裡全是財寶,郁寧敲了敲四面的門,察覺到有一扇門跟其他的聲音都不一樣,心下稍安。
  這應該就是生門了。
  郁寧四處摸索著尋找開門的辦法,終於在牆上的一處找到了一小塊凹槽。
  盯著凹槽的形狀看了半天,郁寧回身找到那個將自己砸出血的寶石,按了進去。
  生門應聲而開,郁寧眸光一亮,連忙順著門的縫隙走出去。
  然而郁寧人剛到外面,只來得及掃了眼四周的環境,就察覺到不遠處的另一扇門也有了動靜。
  郁寧眸光一喜,猜想著應該是秦睢,連忙跑過去,不想人還沒到那扇門前,就看見一個狼狽的身影跌跌撞撞跑過來。
  「快跑!有毒物!」那人衝著郁寧跑過來,眼看著他身後有一扇開著的門,連忙掠過他跑進去。
  郁寧這才看見他身後跟著的毒蠍子,聽見那扇門往回關,他連忙也回身進了原來的屋裡。
  空蕩蕩的室內只有一聲急促的喘_息,郁寧藉著火光一看,不由瞇起了眼睛。
  「是你啊。」郁寧放下火折子,面色不善。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或者下下章碰面。
  真的要完結了,皇陵劇情一過正文就要完結了,不過應該還有好幾個番外,莫急莫急。
  另外,這樣寫了五千多字寫到現在,可修完只有四千五QAQ,所以這幾天不要等,我寫完一章的內容就會更,看見有更新可以點進來看看,我就不寫請假條了,以免你們覺得請假條過多嗚嗚嗚嗚新年快樂!情人節快樂!這章所有評論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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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桃源
  來人正是之前從隊伍中逃出來的穆清。
  他粗略地懂一些陣法,一路走到這裡,又從上個房間逃了出來。
  不想後有狼,前有虎,剛躲開毒物,又碰上郁寧,還又招惹了他......
  穆清身體一僵,還未來得及解釋,臉上就挨了一拳。
  半刻鐘後,郁寧鬆開手,揉了揉打疼的拳頭。
  「去把門打開,看看情況。」他揚了揚下巴,對著穆清道。
  穆清根本不敢不答應,屁滾尿流地起身去推門,半晌,身體一僵。
  「殿下......打不開......」他聲音越說越小。
  郁寧一愣,臉驀地沉了下去,他嘗試著去推門,卻發現這門已經打不開了。
  「師父說過,這種門第二次需要從外面打開,不然就會一直關著......」穆清看了半晌,低聲道。
  這皇陵該是第一任國師所建,許多特殊技巧也傳到了後世,穆清聽虛隱講過,因此也有所瞭解。
  郁寧聞言心下稍安,看見穆清卻又忍不住雙眼冒火。
  若不是這人,自己哪會再回來?
  「你來敲門,敲到有人應為止。」郁寧冷聲道。
  他腦袋現在還疼,當前要做的就是保存體力。
  一個時辰後,穆清氣喘吁吁地放下手,癱軟著身體靠在牆上。
  「殿、殿下,我實在是沒力氣了......」
  郁寧終究心軟,臭著臉沒再說什麼。
  室內一時陷入安靜,郁寧四處摸索機關,沒找到,也找了個乾淨一點的角落坐下來。
  他惦記著秦睢,心裡焦躁,屋裡又只有穆清,郁寧並不想和他多說什麼。
  好在他們沒等多久,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他們聽見外面傳來人聲。
  穆清比郁寧還要高興,趴在牆上一邊拍門一邊朝外面喊:「有人嗎?快放我們出去!」
  郁寧也跟著站起身,不過並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掏出了懷中的匕首。
  聽見他的聲音,門外推門的動作一頓,不過片刻又響起來。
  郁寧心中一陣驚喜,卻也多了幾分警惕,握緊匕首,他放輕步子走到生門旁。
  「轟隆。」門從外面被推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郁寧看清楚他的臉,又掃了眼他的衣服,想也不想,一瞬間揮起匕首將之扎到那人脖頸處!
  那人不想裡邊人上來就是一刀,也根本沒有防備,要害之處被刺中,落得個當場斃命的下場。
  然而那人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郁寧殺了人也沒放下心,餘光瞥過門外被一群人護著的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直接摸上了左袖筒的弓.弩,朝著那群人射去。
  郁寧只有六隻弩.箭,門外的人數顯然比這多,郁寧也並沒有怎麼用過這玩意,弩.箭全部射出去,看看殺了兩個,傷了一個。
  那些守衛也不是吃素的,一開始是被郁寧佔了時機的便宜,現在回過神來,自然不可能再讓他得逞。
  「一群沒用的廢物,快將人拿下。」被拱衛著的榮親王面色難看,眼看著郁寧要從窄道中逃脫,連忙催人去捉。
  榮親王眸中爆發一陣喜意,右手甚至有些抑制不住的顫動。
  他竟找到了落單的郁寧!
  秦睢既然待他如至寶,若能將人捉住......
  榮親王是在秦睢一行人進來之後才來的,起初他還疑惑不知道陵墓外為何沒有守衛,進來之後才發現大半都死在甬道裡了。
  這次有了防備,加之高人相助,他們倒沒有死這麼多人,雖說有些折損,卻也保留了大部分實力。
  分了一隊去探索陵墓,榮親王帶著剩下的人往另一個方向走,他們剛從一個滲透毒水的房間逃出來,不想倒是有驚喜收穫。
  弩.箭射完,郁寧也不戀戰,也不去管穆清,拼勁全力往前跑,逃開身後人的追殺。
  一是為保命,二是為了不讓自己成為威脅秦睢的籌碼。
  當初是他主動要跟來,現在肯定也要為自己負責。
  眼見著身後暗衛已經快跟上來,前方窄道似乎又望不到頭,郁寧連忙去推兩側的石門,可那些石門並不全都是生門,郁寧推了兩次都沒推動,身體也已經瀕臨極限。
  他喘著氣停下來,手中的匕首護在身前。
  「後退!你們若是過來,我便自殺。」郁寧顯然也聽到了榮親王的命令,反手將刀刃對著自己,一步步往後退。
  追著他的幾人目光閃過一絲為難,倒是真停下來了,不過沒後退,只將他圍住。
  榮親王吩咐過不要殺這人,他們自然也不敢將人逼到絕路。
  郁寧後背貼著石牆向後退,心中不敢有絲毫鬆懈,不遠處的榮親王還沒有趕過來,他必須在這段時間內找到一處生門,然後躲進去。
  手指摸索著石牆,郁寧約莫退了三四步,才終於感覺到一處似乎是生門的地方,郁寧心中一喜。
  肩膀暗中用力,他正要試圖推開那石門,腦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來不及叫出來,郁寧的意識便陷入昏迷之中,他直直向後倒下,身體卻被身後之人穩穩接住。
  盲眼道人將人攬住,手中拂塵一掃,平地浮起一陣灰霧,那幾個追來的護衛眼中便是一陣劇痛,幾人捂著眼痛苦地哀嚎起來,顧不得捉人便倒在地上。
  盲眼道人閒庭信步一般晃蕩在甬道裡,像是在挑選房間,過了會,他推開一扇門,帶著人走進一個房間裡。
  .
  再一次清醒過來時,郁寧發現身上的傷已經不痛了。
  勉強撐著身體坐起來,他發現自己似乎有點使不上力氣。
  不過基本的行動還是無礙的,郁寧摸了摸腦後的傷,已然止血了。
  「奇怪......」郁寧喃喃,卻聽得身後突然傳來另一道聲音。
  「施主醒了。」
  郁寧身體一僵,扭頭望見身旁的盲眼道人,一顆心沉了沉。
  「虛隱。」他肯定地叫出道人的名字。
  「不錯。」虛隱點頭,表情甚至還有些懷念。
  他已經很多年沒被人叫過這個名字了。
  「你綁了我作什麼?我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郁寧一邊盯著他一邊摸索起身上的武器來,卻發現□□和匕首都被人收走了,包括他頭髮裡藏著的毒針也是。
  不過身上的傷藥和乾糧沒被動過。
  「施主沒有,施主的夫君身上卻有。」
  虛隱微微一笑,也不隱瞞,只道:「這陵墓的陣法經歷千年已有陣靈,陣靈庇護著皇室子孫,會讓他們去往主殿去。」
  皇室子孫?
  這樣說來榮親王豈不是也有機會?
  郁寧目光掃過四周,卻並未發現其他人,又問虛隱:「如此說來,你怎麼沒跟榮親王一起?你不是跟他一起來的嗎?」
  知道皇陵地址的人並不多,穆清一路跟著他們,不可能有機會傳信,能將榮親王引進來的,就只有虛隱。
  「施主十分聰慧。不過貧道自有貧道的安排,便不與王爺一起了。」
  他嘴上說的倒也算親熱,可剛剛殺那幾個榮親王的手下時,卻並沒有見他有絲毫手軟。
  這些郁寧並不知道,只當是兩人分頭行動。
  他四顧周圍,發現這個中間比他剛剛待的那個房間條件還要好一些。
  這房間放著一張石床,還有石凳石桌,桌面光潔,像是剛剛還有人在這待過。
  郁寧剛剛耗費大量體力,此刻還真有些餓了,他掏出懷裡的乾糧吃了一些,覺得有點噎,他轉頭問虛隱:「有水麼?」
  虛隱一愣,將腰間的水囊遞給他,笑道:「施主似乎並不害怕貧道。」
  「有什麼可怕的?你會的也就那些下作的伎倆。」
  郁寧冷聲問他:「這水裡你也下咒了?」
  「沒有。」虛隱並不生氣,只道:「你身上有師父留下的護身印,萬咒不侵的。」
  郁寧聽見他這句師父不由一愣,想起當日街道上遇見的老道士,面上不禁閃過一抹奇異之色。
  既然他身上有,秦睢身上是不是也有?
  那可真是太好了!
  心情難得好了幾分,郁寧難得與他多說幾句,故作茫然狀問:「你說的師父,是害你失敗讓你狼狽逃出宮的老道士嗎?」
  「施主不必故意激怒貧道。」虛隱輕笑一聲,道:「貧道如今已至古稀之年,已然不是年少輕狂的年紀了。」
  郁寧聽見這話不由一驚,看著虛隱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面容,不由有些羨慕。
  雖然猜測這人年紀定然不小了,可郁寧還是忍不住驚歎於他的容貌。
  這哪像古稀之年的老人啊!
  「大師,您怎麼保養的?能教教我嗎?」郁寧第一次對虛隱的態度有了幾分和顏悅色。
  「......」
  饒是虛隱不禁也有些無語,只道:「需得從小修煉道法,清心寡慾......」
  「那算了。」他話沒說完就被郁寧打斷了,其中含義很明顯。
  他還年輕,不想清心寡慾。
  虛隱:「......」
  「貧道當年要是有施主這份豁達的心性,想必也不會與師門決裂。」
  虛隱面上閃過幾分感慨,最後歸於平靜。
  郁寧不知道虛隱為什麼會對著自己一個陌生人說這麼多過往,不過現在如果能從他那套出一些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郁寧眸光一閃,順勢問道:「所以道長為什麼與師門決裂?」
  為什麼呢......
  虛隱微微恍然。
  雖說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可舊時記憶鮮活如初,他依舊牢牢記得。
  師父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他的天賦遠勝師兄,也更得師父青睞,可就師父雲遊之時,卻將道門傳承交給了師兄。
  他一時氣不過,私下裡便修習了禁術,又去找師兄決鬥。
  結局卻是被折返而歸的師父廢掉修為,鎮壓在苦寒之地幾十年。
  虛隱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師父可以這麼狠心,不顧自己苦苦哀求,依舊將自己鎮壓這麼多年從未來過。
  他不是很疼愛自己嗎?為什麼自己不過修習了禁術,就要被關那麼多年?他都已經被廢了修為了?
  經年累月的怨積攢成恆古不變的恨,很多很多年後,虛隱被心軟的師兄放出來,他微笑著,反手將懷中磨的尖銳的石尖刺在他的肩上......
  「貧道當時執著於修煉,走了岔路。」
  三言兩語說完過往,虛隱喟歎一聲,語氣多了幾分真心實意:「貧道並不想傷害施主性命,只要施主能助貧道得了想要的東西,貧道自會放你們出去。」
  言罷,他起身去摸索開門的機關。
  虛隱背對著郁寧,背影平靜,面上卻多了幾分複雜的神色。
  師父,這便是你看中的人麼?
  為什麼是他?
  察覺到身後的郁寧跟過來,虛隱掩下情緒,聽見他問:「所以咱們現在要去哪兒?」
  「找陣眼,去真正的高祖陵墓。」觸摸到另一扇門的機關,虛隱開了門出去,也不去管身後的郁寧。
  他的誠意已經足夠,他知道郁寧會跟過來。
  「我夫君也在那嗎?」郁寧果然跟過來問他。
  「不錯。」虛隱點點頭道:「陛下比我們要幸運得多,他得了陣靈庇佑,想必此刻他已然得到了皇陵地圖,在去往高祖墓的路上了。」
  出了房間,虛隱一邊如入無人之境地穿過那些狹道和機關,一邊跟郁寧解釋。
  這陵墓是第一任國師所設計的,其中含有不少本門的術法,整座陵墓都是一座大陣。
  大陣共有三處陣眼,找到陣眼,才能找到通往真正高祖陵墓的路。
  「那你沒有地圖,怎麼能找到陣眼呢?」郁寧好奇道。
  虛隱站在某處狹窄的機關前,回頭衝他笑了笑:「貧道的這雙眼睛,自不是白瞎的。」
  說完,他伸手將眼前的朱雀狀銅頭扭了整整一圈。
  隨著機關震動的聲音,一個小門在眼前打開,郁寧目露震驚,忍不住撫了撫門的邊緣。
  這裡剛剛還是完整的一面牆,根本看不出有門的痕跡。
  眼看著虛隱已經走遠,郁寧回神,連忙快步跟上,穿過僅供一人出入的狹窄入口,郁寧看著前方隱隱透著的光亮,跌跌撞撞地進入一片新天地。
  幽深昏暗的陵墓被一瞬間拋在腦後,眼前出現的一切像是書中描繪的桃源仙境,十分不真實。
  陽光從縫隙之中灑落進來,眼前的景色獨特而秀麗。
  樹木青蔥,花草蓊鬱,群山環抱,鳥獸盡出。
  這是一片罕有人至的新天地,也是埋葬高祖陵墓的舊桃源。
  郁寧怔怔望了許久,直到虛隱出聲提醒,方才快步跟上。
  他注意到地上似乎有被人走過的痕跡,撥開籐蔓枝葉,兩人順著那痕跡走過去,便望見不遠處那一整座由白玉石打造的宮殿。
  那宮殿設計的極為浩大,端麗輝煌堪比皇宮,宮殿大門正對著他們,其中一扇被打開,郁寧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靠近眼前的宮殿。
  他站在門外,順著巨大的門縫往裡看,看見裡邊高懸著的黑玉棺材。
  以及下方仰頭望著那棺材的秦睢。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帶上番外一共寫了快八千!請閱讀文案第四條獲取麼麼噠!感謝在2021-02-1401:09:11~2021-02-1700:45: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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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結束
  男子一身黑衣,身量挺拔,背影肩寬腿長,依稀是郁寧記憶裡的模樣。
  郁寧眼眶一熱,抿了抿唇忍住強烈的情緒,低聲叫秦睢的名字。
  他聲音不算大,門內的秦睢卻似乎有所感應一般回過頭。
  望見郁寧,他眸光一亮,向前走的步子洩露出幾分急切。
  郁寧能察覺到秦睢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掃過,像是在確定自己有沒有事。
  郁寧鼻子一酸,顧不得虛隱還在身旁,他飛快地撲過去,將臉埋在他懷裡。
  「所幸你沒事。」秦睢撫摸郁寧頭髮的手有些顫抖,他將人緊緊摟在懷裡,直至此刻,他的一顆心方才落到實處。
  「我真怕你出事。」郁寧稍微與他分開,開始檢查秦睢。
  好在他除了手腕上又裂開的傷口,幾乎沒受什麼傷。
  郁寧鬆了口氣,低頭從懷中拿出傷藥,替他敷上,又扯掉一截衣服替他包紮好。
  「我沒事。」
  秦睢眸光微閃,低頭吻了吻郁寧的發頂,大手摟在他的肩上,方才有空抬頭注意不遠處的虛隱。
  「道長可讓朕好找。」秦睢冷笑一聲,掏出腰間的佩劍。
  「陛下想見貧道之時,貧道自會出現。」
  虛隱唇角含笑,並不畏懼那帶著鋒銳劍氣已經逼近自己的面容,只道:「還請陛下稍安勿躁,若將貧道殺了,您懷中之人怕是也會頃刻喪命。」
  郁寧面色一變,從秦睢懷裡抬起頭:「別騙人了,我身上有老道長的符。」
  他根本不會中虛隱的詛咒。
  「不是咒,是毒。」虛隱微笑解釋:「師父的符可防不了致命的毒。」
  郁寧想起清醒時身上的酸軟無力,心裡頓時有了解釋。
  難怪虛隱將自己捉了又並不綁起來,原來是料定自己跑不了。
  「你......」郁寧正要開口,聲音被秦睢打斷,他面沉如水,聲音冰冷:「所以你要讓我做什麼?」
  秦睢心裡也清楚,他給郁寧下毒,將人帶來,目的就是要威脅自己。
  「陛下實乃聰慧之人。」
  虛隱十分乾脆的承認,神色中帶著些冷酷:「貧道需要陛下將棺裡的一面旗拿出來。」
  郁寧心中瞭然,這應該就是秦景煥口中的招魂幡了。
  說起來這次怎麼沒見紫英道長和秦景煥?他們難道沒來?
  郁寧心中不合時宜地閃過這個念頭,隨即注意力便被秦睢的話吸引。
  「好。」秦睢答應得比郁寧想像之中還要快得多。
  他並不與虛隱多做廢話,低頭吻了吻郁寧的額頭,他轉身往浮棺的方向去。
  人人都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秦睢不用問也清楚,虛隱做不來那種拿到東西又背信棄義時的事。
  郁寧沒有上前,只遠遠看著秦睢翻身踩到旁邊一根巨大的柱子上,隨即飛身跳到吊住懸棺的鎖鏈上,腳步極穩地踩著鏈子走到浮棺旁。
  「高祖在上,此乃無奈之舉,還請高祖見諒。」郁寧小聲念叨著,一顆心不由得提起來。
  這宮殿看起來雖十分正常,可到底是陵墓,難免會有一些傷人的機關暗器。
  他們之前有心躲避,並沒有碰到什麼機關,可如今秦睢是要去開棺,其中的凶險程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施主不必擔心,陛下受陣靈庇佑,自是不會受到傷害。」一旁的虛隱出聲道。
  秦睢是陵墓中陣靈目前唯一認可之人,這也是為什麼虛隱讓他去開棺的原因。
  「道長總提到陣靈,究竟這陣靈是什麼?」郁寧心中正為秦睢可能受到的危險而煩躁揪心,聞言連忙詢問。
  郁寧並非對虛隱的所作所為沒有惱恨,只是事到如今,他再與虛隱撕破臉也沒有任何用處,還不如先虛以委蛇,從他口中套出更多消息。
  「師祖曾在高祖陵墓中布下一座法陣,大陣會在有人闖墓之時自動開啟。這陣歷經千年,在各種靈物的滋補下早就有了陣靈,除了陣靈認可的人,其他人都會被絞殺或者趕出去。」
  虛隱表情有些奇異,卻並沒有解釋再多了。
  他是蒙蔽了陣靈的感應方才走到這個位置,而郁寧、榮親王卻並不是。
  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算陣靈認可之人。郁寧應該是跟著秦睢受了蔭蔽,榮親王則是因為他的皇室血脈。
  這大陣有數千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會移動,輾轉騰挪,只有受到陣靈庇佑的人才能進入正確的房間。
  虛隱口中的師祖,應該就是大夏的第一任國師。
  郁寧瞭解他話中的意思,心下稍安,望著不遠處秦睢將那棺蓋推開,彎身從裡面摸索出一幡暗紅色的旗。
  秦睢將那旗拿出來之後,棺材肉眼可見地抖動起來,它發出一陣嗡鳴,隨即又歸於安靜。
  「解藥。」秦睢拿著那招魂幡,皺眉將郁寧拉過來。
  「陛下還是先將手中之物交予貧道吧。」虛隱從懷中掏出一瓶丹藥,朝秦睢伸出手。
  秦睢也不耽擱,兩相交換,從虛隱手中拿過解藥喂郁寧吃了。
  雙方是對立陣營,交出解藥之後虛隱便迅速的後退離開。
  他手中握著的招魂幡無風自動,暗紅色的旗幟獵獵作響,隱隱散發著暗光。
  見郁寧吃過那藥之後沒有什麼異常,秦睢鬆了口氣,只叮囑一句找個地方躲好,便拔劍而去,搶奪虛隱手中的招魂幡。
  此物至寶也至邪,落到虛隱手裡,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那終究是已經晚了,秦睢的劍尖在虛隱身前三尺處停下再難寸進,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與虛隱隔開。
  虛隱並未管身前的秦睢,他割開手掌,以鮮血入旗,嘴唇微動,似是唸唸有詞。
  週遭的景物像是蒙上了一層灰白的濾鏡,不出一刻,兩人身周漫上森冷的寒意,郁寧打了個冷顫,唇色蒼白。
  怎麼辦?
  與此同時,陣眼之外的皇陵也開始震動起來。
  數百年前殉葬的宮人們、被機關和毒物殺死的闖墓人,逝去的魂靈被重新召喚,似幻非真,如夢初醒。
  皇陵入口的甬道盡頭的祭壇發出一陣古怪的嗡鳴聲,四周散落的屍體似乎也動了動。
  他們是秦睢帶來的那群死刑犯。
  秦睢掉下去之後,殘餘的暗衛們開始四散著尋找秦睢和郁寧的蹤跡,也無暇管他們。
  這些人商量著正要逃跑,還沒走到甬道卻已經倒下去。
  祭壇四周都瀰漫著的毒霧,聞了祭壇上飄下來的祭香的人自然安然無恙,剩下的人則死於這精巧的算計之中。
  雖然看不到眼前百鬼朝著虛隱方向飄去的景象,耳畔卻傳來淒厲的慘叫。
  正當郁寧心緒雜亂之時,卻見大殿後有兩道熟悉的身影跑來。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紫英和秦景煥師兄弟倆。
  他們怎麼來的?怎麼會藏在這裡?
  「別擔心,跟我來。」見劍刺不中虛隱,秦睢也不做糾纏,他眸光微閃,扯著郁寧的手往一邊跑。
  但見紫英與秦景煥皆著一身道袍,人手持拂塵,一人手持桃木劍雙雙向不遠處的虛隱刺去。
  而虛隱也不同於剛剛面對秦睢時的輕鬆,他手持招魂幡,與二人鬥起法來。
  「怎麼回事?」見三人纏鬥著,郁寧這才有空問身旁的秦睢。
  「因著穆清,他二人一路跟在我們後邊沒有現身。後來我掉入一房間中,那房間有這陵墓的地圖。我出去後,尋你不得,卻碰上他二人在找陣眼,便一起來了這地方。」秦睢向郁寧解釋著,目光仍望向打鬥的三人。
  虛隱的道法顯然比紫英二人要高出許多,兩人幾乎是被壓著打。
  目前的局勢不容樂觀。
  郁寧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他消化完秦睢說的話,不禁又問:「那現在該怎麼辦?紫英道長他們能贏嗎?」
  「再等等。」秦睢目光落到招魂幡上,眼神凝重。
  天地驟然昏暗。
  郁寧忍不住向前一步,卻看見原本壓著二人打的虛隱動作突然一頓,接著吐出一口血來!
  他飛身向後退,他握著招魂幡的手有些顫抖,但是遭受了極大的折磨,可依舊沒有鬆開。
  他面色難得有幾分陰沉,語氣肯定地問秦睢:「你在這招魂幡上寫了反噬咒?」
  招魂幡可吸引、驅策百鬼,人人都視它為聖物,從來沒有人敢破壞這樣東西,今日秦睢卻膽大包天的用鮮血為引,在上面寫了反噬咒。
  驅策百鬼卻反被百鬼反噬,虛隱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這個受傷。
  「不錯。」秦睢痛快承認。
  他們比虛隱早來小半個時辰,秦睢早就開過浮棺,將招魂幡上以鮮血寫上反噬咒之後,再次放了回去。
  旗面暗紅,虛隱又是個瞎子,哪能看出不同來?
  一旁的紫英也冷冷道:「既如此,師叔不如扔了這玩意,也好過反噬加劇。」
  虛隱愣了愣,哼笑道:「師侄還是太年輕了。」
  眾人尚未明白他的意思,卻見他一揚手直接將招魂幡從桿子上扯下來,只留手中一根光禿禿的桿。
  能被製作成寶物,那桿也不是尋常物件,通身似木非玉,卻有著玉一般的質感。
  虛隱嘴唇微動,只見那桿憑空漂浮,宛如一柄鋒銳玉劍,直直朝紫英二人的面門衝去!
  「他竟有這般本領......」紫英忍不住喃喃,見那玉劍朝自己飛射而來,連忙揚起拂塵去擋。
  只是他終究不如虛隱功力深厚,拂塵迎上劍便被劈得散碎,好在一旁有秦景煥支援,憑藉著手中的桃木劍方才抵擋一二。
  虛隱聲勢愈發浩大,郁寧聽見耳邊響起風聲,草木被這突然的颶風刮的郁寧心中剛剛燃起希望,此刻也不由有些破滅。
  哪怕他們用了計謀,也依舊不敵虛隱嗎?
  .
  「小友別害怕,且聽貧道說一句。」
  耳畔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郁寧抖了抖身子,扭頭望向四周,卻並未發現有什麼人。
  再一看秦睢的臉色,也好像沒有聽見這個聲音。
  郁寧正要開口詢問他的身份,卻聽那人又道:「小友別害怕,你可還記得之前給你符的那個老頭子?」
  郁寧一愣,眸中爆發出一陣驚喜,用力點點頭。
  竟是老國師!
  「你若想抵禦那虛隱,便聽老頭子一句,去叫你那夫君拿出浮棺裡屍體身下的一柄寶劍,那劍是這大陣的陣物,威力不弱於招魂幡。用那寶劍,定能破了虛隱的防。」
  郁寧下意識想點頭答應,臨到了又不禁猶豫。
  這大陣的鎮物若被拿去,陵墓豈不是也要遭到破壞?
  郁寧小聲將自己的顧慮說出來。
  老者發出一聲輕笑,聲音帶著讚許:「這點小友不必擔心,貧道會暫時撐起大陣,半個時辰之內,不成問題。」
  這也是他沒有現身的原因。
  「那需要我拿劍去與他決鬥嗎?」郁寧又問。
  「小友與小友的夫君皆可,究竟如何還要看神劍自己的選擇。」
  郁寧心下安定大半,湊在秦睢耳邊小聲道:「你去浮棺裡,將屍體下的劍拿出來。事急從權,一會兒我再向你解釋。」
  秦睢低頭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多問,點點頭便朝大殿中跑去,郁寧不放心,也連忙跟上。
  郁寧在浮棺前站定,見秦睢身手矯健地又翻身上了浮棺,不出一刻便從棺材裡拿出一柄三尺長的劍來。
  寶劍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通身光華氣度流轉,比虛隱手中的玉劍看上去還要珍貴。
  劍拿出來之後,郁寧能清楚感受到地面傳來輕微的晃動。
  秦睢從吊棺的鎖鏈上跳下來,地面頓時發出砰的一聲響。
  他上次這樣跳下來時並未有這樣的響動,想來應該是這劍的重量。
  「我看看。」郁寧好奇地伸出手。
  不過饒是郁寧心中做了準備,接過那劍時依舊禁不住腿一軟。
  他身體早比往日強健許多,按說提個劍不成問題。可那劍幾乎只比郁寧本身的重量輕十幾斤,郁寧雙手才勉強提起那劍。
  「很重嗎?」秦睢有些疑惑,隨即單手提起了那劍,還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郁寧:「......」
  好吧,看來這劍已經自己選了主人。
  「快去。」郁寧糟心地揮了揮手,心中卻不禁暗自嘀咕。
  難不成這劍也看臉?
  .
  「拿好。」秦睢將自己原本的佩劍遞給他。
  怕自己成為拖累,郁寧抱著劍找了個角落躲著,看著那邊的秦睢也加入了戰鬥。
  饒是虛隱受了傷,紫英二人也與他鬥得艱難,眼看著已然落入頹勢,秦睢持劍加入進來。
  他的劍術終於發揮出原有的威勢,招招都往虛隱的要害處刺去。虛隱連忙操控劍去擋,可惜他劍術卻不如自身道行這樣出色,幾招下來手中劍便被秦睢挑飛!
  「別掙扎了。」秦睢手腕用力,將劍搭在虛隱脖頸處,正要刺進去,耳畔卻聽見一蒼老的聲音。
  「小友且饒他一命。」
  秦睢手中動作一頓,紫英和秦景煥對視一眼,連忙上前將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先把劍還回去吧。」一旁的郁寧聽出那聲音是老國師的,也鬆了口氣,惦記著搖搖欲墜的陣法,忙道。
  「勞煩道長看好他。」郁寧向紫英二人點了點頭,陪著秦睢一起將劍還了回去。
  路上,他將來龍去脈告訴秦睢。
  秦睢自己也猜到一些,倒沒有太驚訝,只是望了望四周,道:「還請道長告知如何處理此人。」
  若按秦睢的意思,必是要直接將人殺了永絕後患,可老國師出聲勸阻,就不得不問問他的意思。
  鎮物歸位,老國師方才現身,他目光複雜地望著不遠處的虛隱,只道:「這孽徒當初從師門盜走了不少東西,貧道這些年四處追查,總有些疏漏。」
  言下之意,就是要將虛隱帶走了。
  虛隱聽見這個聲音身體一僵,他面上閃過一抹譏諷,想要說些什麼,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嘴被堵住了。
  他第一次掙扎起來。
  秦睢看也沒看他,只道:「有道長親自管教自然是好,可道長能保證帶走他以後能讓他再不做惡麼?」
  下次未必就能這樣輕鬆的捉到虛隱,他更不能保證自己和郁寧能承受得了對方的報復。
  「小友且放心,今日貧道就會廢他修為,此間事了後,讓他用餘生償還罪孽。還有他那個徒弟,也請一併交給貧道。」
  老國師面上也多了些嚴肅,眼中閃過一抹痛惜。
  說到底此事也是他當年種下的因,他這徒弟天生異瞳受人歧視,他心軟將人收入門中,卻沒有好好教導,方釀成今日大禍。
  眼見著老國師上前將人修為廢除,郁寧鬆了口氣。
  一旁的秦睢靜靜望了這邊一眼,也不去管一旁想跟師祖搭訕的紫英道長,牽著郁寧就要出去。
  「咱們這是去哪兒?」郁寧好奇地看向他。
  「賀烺他們應該還在墓裡打轉。」秦睢牽緊了他的手。
  「也是,那走吧。」郁寧聞言也有些擔心他們的安全。
  「小友且放寬心。那些困在甬道的侍衛已經被老道引至墓門外,此刻定然是安全的。」
  伸手傳來老國師的聲音。
  「多謝道長。」秦睢回頭向他點頭致謝,又道:「此間事畢,我們就先行離開了,道長收拾完殘局,還望將這墓門封好。」
  他一點也不在乎這陵墓裡埋葬的驚人財寶,來這裡的所求也只是餘生安寧。
  大半個時辰之後,兩人走出陵墓外。
  幾人來得早,此刻依舊是艷陽高照的大白天,陽光透著樹葉縫隙鑽進來,照見墓門口等著的賀烺等人。
  還有被綁著的穆清、榮親王及其手下。
  「陛下!」賀烺最先發現人出來了,臉上一喜,連忙帶著人迎上來。
  「怎麼回事?」秦睢的目光在榮親王身上掃了一圈。
  榮親王嘴被堵住,眼神憋悶的移開。
  「屬下幾人出了陵墓,就看見墓門口的兄弟們將守在門外的這些人擒住了,沒一會兒,又見著榮親王帶著人抬著金銀財寶出來,當即就生擒了......」
  說到這裡,賀腐笑容裡帶了幾分幸災樂禍。
  若說墓門外擒獲榮親王的手下是秦睢早有安排,可這直接撞上榮親王本人,就是他的運氣問題了。
  「榮親王謀反,押回天牢等候處置,其餘人就地正法,以儆傚尤。另外,在場之人,若有人敢透露出皇陵之所在,殺無赦,誅九族。」秦睢淡淡道。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知道自己若是落到榮親王手裡會是個什麼下場,秦睢心中沒有絲毫猶豫便下了這個命令。
  不過此間事了,榮親王的勢力垮台,他倒是可以藉著秦景煥昔年的恩惠饒榮親王一命,可現在,卻是萬萬不能放過他。
  將後續事宜留給賀烺處理,秦睢便與郁寧一同上了回宮的馬車。
  .
  走出密林的那一刻,郁寧掀開車簾,望見外面稀稀落落的村落和人煙,郁寧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累了?」
  察覺他眉眼間透漏的倦怠,秦睢遞過來一杯茶:「要不要睡會兒?」
  「喝了茶,還怎麼睡得著?」郁寧故作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秦睢低低笑了一聲,也不生氣,又問他:「那要不要來點酒?」
  郁寧抿唇也忍不住笑,語氣矜持道:「可以。」
  兩三杯酒下肚,郁寧只覺身上也暖和起來。
  腦袋暈乎乎的,他懶洋洋在座上躺下,腦袋枕在秦睢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秦睢說些閒話。
  「回去之後,我要痛快地睡一覺,再吃些好吃的。」郁寧激動得握緊了拳,顯然已經喝醉了。
  「現在也可以,等你睡醒,就到京城了。」秦睢撥開郁寧臉側的亂髮,垂眸望著他。
  「好!」郁寧大聲答應,傻傻地沖秦睢笑了一下,忍不住道:「陛下真是生的十分英俊。」
  說完,他仰起頭吻了下秦睢的臉,腦袋又重重地砸在秦睢的大腿上。
  這樣俊美的男子是他的。
  真不錯。
  秦睢被這吻弄得一愣,隨即也忍不住笑了。
  他鮮少露出這樣堪稱溫柔的笑意,郁寧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側過身將臉埋在秦睢懷裡,只露出通紅的耳根。
  冬日午後,凌厲的寒風也被陽光融化,順著車簾將吹到秦睢臉上。
  臉側的亂髮刮到臉上,秦睢閉了閉眼,用手護住懷中郁寧的腦袋。
  「寧寧。」他摸摸郁寧的腦袋,喚他的名字。
  「嗯......」郁寧低低應了一聲。
  「此生有你,我希望每天都是這樣的好光景。」
  「什麼?」郁寧被秦睢捂著腦袋,也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聞言翻個身拉下他的手。
  「沒什麼。」
  秦睢替他拉了拉身上蓋著的斗篷:「春日將近,天氣也暖和了。」
  春夏秋冬,於以後的他們來說,都是好時候。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結啦!這章所有評論發紅包!
  我卡了好幾天,每天都在寫,沒想出結局,倒是想了好多番外,所以都放出來,大家從中選三個,把標號打在評論區!
  以下是我想的番外:


第90章 【孕期記事】
  1
  郁寧懷孕了。
  起初身體並沒有什麼異常,郁寧回過神,發現自己的肚子似乎變的有點大。
  他只以為是吃撐了,可秦睢覺得不對,叫來御醫一看,居然診出了喜脈。
  「怎麼可能呢?我分明是男子啊!」郁寧捧著肚子,滿臉崩潰地望向秦睢。
  「不想要便不要了。」秦睢隔著衣服摸了摸他微凸的肚子。
  他這輩子從未想過留下血脈,郁寧若是不喜歡,那便不要了。
  「落胎藥可會對身體有影響?」他轉身望向御醫。
  「自然是有一些的......」御醫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道:「不過只要精心養一陣子,便不會有事。月份越小傷害越少。」
  秦睢點點頭,「那現在就去吧,去配最好的藥......」
  「等等。」郁寧神情猶豫地叫住他,對秦睢道:「不如先留下,讓人去請紫英道長來看看。」
  秦睢愣了愣,點頭答應。
  2
  「這孩子沒什麼問題,只是男子懷孕世間少有,若是想留下,需得精心將養。」
  紫英面色複雜地望著郁寧的肚子。
  男人懷孕,真乃開天闢地頭一遭。
  郁寧鬆了口氣,送走紫英,他轉頭望向秦睢,目光有些小心翼翼:「這個孩子,我想留下。」
  孩子是父母血脈的延續,既然給了這個機會,他希望能留下這個孩子。
  「別擔心。」秦睢撫了撫郁寧的發頂,垂眸望著他:「那便留下吧。」
  他怨恨過自己的出生,更不想留下這骯髒的血脈,可若是和郁寧的,那就可以。
  3
  郁寧的肚子已經將近三個月了。
  他的孕吐來得晚,卻也格外強烈。
  美食佳餚每日都變,卻沒見郁寧胖多少,下巴愈發尖。
  秦睢那幾日心情十分不好,可望見郁寧表情珍惜地摸著肚子,只好將想說的話嚥下去。
  郁寧現在肚子已經有些形狀了,腰依舊纖細,肚子卻鼓起一個明顯的弧度。
  「你要不要摸摸?」郁寧眸光晶亮,抬頭笑望著秦睢。
  秦睢現在看著這孩子十分不順眼,若不是這孩子,郁寧哪會受這樣的罪?
  他好容易將人養胖了幾斤,這不到一個月,就又瘦回來了。
  著實可惡。
  「摸一摸嘛。」郁寧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秦睢:「......」
  再說不出拒絕的話,秦睢沉著臉,伸手摸上郁寧的肚子。
  「進來摸。」
  郁寧握著他的手,塞進衣服裡。
  手掌下的肌膚溫熱細膩,微微隆起的弧度讓秦睢有些不真實感,他慢慢地摸了兩下,沒察覺到有什麼動靜,反倒摸的有些心猿意馬。
  說來自從知道郁寧懷孕之後,他們便沒有再行房了。
  郁寧懷孕,會不會有乳汁?
  秦睢想的口乾舌燥,手也下意識往一些地方摸去。
  「你幹什麼呢?」郁寧紅著耳朵將秦睢的手抽.出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眸光瀲灩。
  「我只是在想事情,一時失神。」秦睢淡定解釋道。
  「想什麼?」拋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郁寧好奇地問他。
  秦睢低頭,似啄吻似低語,啞聲將剛剛所想隱晦地告知他。
  郁寧先是一愣,隨即臉上迅速浮現一層緋色。
  他惱怒地推開秦睢,氣鼓鼓道:「有你這樣當爹的嗎?」
  孩子還沒出來,他居然就惦記著搶吃的了!
  秦睢低低笑了一聲,也不生氣,順勢握上郁寧的手,湊過去去吻他的唇。
  曖昧的話從他的唇間逸散出來:「要不要做......唔。」
  他甚至沒來得及撬開郁寧的唇,就被人推開了。
  郁寧捂著秦睢的嘴,目光還帶著些意猶未盡,嘴上卻義正言辭的拒絕,「不、可、以。」
  「我還懷著孩子,你少做點這種事,讓寶寶見了多不好。」
  郁寧背對著他在床上躺下,悄悄揉了揉還在發熱的臉。
  秦睢:「......」
  他就知道這個孩子不能留。
  4
  日子一天天過去,郁寧的肚子愈發顯懷。
  這消息瞞的嚴實,郁寧也不想出去嚇到人,他不常出去,最多只在殿後的院子裡轉悠轉悠,不過更多時候,他待在秦睢身邊。
  不知道郁寧自己有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但秦睢卻是切切實實地感覺到郁寧變了。
  原本懂事獨立的人變的黏人又嬌氣,睡醒了必定要看見秦睢在一邊陪著,平日裡半個時辰見不到人眼圈就紅了。
  秦睢為此還縮短了上朝時間,平日裡與三公的會議也總在郁寧午睡時進行。
  偶爾慢了一刻,就能看見郁寧坐在殿門口乖乖等著自己。
  他黏人,卻不說,見他急匆匆回來,只眼巴巴地望過來,可憐兮兮地伸出手要他抱。
  秦睢能有什麼法子?
  只好在御書房放了扇巨大的屏風,與三公隔著屏風談事。
  郁寧就乖乖坐在他身邊吃葡萄,也不說話,偶爾還會餵過來一顆,秦睢張嘴吃了,味道酸甜。
  「陛下以為此事應當如何處置?」
  三公尚不知屏風後多了個人,仍認真討論國事。
  「唔......派人私下過去查探一番再做決定吧。」秦睢剛嚥下葡萄,郁寧就又餵過來一顆,他張嘴吃了,聲音還有些含混不清。
  三公:「???」
  他們怎麼覺得陛下在吃東西?
  郁寧在,秦睢實在談事時也沒能多專心。
  幾次下來,就連三公也察覺到了,隱晦地提醒了幾次。
  秦睢也覺得這樣效率不高,與其這樣,還不如趕緊弄完把時間空出來。
  所以這天秦睢打算講完故事後跟郁寧談談。
  說起這講故事,還是從半月前開始的。
  自從半月前郁寧胎動之後,便要秦睢給寶寶講故事,美其名曰溝通父子感情。
  秦睢並不想和肚子裡的小崽子溝通感情,可郁寧要求的,他也不能拒絕。
  郁寧懷孕辛苦,這點要求他要是不滿足,也就不配為人夫了。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秦睢放下書,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跟郁寧談談。
  他委婉地將自己的要求提出來,又勸道:「你想想,我專心處理國事,時間短了,不就有更多時間來陪你了?」
  哪想到他話剛說完,郁寧眼圈就紅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拖累你了?」
  秦睢愕然,這怎麼就扯到拖累了?
  郁寧眼眶當即紅了,抿了抿唇,瞧著委屈巴巴:「我也不想的呀......可是寶寶說他想要爹爹陪他......」
  秦睢還沒說什麼,就見他低頭摸了摸肚子,猝不及防掉下一滴眼淚。
  「怎麼還哭了?」
  秦睢頓時覺得自己不是個人,心中忍不住自責。
  郁寧懷著孩子,身體本就難受,自己又怎麼能讓他受委屈?
  「是我的錯,忽視了你和寶寶。你若想跟過來,那便來吧。」
  秦睢伸手去擦掉他眼角的淚,卻什麼也沒摸到,不由一愣。
  下一刻,他看見郁寧抬頭,神色如常地對自己道:「我腿好像腫了,你給我捶捶。」
  秦睢:「......」
  5
  到了八九個月時,這胎總算穩了。
  郁寧也恢復正常了,他看著秦睢就覺得煩,主動趕對方去御書房處理國事。
  秦睢無語凝噎,竟有些懷念起之前那個嬌氣黏人的郁寧來。
  話雖如此,他也總算鬆了口氣。
  真要這麼下去,誰也受不了。
  不過到了晚上,秦睢那口氣就又提上來了。
  郁寧竟然不讓他上床了。
  「你個子這麼大,半夜睡著壓著寶寶怎麼辦?」郁寧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秦睢無語凝噎。
  「不是說寶寶想要他爹陪嗎?我離開了他豈不是要哭?」
  他平日裡嫌棄小崽子嫌棄得要死,此刻卻厚著臉皮將人搬出來當借口。
  「寶寶說他現在只喜歡一個爹爹了。」郁寧滿臉不高興,翻了個身不去理他。
  秦睢:「......」
  只當沒聽見這話,秦睢翻身上床,將人從後面摟住,吻了吻他的臉頰。
  郁寧身體抖了抖,耳朵立刻泛起暈紅。
  「寶寶喜歡你,離不開你,我也離不開。」
  他潮濕的吻一個接一個地落下,輕輕摩挲著郁寧的肩,說起了好話,祈求他:「別讓我走,好不好?」
  「你、你別這樣呀......」
  郁寧雙頰愈發紅,他閉了閉眼,小聲承認道:「我難受......你在這,我靜不下心,總想著你......」
  秦睢一愣,隨即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鳳眸中閃過一抹驚喜之色。
  他摟著郁寧肩膀的手有些抖:「這麼說,你是想要了?」
  「別這麼說,寶寶還在聽著呢。」郁寧瞪了他一眼,卻沒否認。
  「這個月份,已經可以了。」秦睢握著他的手輕輕摩挲著,聲音有些啞。
  郁寧只是這幾天想要,他卻是足足戒葷了八個月。
  作為一個功能正常的男人,秦睢忍得著實有點辛苦。
  「不行,萬一出事了呢?」郁寧實在不放心,只好努力壓下心中的感覺。
  「那我用手幫你,好不好?」
  秦睢自己忍得辛苦,卻不想郁寧也忍著。
  「不好吧......寶寶會發現的。」郁寧語氣猶豫,顯然有些心動。
  「現在都晚上了,寶寶早就睡了。」秦睢耐心誘哄著他,「我保證不動,只幫你,好不好?」
  猶豫半晌,郁寧閉上眼,紅著臉點了點頭。
  ......
  身體許久未曾遭受這樣劇烈的震顫,郁寧有心壓抑,手卻被秦睢反剪到腦後,不到半個時辰,他受不了了。
  他哭傻了,好半天才回過神。
  太丟人了,好失態。
  寶寶是不是也看到了?
  「寶寶對不起。」
  回過神的郁寧摸了摸鼓起的肚皮,語聲歉疚:「都是爹爹的不對,讓你看見這些不乾淨的東西了。」
  秦睢:「......」
  6
  一直從夢中醒過來,秦睢腦海中還迴盪著郁寧那句話。
  他翻身將熟睡的郁寧壓在身下,在他臉上親來親去。
  「唔......怎麼了?」郁寧揉揉眼睛,半夢半醒地問。
  秦睢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問他:「你喜歡孩子嗎?想要孩子嗎?」
  郁寧一愣,人清醒了幾分。
  「你......想要嗎?」
  他自是生不出來的,所以秦睢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是要與其他人生一個抱給他養吧?
  他不要。
  「不想。」秦睢斬釘截鐵道。
  郁寧鬆了口氣,也道:「巧了,我也不想。快睡吧。」
  秦睢這才放心,低頭吻了吻郁寧的唇,將人摟在懷裡。
  要什麼孩子?他有一個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寫過多少番外,這個番外會不會有點無聊?QAQ看了票數決定寫番外456,有自己不喜歡的番外可以跳訂好睏,睡醒了再給大家發上章的紅包,麼麼噠!感謝在2021-02-2205:50:44~2021-02-2305:56: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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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番外二【校霸與童養媳】略ooc慎買
  秋高氣爽。
  長街狹道,兩側樹木高大,地上滿是金黃色的落葉,傍晚時分,燦金色的陽光灑下來,霎是好看。
  穿著校服,身形高大的男生拎著書包,懶洋洋踩過那些漂亮的落葉,往路的盡頭走去。
  他看著不過最多不過十八歲,校服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散漫地拎著兩個書包,面容青澀卻英俊,一雙丹鳳眼有些嫵媚,卻並不覺得女氣。
  少年叫秦睢,是第一附中的一名高三學生。
  這條窄路位於附高後門,現下還沒放學,因此現在並沒有多少人。
  他是逃課出來的。
  「走快點。」秦睢望向身後努力跟上自己的少年。
  雖是催促的語氣,表情卻沒有半分不耐,他顯然已經習慣了身後人溫吞的性子。
  「哦。」那少年應了一聲,小跑著走到秦睢身邊。
  少年叫郁寧,年齡看起來和秦睢差不多大,卻比秦睢矮小半個頭,他的容貌是與秦睢截然不同的明麗俊秀,戴著副眼鏡,看上去乖巧斯文。
  倆人從小一起長大,算是竹馬竹馬,又常年形影不離,不少知道內情的人都打趣郁寧是秦睢的童養媳。
  久而久之,秦睢就不大當眾愛和郁寧走在一起。
  不過這只算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秦睢是附高出了名的壞學生。
  學習學不好,打架樣樣行,是出了名的校霸。
  偏偏郁寧從小到大的學習成績都很優秀,從沒掉出過年級前三。
  倆人剛來附高時放學經常走在一起,本來也沒什麼大事,偏偏有一個熱心同學以為秦睢是要來威脅勒索郁寧的,秉持著正義之心,就舉報到了老師那。
  秦睢家境優越,聽到老師懷疑自己勒索同學時,甚至有些傻眼,下意識反問:「我缺那點兒錢?」
  「不缺錢你就可以欺負同學嗎?郁同學的成績要是因為你下滑了,你去跟他家長交代嗎?」
  附高一向唯成績論,哪怕秦睢家裡有錢有勢,成績不好老師照樣不會特別關照他。
  秦睢擰了擰眉,下意識想走,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又頓住,他剛要開口,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師,他的家長就是我的家長......」
  秦睢回頭,這才發現郁寧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秦睢心情愈發不好。
  剛剛自己被罵的劈頭蓋臉,郁寧是不是都聽見了?
  「有你什麼事?回去學習去。」秦睢黑著臉,拽著他的胳膊想將人拉出辦公室。
  「秦睢,你當著老師的面還敢欺負同學?」班主任剛從郁寧那句話中回神,就看見倆人拉拉扯扯。
  「老師,他沒有欺負我。」
  郁寧扯住秦睢的手不讓他再拉自己,推了推眼鏡,認認真真地解釋:「秦同學雖然偶爾出去打架,可從不會無緣無故欺負同學。我和他是從小一起長大,家住的也近,所以經常一起上下學。我父親出國,秦同學的家長經常來幫我開家長會......老師,您應該是誤會了。」
  郁寧母親早亡,父親出國再婚,將他留在A城和奶奶住。
  「這麼說,你們......是好朋友?」老師愣愣看著牽著手的倆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經常欺負人的壞同學居然和全校第一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這倆是怎麼玩到一塊去的?
  知道不是秦睢欺負同學,老師心裡也鬆了口氣,揮揮手正要放兩人走,忽地又覺得不對。
  「等等。」他面色不善地看向秦睢,「你經常出去打架?」
  秦睢:「......」
  最終還是免不了一頓罰站檢討。
  自那以後,秦睢在學校就不大愛跟郁寧來往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告訴老師你打架的......」
  郁寧可憐兮兮地拉著他的袖子,「你別不理我啊。」
  「我沒生氣。」放學後的校門口人一向多,郁寧又拉著自己不撒手,秦睢無奈,只好將人拉到牆根。
  「你別總找我了,免得別又讓別人說我欺負你。」
  秦睢冷著臉說完,看著低頭不語的郁寧,語氣又軟了幾分,「而且......」
  他垂眸,望著郁寧的臉,彆扭道:「跟我這種人混在一起,你們班裡人都會瞧不起你吧。」
  郁寧愣了愣,鏡片下的雙眸裡儘是茫然。
  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要管他們瞧不瞧得起?
  郁寧思索的時候,秦睢已經轉身走了。
  .
  自那以後,他放學就開始躲著郁寧,郁寧好一陣子沒抓到人,只好按捺下來。
  今天秦睢依舊是提早走了,沒成想到了門口,卻看見抱著書包在樹旁等著自己的郁寧。
  「你怎麼逃課?」秦睢臭著臉問他,「回去上課去。」
  「沒逃。」郁寧認真地望著他:「這節體育課,我身體不舒服,跟老師請假了。」
  「哪不舒服?怎麼了?」秦睢眉眼一動,上下打量著他。
  他目光猶如實質,郁寧被他看的身體發麻,心尖微顫,只想蜷起來。
  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郁寧結巴著小聲道:「沒、也沒有,我裝的。」
  秦睢:「......」
  「你倒是長本事了?」秦睢幾乎被他氣笑,抬手擰了下郁寧的臉蛋。
  唔......手感不錯。
  秦睢忍不住多擰了兩下,眼看著雪白的肌膚被自己捏出指印,他心裡又不舒服了,拇指輕輕摩挲那紅痕,試圖消滅罪證。
  郁寧被他摸得臉熱,見他還不鬆手,忍不住往後撤了撤,一整張臉都紅了。
  秦睢一愣,回過神才發現自己都幹了什麼。
  故作鎮定地咳了一聲,他沒好氣道:「書包拿過來,我先送你回家。」
  「你要去哪兒?我也去。」郁寧追問他,跟在秦睢屁股後面不離開。
  「小屁孩兒管這麼多幹什麼?」秦睢嘖了一聲,不耐地接過他的書包,跟自己的書包拎在一起,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郁寧連忙跟上,可秦睢步子大走的也快,時不時就回過頭催他一句,放慢步子等他。
  秦睢說他是小屁孩沒有絲毫負擔。
  郁寧比他小兩歲,從小聰明,上學早,現在跟自己一起上高三。
  「不小了......」身後的郁寧不滿地嘟囔一句,小聲道:「已經可以談戀愛了。」
  秦睢臉一黑,反問他:「又有人給你寫情書了?」
  「嗯。」郁寧低低應了一聲,「我沒接,我不喜歡這種的。」
  「這還差不多,你現在還小,重心應該放在考清華上。」
  身為一個校霸,教育年級第一要好好學習,說來也挺好笑的。
  秦睢渾然不覺有什麼錯,停下步子又認真道:「別總想著什麼情情愛愛的,你現在年紀還小,眼皮子淺,等你以後大了,就懂什麼是真心對你好的了。」
  「那你現在懂了嗎?」郁寧抬頭,鼓起勇氣問他。
  「什麼意思?」秦睢沒反應過來。
  「沒什麼。」
  郁寧垂眸,頓了頓,忍不住又開口,語氣有些陰陽怪氣:「我昨天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秦睢擰眉反問。
  「你們班王星,給你遞情書了......」
  郁寧咬了咬唇,直白而大膽的問他:「我看見你把情書拿走了,你喜歡男人嗎?」
  王星是個男的,秦睢班裡的一個小男生,長的秀氣,經常受欺負,秦睢幫過他兩次。
  「你在說什麼啊?!」
  秦睢驚得向後跳了一步,一雙眼尾微勾的丹鳳眼瞪得有點圓,不可思議地望著郁寧。
  「我不知道他給我的是情書,接過來看了看,就還回去了!」
  他深呼吸了兩口氣,見郁寧依舊直勾勾盯著自己,語氣無奈道:「我就是喜歡男的也不可能喜歡他啊!」
  也許秦睢望著自己的目光過於真摯,郁寧心跳的厲害。
  他鬼使神差地繼續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的?」
  「不知道。」秦睢往上拎了拎書包,一邊往前走一邊漫不經心道:「非要說的話,起碼也得是你這樣的吧。」
  「不對、我為什麼非要喜歡男的?」
  他現在每日最大的煩惱是遊戲有沒有通關,有沒有架打,放學後怎麼躲開郁寧,哪有功夫想這些情情愛愛?
  都怪郁寧給自己挖坑。
  秦睢回過神才發現不對,扭頭正要罵郁寧,唇上忽然襲來一抹溫熱。
  他身體徹底僵住,目光呆呆地看著眼前踮起腳在自己唇上親了一口又飛快退回去的郁寧。
  發生......什麼了?
  心臟不可抑制地跳的飛快,秦睢心情亂糟糟的,一米八七的大個子愣在原地,看著有點傻。
  「你說我眼皮子淺,不懂誰對我好,可我覺得你對我最好。」郁寧鏡片後的眼睛清亮,一眨不眨地望著秦睢。
  他心也跳的飛快,可這話他憋了太久了,今天既然挑明,他就要說個明白。
  「小時候你給我穿裙子,扎辮子,讓我給你當媳婦兒,我都還記著。」
  「現在我們都大了,雖然你不願意承認,可我還記得你八歲時趁我睡著偷偷親我的事。」郁寧說著說著,自己的耳朵也紅透了。
  「這麼久的事了......」秦睢尷尬地耳朵也紅了。
  他小時候怎麼這麼沒出息?
  不過說起來郁寧不僅小時候好看,現在也挺好看的。
  冷著臉好看,笑起來也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秦睢瞧著他豐潤飽滿的唇,一時有些心猿意馬。
  剛剛親的太快了,他都沒咂摸出來什麼味兒。
  「我沒忘,你也沒忘,就不算久。」郁寧上前,拉過秦睢的手。
  他抬頭,認認真真地問秦睢:「剛剛我親了你,你討厭嗎?」
  秦睢回神,飛快搖了搖頭,沒好意思說自己剛剛還在回味。
  郁寧唇角壓不住的笑,他緩了緩,將在唇邊徘徊已久的話說了出來。
  「那你要不要我當你男朋友?」
  「你、你知道你這話的意思嗎?」秦睢沒承認自己下意識想答應,只結結巴巴地反問他。
  「我早知道了。」郁寧上前,大著膽子又在秦睢嘴上親了一口。
  「要是我當了你男朋友,我可以給你抱,給你親,跟你zuoai,怎麼樣都可以。」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郁寧努力鎮定,聲音卻忍不住發顫。
  他閉了閉眼,見秦睢愣在那沒有反應,又湊過去想親他,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決心。
  「唔唔......」
  可惜他還沒親到,就被秦睢用手摀住了嘴。
  「你這小學生親法算什麼親?」
  秦睢擰眉,臉上的表情有點臭,他望了望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氣,拉著郁寧往家走。
  「干、幹什麼?」郁寧沒反應過來。
  他這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回家教你親嘴兒。」秦睢沒好氣地回,攥緊了他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ooc,可我覺得好甜哦嘻嘻嘻嘻你們喜歡嗎?感謝在2021-02-2305:56:46~2021-02-2403:30: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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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番外三【副cp】
  一切都結束,已經是從皇陵出來的一個月之後了。
  秦睢進皇陵時,外面的人也沒閒著。
  他料想這段時間榮親王不會放棄,便由聶將軍帶兵,先一步下手。
  無論榮親王能不能從皇陵裡出來,他的失敗都成了定局。
  秦睢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肅清朝堂和亂黨,事後,他給賀烺放了個長假。
  「未來一年內,若是沒有秘旨傳召,你盡可以四處遊玩。大夏許多風景還是不錯的。」
  賀腐聞言不由一愣。
  從他出生到現在,還沒放過這麼長時間的假。
  哪怕秦睢讓他出去轉轉,天下之大,他不知去往何處。
  看出他的意外,秦睢懶洋洋放下書,意有所指道:「實在不知道去哪裡,塞外草原也是可以的。」
  草原有個人,可是很惦記他呢。
  「卑職早就習慣了,風裡來雨裡去,現在也沒有休假的想法。陛下還是給卑職一個任務吧。」
  賀腐躬身行禮,面上恭敬,心裡卻亂糟糟的。
  自從大半年前從草原回來,他努力讓自己忙起來,好不去想那起那段日子。
  本以為自己已經遺忘,可現在想起來,賀烺心裡還是不能接受。
  自己暗戀多年捧在心尖上的的公主,怎麼就成男的了呢?
  不僅如此,草原一夜,他向他表白,還反被他壓在身下......
  想起那一夜,賀腐屁股還隱隱作痛。
  公主看上去嬌柔尊貴,怎麼那麼大?
  況且,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就被公主壓在身下了?
  「你若執意不想,那朕便給你找個清閒點的活計。」
  賀烺回神,就聽見秦睢又道:「再過半月是各國前來朝拜的日子,你帶著手下人協同鴻臚寺,管管這京城的治安,若有哪個番邦小國心懷不軌,便匯報給朕。」
  這屬於賀烺業務能力範圍之內,他做的信手拈來,也沒多想,直接應下了。
  不過這任務再快也是半個月之後的了,賀烺閒著沒事,經常往宮裡找郁寧。
  郁寧和他正對脾氣,宮裡除了秦睢又沒人敢管他,賀烺今日教上樹,明天教爬牆,一時間雞飛狗跳。
  某天,賀烺照舊去宮裡找郁寧,今日他要教皇后一種挺有意思的自製武器。
  哪想勤政殿外等了半天也沒見著人,反倒是小林子出來了。
  「賀侍衛,殿下這兩天身體不舒服,不能和您一起了。」
  「怎麼了?」賀烺一愣:「請御醫來過麼?」
  小林子支支吾吾:「已經上藥了,沒什麼大事?」
  賀腐:「?」
  他怎麼覺得不太對?
  見他依舊不上道,小林子歎了口氣,將人拉到宮牆角。
  「賀侍衛,事到如今,您還沒明白嗎?」
  「明白什麼?」賀腐一愣。
  「這段日子您天天來找殿下,陛下都看在眼裡呢。」小林子面色古怪。
  「你的意思是......陛下吃醋了?」賀烺似有所應,又覺得不太相信。
  他和皇后一向守禮,平日裡也沒做什麼過分出格的事,陛下吃什麼醋?
  他看著也不太像是這樣的人啊?
  「這個奴才也不知道。」
  小林子自是不敢編排主子,搖搖頭又道:「不過昨晚上殿下哭著被陛下抱到浴池的樣子,倒是很多人看到了......」
  還真是因為吃醋啊......
  把人弄得今天都下不來床,得是多少回?得是多大的力氣?
  這樣想還是公主體貼。
  意識到自己想岔了,賀烺懊惱地移開眼,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林公公。」
  這下真是沒人玩了。
  賀烺歎了口氣,正打算離開皇宮,身後忽地傳來一道聲音。
  「賀侍衛慢走。」文廷匆匆將人攔住,「陛下有旨呢。」
  「什麼?」賀烺怔了怔,就看見他從袖中拿出一道聖旨,就地宣讀起來。
  旨意很簡單,讓賀烺這些日子去陪同新冊封的雍王逛一逛京城。
  「雍王是誰?」賀烺努力從記憶裡挖掘,卻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沒聽過這個名字。
  「是陛下新冊封的一個部族族長,也在過幾日要進京的番邦小國之列,他這幾日提前進京,倒是沒有太過宣揚。這冊封雍王的旨意,也還沒下呢。」
  賀腐這才懂了,跪下接了旨。
  不知為什麼,聽了小林子的那些話,他總覺得秦睢應該是故意把自己調開。
  不過秦睢是主子,主子的命令,他自會遵從。
  賀烺也沒耽擱,當天下午就隨著宮裡的太監一起去了還沒落匾的雍王府。
  這雍王府雖然還沒落匾,裝修的卻是處處精緻,路過花園,還能看到還在修建的工匠。
  賀烺暗暗肯定了這位雍王的品味,對人也多了幾分好奇。
  太監一直將人領到書房門口方才停下,賀烺整理衣擺,敲了敲門。
  「進。」裡邊傳來一道溫雅的男子聲音。
  門推開,又關上。
  「微臣賀烺,是陛下派來帶您遊覽京城的使臣,雍王若是有什麼吩咐,或是什麼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告訴微臣。」
  賀烺恭敬行禮,表情淡定,哪怕心中抓心撓肺地想看看這位雍王是個什麼人物,也沒有抬起頭。
  「本王初來京城,確是有許多地方想逛一逛,賀使臣若是沒什麼事,今日便同本王一起吧。」
  不知為何,他竟從男人聲音裡聽出幾分笑意。
  賀烺壓下心中的疑惑,一邊跟著男人出去,一邊恭敬道:「是。」
  男人站起身,長腿窄腰,白衣瀟灑,瞧著比賀烺還高了小半個頭。
  「春光正好,今日倒是個好天氣。」
  伸手遮了遮眼睛,男人回頭,朝賀烺笑了笑:「賀使臣覺得呢?」
  賀烺抬頭看了看天,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身前的男人身上。
  一瞬間瞳孔驟縮,他身體僵在原地。
  雍王竟是他?
  「公主......秦蘊,怎麼會是你?」
  賀烺習慣叫他溫慶公主,強忍著彆扭改了口,目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一襲白衣,混血的容貌格外出挑,原本女性化的特徵被疏冷淡漠的氣質掩蓋,更多了幾分吸引力。
  賀腐還是第一次看男裝的秦蘊。
  也就是假扮女子多年,被嫁去草原的溫慶公主。
  不過如今他已然改換姓名,褪去女裝,成了喀藍族老族長新認回的私生子,草原的新族長。
  過幾日的宮宴上,秦睢會賜他國姓,還叫秦蘊,其實就是給一個正當的身份。
  賀腐看著眼前如今的秦蘊仍有一種割裂感。
  理智告訴他往日的溫慶公主和如今的秦蘊是一個人,可情感上他又不太能接受秦蘊成了個男人。
  若秦蘊是男人,那自己豈不是斷袖?
  事到如今,再不知道他跟秦睢倆人打的什麼算盤,賀烺也就白長這腦子了。
  「你......」賀烺頓了頓,道:「雍王殿下長於京城,應該也不用微臣來介紹什麼,微臣還是先......」
  「幾月不見,你倒是愈發不馴了。」
  他推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蘊打斷,「本王倒是沒什麼,只是這陛下親自下的旨意,這樣抗旨,怕是不太好吧?」
  秦睢是他的主子,賀烺從小受的鐵訓就是遵從主子的一切命令,這時候自然也是不能違抗。
  「陛下有命,微臣自當遵從。」
  說完,他看也不看秦蘊便向前走去,背影僵直。
  秦蘊盯著他瘦削的背影看了會,回過神連忙跟上。
  這趟出來的目的倆人誰都明白,秦蘊更不可能讓別人破壞自己的好事,因此誰也沒帶,只他和賀烺兩人。
  「殿下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賀烺站在王府門口,眼觀鼻鼻觀心,並不看他。
  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他怕看見那張臉就軟了。
  「本王聽說城東新建了一座三霄娘娘廟,十分靈驗,正打算去拜一拜。」
  三霄娘娘是指雲霄、瓊霄、碧霄三位仙女,也有人稱送子娘娘或送子奶奶。
  在京城裡確實屬比較熱門的廟宇,不過去的大多是女子。
  賀烺眉峰一挑,倒也沒多說什麼,送秦蘊上了馬車,自己在外面當車伕。
  知道他不願進來,秦蘊也沒有強求,只坐在靠近簾子的地方,方便說話。
  「你倒是肯聽陛下的。」
  他掀開一半簾子,盯著簾外的賀烺看,十分大逆不道地問:「是不是他讓你做什麼你都做?」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賀烺一板一眼地答。
  「倘若讓你換一個君侍奉呢?」
  賀烺拿著馬鞭的手一頓,「微臣沒明白您的意思。」
  「那我展開說說。」
  秦蘊也不著急,慢悠悠解釋道:「待我回草原,向陛下將你討來,讓你換個主子可好?」
  回答他的只有一聲馬的長嘶。
  秦蘊身體因為慣性往前一栽,下意識拽了下賀烺的衣服。
  馬車驀地停下,賀烺沉著臉,眼神卻多了幾分無奈。
  「公主。」他依舊叫他舊日的稱呼,「賀烺只是個小小的暗衛,身份卑微,自知配不上您,也不想糾纏。您別拿我尋開心,成麼?」
  秦蘊眼神暗了暗,再次歸於清明,他笑道:「本王若是不答應,你是不是還要把我丟下馬車?」
  「行了,不逗你了,快些走吧。」
  倆人停在官道上,再不走,巡城的士兵就要來了。
  馬車又開始慢悠悠地走。
  賀腐一邊駕車,一邊發呆。
  自己身份可能有變這件事,他自己也不是沒有感覺。
  他身為暗衛頭領,本該跟其他暗衛一般隱於暗處執行一些私密的任務,可看秦睢近年來派給自己的任務,幾乎是暴露於朝中之下。
  秦睢正一步步讓他擺脫這個身份,放他自由。
  自由。
  賀烺小時候最渴求的東西,現在面對它卻有些茫然。
  離了這個身份,他能去做什麼?
  .
  馬車在娘娘廟附近停下。
  賀烺跳下車,下意識去接車上的秦蘊,卻見他從另一邊輕盈地跳下。
  他不由一愣。
  差點忘了,秦蘊已經不是那個柔弱的公主了。
  不,他從未柔弱過,哪怕當初扮作女子,身上的也有種與旁人不同的氣質。
  「在想什麼?」秦蘊湊過來,見賀烺盯著自己發呆,眸中笑意更甚。
  「沒、沒什麼,快進去吧。」賀烺背過身去,往廟門方向走。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因此廟中人並不多。
  兩個男子結伴而來的,就更不多了。
  察覺到路過婦人落在自己和秦蘊身上的眼神,賀烺不由一僵。
  忍不住拽了拽秦蘊的袖子,他低聲道:「殿下,走快些。」
  「好。」他這樣主動拉著自己,秦蘊心裡自是願意的。
  他說完,藉著衣袖寬大,順勢握住賀烺的手。
  拉拉扯扯更招眼,賀烺硬著頭皮被他拉著手,一直到三霄娘娘殿前方才扯回自己的手。
  秦蘊上前上了一柱高香,回身跪在神像前,虔誠地閉上眼。
  「殿下所求何為?」賀烺垂眸盯著地上另一個蒲團,忍不住問出來。
  來這廟大多所為求子,秦蘊難道也想要個孩子麼?
  「求姻緣順遂。」
  秦蘊閉著眼睛,像是對著三霄娘娘立誓,又像是回答賀烺的問題。
  「求愛慕之人回心轉意,莫要作那負心人,得到了又將我拋棄......」
  賀腐:「......」
  眼見他還在說,賀烺忍無可忍地打斷:「你這人好沒道理。」
  「那天晚上,明明是你佔了便宜,怎麼現在還推到我身上?」
  賀烺大腦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秦蘊大婚那晚,他在帳篷裡買醉。
  半醉半醒之間,卻見一身火紅嫁衣的公主走進自己的帳篷裡,低頭捧著自己的臉吻了上來。
  賀腐從未見過公主對自己笑。
  那晚美好的簡直像一個夢。
  然而等賀烺發現公主掏出來的比他的還大,他的夢就醒了。
  再然後,賀腐被秦蘊拽著腳腕拉回去。
  一夜春宵之後。
  賀腐一瘸一拐地連夜逃出草原。
  「原來你還記得啊。」
  秦蘊望向他的目光意有所指,語氣有些哀怨:「那天早上你怎麼走的那麼快?我不過去應付一下世子,回來便不見你人了。」
  「臨時有事,便先離開了。」賀烺硬著頭皮找了個蹩腳的借口。
  「是嗎?」
  秦蘊卻並不打算順著他的話將此事揭過。
  他起身,站在賀烺身前,低頭望著他:「賀烺,當初向我表明心意的是你,現在睡完不認賬的也是你,你是不是覺得佔了男子的身子,就可以不負責?」
  賀烺哪想他倒打一耙的功夫如此厲害,不由也急了,下意識反駁道:「怎麼能這樣算?我也是童男子啊!」
  更何況,屁股疼的可是他!
  秦蘊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道:「既是如此,那我們這兩日找個時間便成婚吧。」
  賀腐:「?」
  不是,這兩者有什麼關聯嗎?
  「你未婚,我未婚。你心悅我,我也心悅你,你的童男子身又被我奪走了,不成婚,怎麼辦?」
  「......」賀烺被他的話弄得有點傻,喃喃道:「不能這樣算的......」
  「那你是看不起我的男子身份?」秦蘊靜靜望著他。
  「沒有!你貴為王爺,我一個暗衛有什麼好看不起的?」
  「那你為何躲著我?」秦蘊又拉住他的手。
  「我、我......」賀烺訥訥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只得無奈坦誠:「我也不知道,我還沒考慮好我們之間的關係。」
  秦蘊正要開口,又聽他道:「況且......在下邊太疼了......」
  這也是他一直躲著秦蘊的很重要的原因。
  每當賀烺被弄得差點叫出來,一睜開眼看見上方公主那張沁著汗珠的漂亮臉蛋,就忍不住產生一種割裂與虛幻感。
  他居然被公主上了?
  「若只是這個原因,那也好辦。」秦蘊眸光一亮,直接道:「我在下面便是了。」
  「真的?」賀腐不可避免地有點心動。
  「自然是真的。」秦蘊面容誠懇,又問他:「那你願不願意跟我回草原?」
  賀腐沒說話,任由秦蘊牽住自己的手。
  ......
  當天晚上,雍王府。
  「你騙、騙人。」賀烺抽噎著在上面,腰沒了力氣軟下來,趴在秦蘊身上。
  這跟他想的在上面,根本不是一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徹底完結啦!這是我寫的最長的一本,很多不足,謝謝大家都包涵QAQ感謝一路的陪伴,想再續前緣的可以關注一下專欄,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