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偏執校草的獵物後BY奶糖金元寶

【青春校園】   文案
  *
  鄔希有一個矜貴禁慾的男神,有一個卑微到泥土裡的追求者。
  男神是A大校草秦璟澤,追求者身份不明。
  *
  秦璟澤單手捧書從圖書館走出,脊背挺拔,眉眼冷漠。
  他甩開人群,轉身進入前來接他的車內,從口袋中翻出手機,熟練地找到了唯一一個最近聯繫人。
  編輯信息:希希今天心情好嗎?給你買的早飯吃了嗎?馬上快要考試了,我把筆記借給你好不好?
  信息發送出去,不出意外地又一次石沉大海。
  秦璟澤並不喪氣。
  他扭頭望向車窗外,目光粘在剛剛走出圖書館的鄔希身上,摀住胸口,心跳怦怦。
  秦璟澤:希希今天真好看,拒絕我的樣子也好看,無視我的樣子也好看。
  閱讀指南:
  1.攻有病,紙片人設切勿代入現實
  2.文明評論,建設和諧友愛評論區
 
  內容標籤: 豪門世家 情有獨鍾 青梅竹馬 校園
  搜索關鍵字:主角:鄔希,秦璟澤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為了神明的垂憐
  立意:百折不撓,迎難而上
第1章
  冰冷的水浸透身體,溺水者嘴唇緊閉,泳池消毒液的氣味就紛紛湧入鼻腔,嗆入喉嚨與肺管讓他窒息。
  無論經歷多少次,求生的本能都會迫使鄔希拚命掙扎。儘管每一次,都不會有人來救他。
  A大校醫院的病床上,面色蒼白的學生緩緩睜開了眼。
  一直守在旁邊的男醫生約摸只有二十幾歲,年輕冷峻,高挺的鼻樑上架著金屬眼鏡,起身低頭看他,「醒了?」
  鄔希腿腳發軟,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逐漸恢復清醒。
  原來這次不是做噩夢,是真的溺水
  今天軍訓結束得早,他準備去校外買點東西,路上被自稱前男友的高中同學陳佑鶴攔住糾纏,不慎掉進學校的露天游泳池。
  「落水著涼,加上你身體底子太虛,平時得多注意保養」,醫生轉頭取了報告單給他,又說起陳佑鶴,「你那個吵了架的同學說他還有事就不陪你了,已經走了好一會兒。」
  鄔希對此不甚在意,「請問救我的人留了聯繫方式嗎?我想當面跟他道謝。」
  醫生推了一下眼鏡,神情似有探究,「沒有。」
  鄔希有些走神,沒覺察到他的審視。
  他在意識消散前感覺到了有人摟住他托舉上岸,那是個相當寬闊堅實的懷抱,散發著冷水澆不熄的灼熱。而他終於抓住了救命稻草,就追隨本能凶狠地纏住那人。
  指尖透過被打濕的衣服,他現在只隱約能記起那人的後背上的觸感一片凹凸不平,像是什麼烙燙出的大片疤痕。
  無論是那野獸般健壯的體魄,還是背後盤踞的疤,都是陳佑鶴沒有的東西。不是陳佑鶴救了他。
  九月初的A省酷暑未消,天氣悶熱。鄔希拎著兩盒感冒藥從校醫院出來,已是晚上九點多,校醫院門口有面鏡子,他從那路過隨意瞟了眼,忽然注意到什麼,低頭看才發現襯衫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一枚扣子,剛好在胸口的位置。
  勉強能繼續穿,如果把上面的扣子也解開,還顯得半露不露很騷很勾人,但鄔希想勾引誰向來用不著這樣低劣的手段,回了寢室就把襯衫脫下想扔進垃圾桶,手伸到半空,又有些猶豫。這襯衫是他離開鄔家之後自己賺錢買的第一件衣服,穿了三年也有些感情,真這麼扔了心裡還空落落的,便把它搭回到椅背上。
  陽台聽見動靜探出個腦袋,是他的東北室友林楓,「咋回事啊你今天,咋還掉水裡了?那男的真是你男,男朋友?」
  「不是」,鄔希聽出他的試探,面不改色,乾脆利落地否認,注意到房間有些變化,就問,「向瑜回來過?」
  這棟樓是四人男寢,他們寢室沒住滿,空一個床位,他和林楓這兩天一直住在寢室,另一個室友叫向瑜,只有剛來那天搬行李的時候短暫見過一面,軍訓也沒參加。
  「他回來拿了趟東西就走了」,林楓成功被轉移話題,就這麼輕易地忘了繼續探究室友的性取向。
  鄔希含笑點頭,眼尾弧線上揚,看得東北直男當場愣住,一直盯著他收拾東西直到進去關門洗澡,才終於回過神,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腦門。
  水汽在狹小的空間裡蒸騰,溫度升高,很有安全感,鄔希待在裡面就不想出來。等他洗完澡,天色已是濃墨,林楓早已經爬上了床歇著,整個寢室靜悄悄。
  他把毛巾掛起來,瞥見對面樓棟的寢室陽台站著個人,正在那不停摩挲手裡一枚什麼東西,又用鼻尖去嗅,喉結難耐地動,彷彿恨不得將它吞嚥下去,看起來甚至有些變態,像個重度戀物癖。
  他認得這人,是A省今年的理科狀元秦璟澤,新生報到那天就在A大校內論壇被封了個「校草」頭銜,現在跟他在同一個方陣軍訓,很是引人注目。之前他一直不知道這人就住他寢室對面,今天第一回 看見,竟然就是這樣刺激的場面。
  應該也是剛洗過澡,秦璟澤頭髮還是濕淋淋的,一米九往上走的身高,赤.裸著上半身,背後一大片猙獰刺青。似是覺察到他的注視,猛一下將手中東西牢牢攥緊,溫柔褪盡,凌厲的目光倏地盯向他。
  鄔希眉心一跳,卻也不閃不避與他視線交鋒,唇角微微揚起。
  他看清了,那背後的刺青是一頭惡狼,獠牙凶狠,呼之欲出。
  似乎是因為被他撞破了秘密,男人轉身就匆匆離開了陽台。鄔希又站在那半天。先前他從來沒仔細看過秦璟澤長什麼模樣,回憶方才瞬間看到的面孔,竟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這一夜他又做了噩夢。醒來時是凌晨四點二十八分,天色濛濛亮。
  從初中畢業開始一直到現在大學,他每天睡覺都在做夢,夢到的東西亂七八糟,醒來就忘個乾淨。唯一能記住的只有每次夢的最後他都會溺水,驚醒時往往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卻再也睡不著。
  被如此折磨了三年多,他早已麻木,本就先天不足的身體更加虛弱,上次去體檢,甚至有醫生直接斷言他這種狀態活不過三十歲。
  對面床上林楓還在打呼嚕,鄔希的面色較之往日要平靜許多,只有額頭滲出薄汗。
  昨晚他做的夢竟然很清晰,醒來也沒忘。現在安靜回想,似乎是他初中時發生過的事情。
  他那會兒還是無憂無慮的鄔家小少爺,性情嬌縱放肆,溜出去玩時被混混堵在偏僻巷子裡搶劫,慌亂之中抱住路過的一個黑瘦少年求救。夢的前半段到這裡戛然而止,緊接著畫風陡轉,又是那個熟悉的噩夢,沒開燈的漆黑場館裡,他被水淹沒無法呼吸......
  絕望之中,一雙熾熱的手卻憑空出現掐住他的腰托舉上岸,力氣很大讓他感到疼痛,他不顧一切奮力勾住對方脖頸,觸碰到滾燙的體溫和背後的疤痕,竟一下子掙脫了噩夢甦醒過來。
  鄔希指尖微顫,摸了摸自己腰上昨天留下的淤青指痕。
  做了這麼多年溺水的噩夢,這還是第一次夢到有人救他。
  他想了想,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打開A大的校內論壇,再試試能不能找到昨天救他的人。
  一登入論壇他就驚了,閒聊板塊飄紅的幾個帖子都是昨天他溺水的事,還有現場的視頻。他知道這事肯定會有人發出來八卦,但沒想到熱度這麼大。點進視頻一看立刻知道了緣由
  儘管畫面都不算太清晰,鏡頭也抖,但一眼就能看出救他的人居然是秦璟澤。
  再看熱帖標籤:【校草】【感情糾紛】【三角關係】【虐戀情深】「......」
  這下更加睡不著,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跑到陽台去洗漱,一邊若有所思地朝對面樓看去。時間還早,只有零星幾個寢室開著燈,秦璟澤那一間的燈是黑的,應該還在睡覺。
  他盯著那半晌才轉身回屋,沒注意到那間的窗簾縫隙處微微一動。
  雖然著了涼,但鄔希覺得自己沒有感冒症狀,校醫院開的藥也就沒吃,結果上午剛軍訓沒多久就渾身發冷,手腳沉重不聽使喚。
  「去醫院,趕緊」,教官趙治愷很快就發現他不對勁,吹哨讓其他人原地休息十分鐘,走過來催他請假看病,眉眼間的關心與焦慮難以掩藏。
  鄔希蹲在地上,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去,我回寢室吃藥睡覺。」
  他態度算不上好,不苟言笑的嚴厲教官在他面前卻只有妥協的份,僵持幾秒就低下頭,「......那就回寢室,好好休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之間氣氛古怪,軍訓這幾天都是如此,像是熟人,卻又關係很差,趙教官明裡暗裡關照鄔希,鄔希並不領情,看起來反而很排斥趙教官。
  不過趙教官本人都不介意,他們這些看熱鬧的當然也不會替他感到憤懣,更何況鄔希長得太好看,就連任性妄為的模樣也叫人生不出惡感。
  鄔希不想知道別人是怎麼揣測自己的,他面額滾燙,燒得眼尾一抹紅暈艷色,不願意搭理趙治愷,轉而似笑非笑地看向秦璟澤,用手指著他,「送我回寢室可以嗎?」
  秦璟澤戀物癖的秘密都被他撞見了,他提出這麼小小的要求又不過分,應該不會被拒絕吧。
  秦璟澤原本面無表情地站在那,他休息時間也從不會和其他人一樣席地而坐。聞聲回頭,看見鄔希朝自己挑眉輕笑,眸色瞬間暗了,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微蜷。
  鄔希看他緊張的樣子,更覺有趣,一起身沒站穩打了個趔趄,順勢湊到身邊跟人示弱,「我腿軟走不動。」想要秦璟澤背他。
  瞧見又有人去招惹秦璟澤,方陣裡看熱鬧的更多了,畢竟之前試圖搭訕的全都鎩羽而歸,深刻領會到了何謂高不可攀。還有女生竊竊私語昨天鄔希落水的事,看著相貌極品的兩個男生貼得這麼近,腦中瞬間能腦補出萬字黃蚊,眼睛都在放光。
  趙教官多看了秦璟澤一眼,眉頭緊蹙似有不滿,卻沒有阻止,耳邊忽然捕捉到有人在說「鄔希......溺水」,「游泳池」......,一瞬間像是被刺激到一樣,釘在原地,臉色先是震驚,而後變得無比難看。
  秦瓃澤居高臨下,目光落在鄔希脖頸處。
  獵物的喉嚨最為脆弱,皮肉柔軟細膩,叼住廝磨就會留下美麗的紅痕齒印,輕輕用力就會折斷。
  鄔希看不懂他的眼神,覺得他多半是在生氣,剛要見好就收,想說不用他背了,腿根卻橫了一條結實手臂,一下子被騰空抱了起來,重心不穩一頭撞進秦璟澤的胸膛。
  箍著他的不像是肉軀,更像是鋼筋水泥,男人像是根本不懂得收斂力氣,疼得他輕嘶一聲,一口氣還沒捯過來,就已經被這麼單手扛著走到操場出口。
  身後的方陣傳來一片驚呼,鄔希腿根硌得生疼,週身被侵略性的氣息包裹,卻聽見自己心跳在加速,像是被戳中某個興奮點,渾身都軟了。
  操場邊緣,陳佑鶴正站在那抽煙,瞇起眼看到鄔希被人抱著,嗤了一聲,「喲,這麼快就勾搭別的男人?」
  聽見這聲音,鄔希心裡那股子興奮勁兒一下子就被澆滅,扭頭瞪著陳佑鶴,「用得著你管?」
  陳佑鶴一看他不正常潮紅的臉色就知道他發燒了,氣勢頓時弱了三分,畢竟昨天的事他是始作俑者,雖然鄔希是自己失足掉進水裡的,但也怪他步步緊逼。
  「我送你去醫院吧,本來也是我的錯」,陳佑鶴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們,將煙頭扔在腳底碾滅,「你不是最喜歡我抱你嗎,他都把你弄疼了。」
  一瞬間,鄔希感覺秦璟澤摟著自己的手臂更用力收緊,原本張嘴想罵陳佑鶴胡說八道,卻忍不住「啊」地發出一聲痛吟。


第2章
  秦瓃澤很快就放鬆了桎梏。
  鄔希瞪大了眼睛看他。方才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幾乎要被折斷,始作俑者卻面色如常,只淡淡開口,「抓緊我,你要摔下去了。」
  那邊趙治愷不知怎麼走了過來,臉色不善地盯著陳佑鶴。
  陳佑鶴認出他是鄔希方陣的教官,還點頭問了個好,卻被猛地推搡得跌個趔趄,領口被一把抓住。
  「你就是陳佑鶴?」,趙治愷聲音冷得像冰,拳頭攥得咯吱作響,問鄔希,「是他昨天讓你掉進游泳池了嗎,希希?」
  陳佑鶴聽見他對鄔希的親暱稱呼,臉上的玩味漸漸消失。
  原本操場上就已經有很多人在看他們這邊,現在又有個教官橫插進來直接動武,更惹人注目。今天的論壇不出意外又會多出許多飄紅熱帖:驚!連教官也不放過!818本校海王新生和他幾個備胎的修羅場!
  鄔希好看的眉毛微蹙,心念電轉,答得飛快,「是我自己不小心掉進水裡的,你聽誰胡說了什麼......好好說話不要動手,你知道我不喜歡你這樣,哥哥。」
  他不需要懷疑,若是他剛才點頭承認,甚至只是猶豫一下,現在陳佑鶴就不可能還好端端站在這,斷幾根骨頭都是輕的。
  趙治愷現在其實叫鄔治愷,當年出生時和鄔希被抱錯,互相交換了十幾年的人生才被認回鄔家,身份證上改回姓鄔,但平時還是習慣用趙治愷這個名字。這次他來當鄔希的教官,就是鄔家出手安排的。
  他從來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在當兵之前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刺頭,當兵之後才有所收斂,但本性難移,雖然不再輕易動怒,但只要動手就沒人控制得住他。顯然鄔希落水這件事踩到了他的雷區。
  鄔希平時對他疏離,卻也不希望他挑釁紀律受到懲處,輕聲叫了句哥哥。
  趙治愷聽他說不喜歡,便鬆開了手,聽見他又叫了一聲哥哥,眼睛忽地亮了一瞬,渾身的暴躁肉眼可見地收斂。
  陳佑鶴站直身體,撫平自己被扯皺的衣領,滿不在乎地輕笑。
  他就知道,這小少爺喜歡他喜歡得要命。這不,雖然現在還在跟他鬧脾氣,但一遇到狀況就緊張地護著他。
  趙治愷餘光捕捉到他的表情,冷笑一聲,「聽說他是希希的前男友?」,重音咬在「前」上。
  鄔希不耐煩地搖頭,「我又不早戀,哪來的前男友。」那都是陳佑鶴一派胡言。
  他不願意再多費口舌,抓緊秦璟澤的衣襟咳了好幾聲,眉眼間氤氳水霧,看上去十分脆弱,「我要回去睡覺了。」
  趙治愷被他咳得直皺眉,面露擔憂,不敢再擾他,鄭重地朝秦璟澤點頭,「麻煩你了。」
  「不麻煩」,秦璟澤低頭去看鄔希的臉,就看到他把頭埋進自己懷裡的瞬間恢復了面無表情,那股柔弱可憐勁兒全都消散不見。
  ......
  鄔希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只覺得這一覺睡得漫長又暖和,睜開眼懵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躺在別人的寢室床上,身上裹了一件大了不止兩號的軍訓外套,蓋著的應該是秦璟澤的被子。看了下時間,居然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他把被疊好,抓著外套走到陽台,秦璟澤果然正站在那裡,側臉輪廓冷硬,回頭指著桌子,「吃藥。」
  桌上擺著一盒感冒藥,和昨天校醫院開的是同一種。鄔希也不問他什麼時候去買的,摳開一粒吞下去,用眼神請示了一下,借他的杯喝了點水,然後就懶洋洋地半趴在桌上,「你一個人住一間啊?」
  他剛睡醒,已經退燒了,聲音又軟又倦,還有點感冒的鼻音,像是在撒嬌。
  他已經好幾年沒睡這麼舒服了,居然一點也沒做噩夢。也不知這件好事和秦璟澤有幾分關係,還有待多次試驗求證,或許有希望徹底治好他的睡眠症狀......
  他不急著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物歸原主,反而用手指頭在上面東戳西戳。
  「昨天和今天都謝謝你了,如果你願意把外套送給我那就更感謝了。」
  秦瓃澤頷首,「可以。」
  鄔希抬眼看他,勾唇露出兩顆尖尖虎牙,「你都不問我要它做什麼?萬一我要用它做一些很色的事情呢?」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秦璟澤語氣不鹹不淡,「一件外套而已,想做什麼都隨你。」
  嘖。真冷淡。
  鄔希若有所思,目光往男人下三路掃去,渾身忽然一僵,被那蟄伏著的誇張尺寸驚到了,一時失語。
  這麼大的傢伙,應該不可能有障礙......
  那麼,「你是純直男?」
  秦璟澤這次沒有立刻回答,認真看了鄔希半天,像是在他臉上通過表情讀取什麼信息,好半天才開口否認,「不是。」
  「我不是,所以呢?」,他居然追問了鄔希一句,突然俯身與他四目相對,更具壓迫感,「你想做什麼?」
  鄔希恃美行兇,膽大妄為,以往從沒在這種情境下落過下風,此時被秦璟澤這樣盯著大腦卻有一瞬空白,像是遭遇危險時第六感給出的信號。
  房間空曠安靜,兩道呼吸聲交纏。
  秦璟澤就這樣審視了他很久,才終於放他一馬,語氣難辨喜怒,「沒有那個膽子來真的,下次就不要亂說話。」
  鄔希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眼底閃過沉思。
  他還是沒把外套還給秦璟澤,回了自己寢室把它掛在床邊。
  下午的軍訓五點結束,五點過三分的時候鄔希收到了趙治愷的微信,是一張照片,穿著軍裝的男人摟著一條英姿颯爽的德牧。鄔希眼睛一亮,主動發消息過去:老狼來學校了?我現在去找你。
  老狼是半年前趙治愷弄回來的退役軍犬,鄔希從小到大就喜歡狗子,且偏愛能帶來安全感的大型犬,軍犬忠誠又服從性高,簡直是他的夢中情狗。只要能和老狼玩,他看趙治愷都沒那麼不順眼了,隨便換了套衣服褲子就跑去教官宿舍。
  一進門他就奔著老狼撲過去,毛也沒碰到半根就被隔開攔下,手裡先塞了個三明治,還是溫熱的。
  趙治愷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沒吃午飯也沒吃晚飯,抬起下巴催促,「吃完再玩。」
  鄔希不想跟他說話,錯身去陽台洗了手才吃,佔了趙治愷的位置坐下,鼓著臉頰認真咀嚼,額頭覆蓋一隻寬大手掌試探溫度,確認是正常的才收回手,還叮囑,「以後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
  今天若不是聽見那群學生竊竊私語,他還不知道鄔希溺水的事。
  趙治愷神色鬱沉。
  當年那次溺水幾乎要了鄔希的命,是鄔希的心理陰影。這心理陰影還跟他有關,這也是這些年鄔希一直跟他關係不好的緣由。
  他至今只要聽見「溺水」二字都覺得刺耳。而鄔希是受害者,卻因為他的疏忽沒保護好,又經歷了一次那種恐怖。
  鄔希吃完最後一口,一抬眼看他那副神情,本來想嗆他幾句,話到嘴邊良心發現,拐彎變成了不明顯的安慰,「我剛掉下去就被秦璟澤救起來了,能有什麼事?」
  老狼就在他們兩人腳邊來回打轉,親暱地蹭蹭小腿,被鄔希一把摟住,瘋狂擼毛。
  忽然想到自己已經好久沒更新過視頻了,鄔希乾脆用手機開了個直播玩狗,讓趙治愷來拍攝。
  他高中開始搬出了鄔家,一直很少回去,爸媽給他打的錢多到一定程度就只是一串數字,他也不怎麼用那張卡,做自媒體養活自己。
  吃了自媒體黃金時代的紅利,他又是不多見的男性美妝博主,其實賺得挺多,只是沒簽公司,運營方面要自己勞心勞力,也不那麼專業,但勝在自由。
  平時他都是錄好了視頻剪輯再上傳,內容也都是美妝相關,這是他第一次開直播,房間標題簡簡單單兩個字【擼狗】,就有一大群人奔著他的id進來。
  彈幕:希哥居然開直播了!姐妹們快來吸新鮮的希哥,還會動!
  希哥養狗了嗎?好大一隻德牧哦,這就是美人與忠犬嘛,嘖嘖嘖~手機拍攝的效果並不好,但架不住鄔希自帶光環,笑吟吟地看了眼鏡頭,就有一群人嗷嗷叫著被狙擊了心臟。
  「老狼不是我的狗,是我借來玩的」,他伸出手讓老狼和自己握爪,又命令它站起來、蹲下、趴下,都完美完成,開心地抱住大狗餵了塊肉乾,「老狼真乖。」
  「我們帶老狼去外面遛遛。」室內空間太小了,活動不開,也沒什麼能直播的內容。
  趙治愷喉結滾動,嗯了一聲,拿了牽引繩遞給鄔希。
  彈幕:!什麼情況!希哥屋裡藏男人了!媽媽不許!
  聽這聲音,看這手,是個極品啊。這就是老狼的主人吧?當兵的嗎?
  鄔希給老狼扣好項圈牽出門,一直沒注意彈幕,等他在外面跑一會兒,蹲下來歇著摸狗毛,才發現彈幕已經炸了,「不是男朋友,是我哥。」
  彈幕:懂的~我的哥哥以前是我的男朋友現在是我老公~希哥這是在A大吧?我看最近一直有人說希哥考上A大了,所以是真的啊?
  前面的姐妹,我就是A大的,消息千真萬確,希哥現在就是我的大一小學弟~昨天希哥還不小心掉水裡了,被我們校草救起來的。
  彈幕頓時一片臥槽心疼,希哥沒事吧,千萬注意身體......
  也有人抓到另一個重點:校草是誰?我們希哥這麼美居然不是校草?
  鄔希看到這條彈幕就想起秦璟澤的臉,對著鏡頭玩味一笑,「校草很猛的,單手就能把我抱起來,弄得我現在腿根還疼。」
  彈幕:又開始了又開始了,希言希語。
  希哥口嗨第一名,啥時候真談個男朋友,替我們好好疼愛你(咬牙切齒)
  鄔希托腮,滿意地看著粉絲化身尖叫雞,「不行啊,我不早戀。」
  再過幾天才是他十八歲生日呢,現在他還是未成年。
  忽然,手機屏幕上的彈幕一瞬間被特效覆蓋,一顆閃爍銀光的星球將直播間點亮。全頻道通知欄都在顯示:[4501702]向主播[希]送出一顆小行星。
  彈幕:臥槽?真的假的!這玩意十萬塊錢一個,還真有土豪送啊......
  十萬一個的虛擬禮物,當初推出的時候平台還被嘲笑了一通。
  並非沒有富豪喜歡看直播,但打賞的快感在於過程,打賞一次要花十萬就有些犯不上,倒不如私底下花錢把主播約出來,還不是為所欲為。
  鄔希也愣了一下,「感謝這位......4501702。」id都是系統自動的編號,看起來不像是多喜歡看直播的人,點開看個人空間,除了性別男之外什麼都沒有,和剛註冊的賬號一樣。他對這個id沒什麼印象,應該不是他的狂熱粉絲。
  他剛說完謝謝,屏幕又立刻接連亮起。直播間裡的人都眼睜睜看著小行星的特效連續閃爍了九次。
  十顆小行星,一百萬。直接衝上了全站打賞榜第一。
  「......感謝4501702。」,鄔希不由皺眉。
  他從小做的是錦衣玉食的鄔家少爺,就算離開了鄔家幾年,骨子裡的驕傲還在,對待金錢的態度也很平淡,一百萬他是不放在眼裡的。如果有誰想用金錢來誘哄他出賣自己,那純粹是在做夢。
  趙治愷舉著手機拍攝,看不到發生了什麼,用眼神詢問鄔希,只看到他對著鏡頭擺擺手,看起來有些煩躁,「好了,今天就暫時播到這,以後再隨緣直播。」
  關掉直播,他按著老狼親了好幾口,心情才舒暢一些,趁著時間還不晚,繼續和老狼玩你追我攆的遊戲,天色黑了才回寢,頗有些戀戀不捨。
  林楓回到寢室時,一眼看見的是鄔希的兩條大白腿,肌肉線條流暢,交疊翹在桌上,身上穿著大了好多的軍訓外套,把短褲蓋在下面,像是沒穿褲子。
  「呃......你穿誰的衣服啊?」,直男面紅耳赤。
  「秦璟澤的」,鄔希瞥他一眼,將腿從桌上放了下來,伸手接過托林楓在校外代買的補光燈,「給你轉多少錢?」
  「168。」
  鄔希就點開手機給他轉賬,發現有條未讀短信,轉完賬點開看,神色愈發冰冷。
  林楓看他表情不對,「咋了?」
  鄔希冷笑,「個人信息洩露。」
  林楓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哈哈一笑,「垃圾短信啊?我天天都能收到好幾條,是挺招人煩的。」
  鄔希含混附和一聲,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陽台,回復這個自稱是id4501702的陌生號碼一條短信:「你想幹什麼?」
  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給他砸錢百萬,又不知從什麼渠道弄到了他的手機號聯繫他,想做的無非就是床上那點事。或許這人會講究循序漸進,先美名其曰要和他做朋友,最終的目的也都是一樣......
  那邊幾乎秒回:
  「我想做你的狗。」


第3章
  鄔希嘖了一聲。
  有病。
  那人尤嫌不夠,又懇切地補充:「我會比那條軍犬更忠誠,更有用。」
  這一下鄔希更確定不是熟人在整他了。他認識的人中絕對沒人有這種特殊癖好。
  「謝謝,我不缺狗。」他這樣回復。偏長的劉海滑下來擋到眼睛,就在水池邊照著鏡子捋上去。鏡子裡反射出對面陽台的一角,他意外地看見秦璟澤正在那裡戴著耳機打電話,身上只披了薄襯衫,沒系扣子,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膛和腹肌,是讓圈中0號看了就會濕的極品猛1身材。
  他吹了聲口哨,見秦璟澤側目看過來,就露齒一笑。
  他身上還穿著秦璟澤的外套,鬆鬆垮垮像是小孩偷穿了家長的衣服,兩條筆直長腿在黑夜中白得晃眼。
  秦璟澤卻並沒有多看他,只冷淡地點頭打個招呼就收回視線,專心打電話,像是在談工作之類的嚴肅事情。
  樓下不遠處隱隱傳來談戀愛的小情侶打情罵俏的聲音,路燈下飛蛾翅膀扇動,撲向溫暖光源。
  穿秦璟澤的外套做睡衣,連著兩天晚上鄔希都沒再做溺水的噩夢,只是夢到初中時的一些小事。
  睡眠質量顯著提升,他心情愉悅,看秦璟澤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救命良藥。軍訓休息時去買水,還給秦璟澤也帶了一瓶,半開玩笑,「我這兩天都夢到一個人,很像你。」
  當年他被黑瘦少年救下之後,跟家裡軟磨硬泡轉到對方所在的普通中學。少年叫季澤,是班主任季牧權的兒子。班主任脾氣古怪暴躁,動輒體罰,學生敢怒不敢言,就將怨氣發洩到季澤身上。而鄔希這個插班生身上籠罩著鄔家小少爺的光環,人人敬讓他三分,班主任也不敢動他,他卻只對季澤格外關照。
  初中那段記憶已經被他刻意遺忘,如今又通過夢境在他腦海中愈發清晰。鄔希仔細看秦璟澤的五官,才漸漸意識到熟悉感從何而來。
  秦璟澤和季澤長得像,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像。
  但除了臉之外,兩人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相似之處。季澤性情陰鬱,甚至有些自閉。而秦璟澤毫無疑問是天之驕子。
  鄔希盯著秦璟澤的臉微微出神。男人似乎已經習慣了他這樣,沒什麼反應,平靜地提醒,「你的手機在震動。」
  鄔希看了眼來電人,眼底笑意迅速褪去,果斷拒接之後開啟了免打擾模式。
  秦瓃澤餘光瞧見他的備註:趙自流
  是趙家人。曾經是趙治愷的親人,現在是鄔希的血親。
  「誰給你打電話?」,趙治愷見他看了眼手機後滿臉不悅,關心地問他。
  鄔希冷哼,扭頭就走,「不關你的事。」
  趙家人丁稀少,鄔希的生父死得早,生母早就改嫁外地不知所蹤,前兩年老人也沒了,就剩個大伯趙自流,是游手好閒的吸血蟲,五十幾歲還打光棍,趙治愷每月給他打的錢不少,但他花得飛快,時不時就來找鄔希討錢。
  操場邊上有幾個女生往他們這邊看,捂著嘴嘻嘻笑,還拿手機拍照。
  上次直播被砸了一百萬禮物的事上了熱搜,鄔希一時間熱度暴漲,再加上在A大論壇被編造出的複雜感情緋聞,走在學校裡少不了關注。
  中午到食堂吃飯,甚至有人跑過來要跟他合影,他還沒開口,一個人就在他旁邊位置坐下,熟稔地替他回絕,「小少爺不樂意跟人拍照,不好意思。」
  提出合影的是個男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掃視鄔希和陳佑鶴,露出個「我懂」的曖昧笑容,知趣地離開。
  陳佑鶴坐在鄔希旁邊。他瞳色很淺,不笑的時候也吊兒郎當,拄著腦袋打量鄔希側臉,「你好像瘦了點,怎麼,沒我陪著就吃不下飯?」,一邊說著,他伸手想摸鄔希的腦袋,被躲開就嗤笑一聲,「還跟我冷戰呢?」
  他從不懷疑鄔希對自己的喜歡。畢竟高中三年這人一直追著自己,長了張該被人爭奪寵愛的漂亮臉蛋,卻一心撲在他陳佑鶴身上,明明是嬌縱的小少爺,對他卻總是順從的態度。
  這次小少爺鬧得厲害,都是因為他一時口快,上次暴躁發火的時候撂狠話說以後要斷了聯繫,不想再見到鄔希,大概是把人傷到了,果真一直沒再找他。
  不過既然鄔希志願跟他一樣填了A大,那就還是還對他心有惦念,只是賭氣而已。
  「我不想跟你吵架」,鄔希額頭青筋直跳,撂下筷子,「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強調一下,你不是我前男友,以後不要亂說。」
  他從前對陳佑鶴是好,但完全與情愛無關,顯然陳佑鶴誤會得不輕。
  「哦------」,陳佑鶴心下瞭然,這彆扭的小少爺在向他求和。不讓他做前男友,那就是想讓他做現任男友。他沒那麼容易點頭答應,「看我心情吧,你以後別總跟我耍小性子。」
  「......」,鄔希的飯只吃了兩口,現在徹底吃不下去了,起身想走,一個女生突然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雙眼亮晶晶地掏出手機,「學弟,好久不見,加個微信?」
  鄔希看清她的臉,緊繃的神經稍有放鬆,跟她掃碼加了好友,笑吟吟地誇獎,「丁學姐換新髮型了?這個髮型很好看。」
  其實不止是頭髮有變化。丁霖珊是高中比他大一屆的學姐,關係不錯,高中那會兒的丁霖珊梳著厚厚的齊劉海,帶著黑框眼鏡,是很不起眼的女學生,現在一身輕奢品牌,中分卷髮配著精緻妝容,眼鏡也換成了隱形,和以前像是兩個人。
  丁霖珊面色微紅,「嗯......畢竟大學了,想交男朋友的。」
  她也跟陳佑鶴打了個招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們現在是不是在一起?」
  「沒有」,鄔希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端起餐盤就走,「我吃完了,想先回去睡午覺,下次再請學姐吃飯。」
  陳佑鶴目送他的背影遠去,朝不知所措的丁霖珊聳聳肩,「還跟我鬧脾氣呢,過幾天就好了。」
  丁霖珊哦哦兩聲,恍然大悟,「沒事,談戀愛哪有不吵架的,小希就是有點小性子,你別總對他那麼差,多哄哄他。」
  陳佑鶴不以為然。
  他本來對男的沒什麼興趣,全看在鄔希長得漂亮又對他一往情深的份上,才肯紆尊降貴地給點回應。讓他主動哄鄔希?下輩子也不可能。
  不遠處,一道陰鬱的視線藉著人群的遮擋,直勾勾落在兩人身上。
  秦瓃澤沉默地坐在角落裡,週身氣壓很低。
  從鄔希一進食堂,他就在看著他,從頭到尾,親眼看見他和那個叫陳佑鶴的男人說了很多話,又和一個搔首弄姿的女人加了微信,還對她笑了。
  果然。
  他緩緩坐直身體,雙手指骨泛出青白,捏得劈啪作響。
  獵物還是應該待在籠子裡。
  ......
  中午太陽正盛。
  鄔希沒吃飽,回寢室趴在床上自閉了一會兒,剛想隨便吃點零食充飢就來了個外賣電話,叫他下樓取一下。
  碩大的包裝,裡面三葷兩素還冒著熱氣,外加一塊乳酪蛋糕,是A省大名鼎鼎的邵記食肆出品,這些東西價格要大幾千。以前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家餐廳,後來高中就不怎麼吃了,只偶爾去一次。
  鄔希看了看這幾樣菜,又看了看手機上那個id4501702的舔狗給他發的信息,面色有些凝重。
  這人要麼調查過他,要麼認識他,而且現在可能就在他身邊,也可能是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這種被監視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
  「你中午吃得太少,菜應該都是你愛吃的,盡量多吃幾口。剛才有人惹到你了,甜品是哄你高興的。狗會替主人分憂,所以我會處理讓你生氣的人。」
  ------短信內容很簡單,透露出的信息卻很恐怖。
  他遭遇了一個真正的變態。
  這兩天對方一直給他發早安晚安的短信,關心他的身體,他只是置之不理,覺得沒什麼所謂,直到這一刻才清醒地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鄔希的第一反應是想報警,但這事報警不一定有用,多半會不了了之。可他現在看著短信最後一句話就頭皮發麻。什麼處理?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變態的行為往往是不可預測的,他不敢賭,只能嚴肅告誡:「我不喜歡自作主張的狗。」
  過了約摸五分鐘,對方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才回復:「我明白了,我會聽話的,你放心。吃完飯平躺著多休息一會,下午可能有雨,去軍訓的時候記得帶傘。」
  鄔希閉眼扔開手機,不知不覺間額頭已經滲出冷汗。
  空調溫度開到最低的房間裡,秦璟澤坐在桌邊,反反覆覆地把一條短信看了幾十遍,手裡不斷摩挲著那枚從鄔希胸口摘下的紐扣,眉宇間戾色難以掩藏。
  電腦提示音響起,是收到了新郵件。他動作一頓,卻不肯放下紐扣,就把它攥在手心裡點開郵件。很巧,是他前幾天安排人調查陳佑鶴的結果報告。
  這次調查還順帶查出了鄔希曾經主動親近過的其他幾個人。他勉強忍耐著某種情緒,從上到下看過這些人的照片,神色卻一點點舒展,到最後甚至是雀躍的。
  將紐扣小心地藏進口袋,他從錢夾裡翻出一張陳舊的大頭貼,上面其中一人是年少的鄔希。無論多少次,只需看一眼,他都會忍不住想去愛撫他的獵物,去頂禮膜拜他的神明。
  年少的鄔希青澀又明艷,姿態驕矜,襯托得身邊黑瘦少年更加狼狽卑賤,彷彿他的存在就是一種玷污。
  秦璟澤面露嫌惡,卻不得不多看幾眼少年季澤,將他與調查報告中那些人的照片一一比對。
  眉眼,下巴,嘴唇......包括陳佑鶴在內,每個人都和季澤的五官至少有一處非常相似。
  秦璟澤的臉上於是露出一個病態又興奮的笑,虔誠親吻照片上的鄔希,低聲喃喃念著寶貝希希,乖寶兒......
  他是徹頭徹尾的野獸,卻要拋棄本性忍耐飢渴,裝得像個正人君子,只為了讓獵物喪失警惕,心甘情願地向他獻出柔軟肚皮。
  天氣持續放晴,不見半朵雲,太陽把地面都曬得滾燙焦熱。林楓中午去校外陪剛認識的女孩子吃飯,鄔希就一個人在寢室裡午睡,直到鬧鐘響了兩遍才起床準備出門,臨走時看了眼天氣預報,發現還真的顯示有雷陣雨,於是把傘翻出來。
  手機屏幕又亮了,是趙自流今天給他打的第二十三個電話。他厭煩地皺眉,接起來開了免提,一邊穿鞋一邊聽趙自流在那嚎哭,「我的好侄子,你可終於接電話了!」
  「我知道,你上大學了,你忙,我也不想多打擾你,可實在是吃飯的錢都沒了啊!趙治愷那狼心狗肺的犢子一分錢也不給我多打,枉我們老趙家養他十幾年!我可是你親大伯,咱家時運不好,就剩咱倆人相依為命,大伯把你當親兒子的......」
  鄔希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電話那邊哭了兩分鐘,見他不為所動,又變成了咬牙切齒的咆哮,「我就知道,你他媽也是個沒良心的玩意!長了張跟你媽一樣的婊.子臉,還不是天生的賤命!你早就不是鄔家小少爺了,你是趙家的種!」
  「你等著」,趙自流狠狠威脅,「不給我打錢你就等著,我肯定不讓你好過。離了鄔家你就是個廢物,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幫你!」


第4章
  「行,我等著」,鄔希對著穿衣鏡照了照,可以出門了,就慢條斯理地拿起手機關掉免提湊到耳邊,「我等著看看,飯都吃不起的你能把我怎麼樣。」
  電話那邊還在咆哮咒罵,他嘲弄地笑出聲,「友情提示一下,法律上我現在還是鄔家人,更何況你只是大伯,又有手有腳的,我對你可沒什麼贍養義務。」
  這幾年他往趙自流身上貼補的錢也有幾十萬了,都是他自己辛苦賺的錢,被趙自流無底洞一樣吞噬,不但沒有感恩,反而越發貪得無厭。起初他顧及血緣,敬重長輩,換來的是趙自流把他當軟柿子□□,不如乾脆撕破臉皮,反正這位大伯也不要臉。
  掛斷電話,他乾脆把手機關機,隔絕一切騷擾。
  「明天上午,校方要求你們統一拉練,步行去翠峰山走環山路」,下午的軍訓還沒開始前,趙治愷手裡拿著名單念通知。
  「身體有問題不能參加的同學,現在來跟我請假,沒有問題的同學,向右轉,繞操場跑兩圈熱身。」
  鄔希一如既往吊在隊伍最末,慢吞吞地跑。秦璟澤下午不知道為什麼請假了沒來,隊頭變成另一個人,跑得時快時慢,整個隊伍被帶得亂七八糟。
  兩圈還沒跑下來,雷聲沉悶地翻滾,天色突然就暗下去,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劈里啪啦直往下砸,轉瞬就成了瓢潑一般。
  天氣預報沒說謊,竟然真的下雨了。
  教官立刻把跑圈叫停,安排學生就近躲雨,周圍三個方陣的學生都擠到了一間體育儲藏室裡。燈光昏暗,鄔希感覺腿被絆了下,回頭就看到陳佑鶴在眼前放大的臉,一隻手腕也被攥住。
  他嚇了一跳,反射性迅速掄起另一隻手將陳佑鶴的臉撥開,力氣用得很大,男人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腦袋「啪」地一下砸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鄔希聽見他喉嚨裡擠出壓抑的□□,仔細一看,彷彿在桌上看到了一點血跡。
  「!」,他立刻覺察出不對,瞪大眼睛看向陳佑鶴的臉。
  他剛剛看清桌上有斷裂的切口,上面橫著根鐵釘,周圍滿是堅硬木刺。陳佑鶴撞了這一下狠的,右臉靠進下巴的位置直接剮蹭掉一塊皮膚,還隱約能看見有木刺深深扎進肉裡,觸目驚心。
  男人沒說疼,仍然笑得桀驁,趁機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打我?你不跟我道歉?」
  鄔希喘了口氣,抬眸瞪人,「你活該!少廢話,趕快去醫院。」他不敢再多看陳佑鶴的傷處。
  ......為什麼偏偏就傷了臉,而且還是下半張臉。
  陳佑鶴舌尖抵住上顎,心裡面有些微癢。
  小少爺以前從不跟他發火,現在居然凶他。奇怪的是他不僅不生氣,反而還覺得......
  真帶勁兒。
  雨下得太大,撐著傘也能把他們半邊肩膀打濕,褲腳浸透。鄔希感冒本就還沒好全,進了校醫院冷熱交替,打了好幾個噴嚏,替陳佑鶴處理傷口的醫生看見他蒼白的臉色,好心提醒,「你去第三診室找醫生開點藥,再要杯熱水喝,我看你好像有點感冒。」
  第三診室裡沒人,醫生不知道去哪了,鄔希又折返回去陪陳佑鶴,進門發現病房裡多出了兩個人,一個是那天他溺水時見過的年輕醫生,還有秦璟澤。
  「你怎麼了?」,他一愣,想起秦璟澤下午是請了假的,居然在校醫院。他還以為這人體質那麼怪物,是不會生病的。
  陳佑鶴見他這麼快回來,正要開口詢問,就看到他竟然去關心秦璟澤,頓時面沉如水,冷聲道,「袁醫生是有名的心理醫生,秦同學可能是有什麼心理問題吧。」
  心理醫生?
  面對鄔希狐疑的表情,年輕醫生面不改色地補充,「我也學過中醫。」
  「那......」
  「秦璟澤是我堂侄,來幫我處理點小事,不是來看病的」,袁醫生淡淡否認,將手裡的文件夾放在桌上,給鄔希看了眼自己的工作牌,上面刻著名字:袁秦「我隨母姓。」
  「......哦,你們是親戚」,鄔希動作一頓,微微挑眉。
  看來上次袁醫生是故意沒告訴他秦璟澤的聯繫方式。不過也對,想要秦璟澤聯繫方式的人如過江之鯽,不願意隨便給也是合情合理。
  「唔」,陳佑鶴忽然悶哼,像是被挑刺的鑷子戳得疼了。原本鄔希還想跟秦璟澤調笑兩句,注意力瞬間被轉移過去,流露擔憂。
  秦瓃澤冷眼看著陳佑鶴的表演。
  「他的傷還要再處理一會兒」,袁秦正看熱鬧,接收到秦璟澤的無聲示意,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勸告鄔希,「你身上都濕透了,最好現在就回寢室,不然晚些又要發燒。」
  陳佑鶴臉色一黑。
  既然醫生都已經這麼說了,他只能按捺心頭的不爽,催促鄔希,「行,不用陪我,我就一點小傷,你回去吧。」
  鄔希還有些猶豫,但旋即又打了個噴嚏,渾身發冷,只好向自己虛弱的身體妥協,跟陳佑鶴說好,「那我晚上再去找你。」
  拋開別的不談,畢竟陳佑鶴是因他受傷,他於情於理也該買點慰問品道歉。還有祛疤的藥也要準備好,出於私心,他不願讓這半張臉留下疤痕。
  回寢室的路上雨勢已經小了許多,鄔希把自己的傘留給了陳佑鶴,和正好也要回去的秦璟澤同撐一把,貼得近了就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熱氣,驅散了他的寒冷。
  聽說男人火力旺,身體健壯,那方面的慾望和能力就強。他的思維漫無邊際地發散,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天驚鴻一瞥的尺寸,渾身一僵。
  呸。他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幸好一路上秦璟澤都很沉默,鄔希回到寢室時臉上溫度已經降了下去。由於下雨,下午的軍訓徹底取消,他先洗澡換衣服,出來的時候發現林楓也回來了,就爭取了一下室友的意見,「我等會兒想開直播,你介意嗎?」
  上次直播沒能好好跟粉絲道別,他心裡還是挺抱歉的,正好今天有時間,可以再開一次直播。
  林楓大大咧咧,「不介意!」
  雖然這樣,鄔希還是盡可能調整了攝像頭的角度,保證不侵犯室友的隱私。開了直播,看粉絲進來人數過千了,就笑著問他們,「集思廣益,今天的直播想看什麼?」
  彈幕刷過一片嘻嘻哈哈的:想看希哥搞黃!看希哥被猛男按住為所欲為!
  放過希哥吧,他還只是個孩子。
  鋪天蓋地的彈幕裡只有那麼三兩條是認真在提建議的,鄔希好不容易才看到一條:希哥不知道播什麼的話,可以試試跟別的主播pk呀~讓那些老油條帶你玩。
  在直播方面他確實是新手,完全不如那些職業主播會製造話題活躍氣氛,和別的主播pk的時候也能學習一下,鄔希暗忖,點頭道,「那就隨機pk吧。」
  他匹配到的是一個蘿莉音女主播,叫桃幾醬,最近挺紅,一開口聲音嗲嗲甜甜,「好巧哦~我看過你直播的錄屏誒~」
  鄔希說了聲謝謝,對面又呵呵地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再直播了呢。」
  乍一聽沒什麼,但鄔希神經敏銳,覺察到了其中隱隱的惡意。
  「當然還會直播的,以後也會經常直播」,他回以微笑,「聽說pk需要有個主題,我沒有經驗,你又是女孩子,你來決定如何?」
  桃幾醬很開心,「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看你的粉絲都很關心你的感情狀況,不如我們各自談談感情史吧,不許撒謊喲~」
  「至於懲罰嘛......」,桃幾醬露出一個羞羞的表情,「你的粉絲都好壞哦,那我們輸了的就濕身嬌喘一分鐘。」
  她已經確認過了,上次那個出手就給[希]砸了一百萬的闊氣大佬沒在線,她不一定會輸。
  「......」,鄔希挑眉,看著鏡頭問粉絲,「你們不會故意想讓我輸掉pk吧?」
  是輸是贏要看規定時間內粉絲刷的禮物多少,比起女主播受懲罰,他的這群粉絲很顯然更想看他濕身聽他嬌喘。
  不得不說,這女主播打得一手好算盤。她本就是打擦邊球的那一類,輸了也只當是給粉絲發福利,萬一贏了,就能把鄔希這個除了說說騷話之外從沒有過任何出格經歷的正經人拉下泥潭。
  「那開始啦,我先講講我的感情史」,桃幾醬一雙眸子水汪汪,換了個坐姿,露出豐滿的胸脯,「總是有人覺得我談過好多男朋友,其實我就只談過兩次而已~其中一次還是高中的時候早戀,那會兒不懂事,以為男人口口聲聲說愛我就是真的,結果被騙得可慘了,他同時談了好幾個,還和好大年紀的富婆勾搭,分手的時候我哭了好久,現在想想真幼稚,幹嘛要在乎一個渣男呢。」
  「希哥你也是男人,你說,他為什麼要腳踏幾條船,還找富婆包養啊?」,她似乎說到傷心處,泫然欲泣,「難道是我不夠漂亮嗎?」
  桃幾醬的粉絲都心疼壞了,不停地發彈幕安慰,詛咒渣男不得好死,迅速給她刷了幾千塊的禮物。
  鄔希裝作沒聽出她在影射貶損自己,慢悠悠道,「我倒是很羨慕桃子姐,你一定很愛那個人,才能現在還記得這麼深。」
  彈幕桃幾醬粉絲的語氣很差:那祝你也遇到人渣嘍?說什麼風涼話。
  鄔希伸手點了點屏幕,把這條彈幕念了一遍,忽然笑起來,露出小虎牙,一雙眼睛彷彿在熠熠生光,「如果我愛一個人,哪怕他傷害我,我也會愛他。」
  他並不是循規蹈矩的人,骨子裡洶湧的皆是叛逆。他遲早要不顧一切地愛一個人,狂熱,癡迷,無所謂離經叛道,他就要這麼做。
  我靠!希哥好美好絕!!彈幕一下子刷瘋了,禮物的特效不停地在屏幕上亂跳。
  粉絲全都截圖截到手軟,錄屏迅速分享上傳。眼裡有光的嬌俏美人說出這樣天真又灑脫的宣言,讓人無法不心動,只恨那個幸運兒不是自己。
  桃幾醬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原本準備好的招數全都用不上。渣男本就是她胡編亂造出來的,哪來的愛不愛,發現禮物也被壓了一頭,一下子連怎麼裝哭都忘了。
  「希哥難道從來沒認真談過戀愛嗎?」,她漸漸收斂了嚶嚶啜泣,轉而開始把話題往鄔希身上引。
  「是啊」,鄔希點頭,眼神澄澈,「我不早戀。」
  「所以我也沒有什麼感情史,就是有個人總以為我跟他談過戀愛......」,一想起陳佑鶴就頭疼,他疲憊地歎氣,「其實他就是太自戀太自以為是了,我解釋過很多次,以前對他好只是因為把他當朋友,他都聽不進去。」
  彈幕:我代入想了下,要是有希哥這樣又純又欲的大美人對我很好,我也會自作多情的,噫嗚嗚嗚嗚嗚嗐,關鍵難道不是希哥解釋過,那人不肯聽嗎,這就很有問題了。
  既然他不聽,那就乾脆告訴他你愛上別人了,希哥趕快談個男朋友,到時候一切迎刃而解~鄔希看著這條彈幕,居然莫名覺得有點道理。不過感情的事寧缺毋濫,他不會因此而隨便。
  「真的假的呀?」,桃幾醬輕咦一聲,「說起來,當初那個渣男想在富婆面前裝純,就把我甩了,說都是我自作多情,他從沒談過戀愛......」
  「呀!」,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不好意思地雙手摀住嘴,「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在說你!」
  彈幕上她的粉絲卻替她自動把話補全了:懂了,這不就是一樣的嗎,勾搭上了百萬金主,轉頭就把沒錢的男友甩了,想裝純呢我們桃子不會是什麼吸渣體質吧,這一下又鑒出來一個渣男,爺吐了本來就討厭娘炮死gay,聽說貴圈很亂,果然......
  桃幾醬收到的禮物頓時呈幾何倍數地增多,她的粉絲表示絕對不會讓她輸給賤人。
  聽聞有瓜吃,直播間熱度飆升,大群路人湧入。
  鏡頭之下,桃幾醬掩蓋住得意之色,再次確認了一遍[希]的那位百萬金主不在線,心中更有底氣。
  就算金主在線又能怎麼樣呢?說不定也認為小情人又當又立,反正好名聲也毀了,白紙染上污點就沒那麼值錢了,還願不願意護著他都不一定。無論如何,今天的直播過後,她都能踩著這人,獲得更大的熱度和流量。
  市中心匯嘉大廈。
  全市地皮最貴且有錢難求的黃金地段,鄔夫人穆秋波坐擁這一整座大廈作為她公司的辦公樓。
  高層員工都知道,這位女強人每天只有午休時間會離開工作,娛樂項目永遠都是反覆觀看自家小兒子的自媒體視頻。聽說上次小少爺開了直播,穆總沒有及時看到,之後連著幾天中午都在看錄屏,並要求助理替她盯著,如果小少爺再開直播,務必要向她報告。
  不巧的是,這次鄔希開直播的時間正趕上穆秋波在開會,助理不敢打斷,只能幫穆總先看,還做了一份詳細的書面記錄,準備一會兒上交。
  幸好會議結束的時候直播還在繼續。
  穆秋波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屏幕上鮮活年輕的面孔,難得顯露出些許柔和。
  不過待她看清彈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內容,眼神倏地冷厲,指節叩響桌面,叫助理過來給她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第5章
  助理緊張極了,努力回憶始末,抓住重點把桃幾醬的話複述出來,還盡量模仿了她的表情神態,一個大男人矯揉造作,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穆秋波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神情愈來愈冷。
  她不是一個輕易動怒的人,但現在是真的怒火中燒。
  一個不知廉恥的賣肉網紅,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意圖踩著她的兒子炒作,這事若是真的成了,那就是在往他們鄔家的臉上扇巴掌。
  桃幾醬卡的時間很微妙,pk所剩時間不多,她的禮物金額暴漲,不給鄔希留下翻身的餘地。無論鄔希怎樣解釋,事情都已成定局。
  鄔希知道她在想什麼,依然不慌不忙,一邊私信管理員舉報桃幾醬提出的「濕身嬌喘」涉嫌擦邊球違規,一邊心定氣閒道,「桃子姐當然不可能是在說我。」
  他對著桃幾醬勾唇,「如果一百萬就能給誰當金主的話,那個人一定很廉價,是吧?」,說話間他換了個坐姿,以手托腮,過於寬鬆的袖子滑到臂彎,一隻精緻腕表露了出來。
  桃幾醬冷笑,正要開口。忽然,彈幕有人認出這只表,非常激動:這是五年前的限量款,有錢也難買到。原價一千六百多萬,因為具有收藏價值,現在的價格難以估計。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桃幾醬話還沒說出口,一下子僵住。
  瘋狂辱罵的彈幕竟然止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假的吧......仿品?
  要是真的,上次那個百萬大佬難道是主播的家裡人......
  這是在幹什麼?炫富嗎?
  鄔希舉手投足間透露著張揚濃烈的美感,富家少爺的氣質作不得偽,他只一開口,就彷彿理所當然受到千嬌百寵。
  「桃子姐不是在說渣男嗎,他和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怕我誤會?」
  他依舊語氣平和,並不是在質問,隔著屏幕的桃幾醬卻說不出話,突然開始心慌意亂。
  她沒想到,她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想過。這人不會真的是富二代出身吧......?她以往接觸過的那些有錢人都是想睡她的,一個個猥瑣油膩,以至於她直接把姿色出眾的男生定位成了和她一樣的小寵物。
  萬一這人真的是把限量名表當普通玩意戴的豪門少爺,那按死她一個小網紅簡直不要太容易,她賭不起也不敢賭。
  事已至此,她就算想改口討好也晚了,水潤的眸子輕眨,大腦飛快地思索該如何收場,手機突然響起
  看清來電人,桃幾醬的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像是看到了救星,迅速接起來開免提,聲音甜膩嬌軟,「老公,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呀~難道是感覺到我在想你啦?」
  這是她勾搭到的最厲害的金主,這個視頻直播平台就是他的,最近她能火起來全靠金主捧。
  「我在直播呢,剛剛還在跟粉絲談起感情經歷」,桃幾醬抿唇,含羞帶怯,「和老公在一起超級幸福的......」
  只要把話題扭轉,再哄金主幫她擺平爛攤子就好。
  「是嗎?」,電話裡的人打斷了她,似乎譏諷地笑了一聲,邊說話邊喘著粗氣,「跟哪個老公在一起幸福啊?姓吳的?姓張的?還老公,誰他媽是你老公!」
  他的聲音驟然拔高,壓抑不住暴怒,「刷老子的卡,還跟七八個男的開房,你當老子是什麼!?媽的死賤貨,我現在想起來上次沒戴套就想吐,你打的胎也不是老子的吧?裝你媽可憐!」
  真正的驚天大瓜
  彈幕沸騰,紛紛表示今天不虧,有幸現場經歷了這樣的大事件,說出去可以跟人吹半年。
  前不久風向還是清純女主播揭穿渣男傍大款,現在形勢陡然扭轉,竟是一出賊喊捉賊的大戲!
  像是在助興,又像是在諷刺,屏幕上此刻唰唰亮起小行星的特效,伴隨著男人粗魯的髒話和女主播不知所措的面孔,一個名叫[希希寶寶]的人足足給主播[希]連刷了二十個價值十萬塊的小行星。
  比起上次,竟然直接翻了一倍。
  pk結束了。至於那濕身嬌喘的懲罰現在已經沒有人在意了。桃幾醬顧不得攝像頭,崩潰地嚎啕大哭,語無倫次地辯解,電話卻早已掛斷。
  下了直播,鄔希扭頭,正對上林楓那張神色複雜的臉。
  東北直男歎氣,「老弟啊,你真不容易,唉。」
  他本以為長得好看做視頻做直播來錢快,又沒啥技術含量,沒想到啊,這傢伙,這麼刺激,跟拿了宮斗劇本似的,還得自己事先準備好裝逼道具。
  他的目光落在道具上:鄔希的腕表。心道這玩意仿得還挺有模有樣,改天也給家裡老頭子整一個。
  鄔希摸摸下巴,隱約猜到了室友在想什麼,唇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他打開微信找到一個很久沒有說過話的聊天框,蹲在椅子上躑躅半晌,發了一句:謝謝媽媽。
  剛剛給他刷小行星的是鄔夫人穆秋波,[希希寶寶]這個羞恥的名字他的老粉絲都不陌生,但他們只知道這人是他的忠實鐵粉,不知道賬號背後是誰。
  穆秋波給他發來一條語音,聲音溫柔又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希希瘦了,軍訓完國慶節回家來好嗎,媽媽叫於姨給你燉湯。」
  於姨是鄔家的保姆,鄔希小時候最喜歡她的廚藝。
  鄔希抿唇,蹲在原地一動不動,指尖顫抖暴露了他其實並不平靜,他習慣性地想拒絕,可是聽見女人的聲音就無法保持冷漠,艱難回復了一個「好」。
  之後穆秋波就沒有再發消息,鄔希並不感到意外。自小到大他都很少和媽媽親密聊天,媽媽工作很忙,從來顧不上哄小孩,何況是如今。
  辦公室裡。穆秋波一改面對鄔希時的溫柔,對著電話冷笑,「李總認為我咄咄逼人?你今天跟旗下女主播爆出這麼大一樁醜聞,松鼠網的市值會降成什麼樣,你我心裡都有數,我願意在這個時候接手,是好心幫你,你不要不知趣。」
  不過是一個根基不深的小視頻直播網站,她原本看不上眼,只是希希既然喜歡搞自媒體,那她不如收購了松鼠網,捏到自家手裡,省得再有不長眼的東西欺負到頭上來。
  電話那邊正是剛剛大罵了桃幾醬一頓的男人,此時聲音帶著討好,連說了幾句不敢不敢。
  他感到費解,之前他曾有幸和鄔家夫婦打過交道,記得鄔夫人應當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不像鄔先生那樣脾氣暴躁,怎麼今天也像是吃了□□似的。
  確認出價不會再高了,他忍著心痛與穆秋波達成口頭協議,具體事宜要等明日處理。若不是他最近新嘗試開發的項目失敗,他也不會債務纏身。賣掉松鼠網他捨不得,可是正如穆總所說,他睡女主播的桃色新聞很快就會被扒上熱搜,到時候反而還賣不上這個價錢。
  在直播間自爆醜聞這種事情當然不是他自願做的,全都是因為他之前玩虐待玩死一個明星的事情被人掌握了全部證據,所以受人威脅,又正趕上他缺錢的時候,事情一旦被曝就肯定壓不下去。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怨恨,卻不得不給那群該死的狗仔發郵件:「我已經按你們說的做了,請遵守約定,不要把我的事情曝光。」
  「呵,老闆你看,他還挺慫」,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看完郵件,輕蔑地嗤笑,打電話跟老闆匯報戰果,嘴上還在罵,「當初幹那噁心事的時候他怎麼不怕有今天,操,那可是一條人命!」
  「老闆,咱們就真放過他?」,狗仔不太情願,這可是一個殺人犯。
  電話那端傳來秦璟澤低沉冷漠的聲音,像是在抽煙,還略有些沙啞,漫不經心地提點,「你只答應過他不會曝光。所以現在可以報警了,我會安排律師協助你。」
  安排好事情,男人掐滅煙頭,黑暗裡一點紅光消逝,他想起鄔希今天淋了雨,身體冰涼,於是起身走出門去。
  外面雨已經停了。
  鄔希裹緊寬大的外套,陷進被窩裡試圖取暖。他不想去擠食堂,等待林楓幫他帶晚飯回來。
  林楓速度很快,給他買了蛋包飯,進門時手上還提著一個碩大的塑料袋,裡面裝著姜茶、奶糖、退熱貼還有......一條絨毯。
  「這上面貼了紙條,說是給你買的」,林楓指了指門口,「就在那放著。」
  鄔希心頭一緊,抓起手機,果然又看到了舔狗發來的信息,很長一段叮囑:「姜茶暖身,喝完吃糖。毯子是新的,洗過,很乾淨。外面現在溫度還有點涼,就別出門吃飯了,我給你點了外賣,很快就到。你中午沒怎麼吃,是不合胃口嗎?你可以罵我,我會改的。」
  看這意思,居然還翻垃圾檢查過他中午的外賣吃了多少?
  什麼東西!他氣的想笑,把塑料袋接過來扔到一邊,飯也不想吃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本來想吃完飯去找陳佑鶴,現在他哪裡還敢出門,誰知道那個變態是不是就在路上埋伏盯著他。
  外賣果真很快就到了,林楓一臉懵逼地看著他,「你咋地,要吃兩份飯啊?還是我買的蛋包飯你不愛吃?」
  「沒有,我喜歡蛋包飯」,鄔希咬牙氣悶,把外賣打開擺在桌上,招呼他,「來一起吃。」
  「我吃過了」,林楓搖頭,搖到一半聞到香味,瞬間坐過來改口,「再吃點也行。」
  「你點的哪家,這麼香」,他瞥了一眼包裝袋,覺得店名有點熟悉,再看一下外賣單上的價格,差點被骨頭卡住嗓子,「咳,咳咳,我靠......」太奢侈了。
  他這室友平時穿著打扮普普通通,不像是有錢人,但做自媒體應該賺得不少,看來是都花在吃上面了,恩格爾係數一定很高。
  鄔希只象徵性地夾了兩筷子菜,食不下嚥。給陳佑鶴發了消息,說外面太冷,晚上不去找他了,然後下單買了補血的阿膠和祛疤的藥,收貨人填了陳佑鶴。
  晚一些的時候,陳佑鶴卻給他打了視頻電話過來,語氣暴躁,「你說不來就不來了?耍我?現在外面將近三十度,你說冷?你騙鬼呢?」
  他忽然看清鄔希身上的軍訓外套,話音頓住,聲音瞬間變得森寒,「你穿著誰的衣服?」
  從旁邊經過的林楓正好聽到這句,嘴欠地接話,「他天天穿秦璟澤的外套當睡衣,說是這樣睡覺舒服。」
  陳佑鶴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鄔希懶得跟他解釋,正好讓他以後少自作多情。
  「你故意的」,好半天,男人的聲音帶著嘲弄,「故意想讓我吃醋是吧?你跟秦璟澤才認識幾天,你就移情別戀喜歡他?」
  「怎麼,就因為他跳進水裡把你撈出來?都什麼年代了,別告訴我你還想搞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一套。」
  陳佑鶴站在路邊,點了根煙,心情莫名不爽,餘光瞥見秦璟澤的身影此時正從遠處朝這邊走來,他乾脆直白地對著手機再次詢問,「你給我說實話,你真喜歡秦璟澤?」


第6章
  什麼叫故意想讓他吃醋?
  鄔希氣笑了,正要反駁就聽見他的問題,有些猶豫。
  雖然想讓陳佑鶴認清現實,但他也不能太放肆地抓秦璟澤這麼一個無辜的好人當槍使。
  「我就算不喜歡他------」
  視頻裡的陳佑鶴立刻笑了起來,志得意滿,「行了,我知道了。」然後下一秒就掛斷了視頻。
  鄔希還沒來得及強調「也不喜歡你」,驚愕地看著視頻就這樣結束,狠狠捏住手機,想罵人。
  路燈下。陳佑鶴面帶笑容,但笑意不達眼底,挑眉詢問來人,「聽見了嗎?」
  秦璟澤冷漠地從他身邊走過,沒有半分停留,似乎對他這副勝利者的挑釁姿態毫不在意。這讓陳佑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不爽。
  原本出門的計劃被變態舔狗打亂了,跟陳佑鶴也說不通人話,鄔希心累,早早爬上了床,玩手機。
  桃幾醬直播翻車事件早就爬上了熱搜,一路飆升,他一打開微博就看到好幾個相關話題同時掛在熱搜上,#綠帽金主松鼠網創始人#排在第一位,後面跟了個醒目的「爆」。
  他還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被頂到了熱門,是粉絲精修挑選過的視頻和直播截圖,每張都顏值爆表,不輸當紅的演員愛豆。於是切了一下自己不怎麼更新的微博大號,發現粉絲數果然在短短時間內暴漲,私信多得翻不過來。
  熱搜一直掛到第二天早上,熱度只加不減。
  桃幾醬被扒了個底朝天:太妹輟學整容、同時劈腿多人、勾引有婦之夫,多次墮胎......而那個本來還因帶了綠帽惹得部分人憐愛的金主,據說一大早被警方控制,疑似有虐待致死作案經歷。瓜越吃越多。
  秦璟澤清晨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邊匯報說有人先一步出手和松鼠網創始人達成了協議,他們籌謀鋪墊許久的收購計劃居然給他人做了嫁衣。
  「是誰做的?」,男人站在窗簾後,藉著掩映目光盯住對面的陽台正洗漱的鄔希,聽見電話裡的人說出穆秋波的名字,沉吟片刻,「那就不要插手了。」
  鄔希早起時雖然不發燒,但有點鼻塞,吃了粒感冒藥,又被林楓催著不得不喝了一包姜茶,舌尖辛辣的味道讓他想吐,漱口也沒用,只好含了塊糖。
  他不該這樣的。走在拉練的隊伍裡,鄔希渾渾噩噩地想,他應該盡早跟變態劃清關係的。
  像這樣下去會越來越扯不清。可是對方連翻他丟的垃圾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怎麼辦。
  他下意識地左右環顧。
  昨天的直播事件使他爆紅網絡,四周有不少眼睛都在看他。眾多目光中似乎有一道最為灼熱的視線,他心裡一突,迅速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可能是錯覺。
  倒是看到了秦瓃澤。
  男人身高優越,背影在人群中很顯眼。儘管生性冷淡,A大想對他投懷送抱的人仍是數不勝數。
  鄔希又回想起了那種灼熱。
  無數人肖想的事他切身體驗過,感覺很微妙。
  許是被他盯著後背看久了,秦璟澤似有所覺地回過頭,頓住腳步,竟然主動開口問他,「走不動了?」
  現在就走不動未免有點太廢物了。鄔希回過神搖搖頭,快走幾步到他身邊,抬眸看男人下頜骨的輪廓。
  靠近秦璟澤,他就很有安全感,把變態舔狗的事暫時拋到腦後。
  不遠處,有人偷偷把他們拍了下來。
  學校論壇很快新出現一個帖子:《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某網紅在單戀校草嗎?》主樓照片裡,男人冷漠猶如一澤寒潭,身邊的美人努力仰視著他,是眉目含情的樣子。
  前面幾樓全是顏狗在感歎盛世美顏,有學姐表示這屆學弟質量真的好高,可惜人間不直的。
  【6L】:校草對他確實挺冷淡,可能校草不喜歡男的?不過我覺得校草也沒多喜歡女的啊。
  【樓主回復】:校草真的難搞,百撩不動。其實就算校草不直他倆也不合適,網紅挺嬌氣的,校草可不是那種會討好人的性格。
  發帖的樓主是個叫徐秀的女生,和鄔希他們在同一個軍訓方陣,曾經還大著膽子跟秦璟澤表白過,結果被拒絕得乾脆。看鄔希最近幾天跟秦璟澤勾勾搭搭,她心情相當複雜,忍不住總想暗中窺探。如果校草真的彎,那她輸得還不冤。
  「還有多遠啊」,又走了半個多小時,鄔希漸漸覺得不那麼輕鬆了,抬手揉揉脖子。
  秦璟澤看了眼路標,「還剩三分之二左右」,然後沒再說什麼,直接伸出手把他的背包從肩膀上勾下來,自己單手提著。
  肩上重擔消失,鄔希整個人都輕鬆不少,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秦璟澤,「謝謝秦哥。」
  今天這人居然幾次三番主動搭理他,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
  趁著現在大好機會,他拿出手機,「咱們還沒加過微信呢。」
  秦璟澤沒有拒絕,但糾正,「不要叫秦哥。」
  「嗯?」,鄔希動作一頓,仔細打量他的神情,眼珠微轉,「好的嘛,璟澤哥哥。」
  秦瓃澤對於他的故意逗弄並沒什麼反應。
  鄔希就料到會這樣,挑眉一笑。
  他越來越忍不住好奇,讓秦璟澤產生戀物癖的究竟是誰的什麼東西,竟能讓這樣冷淡的一個人渾身散發欲.望,癡迷又熱烈。
  可惜那天陽台上只匆匆一瞥,他沒能看清。
  添加好友成功,他隨手翻了翻朋友圈,發現沒有任何內容,秦璟澤的頭像也是系統默認的,用戶名就叫秦璟澤,完全是不怎麼用微信的樣子。
  「156xxxxxxxx,我的手機號,澤哥手機號是多少?」
  澤哥這個稱呼聽起來並不如璟澤哥哥那樣曖昧,男人卻身體瞬間緊繃,險些失態。
  他報出一串數字,目光落在鄔希手機屏幕上,看到了聯繫人列表裡備註被打成「變態」的小號,神色晦暗不明。
  隊尾趙治愷檢查完有沒有人掉隊,回頭發現鄔希不知什麼時候跑到秦璟澤旁邊去了,正要過去問,就見一個嬌滴滴的女生喊鄔希的名字,「能不能幫我背一會兒包?」
  軍訓是青春躁動的男男女女暗生情愫的好時機,隊伍裡不少男生都幫女生背著包,並非是它有多重,只是一種親密的表現手段而已。
  趙治愷這才注意到鄔希自己的背包此時在秦璟澤手上,心裡咯登一下。
  從初見第一面,他就從秦璟澤身上嗅到一種森冷的血腥味,當兵之前的他是個混賬,親手擰斷過不少骨頭,同類相見會有直覺,他斷定表面看起來沉穩可靠的秦璟澤並不是什麼善茬。希希性格執拗又純真,撞在這種惡人手裡只有被戲耍玩弄的份。可飛蛾若要撲火,沒有誰攔得住。
  鄔希被叫了名字,愣了一下。他記得這個女生叫徐秀。剛開始軍訓那段時間她對秦璟澤很熱絡,後來某天開始突然就退縮了,多半是表白被拒。他和徐秀從來都沒說過話,現在她卻要他幫忙背包,擺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斜睨了一眼秦璟澤。心道他倆明明也沒多熟,秦璟澤的追求者居然想讓他幫忙當助攻。
  「澤哥把包還我吧,我自己背」,他伸出手,「你可以幫女孩子拿包。」
  徐秀眼睛一亮,撩了下頭髮,期待地看向秦璟澤。
  男人卻對她連一個眼神也欠奉,直接否了鄔希的提議,「不要逞強。」
  「唔」,鄔希撇撇嘴。
  看來秦瓃澤對徐秀確實沒興趣。
  算了,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想為難他,乾脆就自己背鍋,朝滿臉失望的女生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那你......」,徐秀剛再次開口就被打斷,聽見教官冷硬的聲音出現在身後,「你是不是第三方陣的學生?是的話立刻歸隊!不是的話盡快回歸你原本的方陣。」
  趙治愷心情不爽,抬高音量,「要是哪個同學堅持不住,旁邊就有校車,可以坐車回學校。」
  看有些走累了的都在蠢蠢欲動,他又著重強調,「拉練沒走下來的同學,和請假的同學一樣,要增加三個晚上的補訓,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徐秀咬牙,灰溜溜地回到女生的隊伍。
  拉練結束已經是中午。
  徐秀沒心情吃飯,直接回寢室窩在床上打開電腦,進入論壇自己發的帖子裡,辟里啪啦打字
  【樓主】:網紅肯定在追校草,他還挺有手段,說話茶裡茶氣,又會裝弱又會故作大度,不過校草要是真能被他追到就怪了!
  【53L】:好大的怨氣啊,樓主跟鄔希有仇?不會是酸人家長得好又討人喜歡吧。
  【54l】:排樓上。
  【樓主】:我酸他?duck不必好吧!我難道酸他是同性戀?酸他被前男友逼得當眾掉進泳池裡?
  【樓主】:而且網紅還跟我們教官也勾勾搭搭,吊著教官連個好臉色也不給,教官一天天還跟被下蠱似的護著他。那個桃幾醬是垃圾人,網紅也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
  帖子蓋起高樓飄紅在論壇首頁,大部分人都覺得樓主戾氣太重,和瘋狗一樣在亂咬人。不過樓主太過理直氣壯信誓旦旦,主樓放出的照片也顯然是近距離拍攝,也有人半信半疑。
  【941L】:姐妹們,瓜來了!給你們看鄔希前男友的照片,和校草是不是有點像?尤其是下半張臉。[照片][照片]
  ?!
  樓裡頓時停止了爭執,全都被這層樓吸引。
  「哎,鶴哥,你在學校論壇出名了」,食堂裡,陳佑鶴的室友憋著笑拍他肩膀,把手機遞到他面前讓他看這個帖子。
  帖子已經又飛快刷了幾百樓,陳佑鶴對這種八卦娛樂板塊不屑一顧,粗略翻閱。直到看見941L的兩張照片,他的視線逗留數秒,逐漸露出倨傲神色。
  原來如此。他就說小少爺癡情於他,怎麼會突然親近別人。
  看來秦璟澤在鄔希眼裡,不過只是他的替身而已。
  他把手機還回去。不遠處一直有竊竊私語聲,他忽然從中捕捉到熟悉的人名,抬頭看向那邊。


第7章
  鄔希中午本想請秦璟澤在校外吃飯,但是趙治愷一路把隊伍直接帶到了食堂,乾脆就在食堂一起吃。
  食堂三樓可以點菜現做,跟外面餐廳區別不大,鄔希點了兩個菜,讓秦璟澤再添,又加的兩道他居然也都愛吃。他有些驚奇,「看不出來你居然還喜歡吃酸甜的。」
  秦瓃澤沒有否認,「你也喜歡?」
  「喜歡呀,不過我以前口味偏酸,這幾年開始越來越偏甜......你吃辣嗎?」,鄔希看他點頭,露出一種敬佩的表情,「我一點辣都不吃。」
  辣是一種痛覺。他的痛覺神經可能是太過敏感,才會從小到大都很嬌氣,也碰不得辣味。
  食堂裡人很多,一直有人在偷看他們並說小話,鄔希早就習慣了這種事,直接忽略,只是那些聲音某一瞬間忽然變得非常激動,他下意識皺眉抬頭,看到陳佑鶴正朝自己走來。
  陳佑鶴和他四目相對,招手,「過來。」
  鄔希翻了個白眼,埋頭吃菜。
  「我不陪你吃飯,你就找別人?」,陳佑鶴幾步走到桌邊,劈手奪下他的筷子,「我同意了嗎?」
  「......嘴長我身上,用得著你同意?」
  要是換個人這樣搶他筷子,鄔希恨不得給他一耳光,但看著陳佑鶴的臉,他的火氣就壓下去,又從桌邊抽了雙新筷子,「有事說事,沒事別耽誤我吃飯。」
  「你真是長本事了」,陳佑鶴冷笑,伸手要捏住鄔希的下巴,還沒碰到,被人用筷子一下挑開,又砸在手背不知哪根筋上,整隻手頓時麻木。
  鄔希剛剛夾起一塊肉,「啪」一聲掉到了碗裡,驚愕地看向突然動手的秦璟澤。然而不容許他呆滯超過兩秒,陳佑鶴暴起,他立馬起身擋在兩人中間。
  大庭廣眾之下,要是真讓他倆打起來,那就是赤.裸.裸地藐視校規。
  陳佑鶴不在乎什麼校規,他脾氣暴躁,從不知「忍」字怎麼寫,但看著鄔希發白的臉色,一種怪異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暫且按捺怒火,與秦璟澤神情陰鷙地對視一眼,憤然轉頭離去。
  鄔希慢慢坐回到位置上,看到秦璟澤把手裡並沒有夾過菜的一雙筷子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對不起」,他低頭,略有遲疑地向男人道歉,「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最近這裡不太正常。」他指了指腦袋。
  以前的陳佑鶴也是暴脾氣,而且對他向來是愛搭不理的,但最起碼不會胡攪蠻纏,又有幾分直性子的可愛。
  秦璟澤聽見他替陳佑鶴道歉,眼底神色更冷,「你不用道歉。他跟你什麼關係,前男友?」
  「不,就是普通朋友」,鄔希這幾天否認得都累了。
  他頓了一下,忽然抬手給秦璟澤夾了一塊櫻桃肉,眉眼揚起笑意,「你今天怎麼這麼關心我,難不成突然發現喜歡我?」
  論壇徐秀髮的熱帖裡,有人上傳了一段視頻。
  【1799L】:[視頻]不是說校草潔癖很嚴重嗎,而且從來不吃酸的東西,居然吃了小網紅給他夾的櫻桃肉。
  【1800L】:樓上的姐妹你也在食堂是吧!剛剛好大一出修羅場,新歡舊愛直接對峙,太刺激了!
  【樓主】:得了吧,舊愛可能是愛,校草可不是他的新歡,他倒貼也貼不來。吃他夾的東西是禮貌,心裡說不定多膈應呢。
  秦璟澤吃下鄔希親手給他夾的肉,眉宇間神色漸漸舒展,聽見鄔希的調笑逗弄,搖頭道,「沒有。」
  「......」,怎麼這麼誠實。
  鄔希哼了一聲,「開個玩笑而已,別這麼嚴肅。」
  他今天總覺得學校裡好多人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直到吃完飯回了寢室,見到林楓指著論壇的帖子跟他破口大罵,說這樓主腦子有病,太過分了,這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那樣盯著他。
  「沒什麼,我不在乎這個」,鄔希見多了這種人,不以為意,還反過來安撫情緒激動的林楓。
  他又不是鈔票,有人不喜歡他很正常,隔著電腦屏幕罵他又能怎麼樣,無能狂怒罷了。不過林楓是個好室友,這種關心還是讓他很受用。
  拎著電熱水壺到陽台接水,他又看到秦璟澤在對面陽台打電話,袖口捲到臂彎以上,露在外面的小臂肌肉線條結實漂亮。
  兩棟樓之間隔著距離,他聽不清秦璟澤說話,只能根據他冷肅的神情,猜測他多半又是在談工作。
  他聽說過秦璟澤是港城秦家人,那是個規矩冗雜的傳統豪門。秦璟澤這個年紀本應該在國外接受教育,不過他提前結束了學業回國接手了一部分家族生意。據說秦老爺子最看重這個孫子,與被重視相對應的,就是秦璟澤肩上的擔子也很重。
  他把水燒起來,坐在桌邊吃雪餅,卡吱卡吱。
  鄔家也是大富之家,但哪怕是在他真實身世被揭開之前,鄔家父母對他也從沒什麼高期待嚴要求。他天生沒有高遠理想,對繼承億萬家產興趣不大,和秦璟澤像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
  「哈哈哈!那個帖子被刪除了!」,林楓突然拍腿大笑,嚇了鄔希一跳,雪餅差點嗆進氣嗓。
  不僅帖子被刪了,樓主的賬號也被封禁,id被管理員置頂掛在了版規上,成了反面教育素材。校園論壇就算是相對自由的八卦板塊,首先也要保證和諧交流。
  下午的辦公室裡,徐秀見到了自己一臉不悅的輔導員。她緊張地低頭摳著手指,聽了足足半小時訓話,精神恍惚,聽聞還要自己實名公開道歉做檢討,騰一下站起來,「是鄔希要求我做的嗎?他過分了吧!我也只是發了個帖子而已,又沒把他怎麼樣!」
  「你可以選擇不做,那麼學校會給你記過處分」,輔導員就沒見過這麼囂張不知好歹的學生,「只要你公開道歉就不記過是我跟院領導想要保你才爭取來的,念在你是初犯。你要是有意見,可以不做。」
  「向學校舉報你的人也不是鄔希」,還沒步入社會的學生就是天真,竟然還妄想等價交換,得罪人之前也不搞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輔導員敲了敲牆上的校領導信息概覽表,讓徐秀看清現任校長姓什麼:秦A大現任校長也是秦家人,但不是秦璟澤這樣的港城本家血脈,是分家出身,秦璟澤要叫他一聲堂叔。分家現在並不仰仗本家而活,但對本家還是比較敬重。在他們這些基層教職工眼裡,秦璟澤就是太子爺一樣的存在。
  徐秀咬著嘴唇,微微顫抖,「可,可是我沒得罪秦璟澤啊......」
  她當然知道秦璟澤的來頭,畢竟她就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結果居然惹怒了對方。被記過會影響檔案和評獎評優,公開道歉就會在學校裡社會性死亡,她哪個都不願意。
  她明明只是在論壇裡發了個帖,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窗外天氣燥熱,寢室裡開了空調。
  鄔希午睡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很懵,臉色潮紅滾燙,身體從被子裡拱出來,跑到浴室裡待了半天,完事後把指尖黏濕的東西仔仔細細洗掉,又用冷水洗了把臉降溫,對著鏡子摀住面頰。
  ......嘖。
  男人手動解決需求沒有什麼問題,人之常情。
  可怕的是他剛剛做夢難以描述,雖然臉是模糊的,但他確定夢到的就是秦璟澤的身體,那甚至還成了他剛剛撫慰時想像的素材。
  都怪秦璟澤,在陽台要麼半裸,要麼穿個真空襯衫,就連打個電話都把袖子捲起來露出手臂。簡直是在他的審美上旋轉跳躍花式勾.引。欲.望解決過後是賢者時間,熱度消退,他怔怔面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感到一陣空虛茫然。
  林楓叫他一起看學校論壇裡對他的公開道歉視頻,他也沒什麼興趣,只瞥了一眼,發現對他惡意滿滿的樓主居然是那個叫徐秀的女生。
  「這女的不是喜歡秦璟澤嗎,她嫉妒你最近和他走得近?瘋子吧,這麼不講理」,林楓一臉鄙夷。
  鄔希倒是覺得有點奇怪。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他這個當事人都沒追究,怎麼學校的處理措施來得這麼快。
  一邊思索一邊拿起手機,他一打開鎖屏就看到舔狗發的未讀短信:「徐秀的道歉你滿意嗎?」
  「......」,行,破案了。不過他只知道這人應該很有錢,倒是沒想到他還有能力干涉A大處分學生。而且還是這樣的自作主張,如果真的把他看作狗,那一定是最不聽話的那種。
  之後幾天軍訓徐秀都沒再出現。鄔希還悄悄打聽了一下,確定她只是覺得丟人而請假待在寢室才放心,不然他總擔心是那個變態做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
  軍訓最後一天,上午匯報演出完畢,下午教官就要統一離開學校,除了趙治愷。他是退伍兵,這次是為了照顧鄔希才混進來做教官,結束了匯報工作就把軍裝脫掉,穿著一身常服被第三方陣的學生圍在中間,興奮地起哄要他表演節目。
  「唱歌跳舞你們就別想了」,趙治愷今天心情也不錯,難得沒有板著臉,也願意陪他們胡鬧。
  一圈人嘰嘰喳喳吵嚷了半天,終於商量出結果,要他表演做俯臥撐,因為是表演,要添點樂趣。
  「坐背俯臥撐?」,趙治愷擰起眉頭。倒也不是不行,要看希希願不願意配合。他試探地看向鄔希,卻看到鄔希又在發呆。
  自從拉練那天之後,他發現鄔希面對秦璟澤的態度相當奇怪,還經常發呆。也不知那天是發生了什麼。
  他臉色微沉,幾步走到秦璟澤面前。兩個勢均力敵的男人冷冷對峙。
  「比一場?」
  秦瓃澤沒有拒絕。
  鄔希滿臉茫然地看著趙治愷在自己面前伏低身體,沒有坐上去,抬頭看向秦璟澤,「那你呢?」
  「想坐在秦校草背上的人多得很,不用管他」,趙治愷隨手點了個站在附近看熱鬧的男生,「你去。」


第8章
  「你們不是要比賽嗎?」,鄔希看了一眼那男生胖墩墩的身材,再比量一下自己的體型,「為了公平起見還是用同一個人來吧。」
  他退開幾步,看向那個男生,理所當然道,「你去。」
  男生與趙治愷面面相覷,又謹慎地□向秦璟澤,腳下像生了釘子,連連搖頭,懇求地叫鄔希,「你去吧,你去吧......」
  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被他們兩個男生來回推拒,有膽子大的女生坐不住了,想要舉手毛遂自薦。
  秦璟澤忽然開口,詢問鄔希,「你不願意嗎?」
  「這倒不是......」,也沒什麼不願意的。
  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問,鄔希心頭微微一動,抿唇跨坐到趙治愷的背上,「這樣可以嗎?」
  趙治愷點頭,「一分鐘,動作不標準的不計數。」
  負責掐時間和計數的幾個學生不懷好意地笑,「先說好,比賽輸了要受懲罰的。那麼,趙教官,開始------」
  話音剛落,鄔希就感覺身下的人迅速下壓,又猛地撐起來,動作快得驚人,只做了兩三個就差點把他顛下去,慌亂地抓緊了手底下的衣服。
  趙治愷受他影響,動作遲緩了數秒才又恢復正常速度,中途有那麼兩個不夠標準,不能算作計數。
  很快,手機秒錶傳來滴滴聲,時間到。
  一分鐘78個,平時注重鍛煉的人都知道這是怎樣一個恐怖的數量,就算是對俯臥撐的難度沒什麼概念的人,也震驚於他的速度。
  趙治愷的胸膛上下起伏,充滿戰意地看向秦璟澤。退伍並沒有使他的身體素質退化,而就算在部隊裡的時候,他也是佼佼者。
  秦瓃澤並沒有退卻,面色如常。
  他也的確很有較量的資本,脫掉外套遞到鄔希手裡,軍訓迷彩T恤在健壯的身材上顯得格外緊繃。
  鄔希下意識接住沾染體溫的外套,呼吸急促。
  木質調古龍水混雜煙草是使他安眠的氣息,那件被他用來當睡衣的外套現如今味道已經淡了,他本能地渴求更多,若不是周圍全是人,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想把臉埋進秦璟澤的衣服裡。
  軟著腿磨磨蹭蹭跨到秦璟澤身上,屁股剛一挨到秦璟澤的脊背,他就聽見男人提醒,「腿環在我腰上,坐穩。」
  哦?那就不客氣了。
  他聽話地用雙腿夾緊男人的腰,姿勢詭異的曖昧,正想開口調戲對方,旁邊喊了計時開始,臀下立刻被狠狠一顛
  他頓時踉蹌向前撲倒,幾乎趴在了秦璟澤身上。
  隔著單薄布料,他能感受到肌肉輪廓的起伏,剎那間記憶被拉回到溺水獲救時的肢體交纏,反射性把人摟得更緊,小腿隱約能摩擦到秦璟澤緊繃的下腹鼓起的青筋。
  不行,他有點受不了。
  坐在趙治愷身上的一分鐘很快就過去,而此時卻度秒如年。比賽結束,他完全沒印象秦璟澤做了多少個俯臥撐,只想遮掩身體的異樣。
  秦璟澤撐起身體,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狀況,扭頭審視他,神色難辨喜怒。
  「大家都是男人,你懂。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太敏感了,正常生理反應」,鄔希眼睛泛著薄紅水光,冷不防對上他的視線,身體瞬間緊繃,抓住外套不準備歸還,「借我擋一會兒。」
  周圍人這麼多,他得等這股興奮勁兒自己消下去。
  不等秦璟澤回答,他就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轉移話題,問計數的那些人,「誰贏了啊?」
  平局。
  秦璟澤是故意的。他不讓趙治愷贏,也不讓趙治愷輸,不允許對方在鄔希面前得意求誇,也不允許對方向鄔希示弱討安慰。
  趙治愷現在認不出他,可他認得趙治愷。這人當年害得鄔希溺水差點喪命,如今卻輕描淡寫翻篇揭過,甚至還妄想做鄔希的哥哥,純粹是做夢。
  「你什麼意思?」,旁人或許看不出,但趙治愷知道他是刻意為之。明明可以贏,卻非要保持平局,更像是一種侮辱。
  秦璟澤抽了張濕紙巾擦手,冰涼的觸感也無法緩解他灼熱的體溫。就像短暫的親密接觸不是解藥,反而是飲鴆止渴。
  他無視了趙治愷的咬牙切齒,轉向鄔希,「衣服可以不用還。」
  「那我就不還了,謝謝澤哥」,這正中鄔希下懷。他更摟緊了外套,沒注意趙治愷在一旁越發陰沉的臉色。
  平局不分勝負,懲罰就不該有,但這顯然不是大家想看到的結果,吵著強行要求兩個人一起受罰,直接吃掉吃一整個檸檬。人群裡有人晃動手裡的塑料袋,裡面是黃澄澄的水果,「道具都已經買好了!」
  「就這?」,鄔希挑眉。這算哪門子懲罰。
  提出這個點子的人跟他解釋,「據說校草特別討厭吃酸,趙教官的口味我們倒是沒瞭解過。」
  就算是愛吃酸的人,大部分也無法做到干吃檸檬,控制不住猙獰的表情,會很丟臉。
  鄔希更詫異,「是不是你搞錯了,他們倆都挺喜歡吃酸啊」,他抬起下巴指了指秦璟澤。
  男人正慢條斯理剝開檸檬吃掉,沒表現出絲毫他們想像中的窘迫,面色如常。趙治愷倒是皺著眉頭,不過也沒有很狼狽。
  一片倒吸冷氣的震驚之中,鄔希感覺自己就是唯一掌握真實情況的智者。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秦璟澤,抿住嘴唇。
  季澤最討厭的就是酸的東西,嘗一點都會想吐。秦璟澤頂著一張和季澤如此相似的面孔從容不迫地吃檸檬,讓他有種神奇的錯亂感。
  作弄了一番教官,第三方陣的學生還是不願解散。
  軍訓的學生很難不對教官產生感情,就算教官嚴肅不好親近,臨到分別時也只有不捨。
  趙治愷催他們趕緊都去吃飯,自己則一直跟在鄔希身後,穿過一條走廊,旁邊已經沒什麼人了,他在鄔希腳邊蹲下,「後天你過生日,我在邵記預定了包間,到時候一起吃個飯可以嗎?」
  鄔希直接繞過他,語氣冷淡,「別跟著我,我還要去開會,等會兒時間來不及了。」
  他為了混學分加了學生會組織部,這次是第一次開會,遲到不好。
  會議兩點開始。他把難纏的趙治愷甩開,到底還是遲到半秒踩點衝進門。
  滿屋的人都看向他,站在最前面的組織部部長白文暉和他四目相對,好脾氣地笑了笑,「沒關係,自己找位置坐。」
  他就找了個位置坐下,掏出手機,「我請大家喝飲料吧。」
  「價格十萬以下,二十塊左右的,隨便選」,他補充,一本正經。
  「噗」,有人沒忍住笑出聲。
  白文暉也失笑,不跟他客氣,招呼副部長和幾個新幹事都來點單。
  鄔希點完飲料看到收件箱裡有舔狗發的未讀短信,是每天清晨的慣例跟他說早安。
  他一向不回復,這次猶豫了一會兒,打字發送:「我有喜歡的人了,你懂我的意思。」
  不要再騷擾他,就算再獻慇勤,也是白費力氣。
  對方這次竟然沒有秒回,讓他彷彿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正事很快就說完,飲料也正好送到,余出的時間正好給新加入部門的新生們互相交流熟悉。
  二十幾個幹事裡居然有十九個是女孩子,還有一個有備而來地擺出化妝包,要鄔希給她們化妝。兩個副部長也是女生,迅速加入了胡鬧行列,餘下的幾個直男縮在角落看熱鬧,不敢湊近,生怕被抓住按在那裡塗脂抹粉。
  「小希,你有條短信」,白文暉看到鄔希的手機屏幕亮了,輕敲桌子提醒他。
  鄔希手抖了一下,幸好沒有正在給人畫眼線,否則就是車禍現場。
  他避開所有人的視線,點開短信迅速瞟了一眼。
  「狗也有嫉妒心,但我可以忍受。」
  鄔希眼皮一跳。
  有個女生看他這副緊張樣還朝他笑嘻嘻,「看個短信而已,怎麼這麼鬼鬼祟祟的,你不會是要談男朋友了吧?」
  他當即打了個哆嗦,猛烈搖頭,「不可能。」
  幸好她們沒有非追著他刨根問底,又換了話題問他玩不玩遊戲,安利他一起玩最近很火爆的MMO仙俠手游《劍鳴山》。
  鄔希興趣不大。回到寢室就看到林楓也在玩,又被勾起了一點想法,湊過去看了一會兒,摸了摸鼻尖,「我想直播玩這個。」
  林楓還很高興,「那我帶你啊,你可以玩個奶媽,咱們打2v2論劍。」
  鄔希就打開電腦,忽然想到自己最近一個美妝視頻都沒更新過,堪稱最不務正業的美妝博主,就先發了一條動態:[圖片][圖片][圖片]即將公開拍賣的鴿血紅Blossom,希望它能遇到有緣人。後天更新紅寶石氛圍妝容,各位不見不散~圖片是鄔希這兩天畫的水彩,圓形切割的紅寶石色澤奔放熱烈,像是在盛開。
  發完動態他才開了直播。從創建角色開始,研究了一下,選定了渡業門派成男體型。
  渡業的定位是輔助/治療,在單體和群體回血上不如其他兩個奶媽門派,但在減傷驅散等方面要明顯強許多。
  鄔希其實不在乎這個,他直白地跟粉絲分析:「渡業成男是所有成男體型裡最帥的,這個校服建模很好看,顯得肩寬背闊腿又長,頭身比非常棒。」
  這麼帥的遊戲角色,自然要配一個優秀的名字。
  他敲了敲手機屏幕,輸入兩個字:瓃澤
  媽呀!我們希哥真的太敢了!直播間裡混了不少A大的學生,紛紛在彈幕上刷起了@秦璟澤@校草。
  其他人一看也明白過來,一時間都沒人指導鄔希玩遊戲,全都在求八卦。
  鄔希自顧自做了兩個引導任務,並不理會彈幕的調笑,點開了充值商城,「我不想做任務了,我要做氪金大佬。」
  彈幕瞬間轉移話題:別啊,這遊戲氪金也不會碾壓別人,而且一旦要氪就停不下來,充值榜第一那位大兄弟已經氪了幾百萬進去了希哥老老實實跑任務,到20級就能打論劍了,我們不會嘲笑你菜的哈哈哈哈哈不是,等等,什麼情況!希哥不是還沒氪嗎,怎麼一下子把充值榜第一給擠下來了???
  遊戲右上角充值貨幣玲瓏石的數量瞬間從0變成了一個天文數字,鄔希第一反應是出bug了,然後就收到了一大串系統充值滿額贈禮的郵件。
  彈幕很快有人明白過來:有人給希哥充錢了,而且直接充了幾百萬......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嗎?
  鄔希眉頭緊鎖,對著鏡頭道歉,「直播先暫停一下,我很快會回來的,非常抱歉。」


第9章
  他暫時切斷投屏,退掉遊戲賬號,把賬號id和密碼全部發給舔狗,補上一句:「號給你,自己留著玩吧。」
  他很惱火,不需要任何懷疑,這麼精神病的操作絕對只有這個人搞得出來。
  回到直播間,他重新創建了一個號,「剛剛出了點狀況,我們重頭開始。」
  彈幕:哈哈哈怎麼感覺希哥有點生氣了,誰要是能給我充幾百萬,我開心得飛起希哥重開新號,那剛才那個呢?幾百萬不要了?
  「號還給充錢的人了」,鄔希語氣平靜,點開奪魂門派的蘿莉體型,「這次玩刺客,來吧,在線徵集一個名字。」
  在彈幕的強烈要求下,奪魂蘿莉被取名叫作:寶寶奶希鄔希看著這名字渾身寒毛直豎。也不知這群人什麼癖好。
  下播的時候他剛好升到20級,他這次沒有自己氪金,舔狗那邊也沒再搞出蛾子,20級的小蘿莉一身黑色勁裝,裝備屬性不是很好,但也在玩家中處於中游水平。
  他燒熱水泡了杯枸杞紅棗茶喝,還沒吹涼,微信彈出一個通話請求,是丁霖珊,那天食堂加過好友之後就一直沒聯繫,這還是她第一次找他。
  鄔希接起電話,聽見學姐的聲音溫溫柔柔,「等會兒一起去外面吃個飯嗎,順便逛一逛,我帶你熟悉一下校門口的路線。」
  他看了眼時間,「那就五點老校門口見,可以嗎學姐?」
  高中時他和丁霖珊關係不錯,她一直是個熱心腸,現在雖然外表變了許多,但性格沒變。
  大部分上課的學生五點還沒下課,在校外閒逛的不多,丁霖珊今天下午後兩節正好沒課。
  鄔希看她穿了淺色雪紡衫,笑了笑,「本來想請學姐吃火鍋來著,但是油湯容易濺到衣服上洗不掉。換一個吧,學姐想吃什麼?」
  丁霖珊帶他去了一家日料店。裝修簡約,燈光暖黃,菜單種類不算豐富但勝在價格也樸實,很適合學生消費。老闆是一對年輕情侶,跟丁霖珊似乎認識,還很熱絡地跟鄔希打招呼,說很喜歡他的視頻。
  丁霖珊只點了一份海藻沙拉和清淡的烏冬面,痛苦地抱怨,「我在減肥,每天都饞死了,最羨慕的就是你這種干吃不胖的體質。」
  鄔希覺得這家鰻魚飯不錯,新鮮軟糯,甜甜的醬汁澆在飯上也合他的口味,以後可以經常來吃。他打量丁霖珊,「怎麼還要減肥,你現在已經很勻稱了,不要太瘦。」
  女孩子對瘦的追求總是永無止境,但其實最漂亮的體型是剛剛好。
  「我最近新買了件裙子,可好看了,結果穿不上」,丁霖珊滿臉幽怨。她看了看鄔希的穿著打扮,還是和高中一樣,很簡單樸素。
  她印象中這個學弟家裡人不怎麼管他,一直住校,吃穿方面都很平凡,她還見過鄔希的大伯,那就是個社會蛀蟲,還向自己未成年的侄子討錢。
  「你做自媒體不是挺好的,怎麼最近突然開始做直播了?」,如果是因為缺錢,那多半是被家裡拖累的,畢竟有那樣的大伯,其他家人也不會好到哪去。
  她今天看了鄔希直播,有人給他動輒砸錢幾百萬,而鄔希不見得高興,反而很逃避。她擔心這個家境不好又太過漂亮的學弟遭到什麼骯髒的潛規則。
  網紅圈子裡的誘惑與齷齪,不見得比娛樂圈少。
  鄔希想了想,語氣輕鬆,「我覺得直播挺好玩的,可以實時和彈幕互動。但我主要還是做美妝博主,等國慶之後忙著上課,就不會怎麼開直播了。」
  還是學業比較重要。雖然他是美術生,但A大畢竟是名校,教學管理出了名的嚴格。
  丁霖珊握緊了筷子,欲言又止。
  吃完飯鄔希跟著她一起逛街消食,校外的兩條街她都很熟,比導航還好用,正好鄔希不僅不反感陪女孩子逛街,反而審美非常優秀,可以給她很多買衣服首飾時的參考建議。
  學校附近大多是迎合學生消費的平價店,但也有那麼幾家奢侈品牌。丁霖珊家境小康,對女兒富養,每個月生活費給六千塊,她一般花不完,攢得多了就能來逛一逛,但是真要買點什麼還是得仔細斟酌考慮,花出一大筆總是會很肉疼。
  鄔希陪她在其中一家逛了快半小時,她反覆糾結,也沒下定決心買哪一條項鏈。鄔希閒得無聊也左右溜躂,看中了一條領帶,顏色穩重,提花面料倒是多了點年輕感。
  挺適合秦瓃澤的。
  他第一反應是這個,就直接付款買了下來。丁霖珊還在糾結,聽到動靜就抬頭,驚愕地看著他刷卡買單一氣呵成,再掃一眼票據上的價格,更說不出話來。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買下一款項鏈,走出店外才開口,「你平時不穿正裝吧,怎麼突然買領帶?」,她看這嚴肅的款式也和漂亮學弟不搭。
  「啊...我想送人來著」,鄔希有些出神,不在狀態。
  「送人?」,丁霖珊忽然激動地捂嘴,眼睛發亮,「你也太會了,居然還這麼暗戳戳地撒嬌。」
  「?」,鄔希猛一下挺直了身體。
  他沒想那麼多,這才意識到。領帶一般只有最親密的人會送。
  「是不太合適」,他打了個哈哈,立刻把小巧的包裝袋塞到丁霖珊手裡,「我不送了,學姐幫我處理掉吧,可以送給喜歡的人。」他記得學姐說過想談戀愛,應該是有目標的。
  丁霖珊被他這突然的操作打了個措手不及,先是一頭霧水,旋即明白過來,露出微妙的笑容。
  噢,她懂了。小學弟還在跟陳佑鶴鬧彆扭呢,想送禮物求合又拉不下面子,想讓她幫忙去送。
  作為愛操心的學姐,她當然義不容辭,堅決維護鄔希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
  剛開完班會的陳佑鶴被叫出教室,收到了一條領帶做禮物。
  他打開包裝看了下,近來一直暴躁的情緒受到撫慰,對丁霖珊的態度也還算好,「他讓你幫忙送給我?......哼,自己不來偏讓別人送。」
  這算哪門子討好,沒有誠意。
  丁霖珊其實一直看不上他這幅爛脾氣,但誰讓鄔希就喜歡他呢,她也只能當助攻,「你別那麼吹毛求疵,人家自己省吃儉用的,捨得給你買這麼貴的禮物,刷卡眼睛都不眨一下,夠不容易了。」
  「他本來應該是想親自給你送的,後來又突然要我幫忙,我還好奇是因為什麼呢,看你這態度我算是明白了,他哪敢跟你撒嬌啊」,丁霖珊點了點領帶,「知道送這個什麼意思不?想把你套牢。」
  陳佑鶴撫摸著領帶的手指一頓,那種心尖被貓抓撓般的癢意再度襲來。
  鄔希收到丁霖珊的微信:「領帶已經送出去了哦~」
  嗯?他一愣。學姐想要得到他的祝福?
  想了下,他回復:「好~有情人終成眷屬[貓爪比心.jpg]」
  回完消息,他繼續對著電腦剪輯視頻。
  視頻素材是之前就錄好了的,熬夜兩個晚上趕工剪輯,鄔希趕在約定日期把紅寶石氛圍妝容的視頻發了出來。
  他的相貌不失稜角,從來不會被錯認為女人,可一旦上了妝性別感就會模糊,本就是濃顏,更與這種明艷的顏色相得益彰。
  評論區誇誇團飛速趕來。他翻了翻,看到趙治愷也給他評論了,還很前排,說祝他生日快樂。
  鄔希盯著這條評論許久。
  他沒慶祝過幾次生日,只有那麼寥寥三兩次,都是和季澤一起。
  少年人送的禮物很廉價,卻重逾千斤。後來季澤不告而別,他再也沒在意過這個日子。
  手機來了個電話,是陌生號碼。他閉了一會兒眼睛,接起來,那邊自稱是拍賣行的人,說已經在寢室樓棟門口等他來把東西簽收。
  東西是用保險箱裝著的,他匆匆下樓過去,問東西是什麼,對方表示自己只負責把它送來,不知道內容物。
  把箱子抱回寢室。一打開,他被晃了下眼睛。
  是Blossom。最新被拍賣的極品鴿血紅,正安安靜靜躺在精緻的匣子裡。
  純粹,奪目,光華流轉。
  鄔希伸手觸摸,指尖感知的是冰涼,卻被映得像燃燒的火。他的心跳劇烈,無法拒絕這種美麗。桌上還擺著許多張他繪製的Blossom,但無論是哪張都不敵它的真容。
  他給趙治愷打了電話過去,接通的瞬間就急切開口,「是你送的嗎?Blossom。」
  此前最高價的紅寶石大約八千萬,這一枚就算不高於這個價格,也不會拍賣得比這低多少。是他喜愛的禮物,也是真正的昂貴。
  不過趙治愷作為鄔家的繼承人,拿下它倒也並不吃力。
  「......你說的是那塊鴿血紅?」,趙治愷反應了好一會兒,「不是我,希希,等一下,有人把它送給你了?」他的語氣有點急躁。
  鄔希鬆開了撫摸寶石的手,呼吸一窒,突然打通了另一個思路。
  「不是你送的啊,我知道了」,良久,他調整好情緒,不打算把舔狗的事情跟趙治愷講,聲音平淡地轉移話題,「你在邵記訂的是什麼時間,我有空的話會過去的。」
  「下午四點半。」
  「那行,下午見。」
  鄔希那邊掛斷了電話。趙治愷一動不動,好半天才緩緩放下手臂,臉色極度難看。
  鄔家人向來不注重生日,更不會匿名給希希送禮物,如此天價的鴿血紅,是獻媚亦有可能是心懷不軌。到底是誰盯上了希希......
  希希什麼都不告訴他,是不信任他。
  趙治愷摀住臉背靠著牆壁坐下去,腦海中各種思緒閃過,最終看了下Blossom是在哪個拍賣行進行拍賣,起身出門。
  他要親自過去,他會查到是誰。


第10章
  鄔希提前十分鐘到了邵記食肆,坐在包間裡等了半小時,打了趙治愷的電話,無人接聽。
  他面無表情地叫來服務生,點菜。
  來都來了,反正以前也是自己一個人吃,獨自過生日的次數多了,不差這一次。
  「這個是我們贈送給您的,讓它來陪您用餐」,上菜的時候服務生還帶了個玩偶熊給他放在對面,偌大的包廂裡只有一個人,畫面是太淒涼了些。
  鄔希盯了它一會兒,把它扯過來揉亂軟乎乎的毛,又整個摟到懷裡,嘲笑它,「怎麼這麼醜。」
  他點了一瓶起泡酒。以前只喝過一次酒,也記不得喝了多少醉成什麼樣了,只記得啤酒難喝,對自己的酒量沒什麼概念。
  兩杯下肚,他就開始暈了。
  秦璟澤坐在辦公室裡,桌上摞滿了文件,手機開著免提放在旁邊,一個男聲氣急敗壞,「你幹什麼把我拖下水,送個禮物偷偷摸摸,知不知道我剛才為了不暴露你,差點被鄔治愷揍一頓,他那拳頭沙包一樣大......」
  「東西是你出手拍的,你不說他就永遠查不到我頭上,如果他知道是我了,那你也會知道我的拳頭長什麼樣」,秦璟澤輕描淡寫。
  電話那端的人氣得爆炸,「你還威脅我!!我......我知道,肯定不說!」
  頓了一下,他語氣一轉,又用一種八卦的口吻道,「對了,鄔治愷剛剛還救了一個跳江的小姑娘,我當時都驚了,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一下子衝上去,看不出他還是這種見義勇為的好人。」
  秦瓃澤冷笑了一聲。
  好人,以前做過的那些惡事哪有那麼容易一筆勾銷。
  「他跟著警察去做筆錄了,手機落在了我這,我剛看到一個備註叫希希的給他打電話,我沒接,跟你說一聲。」
  希希主動給趙治愷打電話?
  秦璟澤手上動作頓住,忽然想到什麼,撂下沒處理完的工作離開公司,立刻驅車前往邵記食肆。
  前天他偷聽到趙治愷約希希過生日這天一起吃飯,但希希沒同意,如今趕在這個時間點主動給趙治愷打電話,或許是後來又改變了主意......
  包間裡開了空調,溫度很低。
  鄔希哪怕是在盛夏也時常畏寒,很快就感覺到了冷,只是喝了酒意識不清醒,竟然想不起要怎麼關掉它。
  他手腳發軟,目光沒有焦距地直視前方,一瓶酒已經見了底,只剩最後半杯,湊到嘴邊時沒拿穩,透明的酒液順著脖頸一路下去,衣襟沾濕大片貼在皮膚上。他打了個寒顫,愣了半天,忽然從椅子上爬起來。
  秦瓃澤是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找到的鄔希。
  身材瘦削的美人一動不動站在那,整個人很茫然,臉色發白,只有眼下泛起潮紅,顯得十分脆弱。
  他們的眼神在鏡子中對上。秦璟澤來不及動,就眼睜睜看著鄔希朝他跌撞過來,柔韌的手臂直接纏上他的腰,悶聲在他懷裡嗤嗤地笑,肩膀一聳一聳。
  他不敢動,嗅聞到了懷中人身上淡淡的酒味,不是烈酒,卻讓人醉得厲害。他聽見小聲的喟歎,「好暖和......」,然後被摟得更緊。
  「你身上比喝酒還暖和」,鄔希仰著臉直勾勾地看他,眼睛很亮,整個人像是攀附巨樹的菟絲子,直往他身上掛,扯也扯不開。
  秦璟澤也無法推開鄔希。就像狗不會拒絕主人。
  他小心翼翼地將人抱住,「我帶你回學校」,語氣帶著試探,像是在哄騙。
  「......行啊」,懷裡的人滿不在乎,甚至還有點不耐煩,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把他的頭推遠,不讓他靠太近,那樣會看不清他的臉。
  貓一樣不太老實地掙來扭去好一會兒,鄔希打了個噴嚏,咕噥了一句好難受,忽然又瞪大眼睛,抓起男人的手往胸口探,又急又嬌,「你摸摸,我心臟跳不跳,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璟澤正在結賬,收銀台的櫃員都臉紅得不敢看他們。他脊椎一陣陣過電,狼狽地抽回手,被鄔希不滿地瞪了一眼,就立刻低頭,「對不起。」
  好不容易把人抱到車裡,磨人精還抓著他的腰不鬆手,朝他吹口哨。
  「腰不錯」,鄔希被酒精刺激得比平時還囂張,上下其手,口出狂言,「我找男人就要找這樣的。」結實堅韌,蘊藏著強悍爆發力,典型的公狗腰,辦事的時候會很猛。
  秦璟澤深深地呼吸,抓住他兩隻作亂的手,掌心一握就緊扣在一起,無法掙脫,「你喜歡我?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本不該對希希動手,可若再不加以鎮壓,寶貝只會更放肆,而他是個瘋子,是個不穩定的病患,面對鄔希的挑釁不會有理智可言。
  他會犯上作亂,會行惡施暴。會淪為一條惡犬。
  鄔希不明所以地盯著他的臉,眼珠裡倒映出他的影子,沒有任何危機感,反而認真搖頭,「你長得太像一個人了,真的特別像。」
  「你喜歡他?」,秦璟澤冷靜了一些,眉頭微皺。
  鄔希彷彿覺得荒謬,笑出了聲,「呸。我最討厭他了,死騙子。」
  然後又安慰似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沒事,你又不是他,你是個好人,我不至於連你一起討厭。」
  他們兩個都喘得有些厲害。
  秦璟澤慢慢鬆開了對他的鉗制,給他繫好安全帶,沉默地坐到駕駛座。
  車駛入a大校內。
  一路上鄔希就沒個安靜的時候,要麼哼哼唧唧,要麼騷擾秦璟澤,直到下車的時候還在耍賴,「你祝我生日快樂,快點,跟我說,生日快樂......」
  停車的位置到寢室樓門口還有一段樓梯,路燈很暗,醉鬼肯定會摔得慘。
  秦璟澤要抱他走,他偏不要,只肯用背的,還不願意自己摟緊,迫使男人反手握著他的腿根將他托住。
  寢室樓門口,紅色的一點火光明明滅滅,地上扔了一堆煙頭。
  「咳,咳咳------」,鄔希猝不及防被濃烈的煙味嗆到,把鼻子埋在面前寬闊的肩膀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向罪魁禍首。
  路燈下影子拉長,像隻怪物。
  陳佑鶴碾滅煙蒂,盯著他們,怒極反笑,「是我運氣太好?來找你這麼一次,就能撞上這麼精彩的場面。」
  「找我幹什麼」,醉酒的鄔希遲鈍到感覺不出他的怒意,「祝我生日快樂?」
  「......你今天過生日?」,陳佑鶴一愣,原本的暴怒都被沖淡,張了張嘴,忽然恍然大悟。
  原來是因為他把鄔希生日給忘了,小少爺賭氣找這個替身來陪著過生日。
  只不過這個替身不那麼老實,心懷不軌地灌醉了小少爺,趁機揩油。
  「行,祝你生日快樂,改天給你補禮物」,他伸手去抓鄔希的胳膊,要把人從秦璟澤身上扯下來。卻被鄔希躲開,還往他手背上「啪」地扇了一下,罵他,「你煩不煩,別碰我!」
  「不讓我碰?」,他挑眉,只當被貓抓了,沒多生氣,瞥了秦璟澤一眼,故意慢悠悠道,「前天還送領帶給我,不是要把我套牢嗎。」
  「過來,我送你回寢室,別跟我亂發脾氣。」
  鄔希摀住耳朵蜷縮在秦璟澤背上,拒絕跟他交流。
  再看秦璟澤,也和他想像中的嫉妒反應完全不同,看不出惱火。
  氣氛僵持了好一會,陳佑鶴越來越不爽,耐心徹底告罄。「你以為我喜歡管你?」,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很好,真有你的。老子還不管了。」
  喝醉的小少爺難纏得很,等著醒酒之後有他後悔的。
  周圍重新安靜。鄔希等了半天不見背著自己的人動彈,就算再混沌也覺察出不對,疑惑地伸手摸摸秦璟澤的臉,只摸到了粗重的喘息。
  秦瓃澤低垂著頭,一雙眼睛充血。
  「什麼領帶......?」
  他不該問的。就像剛剛一時得意忘形竟然敢問希希是不是喜歡他,得到的答案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再受到刺激他一定會發瘋。
  「什麼領帶」,鄔希的表情呆呆的,很努力地想了想,打了個小小的酒嗝,「好像是買過一條,要送給秦,秦璟澤來著,之後給了學姐......然後,想不起來......」,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語,雙腳落地被放了下來,眼前忽然陷入黑暗。
  他的眼睛被遮住了。
  前一秒還如同喪家之犬的男人此時異常興奮,一手捂著他兩隻眼睛,貪婪地近距離凝視每一寸肌膚。
  他太高興了,所以按捺不住。就嘗一口吧,反正希希醒酒後什麼都不會記得,自然會原諒他的失禮與齷齪。
  他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見過一次希希喝酒,酒量差得驚人,喝一點啤酒都會斷片,何況是一整瓶香檳。
  他低頭湊過去,不斷掙扎猶豫,可鼻尖都已經漸漸觸碰到懷中人柔軟的面頰。
  儘管被剝奪了視線,鄔希絲毫也不慌,還覺得有些有趣,臉上被碰得發癢,就縮著肩膀發出笑聲。
  「......」
  秦璟澤渾身一震,像是被這輕笑聲一下子抓回理智,錯開視線,退開一些距離。
  他有些頹喪,埋頭在鄔希奶白的頸間,深嗅了一口,滿滿都是甜型起泡酒的馥郁,再抬起頭,聲音沙啞,「我送你回寢室,你該睡覺了。」
  寢室裡亮著燈。
  面對著鄔希大膽要他伸手從自己褲子口袋裡掏鑰匙的邀請,秦璟澤選擇了敲門。很快門就打開,他與鄔希的東北室友打了個照面。
  林楓接管了醉鬼,熟練地把人安頓好,摸了摸後腦勺,有些遲疑。
  他剛剛去倒了趟垃圾,好像看到校草在樓下摟著他的室友親。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等鄔希醒了再問問什麼情況吧。


第11章
  秦璟澤的寢室沒有開燈。他把窗簾也拉緊,寢室裡的光線昏暗,他就貼著牆根站著,站了很久。
  頭腦漸漸沉靜,他嚴格反思了今天他說過的那些不該說的話,最嚴重的是,他險些趁著希希意識不清醒偷了一個親吻,雖然只是未遂,但依然是褻瀆。
  至少現在,他承擔不起暴露本性的後果。
  從角落裡緩慢地摸出什麼東西,他反手抵在自己背上,身軀瞬間猛烈抖動,痛苦地半跪倒地,「呃......呵------!」
  僅僅兩秒的電擊,已經讓他渾身汗濕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低沉粗喘。劇痛與灼燒感沿著神經末梢一路傳上頭頂,肌肉都在痙攣。
  狗的本性是野蠻。一旦做錯事情,就需要得到懲戒,以嚴苛的痛楚加以訓導。
  緩了幾分鐘,他撐著膝蓋站穩,目光落在窗簾處一動不動,彷彿能透過這層阻隔看到對面的人。
  夜色吞沒了一切。
  鄔希淺眠了不到兩個小時,醒來的時候懵了很久,喝斷片的腦海裡空無一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寢室床上。
  若不是身上還有隱隱的酒味,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做夢去了邵記。
  額角鈍痛,他爬起來倒了杯水喝,正打遊戲的林楓這才注意到他醒了,加快速度結束了這一局,摘下耳機,「你咋喝多了,還跟校草一起喝,他把你送回來的時候可嚇我一跳。」
  鄔希臉色一變,挑眉,「誰?秦瓃澤?」
  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然還能有誰」,林楓感到莫名其妙,「你倆在寢室樓下幹啥了,我怎麼好像看到他,他親你......」
  這一下鄔希徹底驚了,張了張嘴,「你看錯了吧,沒有這種事。」
  說實話,他也不確定自己喝醉了酒會是什麼德性,秦璟澤多半是碰巧遇到他,好心把他撈回寢室,而他保不準是死皮賴臉要占秦璟澤便宜,結果被林楓給看到了。
  他當然不會承認。
  林楓不好意思地輕咳,「我也覺得,秦校草不像這種人啊。肯定是我看差眼了。」
  都是因為平時他對自己的漂亮室友太好奇了,他雖然是直男但不恐同,反而有點八卦,比較關注室友的感情生活,一不小心就容易想多,就是這次太離譜了點,簡直是有損校草高大清冷的形象。
  「明天就開始放國慶小長假了,我跟淼淼要去海城約會,你自己在寢室沒啥事吧。」淼淼是林楓軍訓期間火速認識發展的女朋友,正是如膠似漆的熱戀期。
  「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麼問題」,鄔希失笑,「祝你們玩得開心。」
  林楓收下了祝福,跟他開玩笑,「我這不是怕你沒我陪著睡會做噩夢嘛。」
  「......」,鄔希只是看著他笑,沒說什麼。
  他去洗了個澡,把酒氣洗掉,換上秦璟澤的外套,週身被熟悉的氣息充盈,身心都有種難言的滿足感,像是感覺自己很安全。
  溺水之人,被救過一次,就不會做噩夢了。
  他摩挲衣擺,正想下意識看向對面陽台,就聽見林楓在屋裡扯著脖子喊他,「小希------,你電話響------」
  又是外賣電話。鄔希原本的好心情立刻烏七八糟。紅寶石的事還沒問那個變態舔狗,對方就又開始刷存在感。
  林楓自告奮勇下樓幫他拿,過了兩分鐘匆匆奔回來,一臉驚詫,「你今天過生日啊?」
  一個九寸蛋糕提在他手上,還加了冰袋,奶油半點都沒化開,很新鮮。
  拆開包裝盒,用料考究的蛋糕造型卻有點欠缺審美,上面寫滿了生日快樂,還用金箔撒出一個碩大的「祝希希生日快樂」。
  鄔希嫌棄地後退半步。
  他以前也吃過這個牌子的蛋糕,沒想到他們會接這麼差勁的定制。丑,土,俗,一應俱全。
  不過這竟然是他這好幾年來收到的第一個生日蛋糕,像是終於有人真情實感地為他慶祝生日,希望他快樂。
  趙治愷恰好在這個時候給他發來視頻通話請求。他煩躁地舔了舔虎牙,報復性地接通,把攝像頭調成後置,對準了那丑兮兮的蛋糕,「有事嗎,我正過生日呢。」
  趙治愷本急切想說的話被噎住,眼神慌亂,「我剛去邵記找過你,聽說你、你喝醉了,是秦璟澤把你送回寢室的?」
  「嗯,是吧」,鄔希含混地應付道,「跟你沒什麼關係。有什麼事找我趕緊說,沒事掛了。」
  「......我去了趟警察局,今天救一個小姑娘,手機落在別人那了,我不是故意------」
  解釋的話說到一半,觸碰到鄔希帶著厭煩的雙眸,趙治愷忽然洩了氣,只餘下低聲,「抱歉。」
  好不容易希希願意鬆口,這本該是緩和關係的大好時機,但是他失約了,無論出於什麼原因,結果都一樣。
  「我去了趟拍賣行,找到了拍下Blossom的買主,他說他不認識你,也說寶石不在他那,具體轉手給了誰,他不肯鬆口。」
  趙治愷面露憂色,語氣懇切,「我知道你不肯信我,什麼都不跟我說,所以才自己去查。這人這樣鬼鬼祟祟,對你說不定抱有什麼意圖,希希,你喜歡鴿血紅我也給你買,你把它還回去,不要被人......」
  「不用了」,鄔希打斷他,冷聲嗤笑,「不想跟你說話,以後少給我打電話。」
  他當然知道那是個意圖不軌的變態,不過趙治愷又算是什麼好人。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
  通話終止。趙治愷攥緊了手機,蹲在家門口,整個人異常頹喪。
  角落裡,一個精瘦乾癟的中年男人探頭探腦往這邊看,幾經猶豫,縮回了腳。
  趙治愷脾氣太炸,從來不慣著他,一點也不懂得敬重長輩,還是那個在鄔家養大的小侄子耳根子軟,出手也闊綽。
  趙自流掏出手機,擺弄幾下打開網頁,搜索:鴿血紅,價格。
  跳出的搜索結果排行第一的就是Blossom,拍賣價格九千四百萬。
  趙自流眼睛都直了,流露出貪婪。
  他本想來找趙治愷討錢,結果陰差陽錯竟聽到這麼大的好事。
  這玩意在鄔希那,他就算不弄過來,也要狠狠撈一筆。
  小孩子家家哪裡能保得住這麼貴重的東西。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也是為了鄔希好,賣了換成錢也容易打理。
  天價紅寶石就算有保險箱裝著,放在寢室裡也的確不夠安全。
  鄔希相當喜歡它,不願意讓它丟了,國慶一大早就帶著Blossom去城東的酒吧東域找小表舅穆叢鴿,讓穆叢鴿暫時代為保管。
  穆叢鴿很詫異,「誰送你的?」
  「不認識」,鄔希想了想,「但他遲早要主動出現在我面前的,不可能一直這麼躲著,到時候我把錢全還給他。」
  紅寶石他很喜歡,能用錢折算最好,不過也要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眼看著穆叢鴿也要擔憂說教,他趕緊轉移話題,「你跟金主最近還好嗎?」
  說是金主,其實是開玩笑,鄔希覺得穆叢鴿和那個男人已經談了幾年戀愛,雖然穆叢鴿一直不承認,只說是炮.友。
  「嗯......就那樣」,穆叢鴿笑了笑,「你這種身嬌體弱校醫院常客,說不定已經見過他了吧。」
  金主是東域背後的老闆,正式職業是醫生,而且在A大校醫院也有掛名。
  鄔希聳聳肩,「反正見到了我也認不出來。」
  穆叢鴿不肯告訴他金主的名字,他也不知道金主長什麼樣,只知道對方長得肯定不差,畢竟他這小表舅是個顏控。
  在東域喝了一杯不含酒精的果汁,鄔希叫車準備回去,正趕上來旅遊的遊客集中的時間段,網約車也要排隊。
  他等得無聊,乾脆就近散步,路過一個又深又窄的小巷子,隱約聽見裡面傳來聲音,探頭看過去,看到幾個彪形大漢圍著一個人暴打。
  場面一片混亂,他忍不住擰起眉頭,先報了警,然後朝那邊走了幾步。離得近了,正對上挨打那人的眼睛,不由得嘖了一聲。
  怎麼這麼巧。
  挨打的中年男人像是看到了救星,狂亂掙扎,朝著他的方向一陣撲騰,「這是我侄子,親侄子!你們找他要錢,他有錢!」
  趙自流一邊亂嚷亂叫,一邊要抓住鄔希的腳,爬到半路被人一把拎起來,扭著胳膊懟到邊上。
  動手的人叼著煙呸了一口,「去你媽的,你當老子傻?」,他伸手指向鄔希,「老子還看過他直播呢,人家千萬名表隨便往手上戴的小少爺,跟你這種欠錢不還的垃圾是親戚?撒謊也他媽有點譜!」
  他又直勾勾盯著鄔希,「今天這事讓你撞見了,算你倒霉。但只要你不往外說,我們就不找你的茬。」
  「看你不想個傻子,應該明白我說的什麼意思」,話音一頓,語氣又轉為威脅,「聽懂就趕緊滾,我們不要他命也肯定要廢他兩條胳膊腿,你要是想看也可以,後果自己擔著。」
  說著,銀亮的刀刃就彈出來。
  鄔希偏頭躲了一下尖銳的反光,不舒服地眨了下眼睛,□向滿臉灰土的趙自流,眉頭緊鎖。
  「他欠了你們多少錢?」,他在趙自流的慘叫中開口,阻止了刀鋒下落。
  巷口的某個轉角,無人注意到的陰影裡。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那,目光沉著,靜靜看向這邊。


第12章
  「喲,什麼意思」,領頭的暴徒扔掉煙頭,饒有興趣,「你要替他還錢?也行啊。」
  「兩千萬,只要你掏錢,我們立馬就放過他」,男人把玩手裡的刀,拿出亡命之徒的架勢,就不信這小少爺不害怕。
  「他欠了你們兩千萬?他去賭了?還是說你們是高利貸?」,鄔希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反而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我又不是聖母,沒錢替他還」,趙自流這人賺錢的本事半點沒有,欠錢的本領倒越發精進。
  「沒錢?」,男人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瞬間暴躁,飛起一腳踢在趙自流身上,逼出一聲慘吟咒罵,然後挑釁鄔希,「你就不怕老子揍死他?」
  鄔希哂笑。說對了,這個他還真不怕。
  算著時間,警察應該馬上就到,附近就有一個派出所。反正警察來之前,趙自流肯定死不了,挨揍那也是活該。
  趙自流不敢置信鄔希居然真的不管他,又被幾個人圍著踢了好幾腳,連滾帶爬地崩潰嘶吼,「你明明有錢!救救我!救我,我是你親大伯------」
  男人不耐煩地把趙自流拖回來,渾身煞氣,發狠地給了肚子兩拳,揍得人不停乾嘔。
  媽的,打死一個老窮鬼撈不著半毛錢還得蹲監獄,虧本買賣他可不幹。
  他眼珠轉了轉,忽然直起身幾步就直奔鄔希過來,來回比劃刀刃,面露猙獰,「你到底是不是他侄子?別讓我發現你騙我......」
  一邊威脅,他眼神閃爍異樣,蠢蠢欲動,不露痕跡地想要把人往更角落裡逼。
  刀鋒在離臉很近的地方危險搖晃,鄔希眉頭緊蹙,目光落在這只持刀的手上,緩緩後退,餘光瞥見身後。
  再往後退就要進到更偏僻的一條死胡同了。
  警笛隱約漸近。一夥暴徒裡有幾個人率先反應過來,「程子,撤吧!」
  趁男人分神,鄔希抓準時機,突然抬手捏上對方手部某個關竅
  一瞬間酸麻痛癢席捲而上,男人不受控制地手一鬆,刀「噹啷」一聲落地,眼睜睜看著鄔希拔腿就跑。
  「你------」,他不敢置信自己竟被一個弱學生挑釁了,臉上掛不住,暴跳如雷便追過去。伸手抓扯住鄔希的袖口。
  警笛聲由遠及近,此刻被無限放大,窄小的巷口迅速出現幾個警察。
  男人大驚失色,猛地回神,「他媽的什麼時候報的警!」,手一鬆轉頭就要□□。
  沒能爬出多高,一隻腳結結實實踹在他的膝蓋窩,伴隨著骨響,整個人「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來人慢條斯理走過來,似乎根本沒把他當人看待,直接碾過他的手背,幾乎要把他的指骨踩斷。十指連心,疼得他冷汗直冒,斷斷續續地□□告饒。
  扯著袖子的手乍然消失,鄔希被慣性帶得直往前跌,忽然被一條炙熱的手臂攬住,心口一鬆,「謝謝警察哥哥。」
  「你很喜歡叫哥哥?」,見了誰都這麼叫。
  鄔希嚇了一跳,扭頭看到秦璟澤的臉,不知道這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不是!你怎麼在這?!」
  他扶著胳膊站穩,再垂頭看那已經痛不欲生的暴徒,忍不住咋舌。
  倒在地上的人有一條腿不自然地外撇著,手也完全不能看了。
  「我在附近有點事情剛談完,路過這邊」,秦璟澤錯身擋住他的視線。髒東西就不要給希希看了,怪醜的。
  「真巧,昨天你送我回寢的事還想當面謝你來著」,鄔希絕口不提叫哥哥的事,回憶起林楓的話,不露痕跡地打量他的神情,「等會兒有空一起去......看個電影吧,我請你。」
  前幾天聽林楓說和女朋友去看電影,他就有點好奇為什麼大家約會都要做這個。他還從沒跟誰一起看過呢。
  不給秦璟澤拒絕的機會,轉頭就立刻去跟警察解釋剛才的情況。
  「他撒謊」,趙自流冷不防來了一句。
  「警察同志,這是我侄子,他這孩子現在特別叛逆,居然敢報假警,還在這胡說八道。」
  他指了指幾個大漢,「我們兄弟幾個是好朋友,要去喝兩杯,結果在這撞見我侄子,他衝過來就跟我動手,還想動刀,我兄弟趕緊把他攔下,沒成想他還報了警。」
  趙自流一臉痛心疾首,「孩子真是不懂事,但他才剛十八歲,還小呢,您看能不能通融......」,警察本以為是簡單的鬥毆追債事件,沒想到這事居然還有反轉,受害人竟然反過來指控報案人。
  鄔希笑了出來。荒謬。
  他明白了,這事多半是趙自流自導自演,為了從他手裡搞錢。老東西反應倒是很快,警察來了居然還能編瞎話反咬他。
  看來今天還得浪費不少時間在局子裡配合調查......
  站在一邊的秦璟澤卻忽然拿出手機,「我剛剛在這裡大約十分鐘,錄了視頻。」
  十分鐘,足夠從頭錄到尾。四下裡頓時鴉雀無聲。趙自流一行人臉色惶然大變。
  警察只看他們的表情就把真相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暗暗唾罵,手一揮全部帶回警局。
  鄔希只簡單做了筆錄就可以離開,出來時挑眉走向站在警局門口的秦璟澤,拍拍他的後背,「你居然想得到錄視頻。」
  這人就在不遠處站了十分鐘那麼久,他居然毫無察覺。剛剛還緊張得要命,早知他在,就不怕了。
  皮膚觸碰的瞬間,秦璟澤肌肉一緊,往旁邊抖了下。
  鄔希抓了個空,微微一愣,縮回手擺弄手機挑電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淡定徵求意見,「你看驚悚片嗎?最近新上的,愛情片就算了吧,動畫片也不適合你......」
  他一邊說著,抬眸瞥見男人眉頭微蹙,像是不太情願,迅速下單兩張票,笑著晃了晃手機,「票都買好了。」再想拒絕也晚了。
  看購買記錄是驚悚片,秦璟澤瞥了眼神色囂張的鄔希,欲言又止。
  希希怕黑怕冷怕高,可以說是膽小極了,驚悚片......?
  鄔希得償所願,心情很好地四處張望,完全把自己以前的驚嚇經歷拋之腦後,狂妄地認為自己長了一百個膽子。
  票是下午場,正好臨近中午,先去吃個飯。他要請客,挑了家挺有名的本地連鎖餐廳,讓秦璟澤來點菜。
  等人點完了他把菜單接過來一看,愕然發現點的幾個又全都是他最喜歡的,「你跟我的口味怎麼這麼像。」
  他都要忍不住懷疑這人是不是查過他的喜好。
  秦瓃澤低眉頷首,「是很巧。」
  「昨天沒來得及說,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他用熱水給鄔希燙了副碗筷,然後才燙自己的。
  鄔希正喝著牛奶,聞言險些嗆住,抹掉唇上的奶液,「我昨天耍酒瘋了沒?」他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幹了什麼。
  「......沒有」,秦璟澤目光暗了暗,把剛晾到溫熱的水推給他,「但你酒量不好,以後記得不要隨便喝酒。」
  那一定是林楓看錯了。鄔希眉眼舒展。
  等他回頭查一下秦璟澤的生日是哪天,禮尚往來,到時候他也要祝秦璟澤生日快樂。
  電影三點鐘開始。走進漆黑的觀影廳,鄔希剛持續了沒多久的放鬆心情蕩然無存。
  好黑。
  他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結果還是不行。
  黑暗中,秦璟澤不露痕跡地瞥他的表情,狀似不經意地錯身而過,輕蹭了一下他的肩膀。體溫隔著衣料交織,鄔希像是忽然活了過來,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緊張地狡辯,「我夜盲,看不清路。」
  幸好,幸好這次秦瓃澤沒有躲開他。
  新上映的驚悚片竟然還是3D特效,非常刺激,整個觀影區驚呼聲此起彼伏。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下,他坐得板板正正,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人根本沒在看電影。
  藉著黑暗遮掩,秦璟澤一直在欣賞他受到驚嚇的模樣。
  果然,膽子一點也沒變大。
  乖寶兒害怕的樣子很可愛,很嬌氣。惹得他心裡那頭野獸躁動不已。
  倘若某天希希發現了他的欲.望比驚悚電影更可怕,會不會哭出來?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更加興奮,渾身肌肉都繃緊。
  「啊啊啊啊啊------!」,尖叫的恐怖音效震耳欲聾。
  前排的情侶瞬間抱作一團,鄔希嚇得一激靈,下意識摘掉眼鏡,側目瞥向秦璟澤,竟然四目相對。他的心臟由於驚懼而砰砰直跳,或許是吊橋效應,面頰漸漸染上薄紅,「你看我幹什麼?」
  「很好看」,秦璟澤摩挲了一下手指,心癢難耐。
  鄔希不知道他是在說電影還是什麼,迅速擺頭,「好看就行。」他好像有點懂得為什麼約會要看電影了。
  後半場他始終心不在焉,就連最恐怖的鏡頭都顯得索然無味。走出影院,外面的燈光刺得他眼睛睜不開,邊走邊揉了幾下眼睛,一不小心撞上前面鐵板似的後背,再睜眼就看到兩個漂亮的女人正站在他們不遠處。
  兩個都是成熟美艷的御姐,其中一個好像跟秦璟澤認識,挑眉跟他打招呼,「國內的生活還滿意嗎?」
  不等秦璟澤回答,她又掩唇輕笑,「看樣子是滿意的,居然還有心情來看電影,以前一直不知道你有這種興趣。」
  秦璟澤像是沒看到她,手機嗡嗡作響,一直沒接,鄔希瞧見不遠處有家奶茶店,就笑說,「你去接電話吧,我去買飲料喝。」
  開口說話的那個美女見秦璟澤竟真聽這個小男生的話,不由露出些驚訝,饒有興趣地走向鄔希,遞過來一張精緻的熏香名片,「我是他的堂姐。」
  名片上面寫著名字:秦璨
  鄔希正低頭看奶茶店的菜單,聞聲回頭,將名片夾在指間,「我是他的同學。」
  港城秦家是大家族,子嗣頗豐,秦璟澤的兄弟姐妹多得數不清,但多是旁支。
  他不認識秦璨,倒是對秦璨旁邊的那個女人有些印象,是A省房地產行業龍頭的千金,叫陸銀環,他小的時候還在宴會上見過她。
  陸銀環卻是明顯不認識他了,沒有多給他一個眼神,反而一直遠眺秦璟澤的身影,興趣盎然的樣子。
  秦璟澤好半天沒有回來,她才有些不甘願地收回視線,叫上秦璨,「走吧,還要再研究一下頂樓的招商。」這片商圈是她的產業,屬於還沒開發完全的,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進一步拓展做準備。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跟鄔希打過招呼,走得遠了些,突然問秦璨,「你這個堂弟訂婚了沒有?」
  秦璨一愣,神情瞬間微妙,「沒有,他就是秦璟澤。老爺子很看重他,沒那麼草率。」
  -
  鄔希想喝甜的,給自己點了全糖的熱奶茶,想了想秦璟澤那麼能吃酸,給他買了杯果茶,還額外加錢讓商家多加檸檬和百香果,糖漿可以少放一點。
  秦璟澤剛回來,手裡就被塞了一杯飲料,他的目光落在鄔希手上,「名片給我。」
  「嗯?這個?」,鄔希心頭一緊,但也沒問,就撇了撇嘴給了他。看見他轉手就將秦璨的名片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
  原本他還以為秦璟澤是不希望被他介入私人生活,看來不是,是姐弟不和。
  「你有沒有給她們聯繫方式?」,秦璟澤又問。見鄔希搖頭,才沒再說什麼,低頭喝了一口飲料。
  鄔希悄悄觀察他的反應,看他的確是喜歡得不得了。抿了抿唇,心情有些複雜。
  「我以前有一個朋友,特別討厭吃酸」,他回憶了半天,慢悠悠地開口,「但我給他酸的東西他非要吃下去,還在我面前裝喜歡,以為我看不出來......」
  有那麼幾次他都見到季澤偷偷跑去吐了,狼狽不堪又倔得要命,他也就漸漸收了作弄的心思。
  秦璟澤動作一頓,沉默數秒,忽然問他,「你覺得我很喜歡吃酸嗎?」


第13章
  鄔希面色微怔,「對啊。」連檸檬都能幹吃。
  「難道你不喜歡?」
  「......」,空氣靜默數秒。
  秦璟澤舔了舔犬齒,眸色幽暗,「......喜歡。」
  手中飲料的冰塊受不住他的高熱體溫,融化了一點,水珠沿著杯壁不斷淌下。
  -
  鄔希本想坐地鐵,但秦璟澤開了車,正好可以一起回學校。
  他習慣性要到後排去,秦璟澤先一步替他拉開了副駕駛的門,等他坐好又熟練地替他繫上安全帶。
  還挺順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經常給別人系。他瞇起眼睛瞅著這人。
  秦二少不至於隨便伺候誰,那就只可能是......讓他喜歡到產生戀物癖的那個?
  秦璟澤看著倒車鏡,注意到他的神情,「後排有別人坐過,副駕駛是乾淨的,安全帶藏在靠墊裡,怕你找不到。」
  希希不喜歡副駕駛,昨晚喝醉了看不出,現在他記住了。
  一聽說副駕駛沒人坐過,鄔希眉頭瞬間舒展,手上掩飾性地扯了扯。
  回去的路上路過東域。透過車窗,恍惚間他看到穆叢鴿跟一個男人站在酒吧外面。男人的背影有點眼熟,但車輛急駛而過,沒來得及看清。
  有幾段路堵車堵得很嚴重,到寢室時已經很晚。國慶留校的學生不多,整棟寢室樓都少有幾盞燈亮著。
  攤開畫紙,鄔希撿起好久沒練習過的素描,筆尖摩擦硬質紙面,發出沙沙的響。直到舔狗的短信打斷了他,他才鬆開筆,從專注狀態中脫離出來,這才感到飢腸轆轆。
  畫紙上赫然是秦璟澤半.裸.的身材,每一處肌肉都誇張卻又很和諧。這種身材脫了會比穿著衣服更好看。
  鄔希用指節刮蹭了一下畫上的胸膛,白皙的指骨粘上一點炭黑,像是罪證。
  他看了眼舔狗的短信,是問他怎麼沒有去吃晚飯。
  這個變態似乎一直在監視他,無孔不入。
  他沒有回短信,也麻木地不再生氣,起身拆了桶泡麵,去陽台接水準備燒熱,目光被對面陽台吸引
  秦瓃澤在抽煙。
  他向來最討厭抽煙的人,此時卻莫名覺得性感。吞雲吐霧的男人比平日裡更加強勢,像是衣冠禽獸暫時卸下了偽裝,氣場外放。
  鄔希囫圇吃完了泡麵,睡前難捱躁動,又去浴室待了很久。
  發洩過後,頭腦是最清醒的階段,他半宿沒睡著,後半夜又夢到了初中的季澤。
  黑瘦的少年被班主任季牧權從講台上一腳踹出幾米遠,胳膊壓在身下流出鮮紅的血。
  無數譏誚的視線惡意地凌遲著季澤,鄔希看到年少的自己衝過去要把人拉起來,半路卻被不良少年趙治愷攔下,一臉鄙夷,「天天跟他混在一起,你也不怕弄髒了衣服。」
  驚醒的時候,鄔希捂著胸口坐起身,滿腦袋裡都是季澤的眼神。平靜沉鬱,如同一潭死水。
  他閉著眼睛平復很久才起床洗漱,打車去城郊別墅區。
  司機一大早接單,還是去有名的富人區,打著呵欠透過後視鏡多看了鄔希幾眼,「小伙子是A大的學生吧?」
  看鄔希點頭,他又絮絮叨叨,「我家裡有個丫頭,明年也要念大學了,你跟我說說,生活費給多少夠用?」
  鄔希想了想,「如果是省內的話,物價偏高,最好還是給一千五以上,女孩子可以再多給點。」
  「那我到時候就多給她點」,司機呵呵一笑,「當父母的沒啥要求,就希望孩子好好的,別誤入歧途,錢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人還是要活得堂堂正正......」
  臨下車時,鄔希低頭掃碼付款,聽到司機意味深長道,「小伙子,你還年輕,有的事理解不深刻,叔跟你說的千萬記住,別把錢看得太重。」
  鄔希含笑點頭,「好,我知道了叔叔。」
  從不遠處奔過來一個身影,約摸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跑到車邊,「小少爺怎麼這麼早就到了,也不說一聲,讓老林去接你。」
  「不用麻煩林叔跑一趟,爸媽在家嗎?」,鄔希關上車門。
  身後車窗裡,司機大叔神色呆滯,一直目送他們遠去,才猛地回神,面露尷尬。
  小少爺?爸媽?原來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啊......
  雖然這事鬧了個烏龍,但也幸好,這個漂亮的孩子並不是富人的玩物。
  修剪整齊的草坪裡,老狼正在放風,邁著步子來回嗅聞,嗅到熟悉的氣息,興奮地朝著鄔希飛奔過去,卻沒有撲人,乖巧地在腿間繞圈磨蹭,發出嗚嗚的撒嬌聲。
  「乖」,鄔希揉它的腦袋,看著一雙灰兔子似的大耳朵不停地抖動,心情大好,「於姨,它是不是剛洗過澡?」
  「是啊,看出來了?」,保姆於姨有點怕狗,往前躲了幾步,「大少爺好久沒回來,都是老林給他洗澡,昨天它在外面玩得一身髒,就給它洗了。」
  「不過小少爺今天回家,先生太太和大少爺他們應該都會回來」,於姨看著鄔希就特別高興,「中午於姨給你燉乳鴿湯,還有什麼別的想吃的菜不?」
  鄔希笑了笑,「於姨最瞭解我的口味了,你做什麼我都喜歡。」
  偌大的豪宅冰冰冷冷,沒有一點人氣兒。鄔家的男女主人這些年來住在這裡的時間,算起來還沒有管家和保姆多。
  鄔希在這座華美的牢籠裡被圈養了十餘年,熟悉它的每一處,儘管已經離開很久,還是能熟門熟路地摸到自己以前的臥室。
  推開門,裡面的擺設沒變化,但書架有被整理過的痕跡,不像他以前自己擺得那樣雜亂無章,還多了幾本書,看起來像是趙治愷會看的那種。
  「大少爺偶爾會來這屋坐坐,但床單什麼都是新換的」,於姨跟他解釋。
  鄔希點頭,沒表現出介意。於姨去做飯,房間裡只剩他自己,他到書桌邊翻開抽屜找到埋在最下邊的小鑰匙,用它打開藏在櫃子深處的保險箱。伴隨彈簧輕開的「卡噠」聲,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得見天日。
  染血的手帕,早已乾枯的花瓣,幾張泛黃的大頭貼......一個被撕得不剩下幾頁的日記本。
  都是他初中時的東西。那是他從小到大最鮮活的一段日子,雖然只是一場短暫的夢,到最後留給他的只有溺水窒息的痛苦。
  他把東西都收拾了一遍,又妥帖地重新放起來,鎖好。厚實的木門突然被敲響,於姨的聲音傳來,有些微弱,「吃飯了小少爺,先生太太都說晚上再回來,大少爺那邊不接電話......」
  新鋪的桌布,精心準備好的滿桌菜餚,到最後只有林叔和於姨陪著鄔希一起。於姨心疼地給鄔希夾菜,暗自歎息。
  她覺得這孩子不肯回家不是沒有道理。
  從小到大先生太太都醉心於事業,連孩子的面都很少見,還以體弱為由將他鎖在家裡,硬生生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飽嘗孤獨滋味,險些自閉,直到十幾歲才允許他像個正常孩子一樣出門。
  事情本該在漸漸往好的方向走,誰又知道命運弄人,小少爺竟被查出不是鄔家親生的。
  她能感覺到先生太太其實很愛這個孩子,無論是否血脈相連。可他們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太差,就像這次小少爺好不容易回來,他們竟也不能及時趕回家。
  若是小少爺心思敏感些,恐怕會覺得自己是被厭棄了。
  「於姨也吃」,鄔希有些惆悵地看著碗裡堆疊出的小山,也給於姨夾了一塊排骨,「我快吃飽了。」
  於姨回過神,露出滿臉不贊同,「這哪行,你現在這麼瘦,在外邊肯定沒好好吃飯,小時候沒人餵你你都不肯多吃一口。」
  「我沒有......」,鄔希試圖辯駁,卻還是被迫吃了過量的食物。飯後乍一站起身都走不動路,去二樓的健身房跑步機上慢吞吞走了一會兒,才癱倒在客廳沙發上,掏出手機看消息。
  穆秋波給他發微信語音,解釋說有個很重要的會要開,下午就提前回來。
  他毫不意外,平靜地回復:「公司的事比較重要,媽媽不用提前回家,晚上我們還可以一起吃飯。爸爸那邊您幫我說一下,不用給我帶禮物。」
  他沒有父親鄔江河的電話,更不要說微信。如果說穆秋波只是個工作狂,那麼鄔江河就是完全沒有私人生活,所有聯繫方式都是工作號,不僅顧不上家庭,甚至顧不得自己。
  他做任何事都一板一眼,包括為人處世,脾氣又急躁,是出了名的難相處。鄔希從沒在他口中聽過半句關懷,這位父親表達感情的方式就是贈送各種禮物,那塊限量腕表也是他送的。
  這一點倒是和那個變態舔狗有幾分相似。鄔希被自己的聯想逗得輕笑一聲。
  都是一樣的喜歡用錢砸人,似乎金錢=感情。但舔狗除此之外還試圖滲透他的生活。而鄔江河連送禮物都要助理代勞。
  鄔希陪老狼玩了一下午。晚飯前鄔家夫婦終於前後腳進家門。晚飯的氣氛便不似中午那般輕鬆,鄔江河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空蕩蕩的宅子裡異常安靜。
  鄔江河上一次回家還是四五個月之前,這次回來就是想要看一眼小兒子。
  與沉默的丈夫不同,穆秋波一直想要和鄔希說些什麼,想回憶幼年的鄔希,卻發現記憶裡空空如也,她是缺席的那個人。
  晚飯過後也是尷尬的寂靜。直到看到鄔希起身要走,鄔江河有些急,穆秋波伸手想攔,「希希在家住吧。」
  鄔希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抱歉地笑笑,「我提前約了車,這就回學校了,下次回來再住,爸爸媽媽再見。」沒有秦璟澤的外套,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做噩夢。
  寢室裡只有他一個人,卻也未必不如家裡溫馨。
  -
  鄔希癱在床上醉生夢死了兩天。
  食堂他也懶得去,頓頓點外賣。變態舔狗雷打不動地每天騷擾他,給他送東西,他一次都沒理會過。
  趕在林楓回來之前他又開了次直播玩劍鳴山,勾搭到了一個特別厲害的隊友打2v2論劍,隊友手速和意識都是一流,就是從不聊天,人很高冷,直播間的粉絲戲稱他為大腿。
  鄔希被帶飛得很爽,主動追著人加好友,操縱著小蘿莉的賬號繞著高冷成男跳來跳去轉圈,騷氣騷氣地叫哥哥,然後就被邀請交易。
  對方默默交易給他十萬上品靈石,一個掉落率很低的稀有戒指,以及一把姻緣傘。
  鄔希茫然地看向電腦屏幕,粉絲都在哈哈哈。完了,希哥被當成女孩子求婚了,翻車現場
  直播間裡,小行星的特效又亮起,是id4501702。
  彈幕更熱鬧:哇!還被金主爸爸抓到了!


第14章
  鄔希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浪得過頭,趕緊開語音,「我是男的,不好意思啊兄弟。」
  他要把東西還回去,對方竟然拒收,只好寄了郵件回去,然後慌裡慌張下線,發現舔狗的id4501702又給他砸了十個小行星,彈幕全都在膜拜大佬吸財運。
  「不要給我刷貴重禮物」,他磨了磨牙,額頭青筋直冒。
  這人和鄔江河絕對有共同語言,似乎非常享受給他花錢的過程,不會是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吧。
  彈幕刷過很快,他隱約看到其中夾雜著一條:你錢這麼好賺,對大伯一毛不拔,你有良心嗎他冷笑。
  趙自流這是從拘留所出來了?
  短短幾天的拘留顯然並沒有成功改造趙自流,反而使他更加激化。
  鄔希非常冷漠地關掉直播,從小書包裡翻出一張英語卷子。
  幾個月的假期都沒學習,原本就不怎麼樣的英語水平更退步了不少,東西快忘光了,得重新撿起來複習。他乾脆收拾東西去圖書館。
  國慶小長假過後就要正式開始上課,排在最首位的就是英語分班摸底考試,所有新生無論專業統一參加,按這次的考試成績來分快慢班。據說慢班作業非常多,臨時也要掙扎一下,盡量去快班。
  圖書館人不多,到處都很安靜。鄔希在窗邊找了個位置坐定,掏出自己高中的筆記仔細翻閱。幾分鐘後,越翻越暴躁,把手裡的筆一扔。
  這都是什麼鬼東西,把紙扔地上踩一腳都比他的字好看。
  正皺眉,耳朵捕捉到幾聲小小的驚呼,抬起頭就看到秦璟澤的身影出現在圖書館門口,手裡捧著一疊書,管理員坐在辦公桌後臉紅地和他輕聲說話。
  秦璟澤沒有找位置坐,登記過後就朝著二樓借閱處的方向去了。鄔希的目光追著他一路到樓梯拐角,之後就再看不見。
  總惦記著往二樓瞄幾眼,他本就不靜的心更加浮躁,勉強忍著到晚飯時間,一躍而起直接衝出圖書館,從沒有哪次這樣渴望去食堂吃飯。只要能找個借口心安理得地不用讀書,讓他幹什麼都行。
  直到圖書館的人都陸陸續續離開,秦璟澤才從二樓緩步走下。
  他若無其事地到鄔希坐過的位置,伸手貪戀地撫摸桌椅,俯身撿起一張落下的草稿紙,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字跡。
  剛剛在暗處一直看著,看到希希焦躁的時候用牙齒啃過這些紙......
  他呼吸急促,幾乎扼制不住地想要用臉頰去磨蹭紙面,但這是圖書館,亮如白晝的燈光之下,醜惡的慾念無所遁形。眼珠子忍得發紅,也只能暫且折起來揣進口袋。
  -
  鄔希思考了一夜,深思熟慮後決定放棄破譯自己的筆記。第二天趕了個大早去圖書館辦理了借閱手續,直接去二樓找了幾本英語教輔資料。
  抱著一大堆書正要下樓,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你落了一本。」
  他迅速扭頭,秦璟澤正從地上撿起一本書,似乎還隨手翻閱了幾頁,漫不經心提醒,「在準備摸底考的話現在開始看這些來不及,直接刷題吧。」
  「來不及就慢慢看,反正之後也要備考四六級。」居高臨下的學霸真是不知學渣疾苦,他倒是想刷題,那也得會做才行。
  秦璟澤似乎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渾身寒毛直豎,伸手把書抓回來,轉身溜下了樓。
  太奇怪了。
  圖書館的人明顯比昨天多,多是三三兩兩的女孩子,聽說了校草可能在這的消息才來,想偶遇或者近距離觀賞一下,到了中午也磨蹭著不肯離開。
  秦璟澤單手捧書從圖書館中走出,脊背挺拔,眉眼冷漠。
  他甩開人群,轉身進入來接他的車內,從口袋裡翻出手機,熟練地找到唯一一個最近聯繫人。
  編輯信息:「希希今天心情好嗎?給你買的早飯吃了嗎?馬上就要考試了,我把筆記借給你好不好?」
  鄔希調成震動的手機在靜謐的圖書館裡突然發出嗡嗡聲,嚇了他一跳,點開就看到舔狗的短信,瞳孔微微一縮。
  這變態也是A大的......能送出Blossom這種禮物的學生?
  他指尖顫抖丟開手機,揉著太陽穴勉強又看了會兒書,終於洩氣地收拾好桌面,起身走出圖書館。
  一個精瘦的身影「嗖」地一下朝他撲過來,「我等了你半天了,再不出來我就要進去找你!」
  「你想進也進不來啊」,鄔希腳步一頓,發出嗤笑,嘲弄地打量趙自流,「圖書館的人臉識別系統又不是擺設。」
  「少他媽廢話,上個大學你本事可大了!管你要點錢還不給!」
  趙自流眉梢高高吊起,「今天我就跟著你,你不給錢我不走,你去哪我都跟著,咱們就比比誰更不要臉。」
  大學生臉皮薄,肯定比不過他這滾刀肉。
  他音量不低,四周已經有路過的學生往這邊瞅。趙自流腆著臉,更加得意。
  鄔希面不改色,好脾氣地跟他確認了一遍,「你不走是吧?」
  見人點頭,他立刻掏出手機撥打校園保安電話,很快接通,「您好,我是傳媒藝術學院的大一學生鄔希,我實名舉報有校外人員在圖書館附近騷擾學生......」
  A大安保系統是出了名的好,因為允許校外人員進校參觀,所以設置了許多執勤點和巡邏崗。
  趙自流恨得直咬牙,瘋子似的要去搶奪鄔希的手機,卻沒成想這身體不怎麼好的侄子是專門練過幾招防身的,憑他這點水平還抓不到,累得氣喘吁吁,保安衝過來把他按到的時候都沒力氣躲。
  樹蔭下的車裡,秦璟澤冷眼看著中年男人一路掙扎被拖走,跟司機說,「去西校區。」
  西校區是離鄔希寢室樓最近的校區,還在開發中,有一片工地,人員流動很雜很亂,有單薄的鐵絲網攔著,平時不會有師生去那邊。
  傍晚,好不容易從保安那混出來的趙自流對著地圖抄小路,直接進入西校區。他要在這蹲守鄔希那個死崽子,不給錢決不罷休。
  剛找到一棵樹蹲好,屁股卻冷不防被結結實實踹了一腳,把他踹了個狗啃屎,張口咒罵,「誰他媽不長眼------!」


第15章
  他扭頭要跟人好好說道說道,一個拳頭直接朝他的臉砸來,鼻血狂竄,眼冒金星地往後退了幾步,「咚」一下倒地,半天沒能起來。
  直到視線恢復正常,才發現自己竟被一群地痞流氓團團圍住,其中一人蹲在他面前,大笑著用手背拍他面頰,像在扇耳光,「新來的是吧,知不知道這一片兒歸我們管?想在這兒要飯乞討可以,得給我們交保護費,懂不懂規矩?」
  趙自流大怒,幾乎要慪出一口血來。
  哪個流氓團伙會跑到A大這種學校收保護費?這擺明了就是故意在羞辱他,罵他是叫花子!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硬生生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我,我手裡暫時沒錢,我這就走,不敢在這兒礙您的眼......」
  話還沒說完,腦袋被按著推了個跟頭,他抱頭在地上翻滾,被一群人圍著踢打,慘叫不迭。前幾天跟人演戲挨的打摻了不少水分,今天這可是實打實的毒打,還是一群身強體壯的大男人對他一起暴揍。
  他不斷地呼救求饒。可是這一片人跡罕至,沒人來管這個閒事,這群人也不肯輕易放過他。
  趙自流鼻青臉腫,癱在地上躺了很久,動一下渾身哪都疼。毆打他的人已經離開了,可他心中的恐懼仍然無法驅散。
  是鄔希......肯定是那個小兔崽子......
  這事擺明了就是有人雇凶來專門教訓他,和鄔希絕對脫不了干係。
  他捂著肚子艱難爬起身,踉蹌到校外去叫車,一連路過好幾輛,隔著車窗看到他這副悚人的模樣都不敢停車,加速從他面前開走。
  好不容易有一輛願意載他,還是黑車,坐上去就獅子大開口,要加錢。
  「我給錢」,趙自流神經兮兮地點頭,喃喃自語,「我有錢,我馬上就會有錢......」
  那司機眉頭緊皺,一臉嫌惡。媽的,真晦氣,不會是載了個神經病吧。
  把趙自流送到目的地,他連數錢都不數,趕緊把人丟下去,揚長而去,只留下一串車尾氣。
  趙自流把癟癟的錢包小心揣回褲兜,捏著手機瞇眼看地圖。
  香樟路2號附近,宏奇小區一號樓三單元402室,是網上有人發佈人肉出的翻車女主播桃幾醬的住宅地址。
  門口有人潑了雞血,都已經凝固了,一股子撲鼻血腥味,大鐵門上全是塗鴉,辱罵得上至十八輩祖宗。
  雖說桃幾醬不是什麼好人,翻車也是自作自受,但這些自詡的道德衛士也是真的惡意滿滿。
  不過這樣倒正好,她終歸是自己品嚐到了來自陌生人的刻意侮辱是何種滋味。
  桃幾醬已經好久沒出門了,就靠著網購和速食品過活。窗簾拉緊,晝夜顛倒,爛醉如泥,少有清醒的時候,心中充滿怨恨。
  憑什麼她成了過街老鼠,那個[希]反而更火,繼續活躍在粉絲面前。就因為他有錢有靠山?這世上哪有乾淨的人,尤其是這群富二代,玩得比誰都髒,她才不信鄔希是什麼純潔小白蓮。
  門被敲響,她背靠著沙發冷笑,沒有去看一眼的想法。這段時間騷擾她的人可太多了,多得她幾乎要神經衰弱。
  外邊的人敲了一會兒,見她不肯開,似乎暫時離開了,沒過多久又折返回來,從下邊的門縫塞進來一張紙條,寫著:「我和你聯手搞鄔希,我有辦法,只要你配合。」
  騙誰呢?桃幾醬噗嗤一聲笑出來,覺得荒謬無比。這麼拙劣的騙局她可不會上當,別想騙她開門。
  門縫又塞進來一大張紙:「我是他親大伯,他不是什麼富家少爺,就是個小畜生,賺那麼多錢不給我,還敢找人打我。他最近過生日,收了個很貴重的禮物,我借用你的流量從他那搞錢,事成後咱們對半分。」
  錢!
  桃幾醬眼睛一亮,猛地起身。
  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要錢!只要有錢,她立刻就搬家,遠走高飛!
  林楓從海城旅遊回來,春風滿面,給鄔希帶了點水果土特產,卻見到一向懶散的室友正在埋頭苦讀,非常驚訝,「你咋突然開始念英語了?」
  「在準備分班考」,鄔希接過東西開心地說了聲謝謝,見他居然一點也不著急,「你英語好嗎?慢班據說作業特別多,比高三還多。」
  林楓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作業多就多,我都隨緣。」
  「你這麼臨時抱佛腳,不如抱校草的金大腿,他水平比咱們不知道高到哪兒去了」,他嘿嘿笑著,抬起下巴指了指對面陽台。
  鄔希也笑,「算了吧。」不能總耽誤秦校草寶貴的時間。
  熬夜把用不著的教輔書篩出來,第二天送回到圖書館二樓,他餘光瞥見秦璟澤正倚著書架站在角落,手上捧著厚厚一本小語種原著,他看不懂的那種。
  視線又順著挪向旁邊的矮桌,上面擺著三本裝訂整齊的......英語筆記。
  剛回國的秦璟澤居然也會有英語筆記這種東西。他饒有興趣地蹭過去,「能看嗎?」
  秦璟澤寫得一手很飄逸的花體英文,筆記非常簡練。不知怎麼叫他忽然想起昨天舔狗的短信。也不知道那人的筆記會是什麼樣。那麼變態又事無鉅細的一個人,筆記多半會記出十本以上吧......
  他盯著本子一時出神。
  無邊的靜謐中,身旁的人正暗自打量他的反應,墨色瞳仁中壓抑著不明的情緒。
  從旁邊的走廊拐過來一道身影,沉寂頓時打破。陳佑鶴冷冷地盯著鄔希,語氣嘲弄,「你這是學英語還是跟男人套近乎呢,臨時學這麼幾天可進不了快班。」
  陰陽怪氣,掐死算了。
  「放心,就算是為了不和你分到一個班,我也會努力進快班的」,鄔希反唇相譏,白他一眼,仰頭看向秦璟澤。
  男人似乎連姿勢都沒變過,依然低著頭專注看那本晦澀的書,猜到了他想說什麼,「我先給你畫個重點,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你自己不用了?」不看的話隨身帶著幹嘛。
  秦璟澤撂下書,從他手裡抽出筆記本,「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鄔希眨了眨眼,有些怔愣。
  被晾在一旁的陳佑鶴臉色漲紅。糙,不就是學習好點,裝什麼裝。
  圖書館一樓的人比昨天還多,二樓倒是更清淨,畢竟借閱手續只有一個管理員負責辦理,排隊的人很多,都心急火燎想上二樓,卻也無奈於工作效率有限。
  氣跑了陳佑鶴,鄔希滿意地坐在秦璟澤身邊,突然一連收到好幾條林楓的微信轟炸,讓他看看松鼠網,說是有瓜吃。
  他打開松鼠網翻開熱門,果然看到一個詞條熱度正在往上爬:#桃幾醬復出#
  熱門第一條就是桃幾醬的直播間,直播已經結束了。他點進去看回放,眉心登時一跳。
  乾瘦的中年男人佝僂在鏡頭前,鼻青臉腫,一臉苦相,顫顫巍巍舉著病例,癌症診斷書,一開口聲音沙啞,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像是太久沒說過話導致聲帶退化。
  一身簡樸素衣的桃幾醬坐在他旁邊,目光中流露出不忍與憤懣,「這位老伯叫趙自流,昨天晚上我在路邊看到他撿別人的剩飯吃,一問才知道他不僅沒錢看病,還欠了好多錢,現在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他前些天還被催債的人暴打,實在撐不住了。又無兒無女,昨天他就想找侄子討要點接濟,結果他侄子二話不說就叫保安把他趕走,之後還找人打他,說他是要飯的叫花子......」
  桃幾醬雙手合十,淚眼盈盈,「我不是想復出,以後也再不會開直播,只是想厚著臉皮號召大家幫幫這位孤苦無依的老人!」
  雖然還是罵她做戲的人居多,但作為曾經的知名主播,她的煽動力很強,還是有人真的信了。
  有人故意帶節奏開始刷禮物,就有更多的人跟上,也有人出於對桃幾醬的厭惡,要求老伯獨立開闢賬戶,不要被這種黑料滿身的女網紅利用。
  「我給你開個空白的賬號?你會操作嗎?」,關了直播的桃幾醬冷笑地看著那些辱罵她吃人血饅頭的人,神色輕蔑。
  「不急」,趙自流眼珠轉動,飛快盤算著,「這事你不用管了,剛才直播那群人給你刷的禮物我也看見了,不少錢,你都拿著吧......」
  「你什麼意思?」,桃幾醬嗆聲打斷他,目光森寒,緊咬銀牙,「說好的事成之後對半分錢,你想獨吞大頭?」
  這點打賞能有幾個錢,這老傢伙肯定能撈得更多,她才沒那麼好糊弄!
  氣氛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
  趙自流低聲咒罵一句什麼,不耐煩地翻了個大白眼,「我也沒說後面拿了錢不分給你,小丫頭片子不知好歹!」
  他起身,要趕快抓緊時間,「微博的事我還是自己弄,我得回趟家錄個視頻,你有事打電話聯繫我。」
  早些年趙自流還能啃老,住老人家的房子,後來老人去世,他混吃等死把房子也作沒了,賣的錢揮霍一空。
  從趙治愷和鄔希那摳來的錢也不少,但錢這東西不經花,他只能到處搬家,租最便宜的舊房。
  翻箱倒櫃找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相片,上面是他和鄔希還有兩位老人,他把它夾在相框裡,調整角度擺在身後的架子上,得意地發出笑聲。
  他可真是有先見之明,這破照片第一次搬家的時候就想扔了,但想著保不準什麼時候用得上,就一直壓箱底,沒想到還真有這麼一天!
  熱門榜很快多出一條:#患癌老伯真實賬號#
  不是新號,而是一個兩年前申請的舊賬號,被有心人扒了出來,相冊裡有以前的照片,可以證實身份。
  翻著這個賬號空間,大家驚訝地發現這位老伯竟然還是[希]的粉絲,經常給[希]點贊轉發,除此之外就沒發過其他的什麼東西。
  鄔希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立刻起身,去洗手間撥通了一個電話。
  再回來的時候,目光冷不防和秦璟澤對上,男人眸色深沉,「他總是這樣給你找麻煩嗎?」
  鄔希一愣,勾唇輕笑,「我以前傻啊,給他打過不少錢,他當然纏上我了,最近一直不給他打錢,他這是狗急跳牆。」
  雖說與小人結仇會平添許多煩惱,但他還不至於就這麼怕了趙自流。
  「嗯,沒事」,秦璟澤頷首,露出了然神色。
  沒過一會兒,趙自流就發了新動態。是一段自拍視頻。
  他看起來對擺弄手機很生疏的樣子,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的笑,「謝謝各位網友好心幫助我,但我不想治病了,活一天算一天,能吃飽飯就行,請大家不要再給我捐款。」
  說得很釋然,聽者卻只感到心酸。若是他侄子不那麼絕情,至少不會讓他喪失求生的慾望。
  越是這樣不要捐款的人,越是顯得真實,讓人更加同情。
  沒有銀行卡號這種直接捐款渠道,大家開始給他的賬號打賞。
  然而沒幾分鐘,評論區就忽然有人截圖畫圈,指出他身後的背景裡有一張合影:「你們看這個人像不像某個美妝博主?」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會覺得像,真的太像了。
  這條評論迅速被頂到了熱評第一,再結合患癌老伯那麼多的點贊轉發記錄,好多人開始@鄔希,讓他出來給個解釋。
  「什麼毛病啊」,林楓在寢室裡看到要氣死了,怒而拍桌,給鄔希發消息:「這一看不就是那個女網紅故意找人做戲嗎,肯定是她想往你身上潑黑水,他們是不是沒長腦子,這都信。」
  網上帶節奏著實容易,真真假假,滿地雞毛。
  鄔希沒等回完他的微信,手機來了個電話,不出意外,是趙自流。
  他接起來,那邊開口便是冷嘲熱諷,「這回接電話倒是挺快。這樣吧,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我親侄子,我也不想把你怎麼樣,咱們見面說,就在那個什麼邵,邵記......」
  「有什麼話你就現在說」,鄔希跟他沒什麼好談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要錢。但他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些。
  趙自流被噎了一下,沒好氣地威脅,「你非要這樣,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大不了咱們就一起完蛋。」
  電話裡說事,這小兔崽子肯定會錄音,他可不傻。
  他自信滿滿地等著鄔希向他妥協,心裡打著好算盤。
  他沒必要把這棵搖錢樹砍倒,只要鄔希給他足夠的錢,他就有辦法澄清眼下的局面......
  沒想到電話裡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鄔希居然把電話掛了。
  電話沒那麼防竊聽,他們離得又進,秦璟澤在旁邊肯定聽得一清二楚,鄔希不想拿這些烏七八糟的來污他的耳朵。
  他下意識偏頭看了眼,卻聽見秦璟澤問,「上次拘留的時間是不是太短?」
  鄔希嗤嗤地笑,「是吧,我也覺得。」


第16章
  「啪------」地一聲巨響,趙自流暴怒地把手機砸到桌子上,鐵青著臉。
  雖然他的謊言漏洞百出,但這小兔崽子又手裡沒什麼證據,竟還敢這麼囂張。
  他喘著粗氣,好半天,聽見手機突然響起來,眼神倏地一亮,撲過去看也沒看就接起來,「願意跟大伯好好談了?」
  「談個屁!」,電話那端卻是桃幾醬尖銳的聲音,「我號被封了,直播間永久封禁!你到底怎麼回事------!」
  城東警局官博平時經常發一些案件,因為官博皮下很活潑,吸引了不少粉絲,剛剛最新更新了一條微博,直言這是近期出警遇到過最精彩的反轉,配了現場視頻,畫面裡居然是那個「患癌老伯」和美妝博主。
  看過視頻,但凡是個人都覺察出這位老伯人設不太對。
  鄔希也看到了這條微博,挑眉湊近秦璟澤,「又幫我忙,要我怎麼謝你?」
  警局哪會這麼巧地發微博,一猜就是這人的手筆。
  秦璟澤指尖動了動,竟沒有躲閃他的過度逼近,反而抬眸深深地看著他。良久,聲音略帶沙啞,「欠著,以後再補。」
  他的眼神依然叫鄔希看不懂,只覺得呼吸很灼熱,撲面而來。
  鄔希怔怔地挪不開眼,身體從後脖頸一路軟到腳尖。靈魂從溺水的濕冷中掙脫,似乎便要投身火海。
  好半天,他回過神,不露痕跡地退開一點距離,「那就算我欠你一個要求,只要別太過分就行......」
  圖書館二樓無比靜謐,樓梯口有人在背書,又輕又碎的聲音飄過來,盡數消弭於曖昧,營造出一種類似偷.情的氛圍。
  秦璟澤忽然就笑了,俯身緊追離他更近,鼻尖幾乎觸碰到一起,「如果我很過分呢?」
  又來了,這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
  鄔希瞳孔微縮,指尖摳緊了筆記本的封皮。
  他從沒見過秦璟澤笑。像是野火熱浪瘋狂席捲而來,讓他喉嚨有些乾渴,別開視線,艱難找回聲音,「......那就要看我願不願意了。」
  男人的笑意緩緩收斂,曲指在他的手背上輕碰。
  他被燙到一般迅速縮手,旋即意識到自己過激了,撫平筆記本上被摳出來的皺褶,「抱歉。」
  「你不用道歉」,秦璟澤還是那句話,然後拉開凳子坐下,打開A大校內論壇,像是審訊一樣,「丁霖珊是誰?」
  鄔希有些侷促地站在一邊,不明白這種忽然之間反客為主的局面是怎麼形成的。
  他老老實實回答,「高中同校的學姐。」
  論壇首頁飄著丁霖珊實名為鄔希作證的熱帖。
  她堅稱鄔希的這位大伯身體一直非常健康,在網上做的那些表演都假得不能再假,勸各位A大學子保留一些基本的判斷力,不要被打臉的時候太疼。
  往下翻了翻,秦璟澤又問,「白文暉是誰?」
  「學生會組織部部長」,鄔希瞇眼湊過去看了下,腳步頓在原地。
  白文暉也在實名頂帖:「我相信自己的部員人品沒有問題,更何況這是家庭私事,知情有限的情況下請大家最好不要妄加評論。」
  他愣愣地看了這個帖子很久,直到秦璟澤關掉論壇切換了頁面,才垂眸站直身體,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有人信任他,肯站出來護著他。在季澤不告而別之後,他幾乎從沒有再擁有過這種朋友。
  如果季澤沒有消失,當年他突逢身世巨變時不至於孤單無助,季澤也一定會阻止他被人欺負溺水。可是沒有如果。
  「你剛剛聯繫過市人民醫院嗎」,秦璟澤的聲音很冰冷,將他的思緒抓回現實。
  「對」,他點頭。剛剛去洗手間就是在給醫院那邊打電話。
  院長和鄔江河是朋友,他小的時候還被院長抱過。趙自流若是知道有這層關係在,搞事的時候恐怕也會多掂量著點,不會這麼蠢。
  微博上,既城東警局官方號之後,市人民醫院也發了微博,帶了#患癌老伯#的話題,出具證明表示趙自流所持診斷書的真實患者名叫趙自溫,早已於五年前去世。
  趙自流,趙自溫,單憑名字就不難看出是親兄弟。而[希]若是趙自流的侄子,那趙自溫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生父。
  一石激起千層浪,關注這件事的人都出離憤怒了。
  拿著已故兄弟的診斷書偽造騙錢,還刻意污蔑抹黑兄弟的孩子,這哪是人能幹得出的事?更何況這純粹是在消費愛心,故意愚弄那些好心人。
  鄔希的動態也更新了一條,沒有文字只有圖片,是這兩三年間和某個人的轉賬匯款記錄截圖,金額直逼七位數,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收款人是趙自流,但已經足夠吃瓜群眾腦補。
  被這種極品大伯壓搾多年的美妝博主早早沒了父親,而且才剛剛成年。鄔希一時間變成了惹人憐愛的小朋友,新漲的粉絲裡媽粉含量超標,甚至還有叔叔粉,說要資助他上學。
  他看著那條願意給他提供經濟支持讓他專心讀書的私信,一不小心笑出了聲,真心誠意地回復了一個謝謝,但是不用。
  秦璟澤無聲地審視他含笑的眉眼,神情陰翳。
  希希很開心,是因為這些人嗎?
  他之前對希希說了謊。
  狗的嫉妒心有強有弱,而他無疑是最善妒的那種,他其實根本無法忍受。
  圖書館的燈光啪地一下驟然熄滅。二樓的書架佈局緊湊,遮蔽光線,陷入昏暗。
  鄔希神色一震,打了個哆嗦,手機掉到了地上。
  他蹲下摸索著去撿,忽然直覺有什麼正迅猛逼近,脊背發麻動彈不得,手腕忽而被人攥住,瞬間雙目圓睜。
  那人掌心滾熱,指腹有繭,先一步撿起手機又將他拉起來站穩,沉聲問他,「這種程度也看不清?」
  「是有點嚴重,我得補充維生素了,不然走路容易摔下台階......」,意識到是秦璟澤,鄔希長舒一口氣。
  其實哪有什麼夜盲症。是小時候他曾被某一任家教關進過衣櫃裡,落下的陰影。
  「圖書館有應急發電設備,五分鐘之內肯定會恢復電力供應」,秦璟澤捏了捏他的手腕,聲音貼近他的頸側,「沒事,我在。」
  鄔希耳根發熱,膽子又大了,「怎麼被你說得好像我怕黑一樣,我就是看不清,來讓我摸摸你在哪------」
  樓下有學生不滿的嘟囔聲,電停得猝不及防來得也猝不及防,週遭一下子又亮起來。
  「!!」,樓下傳來幾聲吸氣。
  隔著樓梯欄杆和書架的半遮半掩,有幾個桌位的視角剛好能看見二樓鄔希正膽大包天地揚手托著秦校草的下巴,像在逗狗。


第17章
  鄔希原本沒想真的摸,就是開個玩笑,沒成想秦璟澤剛好低頭,直接撞到他手裡。他若無其事地縮回手。
  另一隻細白的腕子卻還攥在秦璟澤掌心裡,膚色對比強烈,無端顯出幾分色.氣。
  樓下有好些人悄悄圍觀,鄔希眼皮一跳,用勁掙開,又匆匆補救,「我不是故意的。」
  秦璟澤沒說什麼,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了他,抬起手背輕蹭下巴,重新拾回本和筆。
  旁人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卻分明發現校草沒有生氣,表情都有些古怪。
  不應該啊。不是據說最討厭被人碰了嗎。
  鄔希不僅安然無恙,反而得到了三本畫好重點的筆記,心滿意足回了寢室。
  推開寢室門,林楓就站在門口,見鄔希回來,神情有些複雜,欲言又止。
  他以前都不知道小室友是這種家庭,怪不得要自己賺錢。雖然想問,但怕戳到人痛處,只能把關於鄔希家裡的問題都嚥回肚子裡,「你手上拿的啥,新買的本?」
  「秦璟澤的筆記。」不能怪林楓看錯,秦璟澤的本子看起來的確相當嶄新,紙張稜角鋒利,偏偏那人對筆記滾瓜爛熟,隨便就能翻到要劃重點的位置。
  「你還真找他去了!?」,林楓大驚,緊張地上下打量。就小室友這細胳膊細腿,還不夠秦校草一手捏的。好在小室友看起來毫髮無損。
  心念一轉,他瞇起眼睛,忽然有些懷疑。
  所以那天晚上他到底看沒看錯......
  鄔希拉開凳子坐在桌前,撂下筆記本,戳了戳表情瞬息萬變的室友,「他劃了重點,你看不看。」
  「看看看!」管他那麼多,不看是傻子。
  準備應付考試的兩人歡快地投入學習,完全把別的事情全拋到腦後。
  惡人自有惡人磨,桃幾醬見勢不妙迅速反水,連發幾條動態道歉,自知不可能撇乾淨,乾脆把趙自流那兩張紙條拍照上傳甩鍋:「是他堵在我家門口騷擾我,我本來就害怕,又被他威逼利誘,一時鬼迷心竅才答應幫他。」
  然而動態發出去沒多久,她賬號居然徹底被封,網警直接點名,不止全平台封殺,還要罰款。她憤怒地給趙自流打了幾十個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
  大清早鬧鐘還沒響,手機響個不停,鄔希不堪其擾翻身坐起,眼中蘊藏殺氣,惡狠狠抓起手機,看到全是趙治愷的未接來電,直接就把趙治愷拉進了黑名單。
  這邊剛處理完,那邊微信穆秋波又給他發消息,他鬱悶地揉揉眉心,點開一看卻愣住。
  趙自流又被抓進局子了?
  按著穆秋波說的,這次是真的因為沾了賭,一個通宵就輸得變賣全身器官都還不上。不過現在場子已經被警察端了,倒不至於為了還這筆天文數字而發愁,但也要罰款,還要拘留。
  穆秋波是來問問鄔希的意思的。
  鄔家想撈個趙自流出來輕而易舉,但他們聽說了趙自流昨天給鄔希找茬的事情,不踩一腳已經是仁至義盡。
  但趙自流好歹和鄔希有些血緣關係,他們究竟如何做,還是要尊重鄔希的想法。
  鄔希一邊到陽台洗漱一邊回復:「爸爸媽媽不用管他的事,他都是自作自受。」
  站到陽台他的眼神就忍不住往對面瞟,這次沒看到人,卻看到晾在外面的內.褲。
  好大。
  他喉頭一哽,面紅耳赤扭頭。這到底是什麼畜.生尺寸。
  寢室窗簾後,秦璟澤叼著煙,透過縫隙看他的乖寶兒洗臉,臉蛋潮紅,掛著清亮透明的水珠。他牙根就瘋狂發癢,把煙卷咬得狼藉。
  下屬給他發了消息匯報情況。他大哥秦璟熙某個左膀右臂的非法營生被警察處理掉,昨天被引過去的趙自流也一併進了局子,會被好好照顧。
  一石二鳥,沒人知道他在背後推了一把。
  秦瓃澤反應平淡,只瞥了一眼就挪回目光。
  對面的鄔希洗完臉就進屋了,他的視線失去焦點,煩躁的情緒上湧,直接用手指將煙掐滅,疼痛席捲,指側被反覆燙傷的部位又添新痕。
  抬手摸上心臟處的口袋,希希的紐扣就藏在裡面,他凶狠喘息,像是犯了什麼癮,將它摳出來狂熱地摩挲愛.撫。
  城東,東域酒吧。
  趙治愷沉默地待在卡座,週身氣壓極低,一雙眼睛裡充滿了紅血絲,是熬了一夜又酗酒的結果,整個人異常頹廢。
  昨天趙自流又給希希找了麻煩,他不但沒能幫上忙,甚至比爸媽知道這件事還晚。
  手機已經沒電了,他不在乎,酒吧的侍者過來問了他幾次狀況,他起初還搖頭,到後面連眼神都一動不動。
  侍者應付不來這種客人,去找了主管穆叢鴿。
  穆叢鴿本來只以為是個普通醉鬼,過來一看他的臉,眉梢不由得高高挑起。
  這不是大外甥嗎。怎麼跑到這兒來放縱買醉。
  他伸手到趙治愷面前晃了晃,差點遭到擒拿,幸虧新來的小侍應生反應快拉了他一把,否則非要被摔出去。心有餘悸,他拍著胸口陷入沉思。
  這是醉得六親不認了,貿然亂碰說不定會被打,他這大外甥當過兵,凶得厲害,沒幾個人絕對制不住。
  想了半天,他讓人先守在旁邊看住,別搞出意外,然後到安靜點的地方給小外甥鄔希打了個電話。
  沒人招惹趙治愷,他就不動彈,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前方。
  人群來來往往,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人路過看到了他,停下腳步跟他打招呼,「趙教官......」
  眼神聚焦。
  瞬間,趙治愷動了,猛地直起身,死死盯住面前人的臉,聲音沙啞如同惡鬼,「......季澤?你還有臉回來?你怎麼沒死在外邊?」
  守在旁邊的侍應生率先嚇了一跳,忙不迭彎腰向被冒犯的客人賠禮道歉。
  陳佑鶴面露震驚,竟忘了該如何反應。
  心思百轉千回,他艱難張了張嘴,「季澤......是誰?」


第18章
  趙治愷眉眼陰鷙,聳著肩膀低聲嗤笑,「你可真不是個好東西,我當年一點也沒看錯。」
  陳佑鶴知道他這是沒清醒,還把自己當成什麼季澤。心裡感到陣陣煩躁不安。
  季澤到底是誰,和鄔希認識嗎?
  心裡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可他半點也不願意相信,憋著勁欺騙自己。
  趙治愷卻不肯放過他,顛來倒去地呢喃,一句又一句直往耳朵裡鑽。
  「都是因為我,是我的錯,希希差點被我害得沒了命。你也不見了,沒人護著他。」
  「你在他......最難受的時候玩失蹤,現在又滾回來......」
  「三年多了,真以為他還惦記你?」,趙治愷臉上的厭惡不加掩飾,還要再度嘲諷。
  「閉嘴!」,陳佑鶴終於忍無可忍,目眥欲裂。
  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那他陳佑鶴到底算個什麼東西?別人的代替品?
  怪不得,怪不得鄔希見他第一面就挪不開眼,之後一直像個跟屁蟲一樣,對他總是和對旁人不同。
  可笑他自作多情以為秦校草是他的替身,結果他自己也是別人的......
  他不能接受!瘋了似的朝著趙治愷大吼大叫,「別他媽說了!看清楚,老子不叫季澤!」
  幸好,通宵酗酒的趙治凱精神已經撐不住,眼睛漸漸耷拉著閉上,不至於演變成一場鬥毆。
  地上一堆碎玻璃泛著光,酒液四處蔓延。
  陳佑鶴渾身劇烈顫抖。幻想被打破,自信被摧毀,站在這熱鬧嘈雜的酒吧中心,他就像是一個小丑,大腦一片空白。
  東域進門不遠處。鄔希在擁擠狂歡的人群中艱難穿梭,直奔著小表舅給他說的方向找過來。
  他很快就尋到了趙治愷,男人臉上胡茬發青,正閉眼靠著牆壁,被他碰了一下肩膀就瞬間睜眼,看清他的臉就又安心睡過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找了幾個人幫忙把趙治愷架起來送到林叔停在門口的車上,他自己跟在最後面,穿過人群時小腿被不輕不重地蹭了一下。
  明顯是故意的,他頭也不回。那人卻不依不饒追上來,撐開手臂把他的去路擋得嚴實,輕佻吹了個口哨,「請你喝一杯。」
  遞到眼前的液體橙黃半透,被跳躍的燈光襯得綺麗。鄔希皺眉避開,「我不喝酒。」
  大名鼎鼎的失身酒,就這麼直白誘他喝,心思昭然若揭。這行跡放浪的傢伙也不算是陌生人,正是他只見過一面的另一個室友,向瑜。
  這人軍訓也不參加,沒日沒夜地泡吧約酒店,幾乎從不回寢室,也不知正式上課之後會如何。
  「就別裝清純了吧,不喝酒跑這來幹什麼,吃奶?」,向瑜聽他拒絕,有些不耐煩。先前他還真以為鄔希是個乖學生,都沒下手,今天既然在這碰到了,這不就是緣分。
  他意味深長地湊近鄔希,往人耳縫曖昧呼氣,「我很大的,你試試就知道了。」
  見第一面他就看上了這漂亮的小室友。他男女通吃,更偏於男,不在乎上下,玩得葷素不忌。圈裡雖然說0多1少,但像鄔希這種極品才是真的可遇不可求。
  看起來鄔希好像不喜歡他這款,但不重要,反正男人都是一樣的劣根性,只要身體合拍就行。
  眼瞧著向瑜不由分說要貼上來,酒杯也強塞進他手裡,鄔希目露冷厲,立刻叫了保安,扔下酒杯頭也不回地離去。
  以往也不是從沒被騷擾過,穆叢鴿會替他善後。
  向瑜沒想到他居然耍這麼一出,咬牙推搡保安,油鹽不進,「我跟我室友喝一杯聊聊天,礙著你們什麼事------唔!!」
  有人忽然從身後死死摀住他的嘴,跟保安點頭,像是在替醉酒耍瘋的熟人道歉,「他喝多了,我這就把他帶走。」
  保安揮揮手,並不深究。只要他們離開東域,什麼都好說。
  一路拖行到外面無人的黑暗轉角處,重拳猛地砸到向瑜的肚子上,他眼球暴突,整個人頓時蜷縮著跪下去,由於縱.欲過度而身體虧虛,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陳佑鶴又一拳鑿他面門,骨節沾血,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廢物垃圾,陰森森露出一口白牙,「誰給你的膽子騷擾......我的人。」
  他胸膛裡洶湧著磅礡怒火,精神仍因趙治愷的刺激而格外恍惚。他看到了鄔希來把趙治愷接走,想衝過去當面質問,卻哽在喉嚨裡問不出口。那小少爺身體太弱,萬一他一氣之下跟人拉拉扯扯弄傷了,總歸是捨不得。
  正憋了一股火無處發洩,就有這種渣滓找上門來,他都沒跟小少爺說過那些噁心人的話,這色膽包天的東西居然什麼都敢說。
  向瑜痛苦地捂著肚子在地上滾了幾圈,挨了打卻還是在悶聲低笑,放肆又譏誚,掀起眼皮瞟著暴怒的陳佑鶴,「你的人?是你的人嗎,我看好像不是啊,呃------!!」
  糟糕,肋骨要被打斷了。
  陳佑鶴揪扯著他的頭髮,迫使他頭顱高仰,「醫藥費多少我都賠得起,你最好掂量著點要不要惹我。」
  再他媽廢話就直接送進急診。
  「嘁」,向瑜一點看不出怕,仍是嬉皮笑臉,「鮮花美人誰都愛,大家想吃同一塊肉,那就各憑本事,你威脅我有什麼用。都是成年人了,別老想著用拳頭說話。」
  「瞧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怎麼,被他拒絕過?為情所困?」
  他眼裡閃爍著興味,從口袋裡掏出一板膠囊,慢吞吞塞到陳佑鶴手裡,「好東西,給他喂一粒,他能哭著求你。男人嘛,吃到嘴裡就是自己的......」
  -
  十月份的A省陰雨連綿,幾乎每天都見不著太陽。
  英語分班考的時候鄔希發現向瑜居然沒來考,直到第二天成績出來才聽林楓八卦說好像是被人暴揍一頓住了院,打得很慘。
  「臉都破相了」,林楓搖頭嘖嘖,並不很同情這個不是什麼好人的室友,查了查校園app上的課表,「我是週三上午34節的課,3117教室。」
  「我也是。」鄔希一邊點頭一邊給秦璟澤發微信,謝謝他的筆記。
  背完秦璟澤劃的重點,考場簡直下筆如有神,他和林楓雙雙衝進快班。
  週三第一次上英語課,走進3117教室,鄔希居然看到了秦璟澤,還有另一個熟悉身影。他驚訝地打招呼,「學姐怎麼在這?」
  丁霖珊比他高一屆,怎麼也跟他在同一個班上課。
  「我去年英語期末考的時候生病缺考了,只能重修」,丁霖珊不好意思地笑笑,「這門課要分小組的,四個人一組,我還發愁呢,這些人我都不認識,剛好你就來了。」
  四人一個小組。他,林楓,學姐,還缺一個。鄔希琢磨著□向秦璟澤,發現男人眉頭緊蹙,目光與他相對,看上去不大愉悅。
  似乎還有隱隱的敵意,也不知是針對誰。


第19章
  丁霖珊也悄悄看向秦璟澤,臉頰泛紅,眼神有些飄忽。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見到這位校草學弟,真人果然和照片不一樣,主要是氣場很強,讓人腿軟。
  上大學之後她一直想談男朋友,但到現在還沒談過,不是因為沒人追,是眼光高。雖然不喜歡比自己年輕的男人,但方方面面都極其優秀的學弟,她似乎也可以。
  她看到鄔希走過去跟校草說了幾句什麼,校草很好說話地點點頭,鄔希就眉開眼笑地招呼她和室友,「來吧,我們四個一組。」
  四人小組兩兩一桌,坐成前後桌。丁霖珊深吸一口氣走過去,眼底閃爍著志在必得。她要和秦璟澤坐一桌。
  同桌最容易培養感情,一學期下來就算沒談戀愛,關係也必會有質的變化。
  把小組名單報給老師,鄔希站得有點累,隨便挑了個位置就直接坐下。
  秦璟澤如臨大敵,攥拳捏緊手指,迅速幾步追過去坐到他旁邊。
  只要他動作夠快,就不會給那個女人和希希坐同桌的機會。
  鄔希剛把書包剛撂在桌上就見他徑直朝自己過來,先是一驚,旋即回過神,掏出三本筆記物歸原主,勾唇調笑,「你也不喜歡和陌生人坐一起啊。」
  他們這四人小組只有他和其他三人都算熟悉,剩下的三人彼此基本不認識。按照他的預想,他應該是跟丁學姐坐一起,畢竟女孩子敏感害羞些,其他兩個大男的多半不在乎這個。
  沒成想居然是秦瓃澤搶佔先機。
  遲了一步的丁霖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當場愣住。
  她手指摳住桌角,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抿唇和林楓一起坐。林楓大大咧咧,啥也沒感覺出來,還摸著後腦勺笑呵呵地跟學姐自我介紹。
  這門課有三十分的課堂分數是按回答提問的次數來算,滿二十次計滿分。鄔希很快就發現丁霖珊好像反應比較慢,需要搶答的問題都答不上。
  小組每堂課分配的固定問題不需要搶答,他們三人就都把這種問題都讓給她來回答。丁霖珊非常感激,說下課要請他們喝奶茶。
  「我要開始養生了,這個月都不喝奶茶」,鄔希含笑搖頭。他最近天天喝,感覺這樣下去不行,昨天剛立下flag,總不能今天就推倒。
  他一邊說話,餘光瞥見秦璟澤似乎用左手拿起筆,然後又換到右手,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會用左手寫字?」,中間休息時間,他把自己的草稿本朝旁邊推推,「我想看看。」
  他只認識過季澤一個左撇子。那人寫字一板一眼,方方正正,而且只會用左手......
  思緒飄到一半,他搖頭皺了皺鼻子。最近怎麼回事,想起季澤的頻率明顯變高。
  秦璟澤壓住被推過來的空白本,沒有否認,卻拒絕了他的要求,「不行。」
  鄔希竟然感到有些新鮮。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遭到秦璟澤的拒絕,更加好奇,忍不住要刨根問底,「為什麼?」
  久久沒有回答。秦璟澤盯著他似乎思索了一會兒,左手重新拿起筆。
  「等、等等,不用了,別寫了」,鄔希忽然看清他手指上猙獰的燙傷,眉頭緊蹙,忙不迭阻止。
  「你這是怎麼搞的......煙疤?」,而且居然是反覆燙的,許多疤重疊在一起。
  他從小養尊處優,本不該知道這種傷痕長什麼模樣,是當年季澤被季牧權虐待,後背上被煙頭刻意燙過許多傷,他親手替人上過藥。
  以秦璟澤的身份,總不會有人敢虐待他,那就是自己搞的。
  他把筆從男人手中小心地抽出來,沒問秦璟澤是不是有自虐癖,只從包裡翻出枚創可貼,睫羽低垂替人把傷處包好,「以後還是別這樣了,怪疼的。」
  雖然知道這種毛病是心理問題,勸了也大概率不會有用,但他還是想阻止一下。
  秦璟澤像蟄伏的野獸般一動不動,目光幽暗,卻是緩緩點頭答應了他,「聽你的。」
  還是這樣單純又心軟。
  當年希希會收留搖尾乞憐的棄犬,想必如今也會接納獠牙凶狠的惡狼。
  聽他居然這麼輕易就答應,鄔希很詫異,正要開口再補充,前排的丁霖珊突然扭過頭,湊到耳邊跟他說悄悄話,「你和他很熟呀?」
  「......」,鄔希瞟了幾眼秦璟澤,有點猶豫,「也不算吧。」
  「很熟。」幾乎同時,秦璟澤卻開口認下。語氣平淡,又似有敵意,摻雜著勝負欲,冷冷瞥過丁霖珊。
  小聲說的悄悄話居然被正主聽見,丁霖珊尷尬地訕訕一笑,原本想說的話全都噎住,只好把頭轉回去。
  「你生日那天我送你回寢室,碰到了陳佑鶴」,秦璟澤順勢跟鄔希告狀,「原本要送給我的領帶在他手裡。」
  鄔希嚇一跳,還有這回事?旋即面紅耳赤。
  喝多了酒居然把想送秦璟澤領帶這事給抖出來了,也真夠丟人。
  「那我下次再送你一個你喜歡的?」,他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問秦璟澤,「你什麼時候過生日?」
  過生日送禮物,好歹也是有正當理由,不算突兀。
  秦璟澤沉默半晌,舔了舔犬齒,「今年已經過去了,明年再告訴你。」
  他是一個不知道生日是哪天的人,混沌過了十幾年,才獲得和希希一起過生日的恩賜。
  鄔希當他是不願意說,沒有追問,把備忘錄關掉,轉而給丁霖珊發微信寫了篇小作文,嚴肅解釋他真的和陳佑鶴不是那種關係,領帶是讓她拿去送給她喜歡的人的。
  早知道學姐會把東西送到陳佑鶴那去,他就是自己留著壓箱底都不會交給她處理。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丁霖珊看到消息滿臉緋紅,「陳佑鶴說你們只是鬧彆扭,我就以為是真的。」
  好尷尬,那她豈不是給學弟找了麻煩?窘迫過後又有些好奇。既然不喜歡陳佑鶴,那領帶原本是想送誰?
  一直到放學鈴響她也沒猜出個所以然,又不好直接八卦,姑且放下心思,打開外賣軟件,「來吧,說好給你們點奶茶喝。」
  鄔希仍然堅定拒絕誘惑,掏出保溫杯。
  「你喜歡枸杞紅棗茶?」,秦璟澤盯著他的杯子看了一會兒,又審視他的臉。
  鄔希點頭,「最近才開始喝的。」甜甜的,比光喝熱水好喝。
  他時不時啟唇輕吹,讓滾熱的茶湯快點涼到合適入口的溫度,小心啜飲。
  秦璟澤能嗅得到那股溫熱甜美的水汽,緩慢在他們之間蒸騰。對於一隻忍饑耐渴的狗來說,這是勾.引。
  「我也喜歡。」他說。
  鄔希聞言側目看他,想起這人也是個酸甜黨,應該也愛甜食,不假思索地又倒了一杯,揚起手,「喝不喝?」
  問完就有點後悔。


第20章
  他記得秦璟澤這人多多少少好像有點潔癖來著。
  不願自討沒趣,他悄悄把手往回縮,假裝無事發生。面前的男人卻垂眸低下頭,在他震驚的目光中追著他的手過來,叼住杯沿。
  他差點沒拿穩,險些燙到人。
  剛倒的水他還沒吹過,這人像是根本感覺不到溫度,就著他的手一點點喝盡。直起身時彷彿能在眉眼間看得到一種饜足,杯口留下濕漉漉的水痕。
  沒來由地,鄔希感到腰眼有些酸癢。
  前頭的林楓剛收拾好書包要叫室友一起走,扭過頭就瞬間呆滯。直男真的不懂餵水又是什麼情.趣。
  他再次合理懷疑那天是不是根本沒看錯。這倆人不會是早就搞到了一起,但是要地下戀,所以故意騙他吧!
  一旁的丁霖珊早就已經瞠目結舌。奶不奶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和鄔希認識好幾年,還從沒見學弟把自己的杯子給誰用過。
  按說兩個大男人共用一個杯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鄔希的性取向從沒遮掩過,和校草也傳著緋聞,這場面就無論怎麼看都很微妙。
  她心裡打著鼓,悄悄觀察秦璟澤的神情。那張臉上一片平靜坦然,不似動情。
  應該是直男吧。她想。同性戀畢竟是少數,哪能那麼不湊巧。
  -
  趙自流這次在拘留所裡待了十天,出來時鬍子拉渣,眼圈青黑,精神極度萎靡。他應該是被人故意整了,他感覺得到。
  但是鬥志已經被磨滅,鄔希那個小兔崽子的能耐比他想像中要大,他折騰不過,只能消停躲著。
  找以前的狐朋狗友軟磨硬泡借了點小錢,他註冊了個外賣快送員,騎著二手小電驢到處送外賣,雖然因為懶,每天跑不了多少單子,但好歹是沒空花天酒地了,賺的錢夠吃喝交租。
  蹲在奶茶店裡,趙自流又眼疾手快接了新單子,接完才看清送貨地址,是A大某寢室樓。他瞇著眼睛嗤笑,這幫大學生就是會享受,年紀輕輕躺著喝什麼奶茶,可憐他一把年紀還得東跑西顛風吹雨淋。
  出來也有好些日子,他對鄔希也沒那麼犯怵了,不至於躲著A大這圈範圍走,拎著奶茶送到寢室門口,出來的是一個小姑娘,丹唇杏眼長得怪眼熟,倆人一對視,那小姑娘立刻皺緊了眉頭,滿臉嫌惡。
  趙自流樂了,這肯定是認識那小兔崽子。
  他咧著嘴笑,把奶茶遞過去,錯身一瞬間突然故意開口,「你知道我侄子鄔希吧,他就是個變態玩意,喜歡跟男的搞,可噁心死我了,男的和男的,也不怕得病......」
  當面找鄔希要錢他暫時是不敢,但還不能背地裡找不痛快嗎。他不好誰也別想好。
  「你把嘴放乾淨點」,丁霖珊冷冷嗆聲,連奶茶也不想喝了,火冒三丈高。
  「他潔身自好肯定不會得什麼病,我看你這瘋病倒是病得不輕,既然有手有腳不樂意養活自己,不如去瘋人院治治病吧,給你做個開顱手術看看裡面是腦漿還是排泄物......」
  她罵起人來幾乎沒有停歇,最終仍是氣不過,掏出手機,當著趙自流的面給了差評,又撥通投訴電話,乾脆利落地向舉報中心投訴該外賣員存在騷擾行徑。
  趙自流沒想到一個看著漂亮軟和的小姑娘竟這麼不客氣,他欺軟怕硬慣了,被指著鼻子破口大罵反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只能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遁走。
  丁霖珊掐著腰氣喘吁吁,回頭就打算下次英語課的時候當面和鄔希好好說道說道這件事。
  怎麼會有這種大伯,真是噁心到家了。
  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事,英語課上課她提前來得早了些。鄔希和林楓還沒到,只有秦璟澤坐在那看文件,似乎並不在意有人過來,眼皮也沒有掀一下。
  整個教室裡都沒什麼人,安靜又空曠。丁霖珊手心緊張得出了點汗,挪到桌邊坐下,猶豫再三,扭頭輕聲搭話,「你和鄔希認識多久了?」
  骨節分明的手瞬間將筆重重撂下,秦璟澤眉眼冷厲,「你想說什麼?」
  他和希希認識得自然比她要久得多,還輪不到她來試探宣戰。
  被他這樣反問,丁霖珊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張了半天嘴,「那、那你知道他喜歡男孩子嗎?」
  「學姐?」,鄔希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她嚇了一跳,猛地閉了嘴,轉身就看到鄔希和林楓站在不遠處。
  鄔希神情自若,拉開凳子坐下,「他知道的。學姐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丁霖珊顧不得思考太多,心有餘悸地呼出一口氣,順著他給的台階下,「前兩天我點外賣,配送員是你大伯,他當眾胡說八道,被我投訴了。」
  聽她這麼一說,鄔希心下瞭然。趙自流以前就罵同性戀罵得很難聽,不足為奇。
  不過趙自流居然會去送外賣,這可真是出乎意料。這人心比天高自命不凡,一直都做夢幹大事業,看不上普通工作,所以幾十年來什麼都不幹,卻花錢如流水。
  他無所謂地笑笑,側目□向秦璟澤,男人面無表情,看起來卻讓人發怵。鄔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秦璟澤在認真考慮要不要把趙自流的舌頭摘掉。
  喜歡胡言亂語的嘴,變成啞巴是應得的結局。
  內心陰暗暴力的想法幾乎壓抑不住,直到撞上鄔希有些無措的眼神,他閉了閉眼。
  騎車奔走在路上的趙自流狠狠打了個噴嚏,絲毫不知自己剛逃過一劫。
  又送了一個多月外賣,他結識了一個大客戶,對方似乎是某個知名企業的高管,看了他一眼竟然主動加他微信,說是有工作機會介紹給他。
  趙自流興奮極了,這大概就是他等了半輩子的機遇,幾天幾夜沒合眼休息,終於可以去公司坐辦公室,和精英白領一起喝咖啡敲電腦。
  雖然工作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做什麼的,但他每天都忙得連軸轉,意味著他一定在做很重要的事。他也漸漸知道了這份機遇是從哪得來的
  感謝他的寶貝侄子鄔希!竟然和公司董事長有些交情,而且也沒記恨他先前的不理智行為,能幫他搭上線,又肯舉薦他。
  -
  a大第四教學樓。
  鄔希比林楓多了一門藝術鑒賞課,獨自上完放學出來,去了趟洗手間,再離開時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他背著單肩包邊看消息邊慢吞吞地走,面前出現一雙女生的鞋子,抬眸看到了徐秀的臉。
  徐秀口罩半摘,帶著邊沿寬大的漁夫帽,眼中有怨,「是你啊。」
  「你真有本事」,她說,「居然能勾引得校草替你出頭。」
  什麼東西。
  鄔希皺眉。秦瓃澤為他出頭?


第21章
  鄔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如果說的是她之前在論壇誹謗他的事情被學校處理的事,那也該是舔狗做的......
  「你可能有點妄想症,建議及時就醫」,他眉頭緊皺,語氣憐憫地指了指腦殼,錯身快步繞過徐秀,沒有和她糾纏的意願。
  心裡卻隱隱生出一種古怪揣測。
  遇上這麼一遭,心頭藏著事,又幾乎每晚都夢到初中的季澤,鄔希一連幾天都異常焦躁。大晚上睡不著,對床的林楓抻個腦袋過來招呼他,「你咋回事?最近太無聊了?」
  自從和淼淼在一起之後,他做啥都幹勁十足。小室友長這麼好看,肯定不缺人追。秦校草優秀歸優秀,就是太冷了點,對小希完全不夠熱絡,處對象可不能這樣。
  「下周劍鳴山有個線下活動,我想去瞅瞅,淼淼沒啥興趣,你要不跟我一起去?」,出去逛逛心情應該能好點。
  《劍鳴山》上線滿三個月,第一次在A省做線下活動,離A大不太遠,打車二十幾分鐘就到。鄔希查了查活動預告,點頭答應下來。
  沒想到活動當天的現場卻人擠著人,明顯比他想像中要火爆許多,一不小心就容易踩到別人腳後跟。
  鄔希個子接近一米八,絕對算不上矮,但身形太過瘦削,完全站不穩當,只能抓緊林楓的衣擺,讓東北大漢在前面開路。
  寸步難移地路過一個工作間,裡面扛著箱子走出個人,箱子遮擋了視線,直直跟他們撞到了一起,東西嘩啦撒了一地,人也差點坐個屁.股墩。
  「對不起對不起」,林楓彎腰道歉。那個工作人員也滿臉歉疚,連連擺手,直到林楓俯身露出身後鄔希的臉,他愣住,旋即神情染上些古怪。
  「鄔希?」
  鄔希淡淡頷首,沒有說話。
  高中同學,關係不怎麼樣的那種,就沒必要多打招呼了。早兩年他剛做美妝博主那會兒,還聽見過這人背地裡說他是人妖。
  「真巧,我最近在這兒工作,上大學之後一直沒從家裡要過生活費。」說是工作,其實是兼職的臨時工,只是報酬豐厚,他是從好些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的,非常志得意滿。
  他最看不上鄔希這種病秧子,不過是長了張好臉,對著鏡頭塗脂抹粉,就騙得一群小姑娘嗷嗷叫。
  「你今天來這當模特?」他以為鄔希是朝著工作間來的,故意笑問。
  這次穿cos服的只有女模特,鄔希聽懂了他毫不遮掩的挑釁,抓了要發飆的林楓一把,也笑了笑,「不是啊。」
  台上正在進行同人作品頒獎環節,三等獎和二等獎都已經在台上排排站好,主持人捏著名單,大屏幕上同時跳動出作品編號:「一等獎:第79號作品。獲獎者:希,id95072。」
  鄔希彎唇,朝愕然的高中同學揮揮手,朝台上走去。
  參加活動總不能空著手,他特地熬夜搞了好幾天的參賽作品,雖然自信會得獎,但也沒想到會是一等獎。
  台下一片尖叫,他接過小獎牌,撕開傳說中的「神秘大獎」錦囊。
  【玻璃棧道觀光】
  鄔希臉刷地白了。這特麼是什麼鬼獎品,可真夠神秘,他一點也不想要!
  「我能不能不去?」
  主持人笑瞇瞇搖頭,「不行哦。」
  這可是初次開放的首個指定觀光名額,好多人想求都求不來。雖然知道獲獎者很可能恐高,但玻璃棧道本身並無任何危險性,也會有工作人員在旁輔助,保證安全。
  畢竟是商業活動,趣味性肯定要有,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
  鄔希拗不過他,被帶到後台做準備,又撞上那高中同學,正被使喚得團團轉,似乎領導把幾個人的工作量全都安在他一人頭上,故意要折騰他。
  他氣喘吁吁,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好不容易能暫時歇口氣,還不忘一臉幸災樂禍地看向鄔希。
  大男人還怕高,活該。
  鄔希沒有理他,自顧自向斜右方走去,伸手要拍人胳膊,又半路縮回,輕咳一聲,「秦璟澤。」
  居然在遊戲活動現場都能見到這人。
  那高中同學被無視了非常不爽,看他徑直走向別人,就跟著也追著過去,故意嘖嘖,「你口味還真是沒變啊。」新勾搭的男人長得和陳佑鶴居然有些像。
  而且還是這麼熱衷於倒貼,可就算倒貼也沒用。勾搭了陳佑鶴三年,也沒見得成事。
  鄔希皺眉,目光陡然凌厲。
  「不是讓你把道具換下去嗎,□□呢?別人都在幹活,你在這幹什麼呢!」,一個中年男人手裡拿著對講機,不耐煩地衝過來催促。
  面對態度強勢的領導,高中同學囂張的氣焰頓時磨滅,訥訥應是,轉身去抱□□,餘光卻瞥見領導瞬間變了副面孔,對鄔希旁邊的男人畢恭畢敬,面帶微笑匯報工作。
  他僵在原地,就見那男人似是不經意間瞥了他一眼,讓他瞬間從頭麻到腳後跟。
  「這遊戲是你手裡的?」,鄔希感到驚訝。《劍鳴山》是難得的爆款遊戲,由這幾年頗負盛名的大型遊戲公司出品,他沒想到這公司居然也是秦家的產業。
  「那我同人作品得一等獎不會是你給我暗箱操作了吧」,他開玩笑。
  秦璟澤認真搖頭,「沒有。如果你恐高很嚴重,可以不去玻璃棧道觀光。」
  言下之意,是光明正大地給他特殊待遇。鄔希眨眨眼。他是真的不想去挑戰自我,但是......,他笑著露出一顆虎牙,「不如你陪我?你陪的話我就去。」
  空氣靜默了一瞬。
  正巧有工作人員過來要帶鄔希去走玻璃棧道了,看到秦璟澤站在旁邊,幾個人都有些緊張,說話聲音不自覺放輕。
  秦璟澤卻直截了當打斷他們,抬步走在前面,「不用跟著了,我和他一起去。」
  所有人愣住,目光茫然地在他們兩人之間徘徊,臉上全是不可思議。
  玻璃棧道在兩棟高層建築之間,腳下與護欄皆是完全透明,距離地面有二十五層樓高。還沒踏上去,鄔希就開始呼吸急促。
  他絕對走不過去,無論誰陪著都不行。
  「抱,抱我吧,帶我過去。」
  身後全是圍觀的人,還有攝像機跟拍。秦璟澤回身看著鄔希眼下的潮紅和一雙濕潤眸子,胸膛裡盈滿惡劣情緒。
  幾乎一隻手就能抓握的窄腰此刻就掌控在他手裡。他給過機會,是希希心甘情願的,心甘情願和他這只糟糕的惡犬糾纏在一起。
  鄔希心跳凌亂,閉上眼睛,忽然伏在男人耳邊輕聲發問,「聽說過吊橋效應嗎?」
  當一個人極度驚嚇,提心吊膽,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倘若此時遇見另一人,就會把這種心跳當作心動,愛情由此滋生。


第22章
  「我不恐高」,秦瓃澤的聲音很平靜。
  鄔希雙手環住他脖頸,額頭死死抵住他胸口,聞言聳著肩膀輕笑。
  這人明明心跳猛烈得都快從胸膛裡蹦出來了,如果不恐高,那是什麼?
  已經走到棧道最中央,他們甩開了人群相當大一段距離,只有一架無人機在跟拍,低聲說話完全不會被收音設備捕捉到。
  他兩腿故意夾住秦璟澤強韌的腰,完全掛在人身上,若有若無地動彈幾下,「我重不重?」
  見人搖頭,他柳葉似的眼尾弧度上揚,裡面含著繾綣水霧,「可是你掐我腰的手勁兒好大」,又故意在人耳邊自言自語,「據說抱起來可以弄得特別深,不過一般人的臂力做不到。」
  走在玻璃棧道上分明是很緊張的事,他卻一邊說著過分撩撥的話,一邊不露痕跡地仔細審視秦璟澤的雙眼。
  墨色的瞳仁裡面竟然沒有任何情.欲,甚至還在走神,像在沉思些什麼。
  緊貼著他的身體也毫無反應。
  靜默半晌,鄔希於是閉了嘴不再試探。這些天一直凌亂紛雜的心緒終於落定。
  既然對他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就說明秦璟澤不是那個變態舔狗。
  而且看這半點波動也無的樣子,若非這人曾親口承認過不是純直男,他都會以為他對男人完全沒有興趣。
  是徐秀那天的話讓他想錯了。
  不過這樣一來,他剛剛的話就實在過分失禮。剛一走到對面被放下落地,他立刻躲得遠了點,嘴唇緊抿,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道謝還是道歉。
  秦璟澤仍是一副思索模樣,很大度地放任他匆匆溜走。
  目光凝視鄔希略顯倉惶的背影,秦璟澤在嚴謹地揣摩他剛剛的意思。
  吊橋效應他當然清楚,明知希希恐高卻故意設置走玻璃棧道這種獎項便是出於他的私心。他不懂愛是什麼東西,只想著倘若神明對信徒萌生愛意,或許可以多賜予一些垂憐。
  在這之後......希希說的那些話,是在表示對他有欲.望對嗎。
  如果是這樣,那他可以滿足,抱著弄也好,怎樣的姿勢都做得到。
  無論是什麼,只要希希想要,他全都會給。他就是希希腳邊匍匐的一條最忠誠的狗,希希隨時都可以肆意使用他。
  -
  儘管試探的過程尷尬窘迫了些,但確認秦璟澤不是變態後,鄔希明顯感到放鬆許多。
  只是那天的玻璃棧道視頻上傳到劍鳴山官博後,秦璟澤就是A大校草的事被扒了出來,許多粉絲嗑cp嗑昏了頭。
  在那之後他發在松鼠網的新動態下邊總是有一群cp粉求同框,求發糖。老粉絲也大多是媽粉,非但不撕逼,反而喜聞樂見把好大兒嫁出去。
  鄔希難得沒有寵粉,無情卸載松鼠app,專注投身於學習。
  英語課後佈置了視聽說任務,期末之前要在軟件上刷完全部的發音考核。小時候那個鬧過不愉快的家教就是英語老師,導致他這些年都不認真學英語,尤其口語一塌糊塗。
  這一點林楓也救不了他,東北大碴子味的英語更要命,倆人一個在陽台一個在床上反覆讀了好幾天,也沒讀完一個單元。
  趁著又上英語課,課前特地提前來到教室,鄔希掏出小本本,上面記滿了他讀不准的發音,推給秦璟澤。
  秦璟澤從國外剛回來沒多久,口語方面說不定比老師還強一點。
  他順勢瞥了眼桌面上攤開的資料,又迅速收回目光。雖然根本看不懂,但說不準是什麼商業機密,還是不看為妙。
  「你忙你的」,他揮揮手。既然秦璟澤有工作要處理,那他就不耽誤時間了。
  小本子卻被兩根手指壓住,他沒扯動。
  秦璟澤用另一隻手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沒什麼要忙的,閒得無聊才看那些。」
  鄔希都要被逗笑了。騙誰呢,這話他這種鹹魚說出來還有幾分可信,秦家二少這種天之驕子,怎麼可能有閒得無聊的時候。
  他又有些自作多情的錯覺------這人是不是有點喜歡他啊,不然幹嘛這麼慣著他。
  心跳又開始異常,鄔希揉著額角,總覺得是不是上次那吊橋效應的勁兒對他影響太大,都好幾天了還沒消散掉。
  他盡量把注意力放回到英語上,讀一句,秦璟澤就仔仔細細給他糾正一句。
  乍一聽總是沒什麼大毛病,但要改的細節卻相當多,這麼讀一句改一句試了一會兒,他皺皺眉,筆尖敲動桌面,「要不你還是嘴對嘴教我吧......」
  不是,什麼嘴對嘴。
  意識到說錯話,他掩飾性吸了吸鼻子,也不解釋,偷瞥秦璟澤的反應。眼神一下子又撞到一起。
  沉默半晌,他看到秦璟澤喉結滾動,「可以。」
  鄔希登時一驚,反射性往後躲,就聽見低沉的聲音開始讀下一句。
  他不由得面色赧然。磨蹭著湊回去,跟著讀了兩遍,因為模仿能力比較強,這種方式的確比之前要快不少,老師走進教室開始上課的時候,基本已經把本上記的東西全捋順完畢。抬手跟林楓比了個「OK」,表示學會了,回去再指導他的難兄難弟。
  同樣坐在前排的丁霖珊微微側目,欲言又止。
  中間休息的時候,鄔希發現丁霖珊給他發了條微信,看清楚內容,神情就有些微妙。
  他偏頭打量秦璟澤,直到男人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麼事,才淡笑著問,「你沒有女朋友是吧?」
  秦璟澤眉頭微蹙,擱置手裡的東西,嚴肅否認,「沒有。」
  「喜歡什麼樣的女生?」,這可都是學姐托他幫忙問的。
  秦璟澤與他對視,冷硬的臉色似乎漸漸緩和,直截了當,「不喜歡女生。」
  抓著男人衣袖的手下意識鬆開,鄔希愣了兩秒,「......那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同類之間多多少少會有直覺。他真沒覺得秦璟澤是gay,就算不是純直男,怎麼看也應該是雙性戀中更偏好異性的那種。
  「你問這個做什麼?」,秦璟澤眼神鋒銳,忽然又是一轉攻勢,直勾勾盯著他。
  「你別想多......」,鄔希笑了笑,「我就隨便問問,不想回答可以不說。」
  事不過三,他現在已經沒那麼害怕這人忽然流露出的凶勢了,反正都不會把他怎麼樣,紙老虎而已。
  秦璟澤垂眸,斂下眼底神色,藏在身後的手狠狠攥緊,聲音卻盡量放緩,「沒想多,知道你其實不喜歡我。」
  一貫強勢的男人忽然示弱,反而叫鄔希不知所措,未經思考便脫口否認,「也不是不喜歡。」


第23章
  儘管頭腦反應過來聲音就立刻微弱下去,但也足夠他們倆聽清。
  鄔希低下頭,隨手抓起筆掩飾性轉了幾圈。
  靜默之中,秦璟澤似乎沉聲說了句「是嗎」。他聽不出語氣也猜不透其中意思,就裝作聽不到。好在及時響起的上課鈴救了他一命。
  下課的時候丁霖珊不在教室,沒聽到鄔希是怎麼問的,放學時就在門口叫住他,悄悄問結果如何。
  鄔希兩手揣在口袋裡,指尖摳緊布料,猶豫了一下,認真看向她,「學姐要是想追他的話,還是趁早換個目標吧。」
  「為什麼?」,丁霖珊急迫追問,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不等得到回答就又改換口風,點點頭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
  她抿了抿唇,頓了幾秒,試探地問道,「你跟陳佑鶴既然不是在談戀愛,那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啊?」
  「我認識幾個你們圈裡的人,比較乾淨那種,你喜歡什麼樣的,要是沒有男朋友的話,我給你介紹一個?」
  鄔希無奈地笑。學姐自己想談戀愛也就算了,怎麼還開始拉皮條了。雖說他最近莫名有點饑.渴,但也不至於刻意去相親,這事講究的還是一個水到渠成。
  見他半天不說話,丁霖珊又催促了一遍,「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
  喜歡什麼樣的......鄔希腦海裡一個想法閃過,被自己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突然聽見秦璟澤的聲音從身後頭頂近距離傳來,「他喜歡我。」
  他呼吸一窒,猛地抬起頭。
  空氣凝滯數秒。
  丁霖珊睜大雙眼,支支吾吾半天,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腳下緩緩後退幾步。
  她忽然感覺自己不該在這,太多餘了,抓著書包就落荒而逃。鄔希抬手要叫她卻沒叫住,一點點放下手,與秦璟澤對視,艱難開口,「......你什麼意思?」
  男人就站在那,不躲不閃,目光深邃,「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週遭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灼熱黏稠,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在緩緩流淌,圍繞包裹。
  鄔希實在不懂,這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總是帶給他一種喜歡他的迷亂感,卻分明對他沒有欲.望,他已經明明白白試探過了。哪裡有男人能把愛與欲真正完全割裂開。
  除非他不行。
  鄔希臉色一變,目光略帶探究,上上下下把秦璟澤打量了個遍。硬件設備看起來都是頂配,要是真不行,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像是看懂了他的神情,秦璟澤若有似無地笑了下。
  拐去上了趟洗手間的林楓忽然一陣風似的衝過來,微妙的氣氛頓時消散於無形。他看不懂眼色似的,抓著手機給鄔希看,「0敗績1v1論劍直升十段,這人好猛啊,我記得他是不是帶你打過2v2?」
  說的正是那個惜字如金的大腿。
  有這種不敗戰績頂在頭上,在劍鳴山的玩家圈子裡迅速打出了響亮名號,「大腿」這個從鄔希直播間傳出來的稱呼開始被擴散使用。
  「他還跟你求過婚吧」,林楓滿臉調笑,故意提起這事,餘光悄悄瞟向秦璟澤。
  就算是秦校草,既然在搞曖昧處對象,那就不能總冷著張臉對他小室友。小希也是有別的大佬追的,他得讓秦校草有點危機感。
  但讓他失望的是,秦璟澤聽到這話只略微抬眼,依然神色淡淡,冷漠猶如一澤寒潭。
  鄔希拍了林楓胳膊一巴掌,煩他怎麼故意提自己尷尬的事,「去你的。」
  和林楓一起去食堂吃完飯,回到寢室,鄔希登了下劍鳴山賬號。
  就算林楓不提,這事他也忘不掉。那天把東西用郵件發回給大腿,大腿一直拖著不肯收郵件,系統就又給他退了回來,之後又試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明明都說了他是男的了,這人還這麼幹,多半是早就知道他是男的,說不定還看過他的直播,知道他是誰。
  登上賬號一看,果然那些東西還安然無恙躺在他的收件箱裡。
  鄔希歎氣,退出登錄。就因為這個,他一直躲著,都好久沒開過直播了。這段時間只更新過兩次美妝視頻,還有粉絲催他搞搞直播,想吸新鮮希哥。
  還是等他找到其他合適的直播內容再說吧。
  林楓盤腿坐在凳子上一臉八卦地把腦袋伸過來,「實話實說,你和校草是不是......」
  「不是」,不等他說完鄔希就直接打斷,揚手用胳膊肘懟他一下。
  避開林楓的窮追不捨,他跑到陽台去,想了一會兒,給小表舅穆叢鴿打電話。剛一接通,他不多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我有點事想不明白要問問你。」
  捧著電話蹲在地上,他慢吞吞一邊回憶,一邊跟穆叢鴿說。
  良久,電話那端深吸一口氣,「他對你肯定有想法,不過我勸你最好多留個心眼,想撩就撩,別陷進去。他畢竟是秦家人。」
  豪門多醜聞,秦家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以他小外甥的性格,在感情裡不可能全身而退。
  如今聽起來秦璟澤像是對鄔希特殊對待,可又能有幾分真心在裡邊?秦璟澤多半只是在游刃有餘地玩弄,而鄔希一旦出什麼差錯就是傷筋動骨。
  「他沒那麼喜歡你。」話是直白了點,但就是這麼個事實。真喜歡哪會忽冷忽熱,這純粹是吊著耍人玩,一旦搞到手,八成就只會冷眼相待了。
  鄔希咬牙摳著手指,「嗯,我知道,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又在陽台蹲了許久,直到手機嗡嗡來了條短信打斷沉思。是舔狗。
  一個多月他連一次都沒回復過,這變態還是這麼窮追不捨,天天給他發信息,似乎永不疲憊,永遠不會氣餒。
  「最近幾天在降溫,下午多穿一點,在教室坐久了會冷。過段時間要四級考試,我把筆記借你好嗎?」
  筆記。
  上次分班考時也是要借他筆記,他拒絕了,然後找了秦璟澤。
  鄔希揉揉眉心,把秦璟澤的名字從腦海裡攆出去,發呆半晌,破天荒回復了一個「好」。
  他忽然想看看這人的字跡。


第24章
  一整個午休都沒睡好,出門時鄔希還有些猶豫,推開門卻發現門口並沒有東西。
  走到教室,兩本厚重的筆記居然擺在他慣常坐的位置上,還有兩片暖寶寶,貼了他的名字。先前這人給他送東西時也捎帶過紙條,字都很規整,翻開筆記本,竟然一整本都是印刷似的,連英文字母都是一板一眼。
  筆記明顯比秦璟澤的要細緻許多,用許多不同顏色的筆標畫出各種內容,又抄了不少例題附在後面。不是教輔書,勝似教輔書。甚至還給他安排好了每天的閱讀量,用便簽貼好日期夾在其中。
  要寫這樣兩本筆記,花費的心血必然不少。
  「這又是誰的筆記啊?」,林楓愕然瞪大了眼睛。得是什麼樣的大佬才能做出這種筆記,乾脆去出書算了。
  鄔希頓時抬手合上本子,掏出這節課要用的畫紙,抬抬下巴轉移話題,「老師來了。」
  林楓嘁了一聲,臉上浮現出揶揄的笑,輕撞他的肩膀,「哎,說實話,我覺得你確實不該在校草一棵樹上吊死,他就算再怎麼好,對你不好也是白扯。」
  「你覺得他對我不好嗎?」,鄔希挑眉。
  林楓呃了一聲,撓撓頭坐好,趁著老師還沒開始講課,壓低聲音,「倒也不是不好,就是不夠熱絡,處對像哪個不是要黏黏糊糊的......」
  「行了」,鄔希打斷他,「我沒跟他談戀愛,別亂說。」
  林楓嘿嘿地笑,「懂懂懂。」正式處之前都得有個曖昧期,不滿意就一拍兩散,誰也不耽誤誰。
  「你還跟大佬挺有緣,秦校草,大腿,這又出來一個這麼強的......長得帥嗎?」
  鄔希瞪他一眼。
  筆記本上沾染著男士淡香水的氣味,比秦璟澤身上那股凜冽的味道更具有攻擊性,雖然不濃烈,卻叫他根本無法忽視。
  先前軍訓時從秦璟澤那討來的兩件外套洗過幾次,早就沒了味道,他這許多日子來全憑著想像與暗示來安眠。如今臨睡前翻閱筆記,感覺就像是被那變態舔狗的氣息包裹入侵,一直伴隨到夢裡去。
  儘管這樣,他居然也沒做噩夢。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鄔希坐在床邊抱著腦袋,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四級考試的時間在上午。
  林楓早起去買早飯,回來時給懶得去食堂的鄔希帶了一份。鄔希要給他轉錢,他連連搖頭,「不是我給你買的。」
  「食堂阿姨說有人付過錢了,我刷卡時她看到我一卡通顯示的名字,就把東西給我了,說是有人買給我室友的。」
  鄔希點點頭,內心毫無波動,已經習慣了。不用想,又是舔狗的基本操作。
  裝早餐的口袋裡還有一個精緻黑盒,打開是一條寓意考試順利的紅繩金飾。他沒有帶到手腕上,而是直接塞進抽屜。
  開學時還空無一物的抽屜已經差不多滿滿當當,全是舔狗送的各種玩意兒。
  考場那棟教學樓離寢室區域很遠。
  鄔希的考場還在頂樓,第八層,沒有電梯,爬上去腿都軟了,整個人癱在座位上,很快又遭受到英語的摧殘。考完出來時頭昏腦漲,視線都有些模糊。
  他看人有點重影,就低著頭走路,林楓考前就說好要去陪淼淼吃飯,不跟他一起回寢室,他也就不著急,一步一步挪得遲緩,倚著樓梯欄杆往下看。
  有個人站在比他矮一層的樓梯口。很高,很挺拔,像是個帥哥。他瞇著眼睛細瞅,突然打了個激靈。
  是秦瓃澤。
  四目相對。那雙望過來與他對視的眼睛是漆黑幽暗的,說不出藏著什麼情緒,讓他有點驚懼,沒來由的心虛。
  他確實躲了這人幾天,是被發現了嗎?可秦璟澤應該不怎麼在意才是。
  他後撤幾步,裝作落了什麼東西在考場,返回教室空轉一圈,出來就朝走廊對面另一條樓梯走去。
  身後的拐角處,緩緩探出一雙長腿。男人走路悄無聲息,亦步亦趨跟在鄔希身後,像是一個沉默的影子。
  剛到門口鄔希就發現下雨了。最近總下雨,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不巧他今天考試剛換了個書包,裡面沒裝傘。
  正站在門口發愣,身後猛然貼近一個灼熱身軀,他脊背頓時繃直,腳尖都忍不住摳緊地面。伴隨窸窸窣窣的輕響,一片黑色衣擺籠罩到他頭頂,被長長的手臂撐開。
  「走吧」,秦璟澤將脫下來的外套嚴嚴實實罩在鄔希頭頂,沉聲催促,「暫時不可能停,一會兒下得更大。」
  他其實帶了傘,但不願拿出來。傘的範圍太大,他沒有辦法趁機將人籠在臂彎間。
  就給他一點甜頭嘗嘗吧,他太餓了。
  可鄔希卻偏偏不如他意,閃身掙脫出去,抓住衣服撩開,扭頭張嘴要說話。
  一瞬間,秦璟澤的臉色幾乎繃不住地陰沉下去,胸膛急促起伏。
  不行。不能拒絕他。
  他不明白為什麼,希希已經躲了他好些天。他的忍耐力到了盡頭。被拋棄的絕望幻想足以讓一條狗發狂。
  如果他做錯了什麼,他願意受到任何懲罰,無論多疼都好,他都會一聲不吭咬牙忍著。
  青筋暴突的大手就要凶狠抓上柔韌腰肢,鄔希對危險毫無察覺,甩了甩秦璟澤的外套,重新塞回到男人手裡,自己往人懷裡一縮,「別光給我擋雨,你自己淋著也不好。」
  那只險些行兇作惡的手倏地一頓,緩緩垂落下去。
  雨滴不大,但下得很密集,被風一吹就斜著飄。鄔希最煩這種雨,打了傘也無處可躲,必不可免被淋濕。可秦璟澤籠罩出的一方天地讓他完全感覺不到雨的存在,甚至還被蒸得有點臉熱。
  有路過的人偷偷瞟向他們,似乎還有人偷拍了照片,不用想也知道會發到論壇上八卦。他們卻都沒有刻意去阻止。
  拐過兩個彎,路上就沒什麼人了,只有雨聲淅淅瀝瀝。
  前方不遠處的樹下卻忽然出現一個打傘的人,一步步走來。
  傘下露出一張臉,眼圈烏青,神情又冷又頹。是陳佑鶴,目光直勾勾瞪著鄔希。


第25章
  「又跟他在一起啊」,陳佑鶴繼續走近幾步,直到無法再往前,啞著嗓子開口。
  距離那天酒吧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從最初的茫然暴怒,到如今已經趨於平靜,終於能夠正視事實。
  目光譏誚地從秦璟澤臉上滑過,故意問道,「我和他誰更像季澤?」
  「是他吧,應該是他」,不等鄔希說話,他自嘲一笑,率先得出答案,「他肯定比我長得更像,不然你也不會往他懷裡鑽。」
  不過長得再像有什麼用,大家都一樣,全是替代品。他挑釁地與秦璟澤對視,「聽懂沒?咱們都是替身。」替身二字被著重強調,惡狠狠地咬字。
  這段時間他被折磨得快瘋掉,自信被一寸寸打斷碾碎成粉末。他以為自己沒那麼在乎鄔希,輕描淡寫就能放下,結果輾轉難眠,瘋狂妒忌那個叫「季澤」的人。
  他開始不可遏制地怨恨鄔希。今天在這裡攔路蹲守,卻又看到鄔希跟校草黏在一起。正好。他惡劣地想,如果秦校草知道了真相,表情會不會也跟他一樣好看?
  乍然聽見熟悉的名字,鄔希瞳孔劇震,驚愕看著陳佑鶴,「你從誰那聽說的季澤?」
  陳佑鶴默不作聲,只是臉色更猙獰幾分。
  算了。鄔希抿唇皺眉,「那都已經初中時候的事了,你犯不著把我想得那麼齷齪。」
  他跟季澤怎麼可能是那種關係。
  當初親近陳佑鶴的確是因為那下半張臉,但也只是做朋友而已,絕不存在什麼狗血替身。
  「你不早戀是吧?」,陳佑鶴嗤笑一聲,惡意滿滿,摸出根煙點火,「意思是那個叫季澤的也沒親過你嘴,沒摸過你身上的肉,沒嘗過你什麼味兒?」
  煙味熏得鄔希喉嚨難受。他瞬間面沉如水,眼底一片冰冷。
  「啪」地一下把外套甩開,他掙出秦璟澤的臂彎間,什麼也不再說,頭也不回地錯身繞過陳佑鶴,逕自往寢室的方向離去。
  雨下得更大了,織成一片幕布,頃刻間將他整個人淋得濕透,冰涼的水順著下頜線條向下蜿蜒成流。他像是感覺不到冷,又像是太冷了,突然不滿足於走回去,越走越快,直至跑起來。
  鄔希的臉色突然就撂下,情緒只在一剎那間就徹底爆發,沒有任何徵兆。陳佑鶴張嘴,叼著的煙落地,神情有幾分無措。
  下意識看向秦璟澤,秦璟澤卻根本沒給他一個眼神,急匆匆朝那個單薄背影追過去。
  又愣了兩秒,陳佑鶴低罵了一句「草」,也跟著追上。
  踩下一個水坑,腳下忽然騰空,鄔希被攔腰抱起,渾身打著哆嗦被納入一個滾熱的胸膛裡,眼前罩住黑色外套,密不透光,熟悉的味道侵染嗅覺。
  他急促地呼吸,沒有掙扎。秦璟澤一直將他帶回到寢室門口才放他下來,不容分說跟著他進門,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冷硬,「去洗熱水澡,快點。」
  寢室門吱呀關緊。熱水兜頭淋下。
  抹去臉上的濕濘,鄔希狠狠打了個寒顫,情緒突然恢復了平靜。
  他跟陳佑鶴一個傻逼較什麼勁呢,陳佑鶴口無遮攔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迅速洗了個澡出來,他在陽台把頭髮擦到半干,回屋發現秦璟澤居然還在寢室裡沒走,就站在他桌邊,桌上擺著上次他沒吃完的感冒藥。
  他熟稔地過去要拆開包裝盒摳一粒吃掉,卻被攔下,「先別吃藥,喝熱水。」
  壺裡的水是剛燒過的,鄔希摸了摸壺蓋,迅速縮回手。應該是這人趁著他洗澡的時候燒的,他杯子裡的水溫度卻是晾得剛剛好。
  才喝了半杯就喝不下去,把杯子撂下,發現秦璟澤的目光落在書架側面,就下意識順著看過去,登時一驚。
  「......哈哈」,他眉心狂跳,勉強笑笑,「我畫得還行嗎,型抓得夠不夠準?」
  畫紙上赫然是秦璟澤的臉,上半身不著寸縷,胸口處似乎還被磨蹭過,炭粉暈開了一小片。
  簡直就是犯罪現場,嫌疑人被當場捕捉。
  修長有力的手指將畫從書架裡夾出來,秦璟澤從容屈指彈了彈肩膀處,「我更寬一點。」
  他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
  鄔希的目光從他那太平洋寬肩上一掃而過,伸手要搶回來,「等我有時間改改,改完送你。」
  門口恰好傳來鑰匙開門聲,林楓頂著滿頭澆濕成一縷一縷的頭髮進門,愣愣地與秦璟澤對視,茫然地又倒退幾步出去,「那啥......我先去吃個飯。」
  秦璟澤趁機將畫捏緊護好,與他錯身而過,直接帶走。
  「那,那還是點外賣吧」,見人都走了,林楓又鑽回寢室裡。下大雨的天,和淼淼的約會也涼了,他可不想再往食堂跑。
  「對了」,他又想起什麼,遲疑地開口,「我剛才回來的時候好像在樓下看到陳,陳什麼來著,陳佑鶴!他在大門口那一直來回溜躂。」
  鄔希沒理,暫時不想見到這個人,目光落在旁邊的凳子上。秦璟澤的衣服落在了那。
  直到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晚暗,外面有人一聲聲叫他的名字。樓棟群裡甚至都在問是什麼情況。
  「要不我去幫你揍他一頓?」,林楓拳頭硬.了。
  鄔希搖頭,披了件外套下樓,和陳佑鶴保持一段距離,「有話直說。」
  冷風獵獵,吹起鬢角髮梢,刮得面頰發癢,他抬手輕撫了一下。
  「季澤是誰?」
  「......我初中時的朋友」,摸臉的手頓住。
  「你他媽自己信嗎!」
  短暫的沉寂。陳佑鶴突然暴躁,一腳踢翻旁邊的石磚,「什麼朋友提都不能提,嗯?說兩句還他媽甩臉子!」
  中午那一出像是在明明白白告訴他,他陳佑鶴和季澤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你有心嗎鄔希,把老子耍得跟條狗似的很爽是嗎......」
  「得了吧」,鄔希冷聲打斷,「對你好也成了我的錯?」
  「季澤以前是我的朋友,後來他扔下我走了,所以我也不要他了。」
  他平靜地直視陳佑鶴,「我也把你當朋友,但以後不是了。」
  不管陳佑鶴在身後多麼歇斯底里,鄔希頭也不回刷卡進樓,被站在樓門口的秦璟澤嚇了一跳。這人在他的視線死角里,一進來才看見。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沒看到你過來。」
  應該是來找他拿回衣服的吧。


第26章
  秦璟澤沉默地凝視他,良久,答非所問,反過來問他,「我長得很像你討厭的人嗎?」
  「沒有」,鄔希矢口否認。
  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秦璟澤和季澤的五官是真的像。但他的確談不上討厭季澤。
  難受那股勁兒過去了,思路反而無比清晰,他將舊事說得坦然,「不要聽陳佑鶴亂說,我跟季澤沒有那種關係。」
  他開竅晚,初中的時候連性取向都不知道是什麼。
  撿著回憶裡無關痛癢的小事說了幾件,鄔希在一樓的公共會議區挑了張椅子坐下,「他也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就是突然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他再也沒回來找過我。」
  中考結束那天傍晚他們還一起吃了路邊攤,他當時喝了點啤酒,把事全忘得乾淨,只記得自己抓著季澤的肩膀說高中也要去一個學校,大學也要一起考上A大。季澤明明同意了,答應一直陪他。
  酒醒後的第二天清晨他就看到了親子鑒定書,像是當頭一棒,茫然無助地想找個港灣喘息,跑到季澤家門口卻沒見到人的蹤影。
  季牧權冷笑著告訴他,季澤跑了,捲了家裡的錢去外地了。
  在那之後,他被趙治愷一夥的幾個不良少年堵在漆黑的室內游泳館,按頭溺水。其中有人譏笑嘲諷,「天天跟你形影不離那個怎麼不在啊,知道你是個假少爺就不要你了?」
  「佔了我的趙哥這麼多年好處,替趙哥教訓教訓你!」
  水灌入耳朵,他聽不分明。徹骨的冷,沒人救他。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我這人性格不好,比較小心眼兒」,他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抬眸直直盯著秦璟澤,語氣和緩卻堅定,「要麼就趁早離我遠點,要麼就別想把我甩掉,不然我會恨。」
  懷念多年,心生怨懟。
  有下了晚自習的學生魚貫而入,奇怪地往他們倆的方向瞥,安靜的寢室一樓瞬間嘈雜起來。
  相顧無言。秦璟澤雙手在背後攥拳,艱難地發出低啞聲音,「嗯。」
  「我把衣服給你送下來吧」,鄔希垂眸起身,登登登跑上樓。
  -
  考完四級是週日,林楓不知道從哪聽說的消息,不高興地在寢室裡來回轉悠,「停水三天,還活不活了,我在東北一周洗一次澡可以,在這兒可不行。」
  鄔希去陽台拿出個塑料桶接水,「不是還沒停嗎,不一定是真的......嘖。」
  真停了。
  「你從哪看的通知?」
  「就樓棟群裡,說是咱們這有條管道被挖壞了,別的寢室樓都有水,就咱們樓倒霉」,林楓怨念深重。
  鄔希把水龍頭擰好,比他淡定很多,「沒事,修個管道應該用不著三天那麼久。」
  最多一天,問題多半就能解決。
  林楓仍是不爽,捶床放出狠話,「今晚要是不來水,我就去賓館開房洗澡!」
  沒成想到了晚上七八點鐘,居然真的還是沒有水,鄔希忍不住笑了,用晾衣叉敲了敲林楓床板催促,「說到做到,去賓館吧。」
  校門口就有那種小旅館,一百多兩百多一晚,隔音效果算不上好,說不定能聽見隔壁肉搏大戰的動靜。
  被他這麼一激,林楓翻身爬下床,梗著脖子要把狠話落實到底,「我這就去,你去不去?」
  鄔希沒有潔癖,但習慣了每天都洗,一天兩次都不嫌多,被他這麼一問,還真有點心動。反正也就是洗個澡,應該聽不見什麼。
  說走就走,抓緊時間套上衣服出門,倆人路過食堂時碰到了秦璟澤,正在那在和一個老師模樣的中年人說話。
  林楓故意咳嗽了一聲,秦璟澤的視線就瞥過來,點頭和老師說了幾句什麼,老師率先離開了,他還站在那,問鄔希,「這麼晚了出門做什麼?」
  鄔希聞言下意識看了眼手機時間。才不到八點半,哪裡就晚了。
  「我們寢室樓停水,我跟林楓去開個房洗澡」,他晃了晃手裡的袋子,一個裝著洗漱用品,一個裝著換洗衣物。
  秦璟澤的目光落在後一個袋子上,喉結滾動,聽見「開.房」,薄唇緊抿。
  「不用去外面,去我寢室就行」,說著,他走在前面,見兩人沒有跟上,又嚴肅補了一句,「外面不乾淨。」
  「喂?淼淼」,突然,林楓嗓門很大地接起了電話,說了幾句,掛斷時愁眉苦臉,「她讓我幫她買點東西,我得去找她。」
  鄔希一愣,「那我......」
  「你去校草寢室洗澡唄」,林楓一臉理所當然,揮手跟他們拜拜,一溜煙跑走,留下鄔希震驚地後退兩步,又磨磨蹭蹭走近秦璟澤。
  秦瓃澤的寢室溫度很低。
  感覺像是經常開著冷氣,儘管現在早已經不是夏天。
  等鄔希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溫度卻熱起來了,他仰臉看過去,空調開了28度。
  他到桌邊坐下,「你的電吹風借我用用?」
  東西擺在桌上,一眼就能看見,還在包裝盒裡,根本就是沒拆封過的,他感覺有點奇怪,「你平時洗完澡不吹乾嗎,頭會疼的。」
  「我體溫高」,秦璟澤動作自然地從他手裡接過電吹風,推開檔位,之後的聲音淹沒在嗚嗚的嗡鳴中。手指穿插在發縫間,鄔希勉強忍著不縮脖子,後腰一陣陣發癢。
  蹲坐在椅子上的人眼皮微垂,四肢癱軟,像是一隻正被順毛愛.撫的貓。秦璟澤試探地輕碰了下玉白耳垂,鄔希就狠狠打了個哆嗦,猛地扭頭,見對方一臉平靜,不像是故意的,又眉頭緊蹙著轉回去。
  給他吹完頭髮,秦璟澤就去衣櫃邊收拾東西,鄔希忽然瞟見書架最高處有一個手機,像是x牌最新款,「我也想買你這個手機來著。」
  之前的手機軍訓那會兒跟他一起掉進泳池裡,最近越來越容易死機,是時候換掉了。
  秦璟澤背對著他,沒有回頭,「可以先試試看喜不喜歡。」
  鄔希很心動,踩到凳子上踮腳努力把它拿到手。
  手機頁面乾淨得很,沒有什麼娛樂軟件,卻有《劍鳴山》,他好奇點開,忽然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嚇得猛然抬頭。
  秦璟澤卻沒撿腳邊沉重的箱子,快步朝他走過來,匆匆指著桌面上另一架手機,「我平時用那個,性能更好一點,你試試那個。」
  劍鳴山短暫的開屏動畫已經結束,屏幕上變成了登陸界面,他瞥見,險些維持不住鎮定。
  「啊,我不怎麼喜歡那個牌子------」,鄔希一早就看到了桌面上的那個,畢竟那個才是擺在明顯位置上的,但沒什麼興趣。
  一邊說著,他垂眸看了眼屏幕,話音戛然而止,頭皮一麻。
  這個賬號......他以前用過。用戶名還是他親手設置的,熟悉得忘不掉。
  被舔狗充了上百萬,他明明就直接把號給那個變態了!


第27章
  該死的寂靜。
  鄔希猛地將手機攥緊,腦海亂成一團漿糊,一時間竟然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半天才勉強找回理智,依然低垂著頭顱不去看秦璟澤的臉,艱澀開口,「......解釋一下?」,「解釋麼麼?」,男人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破綻,像是真的感到不明所以。甚至還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一條手臂撐在他的椅背上,俯身湊近看手機屏幕,「怎麼了?」
  裝。還繼續裝。
  鄔希頭腦一陣發熱,咬牙切齒,點擊登陸進入遊戲,名叫璟澤的渡業成男就出現在屏幕上,寬肩窄腰,臉都是他親手捏的那張。
  他往後挪了挪,躲開額前灼熱的呼吸,語氣森寒,「不用給我裝傻,你最好能解釋清楚它為什麼會在你這。」
  怪不得,徐秀會說那種話。
  他忍不住氣得笑了,突然想通一個事,「你有特殊癖好是吧,是不是因為不行啊?得從別的方面找刺激?」
  走玻璃棧道的時候他打直球試探也沒用,看來是因為刺激的點沒給到位,所以沒反應。
  好好的校草男神不當,偏喜歡偷偷摸摸做狗。
  聞言,秦璟澤皺眉不語,目光從屏幕上挪開,忽然起身。
  他生得太高大了,騰然站起來像是座山一樣充滿壓迫感,鄔希心頭一驚,反射性閉上嘴。
  短暫犯慫後,怒意又給他壯了膽,也唰地站起身。雖然矮了些,但氣勢不能輸。
  秦璟澤沉默地打量了他一會兒,沒有動怒,「號是公司內部收購的,我拿到手還沒用過。原號主充值太多卻要註銷賬號,又是我的名字,員工就把它收購回來給我做遊戲測試。」
  「至於你說我有特殊癖好,說我不行......」
  鄔希心跳更快了點,一把摀住他的嘴,「沒有,你特別行!」
  是個男人都忍不了這方面的侮辱,就算真的不行也不能擺在明面上說。他剛剛是口不擇言,可別把人惹火了,他又打不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罵變態也得等跑路之後再隔空罵。
  秦璟澤驟然感到唇上一涼。明明不是該興奮的時候,卻整個人都瘋狂興奮起來。
  想舔。想把希希的手含住,每個指縫都不放過,吮吸到泛紅留痕。
  胸膛急劇起伏,他險些要把這種荒謬慾望付諸實踐,卻猛然回想起昨晚鄔希那執拗鋒利的眼神,狠咬舌尖,嘗到了血的腥味。
  極力抓回理智的清明,他冷靜開口,「我行不行的問題可以先不討論。這個賬號以前是你的?」
  「是啊」,鄔希皺皺鼻子縮回手,把手機扔給他。倒要看看他怎麼狡辯。
  「如果你還想要的話,我可以把它還給你」,秦璟澤避重就輕,把賬號和密碼一起發到他微信。
  一模一樣。還是他之前的密碼,沒改動過。鄔希粗略瞥了一眼,面色淡淡,「不用了,我不想要。」
  「為什麼?」,男人竟還窮追不捨,眸色幽暗,「是因為用了我的名字?我可以幫你把它改掉。」
  改名甚至用不著內部操作,一張改名卡就可以解決問題。但他的眼神很顯然藏著其他意味------為什麼要用他的名字給角色命名?
  鄔希一愣,沒想到會被倒打一耙,喉頭哽住半天沒說出話,任性地別過頭,「我愛用什麼名字就用什麼,說不要了就不要。」
  他手心都微微汗濕,大腦處理不了過剩的信息量。
  這人的態度太過冷靜又理直氣壯,導致他原本堅定不移的判斷又開始迷惑動搖。各種問題充斥著腦海,滾到舌尖又嚥回去。
  好一個說不要了就不要。秦瓃澤心頭一沉。
  空調暖氣持續吹著,房間溫度升高。鄔希起初覺得冷,現在卻熱得有點受不了,拎起收拾好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就想溜,身後的人卻把他叫住。
  「不想要就不勉強你,現在解釋一下你剛才的那些話。」
  鄔希看到秦璟澤在椅子上坐下,雙手交握,神色十分認真嚴肅。
  對視良久,他抬步就往門外走去,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句道歉,「是我誤會了,對不起,當我在胡說八道吧。」
  回到自己寢室就一頭栽倒在桌前,鄔希閉著眼睛,半天都沒動彈。
  秦璟澤的外套還掛在他的床邊,他深深呼吸,猶豫良久,久違地從櫃子中翻出以前的睡衣。
  連著幾夜,他都輾轉難眠。
  儘管每天都在同一個寢室裡,低頭不見抬頭見,可林楓夜夜睡得香,完全不知道鄔希失眠,直到發現小室友黑眼圈越來越重,上課都精神萎靡,才遲鈍地覺出不對。
  可別是那天跟校草鬧矛盾了吧......
  林楓猶豫了好久都沒敢問,英語課上課的時候暗中觀察,發現倆人居然都不說話,甚至連眼神交流都被刻意避免,更堅定了內心的懷疑。
  早知道整出這事,那天他就不該找借口偷溜給倆人創造獨處空間,還不如跟著一塊去呢,說不定還能阻止他倆吵架。
  放學回寢室的路上,林楓左右踱步,繞著鄔希來回打轉,轉得鄔希眼暈,忍不住踢了他鞋跟一腳,「幹什麼!」
  林楓飛快地跳腳躲避,臉上笑嘻嘻。又不能直說自己很好奇秦校草的事,頭腦快速思索轉圈,「考完四級都這麼多天了,筆記你一直都沒還給大佬,咋地,不想還了?」
  這是在提醒一下他的小室友,沒了秦校草,還有其他人可供選擇,用不著太黯然神傷。
  卻沒成想話剛說出口,鄔希臉色瞬間黑下去,好半天沒有吭聲。
  林楓徹底懵了,不敢再輕易開腔,生怕一不對勁又撞上雷區,可是不說些麼麼又很尷尬,眼神四處亂瞟,終於找到救星,「你部長在那邊------」
  他大嗓門本來就大,再加上故意嚷嚷,前方不遠處的白文暉自然就聽見了,視線投過來,頓住腳步朝他們笑笑,眉眼溫潤。
  與他對視一眼,鄔希的心緒都變得平和許多,也露出一個笑,「學長中午跟我們一起去外面吃嗎,我請客。」
  自從之前白文暉在論壇上幫他說話,他對白文暉的印象就很不錯,之後組織部又開了幾次會,相處增多,關係愈發近密,現在他們已經很熟了。
  白文暉背著個單肩包,也是剛上完課出來,聞言朝鄔希點點頭,「可以啊,一起吃。不過上次你已經請我喝過飲料了,這次還是我請你們吃飯吧。」
  「不用跟我客氣」,他說著,拍了拍略顯侷促的林楓後背,開玩笑道,「雖然你看著就挺能吃,但小希吃得少,你倆加起來還是二人份,吃不窮我。」
  林楓摸著後腦勺嘿嘿笑,鄔希頭一次看他這麼緊張,還覺得怪好笑的。
  「能喝酒嗎?」,點單的時候白文暉問了句。
  鄔希想了想,沒說酒量差,只搖搖頭,「下午還有課呢,不能喝。」
  白文暉也不勉強,自己點了一小瓶白酒,在兩個學弟震驚的目光中攤開雙手,無奈地笑,「我就只有這點愛好了,放心,不會耍酒瘋的。」
  他酒品的確不錯,酒量也好。飯吃到一半,酒已經盡數下肚,表面上卻幾乎看不出喝了酒,只是眼神稍微直了點,看人的時候會盯著不挪開。
  林楓起身去洗手間,就只剩下鄔希一個人被盯著,有點不習慣,垂眸夾起一根土豆條,就聽見白文暉問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土豆條從中間斷開,掉回到盤子裡。
  鄔希沒有再去夾,撂下筷子,猶豫半晌,沒說心情不好,「就是有件事一直弄不清楚......」
  然後又是好半天沒說話。白文暉不急,也不催促他說明白,只微笑喝了口杯中酒,「別太心急,慢慢來。如果有麼麼困難,隨時可以跟我說,我不一定幫得上忙,但是可以試試。」
  雖然知道急躁是最無用的情緒,鄔希卻越來越難以遏制探究欲,從來沒有這樣迫切地想知道舔狗到底是誰。
  那天他和秦璟澤鬧成那樣,之後舔狗卻和平日裡沒有絲毫區別,也沒有收斂的跡象,還是每天都給他發許多信息。
  再回憶起秦璟澤臉上的疑惑和嚴肅的態度,他怎麼想怎麼心虛。以至於今天英語課都不敢和秦璟澤說話,也不敢偷瞄。萬一真是誤會,那可真是太尷尬了。萬一不是誤會,就更是恐怖故事。
  從洗手間邁著大步回來的林楓瞬間將沉悶打破,舉著手機搖晃炫耀,「我剛給你倆拍了張照片!」說著又把自己的腦袋也湊過來,又火速自拍一張三人合照。
  「我發個朋友圈」,林楓感覺自己真是個拍照小天才,又試探地看向白文暉,「學長加個微信?」
  白文暉自然是不會拒絕這點小小要求,還給他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回去寢室的路上林楓一直走路帶風,飄飄欲仙,鄔希忍不住好奇,「你是不是趁我沒注意偷喝酒了?」
  「我倒是想呢」,林楓老臉一紅,被他這麼一提,還真有點後悔沒嘗嘗白文暉喝過的酒,「我很崇拜白學長的。」
  大一就拿到了國賽的獎,所有課成績95以上,除了競賽和學習之外甚至還能兼顧學生組織,面面俱到。性格也圓滑得恰到好處,相處過的沒有人能說他不好。
  「你那筆記不會是找白學長借的吧?」,林楓酸溜溜。
  鄔希被他的發散思維弄得腦袋疼,「不是!」
  一個秦璟澤作為嫌疑人已經夠要命了,再把白文暉捲進來他就不用活了。
  剛回到寢室,屁股還沒坐到凳子上,林楓又在一驚一乍,鬼喊鬼叫,「秦校草還有閒情逸致刷朋友圈?」,說著把手機塞到鄔希面前,「他點讚我剛發的動態了。」
  鄔希這才仔細看清林楓拍的照片。三人自拍那張特別傻氣,只有林楓自己在看鏡頭,把他和白文暉都拍得很呆滯。那張只有他和白文暉兩人的則莫名充滿了美感,構圖和光線都微妙得剛好,微醺的白文暉眼神專注,正凝視著他。
  「你麼麼時候加的他微信」,鄔希把手機還給林楓。
  林楓把秦璟澤給他點讚的頁面截圖存到相冊鎖起來,頭也不抬,「咱們拉英語小組群的時候,我順手一加,沒想到就通過了。」
  「丁學姐好像也加過他,就一直沒加上」,林楓滿臉得意,「可能是我加的時候正趕上校草手抖了一下,比較幸運。」
  鄔希皺了皺眉。
  他掏出手機,約摸一個多小時前舔狗給他發短信,知道他不去食堂吃飯,提醒他不要吃生食冷食,餐前喝一點熱水。
  從陽台往對面看去,秦璟澤的窗簾依然拉起來,甚至無法判斷人在不在寢室。
  窗簾後,是一雙赤紅的眼睛,和一片狼藉。
  地上有手機的殘骸,幾乎是被生生掰斷的,足以看出發洩在上面的是怎樣的灼灼妒火。
  掌側和骨節都滲出血,秦璟澤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用酒精隨意擦拭。摸出一根煙想點上,忽然想起鄔希不允許他再燙自己,磨了磨牙,又收起來。
  希希和別人一起吃飯很開心,還拍了照片。
  他記得,那個直勾勾盯著希希看的人叫白文暉。這些日子來他一直被希希躲著,連眼神也不肯賞賜。這個人卻可以和希希面對面坐著吃飯,叫他如何能不嫉妒?
  晚上應酬。秦璟澤的秘書助理和幾個公司高層都有些茫然。這種場合秦璟澤一直是點到為止,以他的身份,用不著親自和誰拼酒喝到嘔吐,今天卻不知怎麼,喝得比專門擋酒的秘書都多。
  滿身酒氣的男人理智卻顯然仍是清醒的,整個人依然沉著,誰也不敢趁著這個機會亂說話,酒桌上保持著一派和諧,眾人你來我往,硬是喝到了快到半夜。
  散場時秦璟澤站起身頭暈踉蹌了一下,才叫人意識到他其實也醉了。助理趕緊過來攙扶,動作謹慎,只虛虛扶著胳膊。
  熟悉秦璟澤的人都知道他厭惡肢體接觸,清醒狀態下出於社交禮儀還能勉強維持正常,喝醉了就說不定了。
  已經入冬的A省氣溫還保持在十度左右,夜裡比白天涼。
  鄔希睡前多喝了一盒牛奶,好不容易睡過去,大半夜就睜開眼,輕手輕腳往洗手間跑,用手機手電筒打光照亮。
  從洗手間出來,手機卻在手裡嗡嗡震動個不停,也不知道是誰大半夜的打騷擾電話,他看了一眼,嘖,前面已經打過十幾個了,他都沒接到。
  看清楚居然是舔狗給他打過來的,心口頓時怦怦亂跳。這還是第一次,這人第一次給他打電話,之前從來都只是發短信,給他送東西都是來無影去無蹤,抓不著人影。
  今天居然主動要暴露聲音給他......
  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會接,但最近他實在是太糾結了,太想要扒掉這人的外殼,看看裡面到底裝著麼麼。
  指尖劃上綠色的接聽鍵,鄔希偏頭看了眼寢室裡睡得地震都醒不過來的林楓,還是把陽台門關緊,自己重新躲進洗手間,手機通話音量也調低,像是做賊似的。
  電話明明已經接通,那邊的人卻不說話,只能聽見男人的喘氣聲,有些沉重。鄔希暗罵了一句髒話。別是打電話過來對著他幹那什麼事吧?
  「已經一點多了,打電話幹嘛?」,由於太緊張,他的聲音也怪怪的,很輕,沒什麼力度。
  像是按動了一個開關,對面的人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音色低沉,又混雜濃厚的鼻音。非常陌生。他從沒聽過這樣的男聲。
  而且打了十幾個電話給他,居然只說了一句「晚安」,然後就又繼續沉默。彷彿說晚安就是全部目的。
  鄔希整個人瞬間愣住。無論是這個聲音,還是這種謎一樣的操作,都在他意料之外。做網絡博主行業久了,他聽得出不是變聲器,只是和通話線路的隱隱斷續電流聲交織一起,難免會有些失真。
  「睡著了嗎,寶兒」,男人突然又說話,又像是有些懊惱,「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有點頭暈,你困不睏,快點睡吧,不用理我......」,顛三倒四,語無倫次。
  鄔希靈光乍現,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喝醉了。
  酒後自我控制力下降,反應遲鈍,很容易說真話。他眼神一亮,心念電轉,輕聲對著手機試探,「沒睡著,我的牛奶今天喝完了,沒有了,想喝牛奶。」
  舔狗立刻有些急,「那我,我現在去給你買......」
  酒店房間裡,秦璟澤迅速爬起身,鞋都沒穿就往外走,嚇了守在門外的助理一跳,忙不迭湊過去阻攔,卻被無視得徹底。
  希希不喝牛奶會睡不好覺,他得去買。
  鄔希隱約聽到有其他人說話的動靜,像是在阻止這人出門,眉心不由一跳,「我今天喝過了!現在這麼晚,你買完也送不過來,明天再說。」
  大半夜的不能真叫一個醉鬼跑出去給他買牛奶,萬一出事怎麼辦。他的語氣不容置疑,電話那邊靜了幾秒,然後就很聽話地啞著嗓子答應,「明天,給希希買。」
  「還記得我喜歡什麼牌子吧」,鄔希屏住呼吸。
  電話那端就寵溺地笑,沒有任何猶豫,「鹿山全脂。」氣音穿過電波,拋開別的不談,甚至還有些性感。
  但鄔希無暇欣賞。閉上眼睛掛斷電話,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是他以前喜歡的,基本上只喝這一款,但初中畢業到高中那段時間有些日子沒喝,之後就莫名其妙地換了口味,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另一個牌子。
  所以這個人很久以前就認識他。對他的很多瞭解是源於過去,並不是查到的信息。
  抓住一個關鍵線索,鄔希卻仍然猜不到是誰。
  從前作為鄔家小少爺,他認識很多差不多同齡的富家子弟,但爸媽將他保護得太緊張,一直關在家裡,以至於和那些人沒麼麼交情,這幾年更是都沒有聯繫。
  掏空了記憶也想不出幾個足夠瞭解他喜好的人,趙治愷算是符合條件,但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腦海裡突然蹦出季澤的名字。
  鄔希倏地睜開眼,揉一揉站麻了的腿,回到屋裡床上躺下,被子從頭到腳蓋好也暫時驅散不了身上的寒氣。從右邊翻到左邊,又從左翻身到右,來來回回,輾轉反側。
  理智告訴他季澤孤身一人無論怎樣闖蕩,只有三年多的時間也不可能從一貧如洗到擁有能輕易買下Blossom這種財力。
  可是如果有其他跳板呢?
  秦璟澤那張和季澤無比相似的面孔緩緩浮現心頭。鄔希在一片黑暗之中睜大雙眼,聽見自己越發清晰的心跳聲。
  他要去找一趟初中班主任季牧權,他必須去。
  或許是連著好幾天沒怎麼休息,精神終於熬不住,後半夜鄔希竟然又沉沉睡過去。第二天上午沒課,林楓連鬧鐘都沒定,倆人拉著窗簾關著燈,失去了時間概念,一直睡到十點多,還是鄔希先睜開眼。
  他一開燈,林楓就被晃醒了,揉著眼睛看了眼手機,驚得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你咋不早叫我。」
  這個時間起床,連早飯都不知道該不該吃。
  鄔希正俯身把門口的牛奶和早餐拿進門,將東西撂在桌上,表情也很古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也剛睡醒。」
  牛奶居然不是鹿山全脂,是他最近愛喝的牌子,看來對方對他喜好的掌握比他想像中更精準,昨晚只是喝醉了,下意識說出了記憶最深刻的答案。
  醒酒之後還真的給他買牛奶。這種細心程度......更像季澤了。
  坐在桌邊,鄔希翻出那兩本筆記,一手緩緩摩挲,一邊給趙治愷打電話,開門見山,「季牧權現在搬到什麼地方住了,你知道吧?」
  以趙治愷這個睚眥必報的性子,當年初中在這個暴力狂班主任那遭了多少罪,肯定會一筆一筆記賬慢慢還,所以必然知道季牧權搬去了哪,不可能放過。
  趙治愷明顯有些錯愕,「怎麼突然找他,有麼麼事我幫你......」
  「我有事要當面問他」,鄔希打斷,「你要是實在想幫忙,可以幫我把他約出來。」
  趙治愷仍有些猶豫。季牧權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雖然有他撐場子不敢造次,但讓希希看到這種髒東西也著實污眼球。可是鄔希態度很堅定,他拗不過,只能點頭,「等到這週六吧,週六你沒有課,到時候我提前聯繫你。」
  週六正好是元旦節,他也可以藉著機會和希希見一面。
  鄔希頓了頓,「陳佑鶴是不是從你這知道季澤的事的?」
  那天之後他思來想去很久,也就只有趙治愷這一個可疑人選。
  聽見趙治愷陷入沉默,他歎了口氣,「......行,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正要把電話掛斷,趙治愷卻突然語氣很急,「你要找季牧權,是季澤有麼麼消息了嗎?」
  「我沒有別的意思,希希」,趙治愷努力平復呼吸,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急躁,「他騙過你一次,別再讓他騙你第二次了。」
  當年希希一心向著季澤,季澤那狗東西卻只是游刃有餘地利用,接近希希,本就是看希希單純,背後又靠著鄔家這座大山。
  靠著故意示弱和許多設計好的陷阱手段,引誘希希親近他,信任他。從希希這裡撈了不少好處,輕易許下諾言,走得乾脆利落。
  這幾年希希都沒怎麼正常交過朋友,親近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季澤的影子。就連上了大學,軍訓方陣裡那麼多人,都獨獨只去靠進秦璟澤,還不是因為那張臉。
  鄔希聲音冷淡,「你知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下一秒立刻切斷通話,臉色不愉。
  最沒有立場對季澤指指點點的人就是趙治愷。
  在旁邊聽了半天的林楓猶猶豫豫,「週五你們學生會好像有元旦晚會吧,你準備節目了嗎?」每次小室友和趙教官打完電話都一臉不高興,還是趕緊轉移話題為妙。
  鄔希面色稍霽,搖頭,「沒有,不過白學長說可能有特殊驚喜,讓我做好心理準備......」,怎麼想都不會是好事,但既然本意是為了開心,就算是整蠱應該也有分寸。
  晚會安排在週五晚上七點。
  鄔希提前去了半小時,想看看有沒有地方需要幫忙,結果剛到就被拉到後台,一臉茫然地被幾個漢服娘團團圍住,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套赤紅底色的坦領襦裙被妹子拎著踮腳往他身上比劃,白文暉的聲音帶著笑意遠遠傳來,「學弟試試?」
  鄔希聞聲看過去,看到學長穿著配色也很紅紅火火的曳撒,溫潤的眉眼都染上不少張揚熱烈,和平時有點不一樣。他挑眉,「學長穿這身真富貴,我也想要。」
  旁邊的妹子就捂著嘴笑,「他那個你撐不起來,你太瘦了,穿我手裡這個吧!」,坦領襦裙,還配了腰鏈和飄帶的那種,仙氣飄飄。
  鄔希無奈。他對於在晚會活動上穿女裝活躍氣氛沒什麼意見,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不戴假髮會很奇怪的」,話音剛落就看到另一個女生舉起假髮,及腰大波浪,發量充足,適合各種編發造型。
  看來是早有準備,想必算計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沒辦法,只能穿了。
  雖然長得高,但鄔希骨架偏細,穿漢服這種不怎麼顯身材的衣服完全不違和,做完髮型又化了妝,比真正的美女還多了幾分深邃凌厲的美感。
  一群穿著漢服的男男女女從後台走出去,鄔希一個女裝大佬混入其中,下面尖叫聲震耳欲聾,幾乎要把房頂給掀開。有的人拍照甚至不關閃光燈,晃得他眼睛一痛,面前被一隻手擋住,是白文暉。其他人瞧見他們互動,拍照拍得更歡。
  正經表演節目都沒見他們興奮成這樣。學校論壇上鋪天蓋地全是晚會相關的帖子,鄔希的照片視頻尤其多,甚至還有人給他和白文暉拉郎寫同人文,激情產出。
  蹲守零點跨年的A大沉浸在愉悅氛圍中,只除了秦璟澤。
  他透過車窗看著熱鬧人群,卸下假髮的鄔希妝容還掛在臉上,衣服已經換回常服,眼底含笑,和那個叫白文暉的人一邊並肩走路一邊說話,說到什麼時還輕飄飄推人一把,像是嗔怪。
  車裡的氧氣似乎都開始稀薄,秦璟澤感到呼吸困難。
  零點已過,學校裡卻燈火通明,不少人都走在回寢室的路上。白文暉送了鄔希一段,看他進了樓棟才轉身往自己寢室樓的方向走,不料一輛車緩緩橫在他面前,攔住去路。
  白文暉面色不變,從容鎮定,看到從駕駛位上走下來的秦璟澤時,眉梢微挑,露出些許驚愕。
  -
  城南最出名的一片貧民窟,季牧權就住在這。他已經兩年多沒有做過老師了,自從虐待學生的證據被曝光後,只能做做幫人卸貨的苦力,時常還找不到活幹。
  面對趙治愷這個兇惡不加掩飾的壯年男人,身體已經開始垮掉的季牧權再也無法使用暴力,反而戰戰兢兢,生怕挨揍。
  但是當坐在窗明几淨的餐廳裡,他又舒展筋骨,像是突然找回了從前的氣勢,尤其是對面坐著鄔希,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柔弱小少爺。
  不對,現在已經不是鄔家少爺了,是假少爺。
  他姿態於是更狂妄,完全不把鄔希放在眼裡。
  鄔希無視了他的態度,拒絕趙治愷跟著坐在旁邊,要單獨和季牧權聊,直接問他,「季澤不是你親生的是嗎?」
  季牧權一邊大口咀嚼著盤中食物,一邊嗤笑,眼睛也不抬,「怎麼就不是我親生的了?」
  「你不是鄔家親生的,就想造謠季澤也不是我們季家親生的」,他搖頭嘖嘖,滿臉譏誚地看向鄔希,「心思惡毒成這樣,原來這就是你們說的好朋友。」
  他等待著鄔希動怒,迫不及待要看這當年背靠鄔家耀武揚威的小兔崽子對他無能為力的樣子。反正趙治愷跟他一個真少爺一個假少爺,表面關係不錯暗地裡也好不到哪去,只要不動手,趙治愷肯定不會多管閒事的。
  鄔希的語氣卻很平靜,「如果季澤不是你親生的,那是他的幸運。」
  沒什麼好聊的了,季牧權嘴裡說不出真話,而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鄔希起身離去,季牧權眼睛一瞪就追上來,想讓他把錢付了再走,半路被趙治愷逮住胳膊,拎到了沒什麼人的地方。
  「我,我沒幹麼麼啊,沒把他怎麼樣,我都沒動手......」,挨了幾拳的季牧權牙齒都隱隱鬆動,說話含混不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打。
  趙治愷居高臨下,笑得滲人,「你這種玩意,能幹得出什麼好事!」
  當年季牧權濫用體罰時常說的話,現在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元旦假期三天,鄔希回到寢室閉門不出,把那兩本英語筆記拿到床頭,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是季澤,字跡和當年其實區別很大,一定是刻意練過。
  他想起秦璟澤英語課時下意識用左手拿筆的情景,臉上浮現出微妙的表情。
  那個時候那人應該就是在準備這兩本筆記,左手用得多了,一時間沒改過來。
  他枕著筆記久久未動,心緒複雜,決定幹點正事,不能荒廢假期,就翻身下床,坐到電腦前打開松鼠網。
  上一條動態下催他開直播的人已經多得數不清,他本想錄個昨天的漢服妝容當作下一期更新的視頻素材,看到這鋪天蓋地的評論,趁著林楓出去和淼淼玩了,乾脆開個直播,不打遊戲,重拾老本行,直播化妝。
  假期松鼠網流量明顯變好,直播間人數跳躍式地暴漲。鄔希剛跟彈幕打完招呼,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收到微信,隨意瞥一眼,居然是白文暉。
  第一反應是學生會組織部有事要開會,不過開會不該在元旦節臨時開,通知也應該在群裡發。他點開看,眉心一跳。
  白文暉:「你和秦瓃澤在談戀愛嗎?」
  鄔希無意識地咬緊嘴唇,端起水杯喝一口,回復:「不是。」
  彈幕上已經有人發現他在偷偷看手機,而且還有奇妙的表情變化,開始八卦:喲喲喲喲喲,希哥有情況希哥現在成年了,已經可以了!
  別化妝了,希哥來跟我們聊聊感情,深夜八點檔~鄔希簡直被這些彈幕搞得頭痛,那邊白文暉又給他發了長長一條微信,他粗略翻看,心臟砰砰直跳,按捺不住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要去當面和秦璟澤攤牌,他要問問秦璟澤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在元旦晚會那天不和他見面,偏偏要在路上攔住白學長,說那些宣告主權一樣惹人誤會的話。
  還沒來得及跟彈幕道歉,寢室門突然傳來鑰匙開鎖的響動,他微微一愣,扭頭看過去。
  果然不是林楓。
  看到向瑜那張臉的瞬間,鄔希眉頭便緊緊蹙起,把電腦屏幕壓下去半合起來,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在直播。
  向瑜依然是那副油膩模樣,臉上的傷基本好了,看不出挨過打,直直就朝鄔希走來,伸手要搭上鄔希的肩膀,被鄔希側身迅速躲過。
  「別這麼緊張啊」,向瑜舉起雙手擺出一個無害姿勢,「這麼不歡迎我,那我還是先走吧」,說著居然當真轉頭離開了寢室。
  鄔希瞧著他的背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心浮氣躁地又喝了幾口水,把電腦屏幕掰直。目光落在彈幕上,瞳孔驟縮。
  彈幕已經徹底亂了套,全都嚷著報警。他看到一個熟悉的id,是陳佑鶴,正發彈幕讓他趕緊催吐,剛喝的水裡被向瑜放東西了
  直播用的不是電腦自帶的攝像頭,而是鄔希單獨買的,剛剛沒有被遮住,將向瑜的小動作錄了個一清二楚,陳佑鶴正好在看他直播,一眼就認出了那種藥。
  鄔希立刻扭頭就跑到洗手間摳喉嚨,踉蹌地險些被凳子腿絆倒。
  水很難被催吐出來,他嘔了半天,狼狽地趴在洗手台喘息,陽台門忽然被大力拉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校醫院人員匆匆闖入,為首的是袁秦,催促他趕緊跟他們走。
  蜷縮在車裡,路上聽見警笛,鄔希掀起眼皮看了眼,有校園保安幫忙配合,警察似乎很輕易地就抓到了見勢不妙要遁走的向瑜。
  稍微一想就知道向瑜是故意挑著林楓不在的時間回來,若不是他開著直播攝像頭這人不知情,恐怕真的要著了道。
  鄔希被學校的醫生帶到校醫院抽血化驗,結果一時半會出不來,坐在病房裡觀察了十幾分鐘,在加上路上的時間,約摸半小時過去了,一直沒麼麼不良症狀。
  「可能是我喝的水不多,剛剛又吐出去了」,他緊繃的心情已經放鬆。袁秦卻並不贊同,「你最好還是再觀察觀察,先在校醫院歇著。你應該也沒有急事要忙吧?」
  急事。鄔希捏了捏手指,「我有。」
  他急著去找秦瓃澤。
  袁秦嘖了一聲,也不勉強攔他,畢竟大概率是沒麼麼事,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在鄔希走之後給秦璟澤打了個電話。
  風呼嘯刮過耳畔,彷彿要下雨,氣溫比昨天還低,沒有拉起外套拉鏈,鄔希竟也不覺得冷,走了一路面頰甚至微微發熱,抬手就去敲秦璟澤的門,也不知道是什麼給他壯了膽子,或許是潛意識裡太信任這個人不會對他做出傷害。
  敲了半天,他以為人不在寢室,正要轉身離開,門忽然開了,卻無人站在門口,他推門進去,房間一片漆黑,居然沒開燈,秦璟澤就坐在桌邊,面朝著他的方向。
  像是提前知道他要來一樣,房間裡開了空調,暖風吹拂,鄔希隱約感到異樣的熱度從臉一路向下蔓延,又似乎是從身體裡開始灼燒,可是他的大腦思緒被侵佔,想不到太多,逕直朝著男人走了幾步。
  一直走到秦璟澤面前,只要低下頭,就能觸碰到這人的臉。他們都沉默著,四目相對,秦璟澤忽然皺起眉頭,「你......去醫院,我跟你一起去------」
  鄔希唇瓣微動,終於意識到。是藥勁兒上來了。
  和市面上允許流通的普通貨色不一樣,向瑜的東西來路不明,效果猛烈,用得多了真的能讓人腦子也壞掉。他吃到的量很微少,卻也如同平靜水面瞬間沸騰,腿根酸軟,站不住地跌到男人懷裡。
  鄔希瞇起眼,長長地,長長地呼出一口熱氣,兩條白而柔韌的手臂放肆揚起,凶狠纏上秦璟澤的脖頸。
  濕潤的嘴唇湊近秦璟澤耳邊,他輕聲笑,「去什麼醫院,這不就是你想要的,裝麼麼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也0點更,耶!


第28章
  鄔希沒想到這竟是他能說出的最後一句完整的話。
  很快他就再想不了那麼多了,囂張神色蕩然無存,只餘下不知所措,臉上散發著熱氣,不明白怎麼會這樣難熬。原本凌厲的眼神漸漸軟成一灘水,和四肢一起,鼻頭泛紅,喉嚨裡只能發出可憐的嗚嗚咽咽。
  同樣的東西,作用在不同人身上,效果顯然不同。
  體質如此,又素來缺少自控力,鄔希幾乎要在秦璟澤懷裡打滾撒潑,抓著對方的手就要磨蹭,卻被冷漠地制住雙手,動彈不得。
  秦璟澤絲毫不受感染,坐懷不亂,目光沉靜,任鄔希百般引誘,都沒有流露出半分失態,只有心跳頻率比較過激。
  他已經習慣了壓抑興奮,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正相反,他更加惡劣,熱衷於欣賞鄔希對他掩飾不住的渴求,流露出痛苦掙扎又瘋狂迷亂的姿態,漂亮的眼珠子裡只看得到他一個。
  如果希希想要,他可以滿足,但絕不是現在。眼下他的嫌疑沒有洗脫,希希顯然是在試探他。貿然做出出格舉動,只會陷入萬劫不復。
  「你他媽的......不會是,有......障礙吧?」,鄔希面色酡紅,咬牙切齒。他都已經這樣了,還沒反應,就算是直男都不可能,只可能是有病。
  可恨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考慮柏拉圖的可行性,呸,騙子不配跟他談感情!
  秦瓃澤皺眉,認真否認,「沒有。」
  手掌覆蓋上鄔希滾熱額頭,他輕鬆將人抱起來。眼瞧著要朝床邊走去,鄔希又開始驚慌,眼眶通紅,死死扯住他的頭髮,「幹什麼------!!」
  男人似乎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我早跟你說過,沒那個膽子來真的,就不要亂說話。」
  學生寢室的單人床本就狹窄,鄔希被動地陷入被子裡,滿身全是秦璟澤的味道,頭腦更昏。秦璟澤的骨架太過寬大,兩臂一撐,就讓人無處可逃。
  「不動你,不用怕我。」剛出事的時候他就立刻查過那種藥,效果猛烈但比較容易消退,用量少還不至於傷身,不需要非得發洩。
  就是得委屈乖寶兒忍忍了,難受是肯定會難受的。
  「去你的!」,鄔希罵他,用力拍他胳膊,跟鐵打的似的,反倒手疼,又死死扯住他的襯衫,一個寸勁兒拽開半條袖子,就從口袋裡掉出來一個小巧的玩意,被秦璟澤眼疾手快接住,緊攥藏好。
  只是從眼前晃過一瞬,鄔希卻依稀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要去掰開他緊握住的手指。指甲摳進肉裡,秦璟澤不在意這點微不足道的疼痛,卻無法違逆鄔希強硬的意願,眼神閃爍,終究鬆開了手。
  一顆紐扣從他的掌心掉落,落到床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卻無比沉重。
  靜默半秒,鄔希使出吃奶的勁把人推開,翻身下床,腳軟險些沒跪在地上,被攔腰撈了一把,反手就要打人。秦璟澤一臉要被宣判的表情,溫順地低眉斂目,就差主動用臉去接他的巴掌了。
  鄔希沒打他,冷笑一聲縮回手,掙開他緩緩後退。身體有火燒灼,搞得他心情也暴躁,後背撞上櫃子,被冰涼堅硬的箱子硌了一下。
  像是一串連鎖反應,櫃子深處有沒鎖好的箱子被擠到了地上,嘩啦將裡面的東西撒出來,在地上攤成一片。
  全是照片,鋪天蓋地,每一張都是鄔希,有的在吃飯,有的在畫畫,有的在發呆,或喜或嗔,無數姿態被鏡頭捕捉,沖洗出來裝在箱中。不難想像這滿滿一櫃子都是如此,如同惡龍的寶藏,被數金幣一樣時常愛.撫。
  縱使鄔希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由得渾身發麻,瑟縮著向門口退去。
  裡面顯然是偷拍居多,他從不知道有這樣一雙眼睛時時刻刻窺探著他。原來不僅僅是短信騷擾,那只不過是浮現在海平面上的冰山一角。
  黑暗中,秦璟澤動了,直起身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唯有那一雙眼睛裡藏著可怖的東西,緩緩舔了舔犬齒。
  鄔希感覺自己的喉嚨都要被隔空叼住。
  「季澤......」,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樣,他喃喃念叨這個名字,身體不停打著幅度細小的哆嗦,眼神卻倔強,死死地不肯挪開,偏要與秦璟澤對視,逼迫他吐露實情。
  兩根修長手指翻弄錢夾,秦璟澤將它打開,又猶豫著收回去,聲音低啞,「季澤是誰?」
  「你還裝!」,鄔希真的要瘋了,「我最討厭被騙了,你再騙我試試!」
  紐扣,照片,這都是證據。這個人演技精湛得比起當紅影帝也不逞多讓,明明軍訓在陽台那初見一面就在對著他的襯衫紐扣流露癡態,卻能在面對他本人時若即若離,親疏把控得游刃有餘。
  秦璟澤眼神更暗,藏在裡面的有更深層的痛苦。希希說過季澤是騙子,是最討厭的騙子,所以他絕對不可以是季澤。
  正因如此,要用新的謊言去圓。可現在已經圓不住了。
  鄔希忽然冷靜下來,伸手脫衣服,鞋襪也甩在一邊,赤腳往秦璟澤床上走,皮帶都已經解開,忽然被人從身後制住。秦璟澤喉結瘋狂滾動,「再忍忍,弄了傷身體。」
  一旦向藥物屈服,就容易沉淪其中停不下來,直到發洩過度。最好就是一次也不要弄。
  鄔希一言不發,像是在沉思,下一秒卻猝不及防發難,早就看準了目標,一把將秦璟澤的錢夾搶到手。他沒有急著打開,將人踢下床,掌握了主動權,半真半假地詐道,「我見了季牧權一面。」
  「你前兩天喝醉說的話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我猜到了一點東西,所以我去找他確認了某些事。」
  秦璟澤肩膀繃緊,跪在地上,沒有站起來。
  如同打開潘多拉魔盒一樣,鄔希又是激動又是緊張,親手揭開謎底,緩緩打開錢夾,看到了那張泛黃陳舊的大頭貼,心跳驟然落了一拍,大腦放空。
  錢夾被毫不客氣甩在秦璟澤身上,他沒躲也沒撿,十分沉默。
  鄔希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毫無疑問秦璟澤=季澤=舔狗。塵埃落定,真相大白,他以為自己會暴怒發火,會質問秦璟澤為什麼這麼做,沒想到臨到終了,居然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竊喜佔據心頭。
  這些年他甚至想過季澤在外面會不會遭遇不測,一個未成年少年走到哪都會被欺負,孤身一人,說難聽點,死了都沒人收屍。
  嗤。現在看來,這人過得好得不得了,有錢有勢,還能有多餘的心力騷擾他,像貓逗老鼠一樣把他耍得團團轉。
  還活得好好的,真不錯。
  鄔希吸了吸鼻子,努力醞釀情緒,佯裝出一種憤怒模樣,起身繞過秦璟澤往外走,「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以後離我遠點------操!」
  腳踝被滾熱的大掌抓住,他嚇得差點跳起來,藥勁兒沒過,連腳都是敏.感點,碰不得。
  秦璟澤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把鞋襪給他穿好。鄔希將腳踩在男人膝蓋上,看著平日裡冷淡禁慾的校草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低眉順眼,竟有種離奇的詭異感。
  「你有病」,他咬牙罵了一句,撤回腳,眉頭緊蹙,沒有再吭聲,頭也不回地離去。
  回到寢室,鄔希喝了好幾杯冰水,身體裡那股不受控的熱癢終於勉強壓下去,翻箱倒櫃將舔狗送的東西全都收拾出來,又給穆叢鴿打了電話,「晚上我去找你拿Blossom。」
  「你知道送禮物那個人是誰了?」,穆叢鴿那邊很吵,聲音聽不真切。
  鄔希的回答也很含混,沒說太多。
  Blossom他也不想留在手裡了,全還了吧,全還給秦璟澤。
  趕在元旦結束之後的第一次英語課前,他將所有東西打包好,附帶了一張寫著密碼的銀行卡,連那些沒法歸還的東西都用錢折算得清清楚楚。
  林楓幫鄔希抬箱子,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只知道是要給秦校草,而根據秦校草拿到箱子後那難看得要命的臉色,猜測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些天鄔希起夜去洗手間,都看到對面陽台秦璟澤站在那,像罰站似的筆挺,一動不動。起初他不自在,又擔心這人天天這樣會不會神經衰弱,見多了幾次居然習慣了,狠狠心權當作看不見。舔狗那個手機號碼果真也沒有再給他發消息。
  英語老師在講台上講期末考試注意事項講得興起,鄔希在下面總忍不住走神,屁.股只坐半邊板凳刻意離秦璟澤遠一些,下課時想喝水,翻翻包卻發現忘了帶杯子。
  一個保溫杯就朝他推過來。
  鄔希動作頓住,□向秦璟澤。秦璟澤跟他解釋,「是新的,我沒用過」,一邊旋開杯蓋倒了一杯,熱氣懸浮上升,散發著紅棗枸杞茶的甜香。
  鄔希嘴唇動了動,偏過頭不理他。能感覺到秦璟澤又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目光灼熱不加掩飾。
  當年這人可從來不會這樣盯他,視線總是躲閃的,人也不主動,都是他使出渾身解數活躍氣氛。現在全反過來了。
  杯裡的水一直放到冰涼,鄔希也沒碰,放學後去教學樓大廳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瓶肥宅快樂水,有人先一步替他掃碼付款,又俯身替他從裡面將飲料拿出來塞到他手裡,「碳酸飲料偶爾喝一次沒什麼,不要總------」
  「我不喝了!」,鄔希惱羞成怒,又把飲料塞回給秦璟澤,書包一甩揚長而去。
  從教室裡剛出來的丁霖珊就看到這一幕。聽不清他們說話,只能看到鄔希把飲料塞到秦璟澤手裡,有些疑惑地頓住腳步。
  新生軍訓那會兒學校論壇上曾經有人八卦說鄔希在追校草,她當時不信,覺得荒謬,現在想來,既然鄔希跟陳佑鶴沒有談戀愛,那不會是真的在追秦璟澤吧。
  這倆人也是夠曖昧的,鄔希給校草喝自己杯裡的水不說,這還主動買飲料送人。
  她又想到那條被她誤送陳佑鶴的領帶,忽然感覺自己彷彿看破了什麼迷題的答案。
  忙過幾天兵荒馬亂的期末考試,寒假放假前一天,穆秋波給鄔希發了條微信。
  上一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一個多月前,穆秋波過生日那天,鄔希去外面的甜品店給她親手做了蛋糕,又送了生日禮物和祝福,穆秋波應該是忙得抽不開身,只回了一句謝謝希希。
  時隔這麼久,她發微信希望鄔希假期可以回家住幾天,但凡是個外人來看,都不會覺得她有多真誠。鄔希卻明白她的心意。
  鄔江河這些年送給鄔希的禮物裡不乏各種房產,鄔希高中時假期會在離學校最近的房子裡暫住。大學開學之前他就把離A大最近的那套也收拾了出來,假期沒打算回鄔家。
  他不是很喜歡回去,實在是因為在那裡被關得太久了,雖談不上埋怨鄔父鄔母,卻不可避免會有種回到籠子裡的感覺。
  林楓比他早走一個上午,大清早就去趕飛機了,鄔希簡單收了收行李,等網約車司機給他打來電話,就拖著行李箱出門,在寢室樓下登記時手裡一輕,扭頭就看到陳佑鶴。
  「我幫你拎」,一段時間沒見的陳佑鶴好像瘦了很多,頭髮剪短,氣質也說不清道不明地變了些。
  鄔希從他手裡拿回行李,「不用,謝謝。」
  現如今他的心態微妙變化,看到陳佑鶴的下半張臉竟也沒什麼波動了。只是顯然陳佑鶴和他做不成朋友,既然滿心只有那方面的想法,那還是避嫌一點為好,就當是陌生人。
  陳佑鶴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直到他快上車,突然開口,「我想過了,可以原諒你把我當替身的事。」
  他聽說最近鄔希和校草有些決裂的跡象,猜測應該是那天他當著校草面點明季澤替身一事造成的。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感到一陣竊喜。
  「那個叫季澤的,我可以陪你一起忘了他......」,動心使人卑微。陳佑鶴從未想過有一天驕傲如他會為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
  鄔希在後備箱裡放好行李,坐到車後座,聞言露出冷笑,「忘了他?你知道季澤是誰嗎?」
  陳佑鶴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季澤就是秦瓃澤。」
  佔據他全部愛恨的從來都是這人,怎麼可能忘得掉。而且還是當初那句話,就算他不喜歡秦璟澤,也不可能喜歡陳佑鶴。
  車子絕塵而去,陳佑鶴站在原地,眼神呆滯,而後竟然漸漸明亮起來。
  操,秦璟澤就是季澤,那小少爺豈不是恨死這人了,難怪呢,會出現決裂的傳聞,原來不是秦璟澤疏遠鄔希,是是恰恰相反。
  原本他還把秦璟澤當成一個隨時可能捲土重來的競爭對手,現在他確信,這人沒有機會了!
  假期第二天,鄔希聽見隔壁搬家的動靜。從前一直沒人住的空房子突然搬來鄰居,他本著禮貌出去打聲招呼,就在樓道裡撞見秦璟澤。
  他迅速後退,將門利落甩上,卻被一隻手強行卡入。
  「你有病嗎!」,鄔希大驚,拉開門踮腳看那隻手,幸好骨頭應該沒什麼事,就只是夾出一道淤痕。他狠狠瞪了秦璟澤一眼,轉頭去拿醫藥箱。
  回來發現這人竟然還保持著迷之禮貌,沒有擅自進門,就老老實實站在門口,莫名顯出幾分可憐勁兒。上藥的時候也一聲不吭,就和當年一模一樣。
  鄔希勉強提醒自己不能心軟,這人演技堪比影帝,都是裝的都是裝的。塗完藥就無情地把人攆出去,門也反鎖。
  最近他又開始夜夜做夢了,噩夢也有復甦的跡象,夢中溺水時秦璟澤的身影依然會出現,但有時並不會救他,只是冷漠離去。
  鄔希收拾好藥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安靜錄了會兒視頻素材,快到午飯時間才猶豫地透過門口的監控看了看外面,確認沒人蹲守,才放心大膽地出門覓食。
  他穿了身白毛羊羔絨外套,麵館老闆是個中年女人,看他討喜,給他多加了兩塊牛肉,不忙的時候搬個凳子坐他旁邊休息,「乖娃娃長得真白淨,上中學了吧?」
  「上大一了」,鄔希臉有點紅,被熱氣熏的。
  麵館老闆嘖嘖稱奇,感覺這漂亮娃娃看長相就是個享福的人。正這麼想著,門口就真有人喊,「小少爺......」
  「哎呀,真是小少爺呀?」,麵館老闆露出一臉果真如此的表情。
  鄔希連連擺手,掃碼結賬一氣呵成,出門前不忘了把坐過的凳子擺好,推開堵在門口的陳佑鶴,不管不聽他在身後絮絮叨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掏出手機給穆叢鴿打電話過去,「你現在人在東域是吧,我過去找你。」
  不僅僅是避難,正好關於季澤和秦璟澤的事情在心裡憋久了想找個人傾訴一下,穆叢鴿是唯一合適的對象。
  東域酒吧。
  白色羊羔絨外套闖進搖曳迷亂的人群裡,像是羊羔撞入狼群,更何況鄔希長了張這樣的臉蛋,哪怕有穆叢鴿在旁坐鎮,也難免有不少帶著笑的目光打量過來。
  鄔希安靜掃視在酒吧裡尋歡作樂的人們,千姿百態,忽然看到了秦璟澤,登時一驚。
  又跟蹤他?
  仔細看了下,才發現這次還真不是跟蹤。
  年輕的男人沉默地坐在那,眼皮不抬一下,也難掩那股子上位者的氣勢。
  旁邊三兩個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在他面前收斂得幾乎拘謹,舉杯和他套近乎,美貌的陪酒女給他倒酒,熱褲包裹不住的大腿白生生露出大片皮肉,藏著某種心思往他身上貼。
  陳佑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嘖了一聲,「也算是應酬吧,你應該懂,做秦家繼承人免不了要交些這種朋友。」或許這些人本身是無用的酒囊飯袋,但身後有上一輩的勢力在,有結交的價值。
  鄔希神色冰冷,看著那女人不甘知難而退,試探幾次也不再守著分寸,故作摔倒往秦璟澤懷裡撲
  一個富二代毫不客氣拎著胳膊把她扭到一邊,踉蹌摔掉了桌上未開封的酒水,液體在地上肆意蔓延,滿地的碎玻璃依稀能看出它原本的昂貴,此刻卻變成了垃圾,被人踩在腳下。
  秦璟澤仍坐在那,漫不經心地用濕紙巾擦著手,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有人在旁小心翼翼地接過他用完的濕巾。他不鹹不淡開口,「太吵了。」
  聲音不大,卻是雷霆。
  狂亂的音樂掩蓋一切,大部分人們都還沉浸於玩樂搖頭晃腦。陪酒女扭動掙扎著被保安強制拉走,眼底最終只能映出男人鋒利冷漠的眉眼。
  鄔希皺眉,秦瓃澤抬眸,半空中對上眼神。
  「秦哥對那個有興趣?」,旁邊有醉了的人瞇起眼睛看向鄔希,舔舔嘴唇。真不賴,秦哥眼光就是高。
  秦璟澤卻忽然起立,像是做錯了事一樣低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 虐狗是不會虐狗的,只會虐一虐陳佑鶴這樣子。明天也0點更!!感謝在2021-01-0817:51:07~2021-01-1010:4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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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穆叢鴿輕咳了一聲,擺弄手裡的打火機,給鄔希遞了個眼神。鄔希點點頭示意,他就起身暫且離開。
  鄔希留在原地沒動彈,那個喝醉了的富二代讀不懂氣氛,竟搖搖晃晃朝他走過來,手機攥著杯酒,饒有興趣地近距離打量他,又轉過頭和同伴摟著的陪酒生做對比,嘖嘖稱讚,「真好看啊。」
  全然是把鄔希也當作了新來的陪酒生。
  周圍亂哄哄的,鄔希聽到意味不明的笑聲從那群人中傳來,目光落在那個方向,眉頭皺起,似乎看到有人正在大庭廣眾之下堂而皇之地作亂,一隻手不見了,隱沒在陪酒生的衣擺裡。
  他能聞到旁邊的人身上濃烈的酒氣,還有那黏膩噁心的目光,幾乎能化為實質,讓他渾身緊繃,心理壓力激增,幾欲作嘔。
  這群人裡其實有些面孔他甚至認識,小時候曾見過,沒想到變成了現在這副荒謬模樣。他有些不敢看秦璟澤,也不願細想他和這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會不會也沾了一身髒。
  一隻大膽的手要朝著鄔希的下頜撫來,醉醺醺的男人全然沒發覺自己的同伴不知何時已經鴉雀無聲,身體想要貼上美人的腰肢,冷不防撲了個空,睜大眼睛時卻看到人已經在秦璟澤身後,便訕笑著舉起雙手。
  「嘿,嘿嘿......秦哥,秦哥喜歡就先來」,這事不講究先來後到,講究的是誰話語權大,他們論背景誰都比不上秦璟澤,當然好的玩意要先給秦哥嘗嘗。
  被秦璟澤扯到身後的時候,鄔希打了個趔趄,卻像是忽然從巨大的環境壓力和心理壓力中掙脫出來。他閉了閉眼,額頭抵上秦璟澤的脊背,敏銳地感覺到這人似乎抖了一下。
  不過只有那麼一瞬,秦璟澤很快又恢復平靜,巋然不動,叫人打電話給那個富二代家裡,「他醉了,叫司機送他回去。」
  「別啊秦哥,我,我沒醉」,那人大驚失色,單獨把他攆走算是怎麼回事,家裡他爸肯定會以為他得罪人了,萬一問起來又會以為他得罪了秦璟澤,那更了不得,銀行卡都可能給他斷了!
  立刻就有同伴過來打圓場,話說了沒兩句,懂得看眼色的幾個率先覺出不對勁,眼瞧著秦璟澤瞳孔裡陰鬱的墨色愈來愈沉,趕緊改口催促那還在亂嚷嚷的蠢貨快走。
  等把人連拖帶騙地帶走了,剩下的人無不小心謹慎許多,表面上仍是先前那般尋歡作樂,只暗暗多留了個心眼,探究秦璟澤突如其來的怒火源頭是什麼。
  他們看到那個一身潔白的漂亮羊羔被秦璟澤護著坐到最乾淨的位置上,兩人之間沒什麼調.情的氛圍,反而像是地位反轉,秦璟澤明明比羊羔要高大許多,氣勢卻隱約矮了一頭。
  吵鬧的音樂聲震耳欲聾。
  鄔希把秦璟澤推得離自己遠一些才開口,「你後背怎麼了?」
  現在想來,之前看電影那次好像也是。當時他以為是這人不喜歡肢體接觸,現在覺得多半是受了什麼傷。
  秦璟澤目光裡的情緒很濃烈,想牽他的手,被躲開時失落掩飾不住,背對著他轉過去掀開衣服,露出刺著大片刺青的寬闊脊背。
  這是鄔希第一次如此直觀地近距離看到他的刺青。
  上一次隔著兩棟寢室樓之間的距離,他只看到了狼,沒看到這隻狼的獠牙之間竟還咬著一支含苞吐露的玫瑰,花瓣艷紅嬌嫩,只露出一半蕊芯,與惡狼的野性對比鮮明,強烈地刺激眼球。
  不知為何,鄔希感到有種不自在,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但重點不在這片刺青上。
  「你怎麼弄的......」,看起來像燒傷一樣,不止一處,目光觸及,鄔希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額頭隱隱作痛,「你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毛病了。」
  他可不記得以前的季澤會刻意往自己身上添傷。也不像是苦肉計,畢竟他不問的話,秦璟澤也不會主動說。
  除了這些新傷,還有星星點點的舊痕,這些疤鄔希記得清楚,都是出自季牧權之手。當年這片脊背遠遠不像現在這樣結實寬闊,是黑瘦的,孱弱的,被季牧權虐待甚至沒有什麼還手之力。
  刺青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遮掩這些疤痕。
  秦璟澤將衣服放下來,趁機摸了一下鄔希的小指,獲得鄔希的瞪視才收回手,薄唇緊抿,「對不起。」
  看他背後那些傷,鄔希就彷彿能共感似的替他感到疼痛,皺緊眉頭,「我問你怎麼弄的,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
  「電的」,秦璟澤多的就不肯再說,趁著鄔希好不容易願意跟他說話,轉而解釋起當年,「我不是故意要丟下你走。」
  他眉眼間籠罩著一層陰鷙。比起從小到大的虐待,那幾天的黑暗日子才讓他最難遺忘,那種深深的無力感這些年來侵入骨髓,時常使他夜不能寐。後來聽聞鄔希溺水的消息,更是當頭一棒。
  他是秦家的私生子,生父去世,秦老爺子著手尋找流落在外的血脈,就找到了季牧權這裡。季牧權為了秦家許諾的那些錢財,讓他跟秦家的人走。走了,就是去港城或者國外,天高地遠。他答應過鄔希一直不離開,所以不肯去秦家。
  起初季牧權顧及著他是秦家血脈,難得好說好勸,到後面就露出本性,將他關在地下室裡毆打。反正秦家來的那些人態度並不好,顯然是沒多重視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那天你來找我的時候,我還在地下室裡」,秦璟澤艱難提起當日往事,「季牧權告訴我,你不再,是鄔家的小少爺了,他用不著顧及鄔家,如果我執意不肯走,他......」
  季牧權是個真正的暴徒。
  鄔希不用說也知道季牧權拿他的安全威脅了秦璟澤。
  那群富二代自覺地換了個地方玩樂,眼睛時不時瞄著他們這個方向,眼睜睜看著秦哥流露出十足的謹慎卑微,堪稱低三下四。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秦璟澤,一個個驚得下巴都合不上,不敢多看,卻又心癢癢,想知道美人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讓秦哥像換了個人似的。
  「你早跟我解釋不就沒事了,幹什麼騙我」,閉了一會兒眼睛,鄔希緩緩直起身,態度明顯軟化。
  既然是誤會,他又不會執意責備,秦璟澤偏偏要裝模作樣,等到瞞不住了才說。
  還有那些變態行為......
  他心跳又有點快,無意識地往後挪了挪。
  鄔希又在咬嘴唇,每次緊張或者陷入沉思,他都容易咬嘴。秦璟澤熟知他這個習慣,仔細審視他的表情,「不會再,做出格的事了,我不會得寸進尺的,別躲我。」
  鄔希沉默良久,無聲扭過頭,渾身緊繃地坐不住,起身去找穆叢鴿討要傷藥,回來時臉上的溫度已經降下去,看到秦璟澤又被幾個同伴圍住。
  見他回來,那些人全都知趣地迅速撤了,一個個都目不斜視,端端正正,不再,往他身上偷瞄。
  鄔希自己在高處坐下,朝秦璟澤招了招手,「過來。」
  一旁不遠處的卡座新來了一波玩客,其中一個女生忽然驚訝地叫了一聲,摀住嘴小聲跟其他人分享她的發現,「那邊是不是秦校草和鄔希?」
  她們的角度能看到秦璟澤的臉,卻只能看到鄔希的背影,沒辦法確認身份,好在她們之中有人和鄔希很熟,看背影也能看得出。
  「是鄔希」,丁霖珊點點頭,表情說不出的微妙。
  她張了張嘴,雖然知道背後嚼人舌根不好,可是也只短暫猶豫一下,就放棄了那點道德束縛,「鄔學弟應該在追校草,他就是那種別人越對他沒興趣,他越喜歡死纏爛打倒貼的人。對直男也下手。」
  「那不是賤嗎」,有人噗嗤笑出了聲。
  言談間,她們忽然看到鄔希朝秦璟澤招了招手,秦璟澤居然真的朝他走過去,下一秒身子一矮,半跪到鄔希腳邊。
  空氣安靜了。所有人下意識沉默地看向丁霖珊。丁霖珊臉上儘是愕然,僵硬幾秒,勉強挽回道,「只是在塗藥而已。」
  的確,這是個方便塗藥的姿勢。鄔希冰冷著臉,動作一點也不輕柔,一開口就是威脅警告,「別讓我再,發現你把自己搞成這樣。」
  秦璟澤似乎是笑了下,「你管著我,我就聽話。」
  鄔希伸出一根指頭用力戳了下他的傷,讓他閉嘴。
  聽不清交談卻能看得清神態動作,「這也不算倒追啊」,和丁霖珊一起的女生中有人意味深長開口,「這不是挺有來有往的相處嘛,哪來的賤不賤。」
  丁霖珊尷尬地沒有吭聲,心中暗罵她只看到這麼一點相處,能看得出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證明鄔希真的在糾纏秦校草。
  原本她還想湊過去打個招呼,現在也不合適了,只能心不在焉地慢慢啜飲杯中酒。
  富二代裡有人獵艷成功,要去附近酒店,有人沒玩夠,要通宵達旦泡在東域,身為這群人中最重量級角色的秦璟澤卻跟在羊羔身後,亦步亦趨,早早離開,誰也攔不住,誰也不敢攔。
  鄔希本想約個出租車,但秦璟澤固執地拉開車門看著他,他挪不開腳,就只好坐到副駕駛。秦璟澤依然俯身替他繫好安全帶,衣領被一把扯住。
  「我之前過生日喝醉了,你沒趁機偷偷幹什麼吧」,鄔希突然翻起舊賬。
  秦瓃澤倒是很坦誠,「有。」
  鄔希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下子鬆開手,「你幹什麼了!」
  秦璟澤卻不說。鄔希磨著牙齒沒有繼續追問,車開到半路電話嗡嗡響起,接起來聽了一會兒就掛斷,垂眸開口,「我要去鄔家。」
  車輛很快變了條道,開到鄔家附近時就能看到趙治愷站在路邊,秦璟澤像沒看見一樣徑直開過去,幾百米的距離才停下。
  趙治愷沒反應過來,直到鄔希下車,才追著跑到車邊,目光不善地與秦璟澤對視。
  長得可真他媽像季澤,還站在希希旁邊,看著就讓人不爽。
  鄔希淡淡隔開他們的視線,抬步往家的方向走去,「爸爸病得很嚴重?」
  其實都不需要問,不嚴重的話鄔江河也不會回家臥床休息,最多在辦公室休息間隨便躺一躺。
  趙治愷跟上他,點頭,「發高燒一直拖著,拖成了肺炎,再,不處理就得去醫院吸氧了,我去公司找他才發現,趕緊把他弄回來輸液。」
  一邊輸液,鄔江河還在一邊看文件,門被敲響看見鄔希進來,有些驚訝又有些緊張,想坐起身整理一下頭髮和衣服,讓自己看起來威嚴一點,不那麼狼狽。
  「躺著休息吧爸爸」,鄔希搬個椅子坐到床邊,「這幾天都別去公司了,在家辦公也可以,我也在家住。」
  他不怎麼會照顧人,但最起碼能幫忙盯著點,有他在,鄔江河會好說話很多。
  鄔江河本有點想反對,但聽見他最後說在家住,又有點猶豫,終究點頭應下,「讓你於姨給你做你喜歡吃的。」
  鄔希瞥見他兩鬢的白髮,抿了抿唇給他掖好被角,「我去跟於姨說。」
  晚飯時鄔江河卻看到桌上全是清淡的病號餐,嘴上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多喝了一碗粥,菜也多夾了幾筷子。穆秋波沒有回家,餐桌上只有他和兩個兒子,安靜得只能聽見碗筷偶爾的碰撞聲。
  吃完飯鄔希蹲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又把初中時的箱子掏出來,手指在每一樣東西上緩緩摩挲,卻不知自己忘了鎖門。
  身後,趙治愷站在門口看向房間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臉色非常難看,良久,轉身離去。
  臨到睡前,鄔希關了燈,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半天醞釀不出睡意。
  晚上喝的牛奶不是喜歡的牌子,而且又太久沒有在這張床上睡過了,別說做噩夢,睡不睡得著都是個問題。
  門被咚咚咚敲了三下,規規矩矩,他以為是於姨,踩著拖鞋跑過去開門,結果背光站在門口的是趙治愷,身上還帶著淡淡未散的寒氣,像是從外面剛回來。
  「能聊會天嗎」,趙治愷一開口,聲音是啞的。
  鄔希皺皺眉,「你跟我有什麼好聊的嗎,聊什麼,季澤?」
  「對,季澤」,趙治愷捏緊了拳頭,「他是不是回來找你了?你們見過面了嗎?他說話你不要隨便就信------」
  鄔希抬手打斷了他,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我要接電話,沒時間跟你聊這些沒用的。」
  趙治愷下意識瞥了眼他屏幕上的名字,看清是秦璟澤,又想起那張臉,拳頭更是捏得咯吱作響。可是門已經在他面前毫不客氣地關上,甚至落了鎖。
  「是不是睡不著」,電話裡的人比鄔希自己更瞭解他。
  鄔希依照著秦璟澤電話裡說的那樣縮進被褥裡閉上眼睛,電話就在耳邊沒有掛斷,他們都不說話,只有一輕一重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鄔希聽見有紙張翻頁的動靜,「你在工作?你不睡覺?」
  「嗯」,秦璟澤那邊有吞嚥的聲音,似乎是喝了一口水,「等你睡了我就睡。」
  「我爸爸今天已經病倒了,就是因為過度疲勞」,鄔希警告了他一句,然後不再,說話,閉眼更努力醞釀睡意。第二天早起的時候他回憶了很久,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一夜都沒有噩夢。
  手機通話記錄竟然持續到早上五點多鐘,他想質問秦璟澤是不是熬了通宵,但在微信對話框打了長長一段話,又一個字一個字刪掉。
  不行。不能給這人蹬鼻子上臉的機會。
  連著幾天秦璟澤每晚準時准點打電話給他陪.睡,偶爾說話,但是很少,總是在忙。鄔希甚至有種他正在向鄔江河這種工作狂進化的錯覺。今天電話比往日晚了+幾分鐘,他接起來,背景音明顯嘈雜。
  「我喝了點酒」,秦瓃澤一上來就坦白。
  鄔希聽出來他是在應酬,而且還沒結束,盤膝從床上坐起來,摳著手指頭,「在外面還給我打電話幹什麼,忙就不要給我打電話了。」
  「不行」,喝了酒的秦璟澤比平時更直白,「想你。」
  空氣靜默。鄔希咬緊嘴唇,一頭栽進枕頭裡。
  好半天,他聽到門口有敲門的動靜。抓著手機想了想,沒把電話掛掉,說了聲等會兒就回來,把手機撂在床上去開門。
  門打開,趙治愷滿身煙味,像一隻暴怒的獅子,兩手撐開門,「我的話你一句都不聽是吧?」
  「我他媽真是蠢了,秦璟澤為什麼長得那麼像季澤,媽的,我怎麼沒想到他就是!」
  鄔希皺眉,瞥見他指骨上似乎有擦傷,「你去找季牧權了?」
  趙治愷不可置否,非常暴躁,「他現在比當年更會演戲更會騙人,你非要心軟原諒他相信他,肯定會被他玩。」
  事實上穆叢鴿也是這麼說的。鄔希思緒忽然回到在東域酒吧那會兒。穆叢鴿聽他說完秦璟澤就是季澤之後,說的話和趙治愷相差無幾。
  「我信不信他是我的事,這話我最後說一遍,爸爸還在家,我不想跟你吵架」,鄔希揮手攆趙治愷離開。
  趙治愷不肯走,杵在原地梗著脖子,「我是為你好......」
  鄔希不耐煩地回頭從床上抓起手機,沉默不理他,就這麼靜靜對峙+幾分鐘,趙治愷終於洩氣。
  門卡噠一聲關上,鄔希聽見手機裡傳來略顯急促的喘息,頓了頓,忽然輕嗤,「聽見沒,他說我肯定被你玩。」
  「你想玩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恢復晚九點更新!感謝在2021-01-1010:41:19~2021-01-1119:50: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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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秦瓃澤的呼吸更粗重了。
  旁邊似乎還有人問,小秦總怎麼回事,是不是喝醉了,要碗解酒湯來。
  鄔希挑眉,「我要睡了,你喝解酒湯去吧。」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鄔江河一病就是大半個月,起初在家辦公還有些焦躁不安,幾天之後竟然有些習慣了不那麼拚命的生活。
  倒是趙治愷開始天天日夜泡在公司,自從那天和鄔希鬧了不愉快後,就一直不回家,就連穆秋波都回來住了幾天,獨獨只缺了趙治愷。
  老狼到後來也被他帶走了。大清早鄔希起床,到處找不到老狼,問過林叔和於姨才知道是被趙治愷帶走。當初把老狼弄回家是趙治愷為了哄他高興才做的,現在顯然是帶了些逼迫他妥協的意思。
  鄔希不可能鬆口妥協。
  但是沒了老狼,心情不好也是真的,心裡一塊空落落的,還是於姨看出他不開心,好像跟鄔江河和穆秋波提了一嘴,中午吃飯之前穆秋波試探地問他要不要買一條新的小狗。
  「從國外給你買,有證書和血統的,喜歡什麼品種就買什麼」,鄔江河還是老樣子,買就對了。
  鄔希連連搖頭,「我沒時間養。」
  林叔說不用他養,放在家裡保證伺候得和老狼一樣溜光水滑,什麼時候回家什麼時候玩,別的都用不著操心。
  鄔希還是拒絕了這份好意。悶悶不樂地又住了幾天,鄔江河的病全好利索,他也要回去搞視頻了。松鼠網太久不更新,粉絲都在說他是鴿子,要燒水拔毛把他架到火上烤。
  上次的直播也中斷於意外,當時嚇壞了一群粉絲,之後他雖然發了報平安動態,還是時不時有人問他怎麼樣,除非他再開一次直播,否則是不會消停下來的。
  站在門外掏出鑰匙,鄔希還沒把門打開,隔壁的門先開了,他下意識更加低頭,不往那邊看。
  「我有禮物想送給你,可以嗎」,秦璟澤開口。聲音和電話裡略有不同,距離很近,聽得人腰軟。
  旋即鄔希又有點想笑。之前那麼自作主張又是跟蹤又是偷拍又是砸錢送東西,這會兒倒是裝模作樣開始申請打報告了。
  他似笑非笑睨了秦璟澤一眼,「無事獻慇勤,先說說,想要從我這拿到什麼報酬?」
  沉默了約摸半分鐘,秦璟澤走近了一點,「想和你一起直播一次,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不出境。」
  這算哪門子報酬。鄔希更覺得好笑,無可無不可地點頭。放在以前,他巴不得季澤陪他做事,現在又反了,這人求著他要陪。
  秦璟澤眼神一亮,像是很滿足的樣子,側身試探,「來看看我送你的禮物。」
  什麼禮物還得去他的房子裡看......,鄔希有點警惕,躑躅半晌,慢吞吞跟過去,剛探個腦袋進門就被嚇了一跳。
  一隻毛絨絨的小金毛犬趴在地上鋪的軟墊上,屁.股後面一條小尾巴搖晃得像個螺旋槳,甩個不停,屁顛屁顛朝他過來,繞著腿嗅聞新主人的味道。
  「我沒有時間養......」,鄔希艱難地試圖拒絕,儘管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已經淪陷。
  秦璟澤遞給他一把鑰匙,「養在我這,你隨時能過來。」
  這套房子離A大是真的近,出了校門步行最多十分鐘就到,哪怕是開學之後,只要鄔希想,也可以天天過來。
  鄔希瞥了一眼鑰匙,總覺得這才是秦璟澤的目的。沒說什麼,伸手接過,隨意地揣進口袋,「那它以後就叫大毛了。」
  大毛是只幼年小公狗,純種撒嬌精,見了鄔希第一面就愛上了,跟在身後走哪跟哪,不理就嚶嚶,陪玩就汪汪。鄔希把它抱到自己的房子裡,出門時身後跟了個大尾巴。
  「你來幹什麼」,他邊開門邊問秦瓃澤。
  秦璟澤一副理所當然模樣,「來兌現報酬。」
  鄔希把狗放進屋裡,俯身要脫鞋,身後的人先一步蹲下幫他把鞋脫了,弄的他渾身一僵,扭頭瞪人一眼。
  「兩個人直播,又不讓你出鏡,那就只能玩玩遊戲」,他一路進屋,忽然想起這回事,「我很久沒玩劍鳴山了。」為了躲大腿。
  秦瓃澤點點頭,「我技術還不錯。」
  「不是這個問題」,鄔希聞言嘖了一聲,甩開滿腦子的黃.色廢料,打開手機遊戲,「之前林楓說的你應該也聽見了,就是遊戲裡有個人跟我求婚,我要是玩遊戲,粉絲肯定給我們拉郎配......」
  「你不喜歡是嗎?」
  廢話。都不認識,哪來的喜不喜歡。
  想是這麼想,鄔希卻沒吭聲,若無其事地看秦璟澤的表情,發現這人居然毫無反應,也不知是裝習慣了,還是真不在意他被別人勾搭。
  秦璟澤見他皺眉,垂眸思索了一下,過了一會兒發給他一個等級可以打論劍的賬號,裝備都是弄好的,「公司內部使用的測試賬號。」
  他都做到這個份上,鄔希只能摸著大毛的狗腦袋,戀戀不捨把它放下,去洗了個手回來來電腦調試設備。
  雖然原本也是想回來開直播或者錄視頻的,但沒想到開工比他想像的還早。粉絲也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開直播,而且又是劍鳴山,果真一進直播間就在彈幕刷屏:大腿呢大腿呢大腿呢「今天換一條大腿抱」,鄔希看了會兒彈幕,忽然輕笑,微微側目□向一旁,「你不會給我丟臉吧?」
  鏡頭拍攝不到鄔希旁邊是什麼人,直播間裡只能聽到低沉磁性的男聲,「嗯,不會給希希丟臉。」
  彈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希希了!這次不是哥哥了吧!
  希哥屋裡又藏男人了,這次媽媽允許!
  在?看看新大腿長什麼樣?
  這聲音好像我們a大校草啊......
  「誰問你了?」,鄔希嘖了一聲,彎腰從旁邊抱起正在賣力啃電線的大毛,舉到鏡頭前,「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新大腿,大毛。」
  大毛一臉純真,啊嗚一口咬向屏幕,咬了個空,轉而試圖舔鄔希的手指頭,也沒舔到,就被秦璟澤單手抓過去,拍拍屁.股攆到了一邊。
  彈幕:臥槽這個手,我好了
  抓什麼狗子,給我抓希哥的手腕!!
  抓什麼手腕,給我抓希哥的[嗶------]
  鄔希看了眼那被屏蔽掉的彈幕,裝作看不見,挪了挪位置擋住秦璟澤的視線。
  不過被攪和這麼一遭,彈幕居然沒什麼人提起大腿了,全都在慫恿秦璟澤露臉。
  他們兩個用的都是等級剛好可以打論劍的賬號,名字是數字編號,一個13一個14,用不著彈幕起哄,鄔希自己都覺查出不對勁,迅速排了場2v2,試圖用驚險刺激的戰場把粉絲注意力引向正途。
  秦璟澤玩的是輔助,血條刷得游刃有餘,的確引起了粉絲注意。鹹魚玩家看不出,但彈幕裡也有水平高超的,看了幾局就覺得操作走位眼熟:希哥你確定是新大腿嗎,別是舊大腿換了個號就變成新大腿吧?
  雖然大腿以前一直玩暴力輸出,但有些細枝末節的習慣是通用的。鄔希手抖了一下,空了個技能放跑對面輔助。
  眼瞧著就要一刀,放跑了又得重打,彈幕突然發出一片驚疑------對面的輔助突然暴斃了,居然是被我方輔助弄死的,反應慢點的都沒看清是怎麼操作。
  鄔希也覺得稀里糊塗就贏了,想解說都不知該怎麼開口,目光詭異地看向秦璟澤,抿了抿嘴唇。
  連打十局都是贏,直接升段,他退出遊戲,對著鏡頭,「今天不玩了,聊會兒天就下播,年前應該不開直播了,年後再更新視頻。」
  「還有六天就過年了,零點敲鐘的時候給你們發紅包,一千個,先到先得」,他食指輕叩桌面,看見彈幕飄過一行:希哥這麼大方,是請我們吃喜糖嗎?
  這一條彈幕鄔希沒來得及擋,側目看秦璟澤,果然見他視線落在屏幕上。
  鄔希把電腦關掉。這群彈幕搞的好像他有多飢渴一樣。不過秦璟澤今天也是,時不時搞點什麼小動作,雖然沒露臉,但是刷足了存在感,說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怪不得突然提出想和他一起直播。
  他轉頭去撈大毛,「大毛應該餓了,你把它帶回去餵喂,它斷奶了嗎?」
  「斷了」,秦璟澤又盯著大毛,目光焦點始終在它被鄔希撫摸的那片皮毛上挪不開,「它現在可以吃狗糧。」
  鄔希的指尖被大毛舔了舔,濕漉漉的很癢,他唇角不由得揚起笑意,突然又被秦璟澤把狗子搶了過去。
  這人怎麼回事。
  笑容消失,他蹙起眉頭,居高臨下與半跪在地上的秦璟澤對視。乍一對上那雙似乎藏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熱望的眼睛,心頭一緊,手指下意識蜷縮。
  感覺到秦璟澤似乎隱隱要有動作,他立刻抬腳蹬在男人肩膀上,質問,「誰准你這麼看我的!」
  再縱容下去這人真要蹬鼻子上臉了。
  「你是不是還有騙我的事沒說」,他指著手機,「大腿也是你吧?」
  秦璟澤沒有反抗,就順著他的力氣跪坐在地,默認了這個罪名。
  踩在他肩頭的腳很瘦,踝骨凸出來,白而冰冷,泛著一點粉色。這種程度的近距離接觸,幾乎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哪裡是懲罰,分明是獎賞。
  腳下傳來灼熱的溫度,鄔希忽然意識到這個姿勢的不妙之處,力氣不由得鬆了鬆。心中暗道這人的體溫真的高,一年四季都如此,早些年好像還不是這樣。
  大毛適時地嗚嗚叫喚幾聲,打破局面,他不輕不重踢了秦璟澤大腿一下,催促,「去去去,大毛餓了。」
  秦璟澤喉結滾動,沒有再用過分赤.裸的眼神看人。勉強忍耐住索取更多的念頭,儘管他也很餓,遠遠比這隻狗還餓。
  餓到想要將一朵玫瑰連皮帶肉咬爛咀嚼,連噴濺出的汁水都悉數舔舐吞下。
  -
  越是臨近過年,秦璟澤似乎越忙,鄔希倒是沒什麼事做,正好把大毛放在自己的房子裡,天天養狗擼毛,白天就帶出去遛遛。
  趕在除夕之前把該囤的東西囤了一堆在家,總擔心還缺了什麼,吃完晚飯就去超市逛一圈順便消食,回到家門口時鄔希忽然看到陳佑鶴,煩躁地嘖了一聲走過去,「我話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你又來找我幹什麼?」
  陳佑鶴慌慌張張碾滅煙頭,「明天就過年了,你自己一個人的話,我可以來陪你。」
  那可真是謝謝您了。鄔希永遠理解不了這人的腦回路,冷笑,「用不著。」
  「我和秦璟澤長得像,但你不能因為討厭他就遷怒我,我都沒怪你拿我當替身」,陳佑鶴攔著他不讓他走,「我現在很認真地要追求你,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說話......」
  大毛兇惡地朝陳佑鶴齜牙。
  「你養狗了?」,陳佑鶴這才瞇眼看向這只半大的小玩意,琢磨著投其所好要不要誇幾句,可是大毛完全不領情,對著他一通威脅狂叫。
  他有點惱羞成怒,正覺得這隻狗是不是性格太差,忽然又看到它咧開嘴吐舌頭,歡快地搖動尾巴,開心地汪汪叫喚,雙標得光明正大無比明顯。
  陳佑鶴立刻順著它撒嬌的方向扭頭看,卻看到秦璟澤從一輛黑色的車上緩步走下來,穿了西裝,氣勢就和在學校時不同,更具壓迫感。
  他下意識看向鄔希,發現鄔希居然並沒有流露出厭惡,反而動作自然地把購物袋和狗繩遞到秦璟澤手裡,然後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跟著秦璟澤並肩進了同一棟樓。
  陳佑鶴僵住了,動彈不得。冷風吹得手腳冰涼,遠遠地看到鄔希俯身摸狗,他忽然感覺自己還不如一條狗。
  「明天早上我要去一趟港城,大概三天回來」,秦璟澤身上染著淡淡煙味,下了電梯就撐開手臂看著鄔希拿鑰匙開門,「可以給你買禮物嗎,還有紅包。」
  鄔希笑了一聲,「你什麼毛病,怎麼跟我爸似的,送東西有癮是吧。」哪有人送禮物還求著送的。
  秦璟澤沒說話,只是試探地扯了一下他的衣擺,在被打之前及時縮回手。
  他垂眼的時候和以前最像,鄔希心頭一動,開門進屋,留下一句,「隨你便,不過最好還是給大毛買點玩具零食,就當是送我的禮物了。」
  除夕夜,燈火通明,飄了一點小雪,高層空中能看見,落在地面已經化掉。
  A省禁止燃放煙花爆竹,鄔希不看春晚也就沒開電視,給鄔江河和穆秋波打電話拜過年,趙治愷那邊一直沒動靜,他也沒理會,又給小表舅穆叢鴿也發了個新年紅包,然後就打開松鼠網準備兌現紅包的諾言。
  手機在桌面上震動,0點到,他手一抖打錯末尾數字多發了一個紅包出去,一千零一個,秒空,隨手翻開領取記錄,愕然發現領到最後一個紅包是id4501702,是秦璟澤。
  正在給他打電話的也是秦璟澤。他接起來打開免提,語氣輕快,「運氣不錯啊,多給的機會就這麼被你撿到了。」
  秦瓃澤低低地笑,「嗯,多給的機會。」
  鄔希聽出他意有所指,靜默兩秒,聲音平和,「是新的一年了,新年快樂,秦璟澤。」
  這是他給出的赦免令。然後就掛斷電話。
  拉起窗簾就容易分不清楚時間,鄔希一覺睡到快中午才起床,顧不上洗漱,匆匆餵過大毛就給它戴好項圈牽引繩出去遛,一開門差點撞到鼻子。
  「你不是要三天才回嗎」,門外站著秦璟澤,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衣服居然有點皺,臉上也有泛青胡茬,難得顯露狼狽,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直勾勾地盯著鄔希。幸好這層樓除了他倆沒別的住戶,不然說不定會被當作是什麼情況。
  「不過你回來得正好」,鄔希避開他灼熱的目光,把大毛的牽引繩交給他,「今天晚上我有個工作,這兩天大毛都放你那。」
  「還有」,他轉身進屋,過一會兒夾著張畫紙出來,「新年禮物。」
  畫上是秦璟澤打遊戲的樣子。神情專注的男人儘管穿著衣服也還是很性感,單單只是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就能引起無限遐想,除了打遊戲,顯然也很適合用來做些別的。
  一幅畫有的時候是可以看出畫者在想什麼的,如果重點刻畫得很明顯。秦璟澤攥了攥手指,略微沉思。
  -
  鄔希的工作是一場帶貨直播,線下很多網紅齊聚,算是個大年初一購物狂歡節。晚九點正式開始,他七點半左右就提前到場。
  工作人員都到齊了,在最後佈置現場搞綵排,受邀的網紅算上鄔希才剛到了四個。其他三個是同一個公司的,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彼此熟悉親親熱熱,和鄔希倒是都不認識,只聽說過名字。
  「今天來參加活動的好像只有你沒簽公司也沒有工作室」,一個搞健身直播的男網紅坐到鄔希旁邊,似乎是漫不經心地提起,又揶揄地笑,「所以你到底什麼背景啊,金主出手也太闊綽了。」動輒就是幾百萬。連桃幾醬和她的金主都折騰不過。
  鄔希盯他一眼,像聽不懂他什麼意思,也笑了笑,實話實說,「活動主辦方是我媽媽。」
  算是內部平台內部使用,松鼠網現在到了穆秋波手裡,正好用來給穆秋波原本的商業平台帶貨,健身男網紅愣了一下,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轉頭去和他的兩個同伴嘀嘀咕咕。
  「說什麼呢你們」,活動主策劃是個中年男人,手裡捏著打印出來的流程紙卷,用力敲了敲桌子。
  什麼傍富婆,跟主辦方潛規則,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讓這幾個嚼舌頭的閉嘴,他又皺眉走向鄔希,「你也是,別跟他們胡說八道,我們這拒絕造謠生事......哎,馮先生------」
  他指責到一半忽然瞟見穆董的助理居然到了現場,看來是很重視這次活動,專門替穆董來看看。
  馮助理聽見他的聲音就看過來,正好看到了鄔希,快走幾步嗒嗒跑過來,「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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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鄔希無奈地笑,擺擺手,「馮哥就別這麼叫我了。」
  「行,那就小希,」馮助理從善如流改口,「穆董讓我來看你,她正開會呢,等你這邊結束正好能一起吃個宵夜。」
  項目負責人被那幾個網紅帶偏了思路,悄悄靠進馮助理,結結巴巴,「這,這位是穆,穆董的------」
  「小兒子!」,馮助理看穿他想說什麼,急忙打斷,眉頭一皺非常嚴肅,「別亂說話。想什麼呢!」
  被嗆聲懟了一句,項目負責人如大夢初醒。對對對,穆董每天忙得跟什麼似的,哪有時間搞這些,他以前也偶有聽聞穆董有個很掛念的小兒子。都怪那幾個嚼舌頭的,把他都給影響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三人,那三個網紅已經噤若寒蟬,早就沒了動靜。只是健身男網紅仍然一臉不可置信,心有懷疑。
  直播結束後,鄔希視線越過朝他招手的馮助理,隱約好像在門口看到了趙治愷的身影一閃而過,不知是不是錯覺。
  跟在馮助理身後到外面停車場,猛然發現秦璟澤居然站在車邊等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身後傳來類似吵架的聲音,他下意識扭頭看去,看到趙治愷一臉不爽,旁邊站著慌張的項目負責人。
  在他們旁邊是那三個網紅和他們公司的經紀人,另外兩個網紅把那健身男孤立出來,局面一眼看上去就很尷尬。
  鄔希猜到了。多半是這健身男不信他是穆秋波的兒子,跑去跟趙治愷這個人盡皆知的正牌鄔家少爺旁敲側擊。趙治愷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聽出來就不會留面子,自然當場翻臉。
  他冷笑了下,站著沒動,耳邊突然傳來秦璟澤的聲音,「我能替你整理一下圍巾嗎?」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倒也不必事事跟我報備」,搞得好像他是什麼嚴厲的奴隸主似的,一舉一動都嚴格掌控。
  「你不喜歡自作主張的狗」,秦璟澤伸手替他將翻過來的圍巾掖好,往上提了一點擋住耳朵,似乎是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廓,鄔希被燙到一樣反射性偏頭躲開。
  「那你也沒少自作主張」,他離秦璟澤遠點,「而且你也不是狗,做個人吧秦璟澤,再胡說八道就去跟大毛一起吃狗糧。」
  秦璟澤只是笑了笑,「你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讓他做什麼他就會去做什麼,吃狗糧也不是不行。他本也不是很介意吃狗糧,暗地裡已經嫉妒那條蠢狗好久了,天天都能被希希摸毛。
  那邊的趙治愷突然朝這個方向看過來,鄔希眉心一跳,頓感事情不妙。
  果不其然,趙治愷立刻拋下那邊的爛攤子,逕直朝他們的方向走來,眉眼間陰沉得幾乎要擰出水。
  初中的時候這兩個人關係就極其惡劣,趙治愷帶著那一群不良少年專門逮著季澤霸凌,對鄔希倒是寬容,只除了溺水那次,那次也是趙治愷不在的結果。但不妨礙鄔希始終無條件站在季澤這邊。
  趙治愷總是跟他辯解,說是為了他好,季澤的心思比他想像中深,對他有所算計。
  或許說的是真的。但無論何種理由的霸凌,都是錯。
  「你先走,我跟媽媽一起吃宵夜」,鄔希推了秦璟澤胳膊一下,要他暫避風頭。真和趙治愷在這鬧起來肯定不好看,他又管不了趙治愷,至少秦璟澤還是聽話的。
  瞧見鄔希又護著秦璟澤,趙治愷捏緊了拳頭,心中拱火。他本是想來找鄔希求和,現在卻連本來的目的都忘了。
  氣氛劍拔弩張,幸而穆秋波的高跟鞋聲打破了僵局,馮助理看到老闆過來,抹了把額頭虛汗,終於鬆下一口氣。
  「希希交朋友了?」,穆秋波知道大兒子的暴脾氣,平時就冷著臉像個閻王,動怒是常有的事,並沒把趙治愷難看的臉色放在心上,視線落在秦璟澤身上打量,溫柔地朝鄔希笑了笑,「挺好的,一起來吃宵夜吧,小馮定好了包間,多添兩個人也更熱鬧。」
  包間不算大,氛圍很詭異。鄔希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趙治愷和秦璟澤居然坐在同一桌吃飯。
  「小秦是吧,點菜」,穆秋波招呼秦瓃澤。
  鄔希瞇起眼睛看他熟練地點了兩個酸甜口的菜,想起這人之前裝作喜歡的樣子,連檸檬都能面不改色地吃掉,比起幾年前,還真是演技進不了不少。
  就和穆叢鴿說的一樣,演技好,辨不出什麼真什麼假。
  他添了個雙椒兔,所有人都看向他。穆秋波非常訝異,「怎麼點這個」,辣的東西希希可是半口不沾的,就連沒怎麼和兒子一起吃過飯的鄔江河都知道。
  鄔希面不改色,「秦瓃澤喜歡。」
  清脆的一聲巨響。趙治愷打碎了一副碗碟。
  服務員趕緊把碎片清掃出去,又換了副新的過來。穆秋波皺皺眉頭,「你收斂點。」這脾氣真是跟老鄔一個樣,暴躁得要命,天天不是正在生氣就是在生氣的路上。她不想知道大兒子又在氣什麼,只覺得還是希希乖,性格好又貼心,長得也可愛,就是不愛回家。
  那道雙椒兔上來的時候,趙治愷徹底坐不住,起身披上外套,「我先回公司了。」鄔希眼皮也沒抬,繼續埋頭吃飯。
  飯吃到中途,茶水喝得只剩一點底,秦璟澤給鄔希倒了一杯晾著,然後拿著茶壺出門去,一系列的動作太自然,以至於穆秋波都沒反應過來攔他,明明這點小事喊服務員過來弄就好。
  鄔希吹了吹浮在表面的一片茶葉,忽然意識到不對,猛地起身,把穆秋波嚇了一跳,「怎麼了?」
  杯子在桌面撂下,鄔希頓了兩秒,正要朝門口邁步,門突然開了,秦璟澤端著茶壺回來,與鄔希對視一眼。
  還好。鄔希打量他,沒看到什麼傷處,鬆了口氣又緩緩坐回去。看來是他想多了,沒出什麼事就好。
  秦璟澤的右手垂在身側,沒有抬起來,平靜地用左手拾起筷子,面上毫無波動,有猩紅液體順著右手指骨蜿蜒淌下。
  為了不在臉上留痕引起希希的注意,他多吃了一點虧,但趙治愷也沒從他這佔到什麼便宜。面對趙治愷,他不忌諱使用最原始的暴力,但絕不能被希希發現。
  -
  A大的假期素來比其他高校長,放得晚開學也晚,三月下旬才開始正式上課。
  年後第一次見到林楓,鄔希發現室友居然胖了,顯然回家後伙食不錯,本就高高壯壯,現在更是朝著熊的方向發展。
  「我要把它們全都練成肌肉」,聽見鄔希不小心笑出聲的林楓很受傷,照著鏡子比對胳膊和身上鬆懈的脂肪,誇下海口,「等我健身一個學期,就變成秦校草那樣了,你等著。」
  鄔希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但還是提醒他注意腳踏實地,「先想辦法把下周的體測應付過去吧。」
  上個學期新生沒有體測,這個學期剛開學就要補上。鄔希最差的兩個項目就是一千米長跑和引體向上,他耐力不足,力量也差,一千米從不及格,引體向上一個也做不上去。本以為林楓能比他好不少,結果也沒強到哪裡,立定跳遠不會發力,坐位體前屈只能推負數。
  又是一對難兄難弟。
  體測不及格甚至容易最後影響畢業,引體向上鄔希已經放棄了掙扎,一千米還是要練一練,正好剛開學這一周晚上都沒課,換了衣服和鞋就要去操場跑圈,臨出門前招呼林楓要不要一起去,林楓嘿嘿一笑,「我陪淼淼去吃烤肉。」這是典型的重色輕友,而且連自己的體測成績都不在意了,一切為了淼淼。
  「你不懂,這是身為一個優秀男友體現出的素質。」
  鄔希被逗笑了,「那你就在夢裡練肌肉吧,祝你早日成功」,然後就趕緊出門直奔操場。最好能早點鍛煉完,他還想去看看大毛呢,小狗子越來越黏人了,還特別會撒嬌。
  現在才剛開學,操場上正常應該沒什麼人鍛煉,可今天操場邊卻不知為何圍了好大一群人,鄔希隨便做了做熱身動作就繞過人群,進入跑道開始跑圈,前半圈還算輕鬆,然後就開始吃力了,腳步漸漸放緩,想歇下來走走,冷不防聽見一聲,「別停。」
  他打了個激靈,反射性繼續往前跑,側目看向悄無聲息出現的秦璟澤,終於知道那些人是為了什麼來的。
  「跑不動了就往我這邊倒,我接著你」,秦璟澤在他來之前不知道已經跑了多少圈,呼吸卻很平穩。
  有這樣一個人在旁邊帶著,鄔希漸漸也抓到了跑步的頻率,但是體力極限就在那裡,再怎樣也跑不了幾圈,一千米的目標剛剛達到,整個人瞬間就鬆懈了,卻不想往秦璟澤那邊倒,強撐著發昏的頭腦和酸軟的腿,一點點慢下去。
  就算他的臉頰滾燙幾乎冒著熱氣,秦璟澤手的溫度依然比他更高,覆蓋在額頭上簡直燒得慌。他喘不上氣,甚至心肺都隱隱作痛,瞟見秦璟澤平靜的模樣,突然有點嫉妒這怪物一樣的體能。
  秦璟澤俯身蹲在他身前,反手攥住他的小腿,他打了個顫,然後就不受控制地軟倒下去,直接倒在秦璟澤的脊背上。
  「啊------!!」,不遠處傳來女生興奮的尖叫。鄔希充耳不聞,在自己心跳的劇烈跳動中,似乎終於聽見了秦璟澤呼吸變得粗重。
  負重跑個幾公里都大氣不喘的人,呼吸的變化是源自於更強烈的刺激。
  他動作微頓,一條胳膊勾住秦璟澤的脖子,另一隻手摸上秦璟澤的臉。熱氣噴在手心,他故意問,「你也累了?」
  一開口聲音啞啞的,嗓子乾澀不舒服。
  「沒有這麼容易累」,秦璟澤輕拍腿根示意他不要再說話,嘴唇若有若無觸碰到他的手指。
  鄔希迅速抽回手,並不聽他的話,眉梢微挑,「你應該沒當過兵吧。」這不像是泡健身房泡出來的體能。
  秦璟澤搖頭。這幾年一直在國外,一天幾乎要掰成三天來過,忙得沒有好好合眼的時候,沒有服兵役的時間,「但接受過一點訓練。」
  到操場出口時路過人群,鄔希垂眼低頭,過了一會兒感覺應該沒什麼人盯著了才把頭抬起,發現不是去寢室的路,而像是往校外走。
  秦璟澤感覺到他正四處張望,微微屏住呼吸。
  時間還早,他想跟希希一起多待一會兒,哪怕只是在校外吃個飯,也比直接回寢室來得划算許多。
  但這顯然又是他的自作主張。
  「我還沒說呢,你怎麼就知道我想去看大毛」,鄔希並沒責怪,但一開口就讓他的奢望念頭熄滅。
  一走上去校外的路,鄔希滿腦子想的只有大毛,校外步行街拐角處有家寵物用品店,裡面新進了狗狗玩具,想給大毛也買一個。
  他伏在人背上,渾然不覺秦璟澤的神色變得陰鷙,興致勃勃地催促,「放我下來自己走,等會兒先去給大毛買禮物。」
  這會兒他又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渾身也有勁兒了。
  等真到了寵物用品店,鄔希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本來只想買個骨頭玩具,結果又零食,磨牙棒,玩具的幾個顏色引發選擇困難症,乾脆全買一遍,付款的時候也毫不猶豫,直到看見堆積如山的包裝袋才意識到買得太多,拿不回去。幸好店舖可以提供送貨□□。
  房子裡其實已經有很多閒置的狗玩具和吃不掉的零食狗糧了,基本都是這麼來的。鄔希買這些的時候,總想著也帶老狼一份,但一直猶豫,也沒有主動聯繫過趙治愷,自然也得不到老狼的消息。
  大毛傻乎乎地咧嘴笑,並不知道主人其實對它並不專情,還惦記著它的軍犬前輩。它已經長得有點大了,不再是小小一團,卻對自己的重量沒什麼數,聽見開門的動靜就往鄔希身上撲,直把鄔希撲得一個趔趄,勉強站穩,眼睛忽然瞪大,「你幹什麼------」
  秦璟澤在身後撐住他,竟然還一邊伸手把大毛揮開,力氣顯然用得很大,大毛往後翻了幾個滾才堪堪停住,摔懵了似的可憐嗚嗚叫。
  「你打它幹什麼」,鄔希有點急了。狗是秦璟澤買的沒錯,但就是因為這樣,秦璟澤才更加不能虐待它。
  訓狗的時候可以打,但不能無緣無故想打就打,如果沒做錯任何事就動手,那就是虐待。
  「它撲你,我在教它不能隨便撲人」,秦璟澤竟然沒有向他服軟,聲音冷硬,「而且我也沒有打它。只不過是摔一下而已,能有多疼,它倒是會裝模作樣。」
  「你什麼態度」,鄔希原本沒多生氣,見他這樣,真的有些火了,推開他就走出門外,想了想又進屋叫大毛過來。
  大毛屁顛屁顛蹭到他腿邊,他就帶著大毛一起繞過秦璟澤,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給林楓打電話,「我今晚在外面住,不回寢室了,幫我把昨天洗的衣服收一下,明天我給你帶校外的燒烤回去。」
  他可不放心在這種情況下把大毛留在秦璟澤那,怎麼也要跟大毛一起住一晚才放心。
  用力把門甩上,餘光瞥見秦璟澤似乎還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他也沒有理會。
  要論起裝可憐,還不知道誰更會裝一點。
  剛開學的課程安排不緊,鄔希乾脆晚上也不去操場跑步了,上完課就回來遛大毛,本打算只在外面住一天,硬是拖成了一周。
  體測安排在週日上午八點,先測身高體重肺活量,鄔希體重偏輕,測身高的時候不得不往下蹲了一點點,勉強搭上及格線。緊接著的立定跳遠和坐位體前屈都不是他的弱項,倒是林楓提供了不少笑料,尤其是坐位體前屈。
  他們倆學號挨在一起,鄔希身體柔韌度高得驚人,輕輕鬆鬆推了快三十,林楓緊隨其後,哼哧哼哧坐下,膝蓋艱難繃直,臉上如同戴了痛苦面具,做了諸多熱身準備,一通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結果:負六。
  等到引體向上,就輪到鄔希不行了,手臂顫顫,完全拉不上去,腰間突然觸感一熱,他心裡咯登一下手瞬間抓不穩,整個人頓時往下坐,卻被穩穩托住向上舉高,視角忽然就上升到了他從沒依靠自己力量成功到達過的領域。
  「放我下來」,他不用看也猜到是誰了,別人沒這麼大力氣。
  「這也算做了一個?」,負責引體向上這項的體育老師很年輕,似乎跟秦璟澤認識,笑得一臉微妙,「剛從老齊那看了眼坐位體前屈成績,好福氣啊秦二少。」
  老齊是負責坐位體前屈的那個老師。
  顏色玩笑開得太明顯,鄔希想裝聽不懂都不行,被放下來的時候狠狠踩了秦璟澤一腳。
  明明能躲得開,秦璟澤卻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這麼一下,面不改色,只淡淡□向體育老師,體育老師就訕訕噤聲。
  鄔希趁機脫身,去準備排隊跑一千米了。
  二十個人一組同時跑,準備開測的前一秒,秦璟澤突然站到了最外邊的跑道上,負責掐秒錶的老師愣了一下,沒說什麼,照常喊了開始。一群人很快都併入最內側跑道,鄔希吊在隊伍末尾。
  他以為秦璟澤會故意在後面陪他,或者至少不離他太遠,唯獨沒想到秦璟澤居然跑在最前面,和他幾乎隔了大半圈的距離。
  腰部的熱度已經散去,鄔希盯著那道不曾回頭的背影,突然感覺有點冷。
  緊跟在倒數第二的身後半步,一千米跑下來,他腿腳皆軟,餘光瞥見秦璟澤站在老師身後似乎在看成績單,忽然抬眸和他四目相對,眉頭微皺,竟然沒過來背他,甚至連伸手攙扶都沒有。
  生氣了?鄔希抿唇。
  他幾乎都忘了,這人也是有脾氣的。
  跑完步不應該立刻坐下休息,應該放慢速度走一走,讓腿部肌肉放鬆,鄔希不想去看成績,就慢吞吞往前走,感覺到身後有人跟上來,沒有回頭,「跟著我幹嘛?」
  秦瓃澤沒有吭聲。
  看來是真生氣了。鄔希微微沉吟,猶豫要不要說些什麼,好半天,正要開口,身後的人卻先一步說話,「我已經反省過了。」
  「今天回去的時候我會和大毛道歉的......」
  鄔希愕然轉過頭。秦璟澤提出訴求,「我能不能背你回寢室?」
  「不能」,鄔希打斷他,看著強勢的男人在他面前流露出掩飾不住的躁動,忽然露出尖尖虎牙。
  他招招手,「過來抱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1307:15:47~2021-01-1407:27: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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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渾身都很熱,跑完步鄔希出了點汗,呼吸都是濕潤的。
  「你比及格線快二十秒」,秦璟澤剛剛幫他看過了成績。
  鄔希被他抱住就似乎連點頭的力氣也失去了,安靜伏在他臂彎裡。不用解釋也想到了這人跑在最前面的緣由
  只要把整個這一批測試的節奏帶起來,保持在合適的速度,就算是吊在隊伍最末的人不出意外也能及格。
  林楓放鬆完小腿肌肉正想過來找鄔希一起回寢室,結果感覺氛圍似乎有些詭異,隱約有人竊竊私語,湊過去就看到騷動中心那個抱著自己小室友的身影,只好假裝自己沒有來過,悄無聲息地溜了。
  他也沒敢回寢室,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以至於鄔希半途要秦璟澤拐去食堂買了杯檸檬水,回到寢室發現屋裡仍然安安靜靜。
  鄔希沒說不可以,秦璟澤就順勢進門,又順手幫他撿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手上動作忽然一頓,「你晾在那的衣服掉了,我幫你拿去重洗一下。」
  鄔希正趁他去陽台拉起窗簾換衣服,聞言只當他是要幫忙把衣服丟洗衣機,也沒在意,就隨便嗯了一聲,外衣脫掉後想了想,從床頭扯過秦璟澤的軍訓外套。
  秦璟澤站到洗手池邊,挽起袖口露出半截小臂,兩手微不可查地顫抖。
  冰涼的水浸潤單薄的布料,他熟練地揉搓,搓出洗衣液的泡沫,白泡並不細密,稀稀疏疏順著指縫淌下。
  從地上撿到的不止這一件單衣。還有一件搭在他左臂上,是一條內.褲,純白色,平角棉質,柔軟得像一片雲,輕飄飄沒什麼重量。
  摸到它,就如同摸到親密接觸的溫軟皮膚。秦璟澤想又不敢多碰,生怕控制不好力氣□□發爛。他的犬齒發癢,極度渴望咬些什麼。
  將單衣沖洗乾淨重新晾到高處,手上還是濕的,他慢吞吞攥住白色的布料,很快氤氳開一片水漬。
  鄔希拎著燒水壺出來的時候,晾衣叉正拿在秦璟澤手裡,上面掛著的東西讓他看清就瞬間哽住,揚手一把搶過來。
  原來這就是要幫他洗的衣服!
  搶到手也沒用,顯然已經被重新洗過了,被仔仔細細完完全全地摸了個遍。
  他連抬頭瞪人都做不到,一邊將內.褲晾好,提醒自己清心靜氣,轉移思緒,從小腹到腿根都緊緊繃著。
  而秦璟澤卻非常自然地拿起他拿出來的水壺,接完水回屋去插電燒起來,看不出半點心虛。
  「我從明天開始就不住外面了,今晚把大毛送回你那」,鄔希努力讓聲音平靜,把剛剛換下來運動服丟進洗衣機,「狗需要多陪,可你平時也沒空管它......」
  「我不在的時候會有人照顧它,玩耍和運動量都會保持健康達標的水平」,秦璟澤早就安排好了。
  鄔希唔了一聲,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大毛和老狼不一樣,幾乎是他從小不丁點一直照顧著慢慢長大的,而且現在也還是沒成年的幼犬,一直都很黏他依賴他。
  雖然知道秦璟澤安排的人不會不靠譜,但就這麼把它送到別人手裡,他既擔心大毛過得不好,又害怕大毛過得太好,沒心沒肺地把他忘掉。
  可是沒辦法,下周真的很忙,上課的時間比這周多不少,好不容易的空閒時間又要搞班級的團日活動,去烈士陵園掃墓,還要去參加組織部的聚會。
  正想著,秦璟澤像是會讀心術一樣忽然開口問,「下週三你們班級去烈士陵園?」
  鄔希抬眸審視他,「你怎麼知道?」,這人有不少跟蹤前科,對他的行程似乎總是很瞭解。
  「我們班也去」,秦璟澤神情平靜,「很多學院不同年級的班級都去,這次算是比較大型的集體活動,現場還會有人錄像。」
  他不說鄔希還真不知道,本以為可以劃划水,現在看來是沒法提前偷溜了。晚上睡前跟林楓提起此事,林楓摸摸腦袋,「對啊,據說是大二有個班級先提出的活動策劃,不知道哪個校領導看過策劃書覺得很不錯,就安排給我們好幾個學院一起搞,因為快到清明了,正好去掃墓。」
  活動範圍擴大,就連輔導員也得跟著一起。週三的時候按照班級為單位,去的路上坐地鐵,車廂裡滿滿當當全是A大學生,一個個手裡還拿著黃白兩色的菊花。
  活動進行到下午快兩點,解散後就是學生自由時間,返程沒必要像來的時候一樣跟著班級大部隊行動。鄔希裹挾在人群裡走迷路了,找不著認識的人,就隨便挑了個班級跟在後面,一路跟上公交車。
  還好,他看了眼,是回學校的283路汽車。
  剛上車的時候還有座位,在他後面又上來一波人,好像是另一個班級。鄔希剛剛坐下,旁邊就擠滿了人,他從口袋裡掏出耳機戴上,防止被吵得頭痛。
  昨晚熬夜趕作業,今早又起了個大早,他有點睏,車又顛簸晃悠,弄得他蜷縮在椅子裡昏昏欲睡。頭沉重地低下去,肩膀忽然被大力搖動,驚得他心臟漏掉一拍,在胸膛裡猛烈跳動,眼睛大睜。
  「......學姐?」
  是丁霖珊。後面上來的好像就是丁霖珊的班級,她和三四個女生擠在一起,其中一個女生佝僂身子,像是胃痛,其餘的幾人都攙扶著她。
  「我叫了你好幾聲,你不會真睡著了吧」,丁霖珊好像沒發現他被嚇到一樣,還在拍他的肩膀,「我室友有點不舒服......」
  她這麼說,鄔希就懂了,是讓他讓座。抬眸看了那女生一眼,又看了眼丁霖珊,起身走到一邊抓住扶手,耳朵聽見那女生細聲細氣地跟丁霖珊說謝謝,丁霖珊笑著回答不客氣。
  鄔希沒吭聲,一手試圖抓穩扶手,另一隻手把纏繞在脖子上的耳機摘下去,車輛突然來了個大轉彎,慣性甩得他往前一衝,腦袋差點磕上玻璃,卻並沒有,而是撞入一個並不如何柔軟的掌心。
  指腹有繭,指側有疤,刮蹭過他額頭,有些不明顯的痛癢。身後的人扳著他的肩膀把他扶穩站好,一條手臂就撐到他身側,另一隻手直接越過頭頂抓住橫槓。
  扶手在這種身高面前甚至顯得很矮。
  鄔希閉了閉眼,竟然絲毫不感到意外,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你又跟蹤我。」
  他的聲音壓得低,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秦璟澤一開口,周圍卻有一圈人看過來。
  「這次真的沒有」,秦璟澤語氣嚴肅,向他認真保證,「是看到你迷路了,我就等等你。」
  他們兩個與其說靠得太近,不如說鄔希已經整個人被籠罩在秦璟澤的臂彎裡,偏偏他還站不穩,搖搖晃晃時不時就自投羅網似的往那胸膛裡撞。旁邊的人都是一副想看又不能看得太明目張膽的模樣。
  鄔希被秦璟澤這理直氣壯的說辭弄得又是惱火又是好笑,周圍的視線讓他不自在,只好目不斜視不露聲色。
  怪不得他怎麼一迷路就剛巧看到有隊伍在附近經過,沒仔細看所以沒發現隊頭就是秦璟澤。
  「不要給我搞跟蹤這一套,記住你之前說的話。」說好了不做出格的事,跟蹤就很出格。
  好好的人,偏要往變態方向發展,也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補救。
  忽然又想到什麼,鄔希視線微偏,朝丁霖珊的方向看去,眉心不由一跳。
  只是一瞬,幾乎讓他以為是錯覺,可顯然並不是。丁霖珊真的正在看他的方向,又或者說是在看秦璟澤,神色陰沉,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鄔希抿緊嘴唇。
  車輛正路過顛簸街道,他放任自己東倒西歪,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光凝視秦璟澤的臉,「你長得比以前好看了。」
  的確有成為校草的資本。也的確吸引了許多愛慕,不再是當初那個跟在他身邊人見人嫌的黑瘦少年。
  聞言,秦璟澤的眉頭皺了下又鬆開,沒有說話。
  公交車停在老校門口,幾乎整個車廂的人一窩蜂湧下車,鄔希難得沒有被人踩到鞋,連衣角都沒被碰到過一下。踏到地面,他輕笑一聲,「誇你好看,怎麼好像還不高興?」
  不等秦璟澤回答,他又擺擺手,「那換個地方誇」,說著拍了拍秦璟澤的胸口。肌肉練成這樣要靠天賦,不是光努力鍛煉就能成的。
  像是反射性一般,秦璟澤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又反應過來,緩緩鬆開。
  遲了一步,鄔希還是摸到了,表情微妙。
  他的那顆紐扣居然還在這人的口袋裡貼身放著。一摸到它,就想起軍訓時在陽台那驚鴻一瞥,秦璟澤那副樣子和平時出門在外的狀態判若兩人。真會裝,真會演。
  「學弟」,丁霖珊正巧踩著小高跟一陣風似的跑過來,打破氣氛,好像才剛剛看到秦璟澤一樣彎眼一笑,「秦學弟也在啊。」
  「嗯」,秦璟澤漫不經心開口,「那位不舒服的學姐已經好了?」
  不遠處那幾個女生正說說笑笑嘻嘻哈哈,剛剛佔了鄔希座位的女生現在生龍活虎,沒有半點不適的樣子。
  空氣靜默。丁霖珊有些訕訕,「她可能就是有點暈車......」
  暈車也不可能好得這麼快,剛下車就活躍得恨不得起飛。
  鄔希沒有像以往一樣打圓場遞台階,只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看得她臉色逐漸漲紅,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轉身,「我困了,先回去補覺,學姐再見。」
  秦璟澤三兩步就追上他。只留丁霖珊尷尬地被晾在後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忽然就看到秦璟澤回過頭。
  那是一種讓她渾身瞬間涼透的眼神,如墜冰窟。無論有多少旖旎心思這一刻也盡數消散,只餘下危險的直覺。
  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向鄔希求救,可是回憶起方才鄔希那看破不說破的笑,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秦璟澤從她的反應就能判斷出她有幾斤幾兩,淡漠收回視線。
  晚上的課不需要帶教材,鄔希就乾脆沒回寢室,去了校外的房子,把大毛弄過來陪.睡。大毛渾身暖乎乎毛絨絨的,還很樂意膩在主人身邊,乖得很。
  為了防止睡過頭,他訂了六點半的鬧鐘,結果剛睡到五點五十幾分就自己醒過來,懵了幾秒,感覺懷裡的觸感變了,大驚失色甩開,一骨碌爬起身,「你怎麼進來的!」
  秦璟澤看著胳膊上被他枕出來的紅印子,眸色晦暗,聽他質問,不慌不忙從口袋裡勾出一串鑰匙,「你插在門上忘了拔。」
  可能是太睏了。鄔希想不起來,接過鑰匙放在一旁,打了個呵欠,「大毛呢」,睡著的時候抱著的還是大毛,一覺醒來變成人了,寫進聊齋裡畫風倒是很一致。
  門外大毛聽見自己的名字,甩著尾巴衝過來,鄔希瞟見它嘴邊還有零食的沫子,就知道這饞狗是被吃的勾走了,罪魁禍首順勢擠佔了它的位置。
  他冷笑,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我給你記個小本本,出格的事被我抓到滿三次,就......」
  就怎麼樣,他卡殼了,一下子還真想不出來。
  好像怎麼樣都對這人起不到制裁效果,只有一種方法,「就一個月別跟我說話,說了我也不理你。」
  雖然聽起來像小學生吵架,但秦璟澤顯然緊張,迅速直起身。
  「這次先不算」,鄔希打個巴掌給顆甜棗,「我要去吃個飯然後上課,來陪我吃。」
  聽到這次不算。秦璟澤終於緩緩地鬆了口氣。
  星期四晚上是新學期學生會組織部第一次部門聚會。
  聚會的內容總是那麼固定幾項,一起吃個自助烤肉,然後就去ktv,人數太多其實體會不到什麼唱歌的樂趣,所以得玩遊戲助興。
  白文暉帶了一副撲克牌,鄔希看到他從兜裡掏出來,挑眉,「只有一副?」,這也不夠二十幾個人玩啊。
  「玩國王遊戲」,白文暉笑笑。
  跟真心話大冒險差不多,雖然沒什麼新意,但的確能有效活躍氣氛拉近距離。
  「抽到國王牌的可以任意指定兩張牌提問或者做事情」,白文暉又指了指桌上度數比較低的啤酒和果酒,給他們多一種選擇,「不想做的話可以喝一杯酒。」
  鄔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桌面。像他這種酒量,這條路直接被堵死了,走不通。再看有幾個女生摩拳擦掌目光灼灼盯著他的樣子,就知道一旦倒霉落在她們手裡,肯定不會被放過。更要命的是,他玩這種遊戲的運氣一直很差。
  幸好,第一局抽到國王的是白文暉,他提的要求雖然曖昧,但沒有太過分,「黑桃A坐在梅花5的腿上。」
  黑桃A是個胖胖的男生,梅花5是個瘦高男生,倆人剛巧就坐一起,不費吹灰之力完成了任務,梅花5還誇張地直揉腿,「你壓死老子了」,然後就被結結實實錘了一拳,捂著胸口往後仰倒。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笑,又進入下一輪。
  鄔希手裡被塞了個麥克風,他起身去點歌台點了個最近熱播的電視劇片頭曲,不怕別人不會唱,自己唱了開頭幾句就把麥克風傳給旁邊的人,果然那人從善如流接上。
  點歌唱歌的這會兒工夫,他已經又抽了兩回牌,遊戲進行三輪,懲罰居然都沒波及到他。
  心裡剛有點慶幸冒頭,幸運就此終結。第四輪遊戲的國王慢悠悠點道,「方塊8公主抱方塊2轉一圈。」
  抽到方塊2的那個女生盯著鄔希手裡的方塊8看了一會眼,從桌上端起酒杯乾脆利落喝掉整杯啤酒,一口氣都沒停。
  「......」,大家安靜了一瞬。這還是今天第一個選擇喝酒的人。
  白文暉率先回過神,抬抬下巴問鄔希,「小希你是想喝酒還是單獨完成新命令?」
  鄔希其實很想喝酒,但是不行。而且這一下他亮了牌,國王很有可能針對他。
  「沒關係,我提問你來答吧」,抽到國王牌的女生示意他放鬆,不會為難他。
  鄔希點點頭,□向門外,忽然起身,「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門外走廊裡空無一人,耳朵裡聽到的全都是其他包間唱歌走調的人鬼哭狼嚎的聲音。他盯著洗手間的鏡子看了一會兒,回到包間裡。
  國王已經想好了問題,直白向他提問,「接過吻嗎?」
  鄔希倚在門口,門還沒關上,他的目光不露痕跡從門外轉角處幾乎看不見的影子上收回,裝作沒發覺秦璟澤在那,淡淡地笑,「接過啊。」
  管他有沒有,他偏要說有。
  既然喜歡跟蹤,那就得難受一下。
  話音剛落,那影子果然發出劇烈地震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1407:27:49~2021-01-1507:25: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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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包間裡起哄要鄔希展開細說,鄔希卻不肯,「這就是另外的問題了,我只回答一個問題。」
  應付完不滿的部門同事,再瞥向門外發現那人似乎已經走了。他摸了摸鼻尖,感覺有點意外。換了個位置坐到白文暉旁邊。
  有部長擋著,不至於被那些女生抓住刨根問底。畢竟他還沒想好該怎麼編造接吻的經歷。
  白文暉已經獨酌了不知多少杯,酒量好,不會醉,依然跟著他們一起玩遊戲。不過他運氣似乎非常好,從來沒有被抽到過完成命令。只可惜鄔希一坐下來,似乎就把壞運氣傳染到了他身上,又玩了六把,其中四次都有他。
  「考不考慮換個位置坐」,他開玩笑地攆鄔希走。
  鄔希還真有點坐不住,有點想早退,出去找找秦璟澤,怕那人受刺激又做出什麼離譜的事。
  他起身,還沒邁開腿就被白文暉抓住,「別啊,跟你開玩笑呢。」
  「我知道,是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他解釋,然後又被幾個人攔下,非讓他再玩一局。
  可能是有太多詛咒念力加身,這最後一次竟然還真的又叫到他完成命令,另一個倒霉鬼是白文暉,兩人面面相覷。幸好,這次的國王命令非常溫和,是讓他們擁抱一下就行。
  鄔希往後退了一步要給白文暉讓出站起身的地方,卻忘了身後有台階。
  「!」,踩空了。
  他腳一崴側身仰倒,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眼疾手快抓住桌子,勉強沒摔。
  右腿不知道是不是磕碰到了哪,撩起來就看到一片猙獰擦傷。痛覺神經太敏銳,鄔希疼得連牙都在跟著隱隱作痛,直著腿不敢狠心彎曲,還要忍著不在這麼多人面前失態。
  「先坐回來,我去前台問問有沒有藥或者創可貼」,白文暉急忙拉住他讓他先別急著幹別的。
  鄔希腿伸在那暫時不想動彈,見白文暉既然站起來了,乾脆順勢抬手擁住他,短暫地停頓半秒就鬆開,「好了------」
  門猛然被推開。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滿包間的人都看向門口,秦璟澤逆光站在那,面無表情。空氣都安靜了一瞬。
  「哦!秦學弟來啦」,白文暉率先回神,在鄔希迷惑的目光中開口,從秦璟澤手裡接過幾張紙,熱絡招呼,「來得這麼晚,我們都玩了好一會兒了,來來來,一起玩!」
  他又扭頭笑著看向組織部的幹事,「應該都認識他吧,咱們A大校草幫我從學生會會長那捎點東西過來,快,拉他留下!」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著鄔希說的,這裡也就鄔希似乎和秦璟澤比較熟。
  不過話音未落,他就隱約覺出這兩人之間氣氛有些詭異,聲音漸漸弱了幾分,還沒來得及說些別的。下一瞬就看到秦璟澤猛地伸手把鄔希拽過去,動作稱得上暴戾。
  兩人之間分明還隔著幾步遠,從圍觀的角度看,鄔希幾乎是被拎起來的,毫無反抗之力。鄔希踉踉蹌蹌,腿上猝不及防又遭遇了二次傷害,喉嚨裡遏制不住地擠出幾聲破碎痛吟。
  好疼。不止腿,胳膊被握得也疼,肯定捏出印子了,明天就會發青發紫。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任是誰也想不到會有這種發展。白文暉臉上露出驚愕神色,手裡的東西差點掉到地上。周圍鴉雀無聲,就連唱歌的人都停下,只餘下音樂自己在那繼續播放。
  「鬆手!」,鄔希壓低聲音,憋著勁掙扎。起初沒什麼用,後面似乎是秦璟澤主動放鬆了力氣,才得以掙脫。
  不過短短幾秒,他渾身已經冒出薄薄一層冷汗,心跳飛快,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和秦璟澤之間的力量差距。
  或許是這人一直以來表現得都太溫順,以至於他忽視了流淌在骨子裡的凶性。
  他忍耐著沒有動怒,喉結滾動,極力保持聲音平靜,得以脫身之後就跟白文暉打報告,「腿有點痛,我先走一會兒,就不跟大家玩到太晚,秦璟澤送我回寢室。」
  目睹全過程的組織部幹事們見他如此輕描淡寫,懵了幾秒,都開始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看來不是吵架,只是校草動作不那麼溫柔而已。按照傳聞來看,校草一直也不是什麼溫柔的人,這樣想來倒也不奇怪。
  白文暉猶豫地點頭,「......嗯」,本來想說我送送你,但目光在二人之間游移了幾圈,看出了一些端倪,就沒有開口,也不再提讓秦璟澤留下的事。
  見鄔希甩門出去,他又叫住秦璟澤,「別讓他自己走太多路,他剛摔到腿,傷口不淺。」
  有什麼矛盾,也最好能先讓讓鄔希。
  秦瓃澤深深看了他一眼,藏住眼底的陰鷙。
  他的車就停在門外。
  跟在鄔希身後三步遠左右的距離,秦璟澤踩著鄔希的影子,眼睜睜看著鄔希招手叫停一輛計程車,頭也不回地甩下他離開。他更加急躁,可是剛剛抓回的一點理智卻告訴他不能追上去。
  他需要再冷靜一下。
  -
  計程車一路開到寢室樓下,鄔希走路一瘸一拐,進門把林楓嚇了一跳。
  寢室裡沒有藥水和創可貼,林楓琢磨著小室友晚上睡覺傷口有可能會碰到被子,披上衣服要出去買,鄔希說不用,他還是執意出門,沒兩分鐘就回來,表情有些古怪地在桌上放下一個袋子,「那個......秦璟澤給你的,我在樓下碰到他了。」
  與其說是碰到,不如說是秦璟澤直挺挺站在樓門口,跟個門神似的,那是他的必經之路,想碰不到都不成。
  鄔希眉眼淡淡,早就料到。
  腿上的傷其實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倒是疼痛一直持續,讓他心情更加煩悶,為了避免往秦璟澤頭上撒火,還是暫時別見面得好。
  他拿起手機,無視掉未讀短信和未接電話,打開備忘錄記下:秦璟澤當眾甩臉色,還扯我胳膊,很疼,記仇一次。
  原本想記秦璟澤跟蹤他,但又想起這人有正當理由在身,是受會長委託給白文暉送什麼東西來的。
  就沒見過這麼會鑽空子的人。他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
  作為在集體活動中早退的補償,鄔希下單買了一箱巧克力,等到組織部在兩天後的晚上開會時抱著箱子到辦公室。
  辦公室裡人還沒來齊,他瞥見白文暉的位置上坐著個漂亮女生,不是組織部的人。
  白文暉站著,臉色好像不太好。女生忽然抬頭看向鄔希,嘴角微微下抿。
  正式開始開會的時候她也沒走,就一直坐在白文暉的位置上,白文暉今天說話比起平日裡更言簡意賅,正常要開半個小時左右的會,十幾分鐘就結束了。大家把巧克力分了分,鄔希旁邊的女孩子輕聲跟他說悄悄話,「那個好像是部長的女朋友。」
  聞言,鄔希若有所思點點頭,然後又開始思考今天要不要去看大毛,他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大毛了。秦璟澤房子的鑰匙就在他兜裡揣著,他隨時可以打開那扇門,但他很猶豫。
  直到站在房門口,他依然沒決定好,先回了趟自己家,坐在椅子上沉吟良久,慢吞吞踱步到門口,隱約聽見門外有狗叫聲,正懷疑是幻聽,門被爪子拍了兩下。
  鄔希立刻開門,一顆毛絨絨的狗頭就探進來,兩爪一併用後腿直立,朝他作揖。
  居然學會了新技能。
  鄔希笑了出來,沒關門,揉著大毛的腦袋一起進屋,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終於得到默許進門的秦璟澤一路跟著他到臥室,垂手立在門口。
  「坐」,鄔希把電腦桌邊的椅子朝他踢踢,「沒罰你站。」
  眼瞧著秦璟澤又要張口說對不起,他搶先打斷,「先坐下。」
  「該記在小本本上的事我已經給你記了,現在給你個機會,還有什麼瞞著我的你自己心裡清楚,坦白從寬」,鄔希盤膝坐到床上,大毛趴在他懷裡,安安靜靜由著他順毛。
  秦璟澤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筆直端正,抿唇沉默約摸半分鐘。
  他迅速權衡了各種情況下的最好可能和最差可能,終於開口,「我還安排了人跟你部長的女朋友說你們走得太近,建議她盯好他......」
  這事鄔希還是從趙治愷那知道的。
  昨天下午趙治愷不知怎麼抓到了秦璟澤暗中叫人說閒話引白文暉女朋友誤會的證據,直接遞到他眼前來。今天開會時他見白文暉的女友真的在,而且對他的確有些敵意,就知道此事不假。
  「他以前也沒少做這種事,你別把他想得太好」,趙治愷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踩秦璟澤一腳的機會。
  許多鄔希其實沒必要遭遇的麻煩,沒必要交惡的人,都有他暗中操作的手筆。
  這是一種令人深有負擔的病態獨佔欲和控制欲。甚至想要讓所有人都孤立鄔希,這樣就可以被他獨自佔有了。
  只要從別人那感受到的都是惡意,鄔希自然只會依賴他一個。
  鄔希抬起手招了招,讓秦瓃澤把臉伸過來。
  大毛拱著腦袋擠到兩人中間,被他捏了一把臉,嗚嗚叫著滾到地上翻出肚皮,勾.引得鄔希忍不住伸腳去揉弄這塊毛絨絨的小地毯。
  從大毛身上收回視線,他看到秦璟澤側著半邊臉,一直在等他動手。
  或許是耳光。秦瓃澤平靜地等待。
  預想之中的清脆疼痛卻沒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冰涼柔軟的掌心,不輕不重地撫觸。鄔希摸了摸他的臉,和摸大毛一樣,「坦白從寬,你既然自己承認了,那這事就先不跟你計較。」
  話鋒一轉,溫柔的撫摸又變成了狠狠一捏,他掐住秦璟澤的臉,「不過上次ktv的事沒辦法勾銷,你現在還有兩次機會,再被我發現搞事,後果你懂。」
  有一個月不跟他說話的懲罰等著他。
  「你得改改現在這種狀態」,鄔希一邊說著,鬆開秦璟澤,俯身摟住大毛,目光一瞬不瞬審視秦璟澤。儘管這人很努力地在偽裝,但仔細看依然能捕捉到些許躁動。
  有嫉妒心很正常,無論是親人朋友還是愛侶,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佔有慾伴隨感情催生。可秦璟澤連狗都嫉妒,只是看到他絲毫曖昧也不沾地擁抱一下白學長就會發瘋。
  而他不是秦瓃澤的所有物,他是人。
  鄔希拍了拍大毛把它挪到一邊,又伸手攤開,秦璟澤就將頭湊過來。
  鄔希眼神柔軟了幾分。
  他的童年除了不自由和孤獨之外還算幸福,即便如此也和正常家庭的小孩在感情心理方面有所不同。秦璟澤活到十幾歲生活裡只有陰霾,有心理問題也怨不得這個人。
  大毛似乎感覺到秦璟澤情緒的變化,湊過去舔了舔他,秦璟澤的頭就低低地垂下去,小心翼翼靠上鄔希清瘦的肩膀,不敢太用力。
  鄔希沒躲,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衣服脫掉給我看看。」
  檢查一下。
  秦璟澤沒有猶豫地露出脊背,上面沒有新傷。鄔希就鬆了口氣。
  他並不知道,有些手段可以造成足以讓性子最烈的惡犬也恐懼的疼痛,卻可以不在身體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
  只要閒下來,鄔希就又想去逛寵物店,給大毛買零食。雖然買回去大毛也不可能一口氣全吃掉,有專業人士嚴格控制它的飲食,否則非要被他嬌慣得超重,變成一個肉滾滾的毛絨球。
  他這次也有進步,克制住了一部分購買慾,只買了一點點,單手就能提動,為了獎勵自己,轉頭就去便利店買了根冰棒。
  因為身體不好,體質虛寒,他很少吃這種冷食,小時候幾乎一年只吃一兩次,於姨也不會讓他獨自吃完一整根。搬出來住之後,他癮上來曾經挖著吃過半桶冰淇淋,以斷斷續續咳嗽將近一個月為代價,之後再也不敢。
  大毛的牽引繩交到秦璟澤手裡,鄔希晃晃悠悠走在路燈下,找到一個垃圾箱,就撕開包裝外皮丟進去,牙齒敏感不敢直接上牙咬,舌尖先舔一下,然後就被凍得太實太硬的冰棒粘住。
  有點蠢。感覺就像林楓說的去他們東北那邊冬天舔鐵欄杆的效果。
  鄔希餘光試探瞟一眼秦璟澤,希望他沒看見,卻不料四目相對,秦璟澤像是接到了錯誤暗示,突然俯身湊過來。
  路燈下兩道影子重疊,一個覆蓋另一個。鼻息短暫交融。
  「!」,鄔希無法確定自己的嘴唇有沒有被碰到。秦璟澤從他舌尖掠奪走幾滴甜膩化開的奶漿。他借此獲得了自由,舌尖卻也隱隱發麻,手裡的冰棒都變得燙手,「誰讓你------」
  秦璟澤若無其事舉起手裡的狗繩,「手不乾淨。」
  沒辦法用手,那就只能幫希希吮開。
  「......」,與他對視沉默兩秒,鄔希叼住冰棒,神情恢復平淡,像是很不在意的樣子。秦璟澤一直在打量他的反應,見他如此,忽然就想起ktv時他說接過吻,眼神瞬間變了。
  本就是故意為之,鄔希完全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自顧自往前走,時不時逗一下大毛。冰棒吃到一半就不能再吃了,吃多會咳嗽。大毛見他拎著剩下的半根半天不動口,就討好地朝他咧嘴,想要撿剩。
  剛剛蹲下去,他手上突然一空。
  大毛靠賣萌即將得到的獎勵被秦璟澤截胡,尾巴也耷拉下去不搖了,黑豆一樣的眼睛裡盛滿了疑惑。
  「我等會兒要去一趟公司」,秦璟澤毫無愧疚心,無視大毛幽怨的眼神。
  現在天都黑了。「這麼晚還去?」,鄔希揉搓大毛的後背毛安撫它,許諾回家有零食吃,聞言皺皺眉。
  這個時間鄔江河和穆秋波應該也都在工作。
  不過想了想,秦璟澤只是偶爾才會這麼忙碌,還沒有成為和他爸媽一樣的工作狂,也還行。
  這樣一來就得他把大毛牽回家,晚上又不回寢室,留林楓獨守空閨,淒怨地看他發到微信的擼狗視頻。
  「我上周約你過來玩,你自己說的不來」,鄔希笑了笑,「陪你的淼淼去吧!」,林楓這人天天跟女朋友膩在一起,晚上睡前必須打電話。
  夜色正濃。已經快到零點。
  秦璟澤的公司裡十分安靜,雖然還有幾個加班的部門,但沒什麼人出聲,全都在全神貫注搞工作。
  辦公室裡,財務主管站在桌邊,神情緊張,非常不自在。上個季度的賬表出了點問題,這事若是解決不了,他就要擔責任。整個辦公室氣壓都很低,秦璟澤坐在那一言不發,就沒人敢開腔。
  助理看到桌上他靜音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就拿起來。一般這種情況下都要他替秦璟澤接電話,有什麼事情他能做主就直接做主,做不了主的就往後推。
  看清手機屏幕上備註的名字,往外走的腳步立刻頓住,他猶豫著到秦璟澤身邊,「老闆,電話......」
  屋裡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他,居然敢這個節骨眼上往秦璟澤身邊湊。
  「有電話你就替我接------」,秦璟澤皺眉,隨口說到一半,意識到什麼,立刻起身,把已經接起來的手機從他手裡奪過,慌亂得差點碰到掛斷鍵,手指忙不迭挪開,結果不小心按了免提。
  鄔希的聲音就這樣在靜謐的辦公室裡響起,像是蒙進被窩裡一般嗚噥不清,「我要睡了,你要給我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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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滿室寂靜,只有鄔希的聲音迴盪。
  助理畢竟見過老闆大半夜喝醉非要去給這人買牛奶,因而是唯一一個有心理準備的人,沒流露出什麼奇怪表現。
  其餘人表情各異,財務部的主管離秦璟澤最近,哪怕低著頭也能感覺到老闆情緒的驟變。
  在公司一貫不苟言笑的年輕男人竟然真的聽話,聲音有些沙啞,「晚安。」
  電話那端語氣含笑逗弄,「聲音不好聽,我要好聽一點的。」
  這下連助理都沒忍住。把狼當狗逗呢這是。
  「晚安希希」,秦璟澤非但沒有脾氣,反而耐心叮囑,「空調溫度我給你定好了,別調太高,容易踢被子,晚安。」
  那邊似乎仍不滿意,磨著牙咕噥,「算了一點也不好聽,八成要做噩夢。」
  秦璟澤把免提按回了聽筒,冷冷抬眸掃視,打著手勢讓他們該幹什麼幹什麼,自己也重新坐回到位置上處理工作,只是電話始終沒有掛斷。
  財務部長終於得到了將功折罪的機會,趕緊回去檢查紕漏到底出在什麼地方,心裡頭對打電話的人充滿好奇。
  聽著像個小男生,和老闆年紀差不多......他好像有點懂了什麼。
  房間開著定時空調。鄔希蜷縮在被子裡聽耳機裡秦璟澤的聲音,後面又變成鼠標和鍵盤的卡噠輕響,不吵,催得他昏昏欲睡,單手摘下耳機丟在一邊,不然第二天早上會纏住脖子。
  黑暗中有大毛忠心耿耿地臥在門口守夜,床頭留盞小燈微弱發光。
  財務賬表出錯不是小問題,折騰了幾天才有眉目,背後的東西更是一個多月才連根挖出來。
  秦璟澤拿到報告時沒說什麼,下午的時候公司有員工看到一個漂亮女人一路暢行無阻地進了他的辦公室,不過八卦之風沒刮起來就熄了,有人認出那是秦璟澤的堂姐秦璨。
  不出十分鐘,門被大力推開,秦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臉上和秦璟澤一樣嚴肅沒什麼表情。雖然長得不太像,但一看就是一家人。只不過這一家人的關係不僅不親密,反而連融洽也談不上,說話不至於夾槍帶棒,但也僅限於表面客氣。
  若是真的客氣,賬表事件裡也不會有秦璨的手筆。
  秦家偌大的家業如同一塊美味蛋糕,名字血脈沾上個秦字的都想分一杯羹。秦璨雖然出身旁系,卻是這一輩中的佼佼者,手裡握著的東西不少。可若是沒有秦璟熙和秦璟澤兩個私生子被認回秦家,她得到的會更多。
  從秦璟澤那吃了個敗仗鎩羽而歸,搞的小動作被抓到把柄,功虧一簣,她煩悶地坐在車裡抽煙,瞟見從不遠處的分公司出來的一群員工裡有個人有點眼熟,想了一下沒想起來,就拋到腦後。
  等到那群人要消失在她眼前,忽然靈光乍現,她猛地想起來了。
  這是和秦璟澤一起看電影那個男生的大伯。先前在網上假裝患癌賣慘搞事,居然現在被放到秦璟澤眼皮子底下盯著。
  按著她堂弟的一貫作風,若是要替那小朋友出頭,也不該是這種溫和手段,搞一個沒權沒勢的廢物還不簡單,不死也要脫層皮才對。
  她不由得萌生好奇,眼眸微瞇驅車緩緩開過去,叫住趙自流,「認識我嗎?」
  趙自流瞅她一眼,搖搖頭,旁邊立刻就有認識的人給他介紹,說這是頂頭上司的堂姐。
  老闆的親戚,在普通員工心中約等於老闆的化身。
  「你侄子和我堂弟......」,秦璨斟酌著開口,用一種拉家常的親密口吻,試圖從他嘴裡套一套消息,沒成想話未說完就被趙自流一聲不耐煩的嗤笑打斷。
  「停,停------!,我侄子跟我關係什麼樣你曉得吧?」,趙自流滿臉譏誚,大手一揮,「他的事別跟我說!我不想聽!」,擺擺手扭頭就走,無視同事愕然的目光,一點面子也不給,萬分瀟灑。留下秦璨愣在原地,好不容易才緩過神。
  惡人當久了,趙自流敢說自己什麼路數都見過使過。一打眼他就能看出來這女的有沒有壞主意。老闆的堂姐怎麼了,親姐都未必跟老闆一條心。
  好不容易搞到現在的這種生活,侄子就是他的福星,誰也別想拿他當槍使給鄔希找不痛快。
  本想發微信提醒一下鄔希注意警惕這個女人,結果微信發出去一個紅色感歎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被鄔希拉黑了。又打開通訊錄找到鄔希的號碼,想了想沒有打過去。
  算了吧。反正他說話鄔希也未必信,或者說根本不可能信,說不定還會起到反效果,不說也罷。
  在趙自流這又吃一個癟,秦璨惱火之餘更加好奇。她也終於有點想明白了,秦璟澤幹嘛要把這麼個垃圾放在眼前
  不是為了噁心自己,而是把趙自流這個人的心理分析得透徹,出此一招是為了把他從吸血蟲馴化成對那小朋友心懷感恩的狗腿子。
  這路數有用歸有用,但是麻煩,也不是秦璟澤的性格。只能說那小朋友在他心裡的份量比她想得還重。
  秦璨坐回到車裡,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秦璟澤是什麼人它可太清楚了,他就是個共情能力缺失沒有同理心的瘋子,憑借總結與人相處的套路,才偽裝得像個正常人樣。這種人居然會在意別人......
  辦公室的落地窗邊,外面的一切一覽無餘。秦璟澤居高臨下地看著秦璨動作,慢慢嚥下一口濃茶。
  手機彈出幾條微信消息,是雇來專門負責照顧大毛的寵物營養師給他發來今日份照片。
  大毛最近有點超重,主要是鄔希扛不住它撒嬌,總是餵它,導致現在不得不給它減肥。
  倘若一隻管控不住體重的肥狗可以讓鄔希不再那麼喜歡,秦璟澤毫不介意讓它繼續超重下去。但事實恰恰相反,鄔希覺得變圓的大毛更可愛了,減肥還覺得可惜,只是為了它的身體健康考慮才不得不同意。
  鄔希從營養師手裡拿到簡略版的鍛煉任務安排,研究了一下自己能單獨帶大毛做到的項目,找出自拍桿用手機開了個粗糙的直播,讓大家一起監督大毛努力運動。
  一進入直播間,看到的就是一片草坪,認識的人立刻認出這是A大的華楓廣場,算是個景點,不少人來A省旅遊都要來名校參觀,華楓廣場是拍照聖地。
  華楓出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大家都喜歡帶狗來這片草坪玩,幾乎像是個狗狗公園。
  毛亮豐滿毛色發亮的漂亮大狗臥在草地上,竟然還懂得看鏡頭,前爪熟練地拜拜作揖,彈幕立刻刷過一片大毛的名字和無數感歎號。
  大毛現在已經有了不少粉絲,其中相當大一部分都是看著它從小長到大的,有種雲養娃的快.感,把它當作自家的崽,粉得真情實感。
  比起小時候活潑好動的性格,大毛現在整隻狗都沉穩了,或者說是懶了,哪怕草坪上有好多不同品種的狗子來來回回勾著它一起玩耍,它也不為所動,最多跟著跑幾步,然後又轉回來蹭鄔希的小腿。
  彈幕:希哥牽著它跑吧,讓它多動動
  吃得苦中苦,方為狗上狗,大毛到了該找老婆的年紀了,不能頹廢成肥宅鄔希看著彈幕忍不住發笑,用腳尖踢踢大毛的屁.股,「都在說你呢,趕緊跑起來!」
  催了幾句大毛才不情不願動彈,追著自己尾巴轉了幾個圈,突然停下,然後猛地朝著一個方向狂奔過去,把鄔希嚇了一跳,趕緊追上。
  手機攝像頭忠實記錄了一切,大金毛甩著尾巴一頭撞到高大的男人腿上,沒撞動,自己彈回來打了個滾,興奮地汪汪叫。
  彈幕:這什麼身材我的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校草!
  前面的姐妹是A大的,這就是你們校草??!希哥說特別猛的那個?看著確實猛不是,你們都不好奇為什麼大毛會衝上去嗎,明顯是認識吧,還很親近......
  或許是狗的血脈裡也存在狼群階級,慕強,服從,儘管秦璟澤對大毛並不怎麼溫柔,甚至還打過它,它還是對秦璟澤充滿了喜歡,似乎是一種仰慕感。
  它偶爾會不聽鄔希的話,但秦璟澤的命令從沒有不聽的時候,異常溫順。譬如剛剛鄔希怎麼催它都不愛動,現在秦璟澤讓它跑,它立刻就開始撒著歡跑。
  彈幕此刻卻根本無暇顧及大毛是不是在認真減肥,注意力全都移到傳說中的A大校草身上。有大毛這麼個證據在,再比對之前打遊戲直播時出鏡過的手臂細節,大家都懂了。
  自從鄔希直播抱大腿打遊戲,儘管大腿始終沒露臉,卻已經坐穩了正宮身份。自那之後除了腿希之外的cp全被打成了歪門邪道。其中包括因玻璃棧道而火極一時的澤希。
  沒成想竟然是二合一事件。
  彈幕幽幽飄過一條:我怎麼隱約記得大腿跟希哥求過婚啊kdlkdl
  還有劍鳴山那個線下活動,那段玻璃棧道視頻我只刷了億遍見彈幕提起玻璃棧道的事,鄔希原本想跟秦璟澤說的話全嚥回去,冷笑了一下,裝作不認識他,一個鏡頭也不再給,只拍大毛。可他越是這樣,彈幕越覺得他欲蓋彌彰。
  大毛追著一隻半大奶狗跑了好半天,欺負完弱小之後還要向主人邀功,鄔希偏偏就慣著它,俯身在它腦門上響亮地啵唧一口。
  秦瓃澤跟在鄔希身後的腳步頓住了。
  鄔希讓大毛對著鏡頭作揖,然後笑著跟彈幕道別,「今日運動量就算它達成。」
  粉絲這次非常大方,一個個完全沒有挽留他的意思,全都在催他趕緊下播,下播後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鏡頭關閉,鄔希收回自拍桿揣進兜裡,掏出項圈和牽引繩給大毛戴好,交給秦璟澤,「你來牽。」
  不止是大毛,他今天的運動量也夠了,甚至有點超標,導致累得不想牽狗,回到家就想歇著,剛撲到床上就瞥見秦璟澤的表情,又坐起身,「想要什麼就說。」
  不能按照正常人的心思來揣摩秦璟澤,他只能訓導這人盡可能坦誠一點,有話直說,憋著反而容易變態。
  大毛乖巧蹲坐在男人腳邊。
  秦璟澤眼神閃爍,緩緩矮低身體,半跪下來,和它幾乎保持在同一高度,仰視鄔希。
  良久,他喉結滾動,似乎是經歷了許多猶豫,「......要親。」
  太逾越了,竟然在妄想希希主動獻吻。可是連大毛都得到了,他也想要。
  聞言,鄔希果然露出一種微妙神情,久久沒動。只是盯著他。
  「要我親你?」,他一手摸上秦璟澤的頭髮。一點也不軟,有點扎手,什麼品種的狗都不會是這種手感,會找不到願意要的主人。
  可如果這條狗會撒嬌,那另當別論。
  他很平靜地緩緩俯身,略作猶豫,在秦璟澤額頭上落下一吻。儘管觸之即離,挺拔的身軀依然在他手下顫抖不休。
  大毛歪頭,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看到了秦璟澤的反應,望向鄔希的眼神裡就多了幾分敬畏。
  鄔希壓住秦璟澤的肩膀,壓不住他這股來勢洶洶的興奮,乾脆就放開手,似笑非笑,「幹嘛要我親你,你怎麼不親我?」
  連大毛都懂得伸腦袋過來主動親暱,真笨。
  可以親嗎......
  秦璟澤的喉嚨裡忽然就擠出幾聲近似野獸的威脅,猛地探身而起,小腹卻被鄔希冰涼的手推住。
  力量不大,但足夠讓他會意,喘息著頓在原地。
  「下次,下次吧」,鄔希輕描淡寫。如果不是嘴唇抿得發白,他可以顯得更平淡。
  短暫靜默,秦璟澤試探地覆蓋上他那隻手,裹進自己掌心,沒問下次是什麼時候。
  他也給希希記了賬。他的記性很好,不需要備忘錄,結算之日一筆都不會落下,連本帶利。
  只要得到足夠的喜愛,就可以像大毛一樣,不會沒有機會。
  秦璟澤低頭審視大毛,已經趴在地上的大毛仰臉朝他露出憨憨表情,沒有任何值得學習的價值。
  他收回視線,走向廚房,「晚上吃冷面可以嗎?」
  鄔希喜歡冷面,酸酸甜甜,就是不能多吃,不好消化,不過偶爾吃一次也行。
  秦璟澤拉開冰箱門看了眼又關上,轉身到門口,「我去趟超市。」
  對哦,冰箱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鄔希這才想起來。
  超市就在樓下,步行不超過五分鐘的距離,全逛一圈也要不了半小時,秦璟澤卻久久未歸,一去不復返。
  癱在床上,鄔希等得快睡著,沒吃飯的肚子傳來陣陣飢餓感,給秦璟澤打了幾個電話,始終占線,正在通話中。
  應該不能出什麼意外,多半是被急事絆住了。
  他又等了一會兒,就換上衣服下樓去超市找人,逛了一圈沒找到,自己把食材買回去,塞到冰箱裡懶得做,隨便點了個外賣吃。
  快到半夜的時候秦璟澤才給他打回電話,那邊聲音很嘈雜,似乎還有女人的聲音,不止一個,鄔希聽不清他說什麼,只能聽見道歉。
  鄔希沒吭聲,聽了一會兒就掛斷。
  夜裡他又做了夢。
  大清早醒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慶幸大毛不在臥室裡,來得及毀屍滅跡,趕緊把褲子洗掉。
  夢裡秦璟澤造反了,制住他親得很凶,他幾乎喘不過氣,腳踝被滾熱的大掌緊緊攥住,扛到那讓無數人垂涎的寬肩上。
  操。鄔希對著鏡子抹了把臉,不能細想。
  都怪秦瓃澤,沒事說什麼要親。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被欲.望支配,秦璟澤那副身材早在不知什麼時候就變成了他的春.夢素材。更何況身份戳穿之後他近距離欣賞,想摸就摸,素材比以前變得豐富不少。
  這次的夢更是被脊背那野性又透露艷色的紋身佔據。
  他如同化身那朵含露紅玫瑰,狼的獠牙幾乎要咬上他的動脈,卻不會叫他流血,只是充滿侵略性地啃咬,凶狠舔舐汁液,醒過來他都渾身發虛。
  晾好衣服出門去上課,鄔希在教室見到林楓,發現這一項大大咧咧樂樂呵呵的室友今天精神萎靡,臉上掛著倆黑眼圈,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憂鬱。
  鄔希在他旁邊坐下,沒急著問,放學的時候見他動作慢吞吞,心裡大概就有了數。
  多半是和淼淼吵架了,要麼應該一下課就嚷嚷著去找淼淼。
  果不其然,林楓收拾完書包,就悶聲悶氣地往樓上走,鄔希問他幹什麼,他說要去自習。
  這是心情太糟,連飯都不想吃了。鄔希趕緊跟上,琢磨著一會兒自習的教室裡沒什麼人了就點外賣到教室裡跟他一起吃,省的林楓獨自一人不吃飯。
  幸虧A大的教學樓管理不嚴格,只要不是上課時間,就允許在教室裡吃東西。外賣小哥給鄔希打過電話,他起身要去外面拿,秦璟澤的身影卻從前門進來,手裡提著的似乎就是他的外賣。
  他又坐回去,當作沒看見,林楓還在旁邊繼續跟他發牢騷,「我又不是故意放她鴿子,之後也跟她道過歉了,不就是自己吃個飯,她至於那麼生氣嗎......」
  鄔希神色微妙地看他一眼,伸出指頭懟他肩膀,「道歉有什麼用,你還是好好反省自己,想想怎麼讓她消氣。」
  走到他們桌邊的秦瓃澤停住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四點多趕飛機,我萎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感謝在2021-01-1613:08:36~2021-01-1706:03: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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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林楓生無可戀地趴到桌子上,忽然看到秦璟澤,瞬間坐直,咳咳兩聲。
  秦璟澤卻把手裡的東西撂下,什麼也沒說就退了出去,弄得林楓白緊張一場,頗有些驚訝,「他不是來找你的?」
  「是啊」,鄔希用看傻子的憐愛眼神瞥他,把兩份外賣分出一份推過去,「不然他兼職外賣小哥?」
  「對哦」,林楓恍然,「那他怎麼走了?」
  一句話都沒說,來了又走,搞得他還以為只是碰巧路過。
  鄔希打開外賣包裝盒,眼皮不抬地輕聲嗤笑,「去反省了吧。」
  林楓沒聽懂,滿臉茫然,乾脆也不繼續問,專注地把飯往嘴裡扒拉。等鄔希也吃完,他再一起收拾了丟到外面垃圾桶。
  左右也是閒著,鄔希從包裡翻了套英語卷子出來看。四級上學期一次性考過了,這學期就要考六級,難度暴增,別的暫且不說,光是聽力就已經足夠焦頭爛額。
  林楓丟完垃圾又在外面走廊裡逛了幾圈,腦袋裡亂七八糟的。談戀愛以來第一次吵架,他還不知道要怎麼哄人,只會道歉,可是淼淼理也不理。
  轉了半天沒想到啥好主意,他又踱步回教室,走到門口當場愣住。
  居然把狗帶到教室!誰幹的??哦是秦校草啊,那沒事了......
  大中午的大家都要去吃飯,教室裡基本沒人,除了他們之外就只有一個女生,也正收拾東西準備走。
  鄔希戴著耳機聽聽力,心無旁騖,連大毛在他桌子旁邊轉悠都沒發覺,腿被扒拉一下也只是皺皺眉抖開,再被碰一下連躲都不再躲,像是感覺不到。
  大毛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冷落,整隻狗都不好了,牟足了勁兒把勾人的本事全使出來,仰面翻出毛絨絨的肚皮。
  平時鄔希最喜歡擼它肚子,沒想到這次竟然看都不看它一眼。
  林楓在門外都看不下去了,正要推門進去,聽見身後有幾個女生小聲驚歎,「好可愛呀!!」
  「那是鄔希的狗吧,你不是跟鄔希很熟嗎,去跟他說說,我們能不能摸......」
  聞言,林楓不露痕跡微微側目,在那幾個女生中看到了丁霖珊。
  丁霖珊沒看到他,對那個催她去找鄔希的女生沒什麼好臉色,聲音帶著些許冷意,「虧你還好意思,以為之前裝病佔他座位他沒看出來?」
  「你說這話就搞笑了吧」,那女生說話細聲細氣柔柔弱弱,卻一點也不是善茬,反嘴嗆聲,「難道不是你把他叫起來的?又不是我逼你這麼幹,你敢說你沒看到他在睡覺?故意給他找不痛快也太明顯了,我還沒說你拿我當槍使呢!」
  眼瞧著她們吵起來,林楓滿臉懵,更不敢動,腦袋亂成一團漿糊。
  丁學姐不是對鄔希很好嗎,事情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要不是今天撞見,他還一點都不知道。
  「行了別吵了,珊珊你現在怎麼還這樣」,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一個女生突然開口,赫然就是那日在酒吧時替鄔希說話的女生。
  她眉頭緊蹙,拉開丁霖珊,「人家倆人好好的,你非摻和進去幹什麼,秦學弟八成都不是直男,就算是,對你也沒那個意思,你前兩天不是說不喜歡他了嗎,那從今天開始就別總明裡暗裡地針對人家鄔希,他又沒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和丁霖珊做室友有一段時間了,彼此有些瞭解,她不覺得丁霖珊是什麼壞人。但是現在她發現丁霖珊非常戀愛腦且善妒,甚至會為了注定沒什麼結果的暗戀跟曾經的朋友反目成仇。
  聽她這樣說,丁霖珊臉色更難看,一把甩開她的手,「用不著你教訓我。」
  她是不敢喜歡秦璟澤了,可是又心有不甘。那樣兇惡的一隻狼,她駕馭不了,鄔希也不一定。
  目光透過玻璃看向教室內,她看到鄔希皺著眉頭看卷子,似乎是被題難住了,金毛就在他腳邊來來回回磨蹭,他也不理會。金毛就灰溜溜地朝秦璟澤過去,秦璟澤垂眸冷眼看它,更加無情。
  丁霖珊微妙地嗅出了一點冷戰的氣息。
  大毛被忽視太久,終於不滿,抬起爪子扒拉鄔希擺在桌邊的保溫杯,嗙一聲巨響掉在地上,驚得鄔希終於回歸現實,順著聲音方向看過去,看到滿臉寫著幽怨的大毛,忍不住笑出了聲,「過來!」
  見他的注意力終於到了自己身上,大毛立刻不計較他之前的冷落,轉瞬間就變得高高興興,腦袋直往鄔希懷裡拱,撒嬌要摸摸。
  秦璟澤俯身把保溫杯撿起,擺回到桌邊,順勢也晃到鄔希眼前。鄔希頭也沒抬一下,摟著大毛親熱,像沒看到他似的。
  獲得寵愛的大毛完全忘記了與秦璟澤共患難的經歷,獨佔鄔希的全部關注,不給他創造機會。
  默然在旁站了一會兒,四周靜悄悄沒什麼聲音,秦璟澤忽然抬手推了一把剛撿起的水杯。
  鄔希餘光瞥見,反射性抬手去抓卻沒抓到,又驚又怒抬頭看過去。秦璟澤卻半路將它截住,沒叫它真的掉在地上,垂眸與鄔希對視。
  空氣安靜了一秒又一秒。秦璟澤把安然無恙的杯子放回桌上,趁著鄔希的注意力終於肯落在他身上,毫不掩飾地擠開大毛,佔領它的位置,渾然不顧這是在教室裡,只要外面有人經過就能看見裡面的情況。
  鄔希擰起眉頭,下一秒就看到他眼神變得可憐,和大毛被忽略時那副幽怨的神情如出一轍,如果身後有尾巴,那一定正失落地耷拉下去。
  雖然知道是故意的,他卻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沒能忍住,揉了一把秦璟澤的腦袋。
  這表情換了別人來做倒也沒什麼奇怪,但作出這種姿態的是秦璟澤,就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出現了幻覺。門外的幾個人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丁霖珊更是渾身僵硬,心裡有一萬個迷惑。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不是鄔希主動追著秦璟澤嗎......
  那樣強勢冷厲的男人應該是高高在上的,而現在她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矮下身軀向人搖尾乞憐。
  站在門口的林楓先是對整個世界產生了懷疑,然後忽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靈光乍現,一下子懂了什麼。
  他學會了!
  一邊掏出手機給鄔希發微信說自己先走一步,他扭頭就去找淼淼,準備實踐一下從秦校草這學到的新本領,路過丁霖珊的時候兩人打了個照面,丁霖珊看到他非常意外,思及方才吵架的內容似乎全都被他聽得一清二楚,神色頓時惶然。
  林楓沒說什麼,冷哼了一聲,第一次見面不和她打招呼,越過她離去。
  看在大毛的面子上,鄔希姑且翻篇揭過了被放鴿子的事,把聽力做完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教室,這才發現林楓還沒回來,掏出手機看一眼微信消息,眼神閃爍。
  林楓和他把剛在外面看到聽到的東西都複述了一遍。雖然文字寫得清楚明瞭,但鄔希還是很難想像這些話從丁霖珊口中說出來的樣子,就像那天看到的陰沉面色,也是他過去在她臉上想像不出的表情。
  他挪開視線,把手機揣回去,踢了踢秦璟澤的腳後跟,「說說,昨天幹什麼去了?」
  這話問出口就感覺有些奇怪,好像查崗的一樣,又像審訊犯人。
  鄔希試圖補救,「等你回來做飯,我得餓死。」
  不對,更不對勁了。搞得他自己像那種同居生活裡只會做甩手掌櫃,連做飯這種小事也非要等妻子回家弄的廢物男人。
  「閉嘴」,眼瞧著秦璟澤眉眼似乎漸漸染上笑意,他連回答也不需要了,直接剝奪了秦璟澤說話的權利,牽起大毛就走,一路上回頭率超高,收穫無數人的注目。
  不僅是這麼大一隻金毛惹眼,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秦璟澤更加叫人無法忽視。
  走到校外,鄔希才開口,「我把番茄黃瓜火腿泡菜和冷面都買好了。」
  這是給他將功折罪的機會。昨天沒吃到的冷面,今天吃也行。
  「糖和醋是不是沒買?」
  「......對」,鄔希瞪大眼睛,被他這麼提起才意識到還有調料這回事。家裡其實有調料,但是每種都不太多,吃冷面還是很費糖和醋的,肯定不夠用。
  牽著大毛沒法逛超市,秦璟澤腿長走路快,就多跑一趟,鄔希帶著大毛先走一步,剛進電梯,一隻塗著石榴色指甲的手就扒住電梯門。
  他按住電梯開鍵,那隻手的主人便邁進來,露出讓他眼熟的臉。
  「這麼巧,你也住這啊」,女人率先開口,又笑著補了一句,「我是秦璨,之前我給過你名片的......你不會丟了吧?」
  還真丟了。鄔希抿唇,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你也住這?」
  這附近的樓盤雖然因為是學區房而大熱,但也不至於人人都來買吧,畢竟它離商業區不那麼近。
  秦璨一撩頭髮,語氣自然,「住這的不是我,是我堂弟。」
  光聽這話,看這姿態,還以為他們姐弟倆關係有多好。鄔希沒再吭聲,垂眸不語。電梯很快就停住,他掏出鑰匙開門,秦璨就抱臂站在一旁,挑眉試探,「能不能暫且收留我一會兒,我堂弟好像不在。」
  「不能」,鄔希非常乾脆,淡淡拒絕,「我一個人住。」
  孤男寡女,又沒熟到那個份上,理應避嫌。
  說完他就要進屋,秦璨卻又攔他,不由分說往他手裡塞個小盒子,眨眨眼道,「那就幫我把這個交給秦璟澤吧,是我給他的訂婚禮物,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我還有事就不等了。」
  訂婚禮物。鄔希冷笑了一下,把東西拋回給她,「這麼重要的東西你還是自己交給他比較好,反正他應該就快回來了,你現在下樓,說不定一出電梯就能碰到他。」
  門在她面前毫不客氣地關上,秦璨的臉色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是她看錯了,還以為是個好捏的小軟柿子,沒想到居然帶刺。落鎖之前那隻狗畜生竟還敢朝她亂吠,果然是什麼主人養什麼狗。
  她咬牙切齒,按了一下電梯,看著數字緩緩上升,又猶豫著拐進樓梯間。
  算了,還是別撞上秦瓃澤比較好。
  她平時不怵他,但這次情況不同,她在嘗試探究他的軟肋,一旦把瘋子惹急了,後果不堪設想,命她還是想要的。
  樓道裡的燈亮了又熄。
  敲門三下沒開,秦璟澤老老實實站在門口,鼻尖敏銳嗅到了一絲女士香水的味道。
  不刺鼻,但是令他作嘔的那一種。
  他的臉色瞬間森寒,門卻終於在他面前打開。
  鄔希很平淡地把秦璟澤放進屋,什麼都沒說,在臥室裡一邊跟大毛玩轉圈圈一邊等他做飯吃。
  沉寂持續了很久,除了大毛髮出的動靜,就只有廚房偶爾傳來廚具碰撞的聲響。
  冷面沒什麼難度,煮好調個汁就基本完成得差不多,鄔希洗了手坐到桌前,用筷子撥弄了幾下麵條,見秦璟澤始終沒有說話的意思,終於耐心告罄,「什麼時候訂婚?」
  秦璟澤似乎一直在等他發問,不慌不忙撂下手裡的東西,「誰跟你說的,秦璨?」
  鄔希瞇眼,不否認。
  那女人很明顯就是故意的,他不是看不出來,但還是需要秦璟澤把事情說清楚。
  「她告訴你我要訂婚,怎麼沒告訴你具體是哪天?」,說完就被鄔希冷冷盯了一眼,秦璟澤噤聲,復又露出淡笑,「這事我昨天已經解決了,沒有訂婚。」
  昨天他就是被秦老爺子的人半強制帶走,到了地方得知是一場以聯姻為目的的相親,對象是陸家的千金。
  但凡是對陸銀環這人有點耳聞的,都知道她是怎樣一個放浪的女人,身邊從來沒有同時少於三個伴的時候,光明正大,無所顧忌。
  依老爺子的意思,左右也是商業聯姻,各玩各的,無所謂這個孫媳婦人品如何。
  老爺子的意思,秦瓃澤向來是無法違逆的。
  不過昨天他和陸銀環見了一面,陸銀環就主動去提出了取消聯姻。
  原因無他,她和秦璨走得近,他為此早就在她的公司裡安了釘子。陸銀環雖然私生活糜亂,但是個事業心強的女人,權衡之下毫無疑問地選擇了妥協,與他達成協議。
  秦璟澤拉開椅子坐到鄔希旁邊,忽然沒頭沒尾地提議了一句,「晚上吃酸辣粉怎麼樣?」
  鄔希嘴裡叼著冷面,皺眉吸溜進去,鼓著腮幫嚼了半天,「我不吃辣。」
  怎麼回事,這人不至於連這種最基礎的事情都忘。
  「嗯,我吃辣」,秦璟澤說著往自己添了幾勺辣椒油,看得鄔希舌頭疼,伸手把辣椒油奪下,不給他再放。
  每次看到秦璟澤吃辣的程度,他都會懷疑這人是不是痛覺神經有缺陷。
  他不讓放,秦璟澤就不放,用筷子攪了攪,整碗的湯料都變成紅色,沒急著下口,與他四目相對,明顯地笑了一下,「你吃酸就行。」
  鄔希愣住,反應兩秒,手裡的辣椒油重重撂下,一拳懟在秦璟澤胳膊上。
  拐彎抹角說他拈酸吃醋,找打。
  秦璟澤微微躲閃,沒讓他打得太結實,視線左右搜尋了一番,撿了根乾淨筷子塞進他手充當刑具,又挽起袖子露出手臂。
  剛剛那一下要是打得結結實實,難受的會是希希的手腕而不是他。
  鄔希手一撇把筷子扔到邊上,轉而旋開醋瓶,朝他的碗裡噸噸噸倒了小半瓶,抬抬下巴冷笑,「吃吧。」
  看看到底誰吃得比較酸。
  秦瓃澤斂去眼底的笑意。
  再笑顯然又會觸怒希希,他便什麼也沒說,夾起泡在醋裡的麵條放進嘴裡。
  經過嚴苛的訓練,這種程度的酸味他完全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但仍然眉頭輕微皺起,不露痕跡地表演,試圖取悅鄔希。
  為了保證效果,他甚至還喝了一口湯汁,還沒嚥下去就被鄔希推了一把腦袋。
  「讓你吃沒讓你連湯都喝」,鄔希繃緊了臉,把碗扯過來,「去漱口。」
  該聽話的時候不聽,不該聽的時候倒是很聽。
  初中他可是見過季澤吃了口酸棗糕之後在廁所裡吐得昏天黑地,明明就吃不得,卻非要這樣,也不知道是在逼自己還是逼他。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趁著秦璟澤漱口的工夫,他嘗了一小口這碗冷面,剛進嘴就跑到垃圾桶旁邊吐了,眼淚都淌出來。
  什麼鬼東西這麼辣,根本不是人吃的東西。
  腰間一熱,他被抱起來,透過朦朧的生理淚水,看到秦璟澤罕見地流露出慌亂。
  一路折騰到冰箱附近,牛奶喂到嘴邊,鄔希嘬了幾口,才終於活過來,還是覺得疼,輕輕吸氣,露出嫣紅舌尖。
  他到洗手間對著鏡子查看,又嚥下一口牛奶,忽然感覺這樣有點澀.情,抬眸瞟了秦璟澤一眼。
  秦璟澤的注意力似乎全在他是不是還辣上,完全沒有半點旖旎念頭流露出來。
  鄔希嘖了一聲。
  確認他沒事,秦璟澤才去把廚房的狼藉收拾了,下午兩點多又要去公司,對上鄔希似有不滿的目光,明白癥結出在鄔家那對工作狂夫妻身上,承諾自己六點前就會回來。
  鄔希擺擺手放他離開,如果六點回得來那就一起吃飯,回不來小本本上就多記一筆。
  到公司就接到秦璨的電話,她似乎非常氣急敗壞,說話夾槍帶棒,上來就是嘲諷,「陸家這麼好的機遇你到手了都不要,錯失良機啊秦璟澤。」
  只要聯姻,秦家的繼承人基本非他莫屬。秦璨嘖嘖,「我要是個男的,都想替你上了。」
  「你不是男人也可以試試,她未必不喜歡女人」,秦璟澤手指一動,發了封郵件給她過去,裡面不僅有秦璨的把柄,還有陸銀環的,其中最重要的是秦璨把秦家的部分生意架空轉移到陸銀環手裡的證據,別的事情秦老爺子能忍,這個顯然不能。
  果不其然那邊的囂張氣焰迅速熄滅,半天沒說話,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秦瓃澤眸色冷淡。
  與秦璨爭來斗去,他們始終不約而同把握一個度,不把對方逼得太急,畢竟都是秦家人,鬧得太難看老爺子不會允許。
  這些東西他本不打算遞到老爺子那,但秦璨去找希希,踩到了他們之間的那根紅線,就不能怪他做得太狠。
  秦璟澤泡了杯濃茶,時不時盯著電腦角落裡顯示的時間,防止超過和鄔希約定好的時限。
  大量的工作壓縮到很短的時間內處理,他揉著眉心,略有些焦躁,手機卻不合時宜地在桌上亮起,甚至是微信視頻電話。
  秦璟澤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看清後卻瞬間拋下手頭弄到一半的工作,拿起手機接起來。
  屏幕被視頻佔據。畫面裡,鄔希半躺在床上,臉色不自然地泛出潮紅。
  病了嗎,可是剛剛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秦璟澤瞳孔驟縮,坐不住地站起身,卻聽見鄔希笑了,聲音似乎貼著他的耳邊,吐氣都很清晰。
  一隻藏在身下的手慢吞吞抬到鏡頭前,幾根白皙指頭沾滿濡濕,甚至絲絲縷縷地往下淌。
  鄔希如願以償地欣賞到了秦璟澤失態的模樣。
  不過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畢竟視頻給人看做這種事也實在恥度過高,他整張臉燙得快要灼燒起來,卻因受到心理上的刺激,身體的反應也更加敏感。
  在秦璟澤幾乎將手機捏碎的震撼裡,鄔希始終沒有說話,只是喘,三分故意七分真。
  鏡頭緩緩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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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說話」,鄔希催促,要秦璟澤發出聲音。
  以前沒覺得自己是聲控,現在才發現聲音帶來的刺激真的很大,遠超他的想像。
  隨便說些什麼都好,甚至不需要是有意義的句子,只要發出聲音就行。
  秦瓃澤啞著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叫希希。
  目光觸碰到鏡頭裡後仰的脆弱脖頸和那枚凸起的喉結,他的拳頭緊攥,青筋暴突。
  鄔希鬢髮微微濕潤,貼了幾縷在額前,起身去抽紙巾,完全不避諱鏡頭地擦拭,爽完翻臉不認人,淡淡瞥向視頻對面動彈不得的秦璟澤,勾唇笑得恣意,「離六點還有一個小時五十四分鐘。」
  秦瓃澤卻難回神,直勾勾盯著他。
  「......哼」,鄔希笑容淡去,「因為我耽誤了你的時間,所以你可以晚點回來,工作多的話就不要太急。」
  這人一向很擅長拚命壓迫自己。他不用猜都知道秦璟澤提出六點這個時間,就意味著要拚命做才能趕在六點剛好回來。
  「我要是餓的話會自己點東西吃的,行了,你繼續幹你的活。」
  視頻被鄔希毫無徵兆打來,又說掛斷就掛斷。秦璟澤腦海裡一片混亂,一時間竟然難以處理分明。
  鄔希收拾好房間,才把攆到別的屋裡去的大毛又放回來。
  大毛就是一隻跟屁蟲,走哪跟哪,只要他坐下,就往他身上趴,巨大一隻沉得很。鄔希更熱衷於讓它趴在地上,輕輕踩上去腳感很好,毛又軟又溫熱,暖融融的。
  體寒的人適合養狗。
  剛把大毛推到地上擺弄好,門突然被急促敲響,儘管很急,也只是三下,不輕不重,規規矩矩。
  會這麼敲門的只有秦璟澤。鄔希並不是很訝異。畢竟秦璟澤也不是聖人,他剛剛都做到了那種過分地步,這人會拋下工作跑回來也不奇怪。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伸手開門之前,他心跳速度仍是飆升,緊張得手顫。
  別瘋得太厲害就好,他可能遭不住。
  門打開,秦璟澤卻和他想像中不大一樣,雖然看得出興奮,但似乎並不是出於情.欲,甚至在打量審視,像在審視他是否對他有需求。
  這就沒意思了。鄔希忽然就冷卻下來,「你回來這麼早幹嘛,工作不做了?」
  「今天不做也可以」,秦璟澤垂眸,關門進屋,緩緩走近。
  鄔希抬手攔住他,不讓他貼上自己。
  阻攔的動作很虛浮,更像是欲拒還迎,他根本沒有用一點力氣,卻見秦璟澤真的停下。
  還是這樣。該聽話的時候不聽,不該聽的時候聽。對他的渴求時而過於強盛,時而又過於平靜......
  鄔希皺眉,忽然被一個念頭擊中。
  這人對他的欲.望似乎始終不是他理解的那種。玻璃棧道上那次就毫無反應,他被向瑜下了藥那次也是,偏偏還不承認自己身體有障礙。
  他抿住嘴唇,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回想起包括秦璟澤在教室裡打翻水杯吸引他的注意的這次,都是在學習大毛。
  不像是曖昧的情.趣,更像是把自己的身份真的定位成了狗。
  「......」,鄔希頭皮發麻,忍不住輕咳一聲,走回臥室坐到床上,晃著腳招呼大毛過來,一邊逗大毛轉圈,一邊若無其事地問,「你自己弄一次一般要多久?」
  太直接地問這種事情他也有些窘迫,而秦璟澤竟然陷入沉默,就顯得更加尷尬。
  靜默好半天,秦璟澤突然一條腿跨上床,二話不說開始解皮帶,驚得鄔希連連後退,把大毛往他的方向推,「幹什麼??」,還有純潔的小動物在呢。
  大毛眨著烏溜溜的眼睛,以為他們在玩什麼遊戲,也躍躍欲試想湊熱鬧。
  秦璟澤完全無視大毛的存在,甩開皮帶,一臉正色,「我沒試過,所以不清楚,你想知道的話我現在試一下。」
  「去去去!我不想知道,滾下去!」,鄔希罵他,從耳廓一路紅到脖子根,「離我遠點!」
  床總共就這麼大地方,秦璟澤往他跟前湊,他簡直避無可避,視線沒地方躲,看得一清二楚。
  眼見為實,他現在一萬個確信這人沒有障礙,健康得很。
  就是太離譜了,真有人能吃得下去這玩意嗎,反正他不太行,會出人命的。
  被他拒絕,秦璟澤就沒再動彈,放任自己的興奮不管,整個人非常冷靜,只看他的表情,絕對看不出他正在硬著。
  這種忍耐力已經超出了鄔希的認知範圍。他抹了把臉,歎氣,「你先去處理一下,等會兒一起出去吃飯。」
  把人攆回自己房子解決狀況,他額頭抵在大毛身上,閉上眼睛。
  秦璟澤雖然愛騙人,但犯不著在這種事上騙他,所以是真的連自已摸都沒有過......這已經不是清心寡慾的程度了,這是不正常。
  問題應該還是出在心理上。
  不出他所料,秦璟澤再度來敲門時,身上帶著冷水剛澆過的餘韻,顯然是沒有撫慰,直接用更簡單粗暴的方式迅速壓熄身體的火。
  鄔希深深地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出門前給大毛繫上項圈,動作頓了頓。
  -
  晚上吃完飯,鄔希回寢室就看到林楓正在和淼淼打電話,整個人眉飛色舞,一點也看不出白天還在鬧矛盾的樣子。
  電話不知已經打了多久,總之又打了半個多小時才結束。面對鄔希揶揄的目光,林楓非常得瑟,「淼淼原諒我了,改天再把大毛帶出來咱們一起玩吧!」
  鄔希點點頭,又看到林楓像是想起什麼,臉色一變,「對了,向瑜今天回來了一趟,說是明天要回寢室住......」
  上次的事情被當場直播出去,證據確鑿,向瑜毫無疑問地被逮捕。但是鄔希是男人,那種藥算不上什麼毒藥,又是未遂,罪名很難界定。向瑜家裡是本地比較有名的富商,有錢有人脈,雖然比不得鄔家,但也算是條小地頭蛇,風頭過去就把他撈了出來。
  鄔希早就從秦璟澤那聽說過這事,當時還勸秦璟澤不用非置向瑜於絕境,狗急還跳牆呢,跟向家槓上對秦璟澤本人沒什麼好處,諒向瑜也不敢再搞什麼事。
  卻沒想到向瑜竟然還敢光明正大回寢室住。
  林楓用拳頭敲了敲桌子,「他回來就回來,你別理他,幹啥都跟我一起,他要是給你找茬,我就削他。」
  鄔希被逗樂,「或者我乾脆搬出去住幾天,等他走了我再回來,就是苦了你了......不然你也跟我一起搬出去吧,讓他自己玩。」
  「對對,你搬出去住吧」,林楓這才想起來他在外面有房子的事,「我還是在寢室盯著他,誰知道他會不會幹啥。」
  這種人的確防不勝防。鄔希想了想,到陽台給秦璟澤打電話,讓他看看能不能學校出面拒絕向瑜住校。
  不然簡直像是放了個劣質炸彈在寢室,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炸了。
  事情安排下去,向瑜卻提前回來了。鄔希這頭電話剛撂下,那邊門就被推開,林楓立刻起身站到門口,居高臨下地盯著向瑜,充滿威脅意味。
  向瑜神色輕鬆,手上沒帶任何行李,揣兜吊兒郎當站著,「都站著幹嘛呢,迎接我?」
  他擠開林楓,到自己桌邊坐下,背對著兩人,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整個寢室都因為他的到來而陷入沉默。
  鄔希和林楓對了個眼神,然後去收拾東西,準備馬上就出去住。林楓停了手裡一切事情,別的什麼都不幹,就專門盯著向瑜。
  將最後一個要用的本子裝進書包,鄔希直起腰,突然聽到怪異的響動,伴隨著林楓一聲咒罵和椅子瘋狂挪動的聲音,眼前黑下去,鼻尖嗅聞到一股不妙的味道。
  他的胳膊被林楓猛一把拽住,開門就扯著他跑到外面。透過半開的門縫似乎看到寢室裡有燃起的火光,鄔希心裡咯登一下,「我靠!」
  瘋了吧,向瑜這是精神出問題了??
  樓棟安全員衝上來在走廊裡高聲叫嚷,所有寢室門都紛紛打開,整棟樓進入火災逃生狀態,人群迅速疏散到樓門外面。
  火勢不算兇猛,畢竟只是寢室內部起火,有保安及時用滅火器緊急撲滅,沒讓它向周圍蔓延開。
  罪魁禍首已經趁著夜色和擁擠的人群掩映溜出了學校,叼著煙開車回到酒吧繼續醉生夢死。
  酒過三巡,有狐朋狗友不信他說的話,說他吹牛逼,絕對不敢在學校縱火。向瑜也喝得眼神迷濛,面色卻瞬間凌厲,「噓------!!噓!去你媽的,什麼縱火,那是意外!」
  旋即他又嘿嘿地笑,「傻逼學校要給處分就讓它給,反正老子不怕,那兩個全都得跟我一起被處分。」
  檔案記上一筆,評獎評優保研從此都與鄔希和林楓無關。
  被撈出來之後他爸說他被港城秦家的人搞了,應該是那個什麼校草秦璟澤,跟鄔希走得近的那個。
  他沒膽子報復那人,拿鄔希開涮還是可以的。不出口惡氣,都對不起他在局子裡挨的那些收拾。
  酒吧裡今天沒什麼美人,向瑜環顧四周,沒找到獵物,咂了咂嘴。
  今天又見到了鄔希,看別人都覺得索然無味,臉也比不過,身條也差些,比不得鄔希那細腰長腿,摜倒在床上掐著腰,或者扛著腿,光是想想都帶勁兒。
  因為這個,向瑜喪失了獵艷的性質,難得沒找人一起去酒店,朋友都有約了,只剩他自己,無聊地晃晃悠悠起身。
  剛一出酒吧大門,腦袋突然嗡一下子,被人卡著脖子就地按倒。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席捲心頭,向瑜張嘴欲喊,卻被扼住喉嚨發不出什麼聲音,一路拖行到停在一邊的車裡,手肘和膝蓋全都蹭破皮,甚至連額頭都添了血痕。
  車門被鎖上,他畏畏縮縮地看向坐在後排的男人,那人半張臉隱匿在黑暗裡,身形高大魁梧,極具壓迫感。
  說實話,他並不畏懼挨打,像先前陳佑鶴那種人,只不過毆打他幾下,更近似於無能狂怒,他完全沒在怕的。可是眼前這一個,他真真正正嗅到了危險感,哪怕對方不開口,只是居高臨下盯著他,也活像是一隻披著人皮的野獸,不在現實社會束縛範圍之內。
  向瑜的感覺沒有出錯。
  秦瓃澤的確什麼都做得出。
  如果沒有鄔希牽絆著他,他不會有任何道德心和是非觀。但是有鄔希拽著他,他的行為會有所收斂,至少不會觸碰法律規則的那條線。
  黑暗中,男人掏出打火機,卡地點燃。微弱火光跳躍,照亮他面無表情的面孔,「最多給你三分鐘時間,該說的說清楚。」
  恐懼會使人智商下降,極度慌張的情況下人會放棄許多堅持。向瑜渾身冷汗直冒,結結巴巴開口,說話顛三倒四,有三分鐘這條線壓迫著他,幾乎立刻就承認了寢室著火是因他而起,卻不承認是故意縱火,只肯說是意外。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小事,這人逼他說,肯定是在錄音取證,他一旦承認了縱火,那就要蹲監獄。
  回想起上次被抓時那不太美妙的被重點照顧經歷,向瑜牙齒都在打顫。
  「還有一分十二秒」,秦璟澤看了眼腕表,似乎並不很在意他是否說實話,也沒有動用暴力的意思。
  他越是表現成這樣,向瑜心裡越沒底。
  港城秦家,和向家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他爸一直在給他灌輸不要和秦璟澤作對的念頭,以至於他現在打心眼裡發怵。
  雖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但若是真要起衝突,說不定還是他蹲監獄更划算,總比一家子倒霉強。再說,有他爸在,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說不定不至於進去......
  倒計時十秒鐘。他狠狠閉眼,心一橫,「火,火是我放的......」
  時間到。
  秦璟澤收起錄音筆,依然沒有動手,輕易地就打開車鎖,將向瑜放下車。
  面對向瑜不敢置信的眼神,他忽然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慢條斯理開口,「你有一對雙胞胎弟弟,他們現在應該正在和你父親團聚。」
  向瑜登時瞪大了眼睛。
  他的大腦先是一片空白,覺得這人一定在胡言亂語,而後便是渾身僵硬。
  他是獨生子,所以儘管行事荒唐不成體統,他爸也一直把他當個寶貝。儘管如此,上一次撈他出來的時候也被他氣得住院調理了好久,撂下狠話再有下次絕不管他。
  這種狠話他一向是不信的,他爸就他這麼一個孩子,不管他管誰?
  操.他媽的。哪來的野種,什麼弟弟!
  車緩緩駛入黑夜。
  秦瓃澤吩咐司機,「回a大。」
  鄔希背著小書包帶著林楓一起去自己的房子住,輔導員大半夜地給他們打電話詢問情況,讓他們明天去一趟辦公室。
  明天可是週六,輔導員都因為這事被迫加班。
  林楓愁得半宿沒睡著覺,咬牙切齒想弄死向瑜那個崽種。果真是防不勝防,居然用這種噁心人的法子拉他們下水,讓他們一起受處分。
  鄔希倒是情緒平靜,甚至還逛了好半天淘寶,選了個同城當日到的店舖下單。
  清早要去找輔導員,林楓渾身寫滿了喪字,推開門就在鄔希家門口看到了秦璟澤,嚇得打了個激靈,脫口一句臥槽。
  「我,我我睡的客房......」
  鄔希聽見動靜跑過來,正好聽到他跟秦璟澤辯解,揚手拍向他的腦殼。秦璟澤側身讓林楓出去,然後自己進門,「不用去找輔導員了,我已經替你們核實過具體情況。」
  「哦哦!謝謝大佬!」,林楓喜出望外,憨笑著摸頭,直到門在他面前關上,才愣住。
  不對啊,那他急著出門幹啥?
  他抬手想敲門,又及時收住,縮了縮脖子溜到電梯那,給鄔希發條微信說自己的帽子落下了,回寢室的時候記得幫忙帶回去。
  秦瓃澤進門就將手裡的快遞盒撂下。
  快遞是他剛剛替鄔希從驛站那邊取到的,標籤似乎經過保密處理,他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拿到快遞,鄔希挑眉,神情有些微妙,又丟回給秦璟澤讓他來拆。畢竟包得太嚴實了,膠帶貼了好幾層,他又懶得去找工具刀。
  再說,東西本來就是給秦璟澤買的,讓他自己拆。
  只要力氣夠大,徒手拆快遞就輕輕鬆鬆。一個帶著鈴鐺的狗項圈安安靜靜躺在包裝盒裡,旁邊還有牽引繩。
  尺寸一看就不是給狗用的。
  看清的瞬間,秦璟澤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縮。鄔希似笑非笑地把項圈拿出來,鈴鐺聲清脆,「不是想當狗嗎,戴上?」
  語氣是逗弄的,但藏著試探。一邊不露痕跡地審視秦璟澤,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
  他們似乎都屏住呼吸,空氣靜謐得過分。秦璟澤伸手進盒子裡,卻先碰了碰牽引繩,將它與項圈結結實實掛到一起,而後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雙手捧著給鄔希。
  鄔希微微一愣,下意識攥住。
  秦璟澤的眼神似乎驟然明亮了一瞬,急迫地拿起項圈扣上自己脖頸,呼吸急促,顫抖的幅度幾乎能一路傳到鄔希手心。
  沒有絲毫受到侮辱的情緒,鄔希發現他分明是興奮的,心念電轉,抬手將牽引繩和項圈之間的鏈結摘掉,頃刻之間就捕捉到秦璟澤面色變得陰沉。
  鄔希懂了。看來並不是自我認知出了問題。
  那就沒事了。
  他又把鏈結掛好,顛了顛牽引繩,忽然扯緊鐵鏈繃直,迫使秦璟澤低頭與他四目相對,舔了舔虎牙,「親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1820:58:48~2021-01-1920:44: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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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根據對待項圈的態度來看,秦璟澤並不真以為自己是狗,只是希望能被他束縛,被他牽著走。
  真假暫且不論,至少表面看來這是在向他展露服從,收起獠牙向他表示自己沒有威脅性。
  他其實根本不在乎秦璟澤是不是真的沒有威脅。對他而言秦璟澤是不是一個危險的人都可以,只要自我認知沒出毛病就行。
  鄔希暗自忖度。眼下更想要探究的是這人對他到底有沒有愛情方向的喜歡。
  就算沒有,他也不會簡簡單單放棄,先上車後補票也可以。左右秦璟澤眼睛裡也看不到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要麼不糾纏,要麼只能和他糾纏在一起。
  鄔希抿了抿嘴唇。
  他自我感覺不是什麼好人。趁人對感情一竅不通就搶佔先機加以馴化。但他就要這麼做。怪只怪秦璟澤倒霉,被他看上。
  腦後突然被滾熱的手掌拖起,他呼吸一窒,思路全被打斷,反射性側臉閃躲,卻被牢牢控制住,夢境與現實瞬間重疊在一起,他的唇瓣幾乎是被叼在犬齒間啃咬,凶狠地吮吻到有痛楚順著神經末梢席捲而上。
  「唔,唔......!!」,心臟狂跳,他呼吸困難,用力推秦璟澤的腦袋,但無濟於事。
  秦璟澤很規矩,說讓親就只是親,一點也不會趁機亂摸亂碰,只是親得太凶太狠,是無法撼動的入侵者,幾乎到了狂亂的地步,直到他徹底喘不過氣了才放鬆一點,又順勢轉移陣地。
  脖子傳來密集的微痛,鄔希此刻真的感覺他像隻狗。
  「夠了沒,夠了吧」,他胸膛上下起伏,喃喃地催促。沒什麼用,飢餓的狗好不容易叼到一塊肉,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一路被摜倒在柔軟的被褥間,鄔希沒有計時,但體感已經超過了十分鐘,他的脖子可能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了,但這狗東西居然還在亂啃。他終於覺察到不對勁。
  這人好像還有點皮膚飢渴症。
  不,不是有點,是很嚴重。已經不僅止於渴求皮膚相貼,更有著強烈的口欲,從唇齒碰到他的皮膚那一刻起就開始失控。
  他想要揪扯住秦璟澤的頭髮迫使他停下,但是手指穿插到發間,力度卻又放輕,變得更像是縱容的愛.撫。
  縱容的下場就是後悔也來不及。
  盯著鏡子裡自己脖頸間密密麻麻的吻痕,有的甚至蔓延到鎖骨以下,鄔希狠狠咬牙。
  已經不是可以穿高領衣服的季節了,這讓他怎麼辦。週六週日兩天假,不可能消下去,週一還特麼要上課。
  罪魁禍首低著頭站在一旁,眉眼間似有愧疚。不用猜也知道是裝的。鄔希知道他其實得意得很,嘖了一聲,用手肘懟他,「我真是慣的你......」
  他試圖用遮瑕液遮蓋,但是遮完也不能細看,還是能看出端倪,甚至還更奇怪了,折騰半天只得作罷。
  去上課的時候印子果然幾乎都沒消。
  鄔希的皮膚薄,是那種很容易留痕又很難消下去的體質,夏天被蚊子叮個包都要留大半年的疤,要是秦璟澤啃的印子只有零星幾個,或許還可以遮一遮,貼個創可貼什麼的,但是他整條脖子全是斑斑點點,密集得像雪裡滿樹怒放的紅梅。
  走在路上,但凡看到他的人清一色都要看向他的脖子,大家都是成年人,就沒有不懂的,也從沒有見過這麼凶的,能留這麼多吻痕在上面。
  林楓看到的時候人都傻了,啥也不敢問,縮著腦袋像只鵪鶉,想裝作沒看見,但是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那亂飄。
  鄔希挑眉,「看什麼?」
  被他這麼一問,林楓反而不緊張了,嘴一咧笑得滿臉蕩漾,「都這樣了你居然還能來上課,強啊,看來我低估了你的身體素質。」
  秦校草看著那麼禁慾冷淡一個人,沒想到居然這麼不知節制,果然是表面越正經的往往骨子裡更野,嘖嘖嘖。
  鄔希冷哼一聲沒說話,把先前他落下的帽子從包裡掏出來丟回給他。
  不用解釋,反正就算解釋說他們別的什麼都沒做,林楓也不會信,就算林楓信,那些路人也還是會多想。
  這就是秦璟澤的目的所在,明目張膽地在他身上留最明顯的印子,像蓋戳似的,宣告佔有慾。
  為了防止老師看見影響不好,鄔希不得不坐到後排,林楓也跟著坐過去。
  後排使人墮落,上課沒多大一會兒林楓就拿出了手機,打開微博刷一遍熱搜看看有沒有好吃的瓜,把瓜全吃一遍然後再打開松鼠app刷首頁推薦的視頻。
  安安靜靜刷了一會兒視頻,他突然拍拍鄔希胳膊,把正在紙上亂寫亂畫的鄔希嚇了一跳。
  「咱們學校官方號發通報了」,林楓壓低聲音卻壓不住雀躍,語氣飛揚。
  微博和松鼠網上都發了寢室起火的事,不僅如此,還附加了向瑜的退學處分通報。
  這次果然只有向瑜一個人受到了處分,他和鄔希都沒事。
  除了官方號之外,熱門上還有幾個營銷號發出不知從哪弄到的向瑜親口承認放火的錄音音頻,以他那種天天混跡酒吧夜店的行徑,多半是喝多了之後吹牛的時候被人錄下,結果成了捶死他的直接證據。
  惡意縱火,已經不僅僅是退學處理這麼簡單了,還要移交警方處置,三年以上跑不了。
  「就是不知道他爸會不會再撈他」,林楓想起向瑜背後還站著個老的,撇撇嘴非常不滿,「可別沒幾天他又跑回來上學了。」
  鄔希看了眼他的手機,動作頓了一下,露出若有若無地微笑,「應該不會。」
  略微熟悉網絡運營這一塊的人都能看出來,這錄音明顯就是被人買了營銷號故意發酵熱度,要麼錄音的人跟向瑜有什麼過節,藉機搞他,要麼就是秦璟澤做的,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這件事幾乎剛一出就被秦璟澤一手解決掉了,完全沒煩擾到他和林楓兩個正牌當事人。他沒有別的什麼感覺,只是清晰地意識到秦璟澤不再是當年的季澤,不再被養父虐待被人霸凌,已經挺直腰桿站直了活著。
  放學鈴響,鄔希瞟了眼門外的身影,問林楓,「你跟淼淼一起吃飯?」
  林楓愣愣點頭,「對,你自己回寢室吧......」,說到一半他就看到了門外的秦璟澤,話音戛然而止,停了兩秒開始發出狂笑,「原來如此,那你記得節制點,下午還有課呢,我可不幫你請假」,說完拔腿就跑,被抓住肯定要被小室友敲腦殼。
  他弄出的動靜把整個教室的視線都吸引到了鄔希這邊,剛巧秦璟澤從門外走進來,在一眾充滿八卦的眼神中動作自然地拎起鄔希的書包,還淡定地跟沒走的老師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配合上鄔希這滿脖子的紅草莓,只要智商沒問題,誰都能完成這道簡單的對號入座題,徹底明白是誰嘬出來的。
  !
  這是鄔希照片飛遍A大校內論壇和松鼠網粉絲群的一天,是cp粉的放肆狂歡日。
  走在路上,鄔希打開松鼠網app,私信爆滿,一個個都在問他是不是確定關係了,搞對像怎麼能瞞著她們這群粉絲呢,趕緊放個官宣糖給她們嗑,搞快點搞快點!
  他能感覺到秦璟澤在偷看他的手機屏幕,但當作沒發覺,若無其事地繼續翻了幾條私信,下了電梯就掏鑰匙開門。
  秦璟澤扒住門縫,不容分說跟著他一起進門,輕輕扳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的手機上,又盯向他,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大狗,在無聲地詢問他為什麼不滿足粉絲的要求。
  鄔希抿唇。
  不官宣當然是因為他們沒在戀愛。
  他觀察了林楓和淼淼這種正常戀愛的情侶,發現秦璟澤對他似乎並沒有愛情。這兩天翻來覆去想了很久,甚至無法回憶起當年季澤對他到底有沒有過真正的友情。
  這個人像是無法和別人建立正常的親密關係,哪怕是對他,也只是出於佔有慾而百般討好,想掠奪他的全部關注。
  因為渴求他,所以裝□□他。不是因為愛才渴求。
  如同野獸圈劃領地,標記所有物。人和人的感情不該是這樣的。
  他抬手摸上秦璟澤的胸口,感受到心臟在手掌下用力地搏動,眉眼舒展,「再離我近一點,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其實大可以稀里糊塗地在一起,秦璟澤也會裝模作樣和他談戀愛,但他不要。他要等秦璟澤愛上他。不會也沒關係,他可以教。
  秦璟澤垂眸,良久,試探地請求,「我想和你一起住。」
  不要住寢室,隔著兩棟樓的距離,也不要做鄰居,隔著一堵牆。
  「我會做飯刷碗洗衣服,喂大毛遛大毛,整理房間打掃衛生......」
  鄔希被他這一本正經介紹自己能幹活的樣子逗得發笑,抬手摀住他的嘴,「用不用我給你買套女僕裝?」
  天天上課工作就忙得要死,要是真的再把這些瑣碎事情堆到這人頭上,就該逼得一個人有絲分裂成兩個了。
  「要一起住的話你搬過來就行」,本來他也在考慮搬出來的事。
  自從有了大毛,他隔三差五就跑出來住幾天,倒不如乾脆一直住在外面,反正房子就在A大附近,去上課不比寢室遠。再加上向瑜搞了這麼一出,寢室裡火燒過的味道沒那麼容易散盡,弄得他更不想住寢室了,林楓過段時間可能也要陪淼淼在校外租房。
  搬出來獨居雖然有大毛陪著,但是房子空曠,他有的時候還是有點虛,要是秦璟澤也住進來,那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本以為要好一番連哄帶騙才能得逞,秦璟澤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鬆口同意同居,拿到房子鑰匙時感覺世界都不真實,愣了幾秒才回過神,立刻衝出門去收拾行李。
  鄔希下午還有課,中午點外賣吃一口,然後抓緊時間午睡,再睜開眼的時候秦璟澤沒在,臥室裡卻完全變了樣,明明還是很整潔,但竟然憑空多出了一個人的東西。
  書桌上摞起一堆秦璟澤的書本文件,衣帽架上搭著尺碼比他大幾號的衣物,床尾甚至還疊放著一套睡衣。他下意識伸手在上面摸了一把,似乎還殘存著體溫,驚醒一般迅速抽回手,頗有點做賊心虛的意味。
  不對,怎麼也不該是他心虛。
  明明他只同意了住在一起,可沒說要睡一間臥室一張床,這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又鑽空子。
  去上課的路上鄔希給秦璟澤發微信,讓他把課程表截圖發過來,保存到相冊之後想了想,又設置成了桌面背景。今天晚上他倆都沒課,秦璟澤也不去公司,所以可以一起吃飯,然後去遛大毛。
  大毛作為一隻中大型犬,每天需要的運動量不少,但它懶,完全不像別的狗子那樣活潑好動,一提到出去玩就開始興奮,它剛出去就恨不得回家,除非帶它去逛最喜歡的寵物用品店。
  鄔希晚上多吃了一點,有點撐,想走慢點。放在往日大毛絕對不會比他走得快,但今天不知怎麼很躁動,繩子扯得直直的,恨不得能脫離項圈束縛撒腿瘋跑,鄔希甚至有點拽不動它。
  「我來」,秦璟澤接過牽引繩,力氣就變成了大毛無法撼動的程度。大毛茫然扭頭,發現自己已經被轉交他手,垂頭喪氣地蹲坐在原地。
  不遠處有其他小狗的叫聲傳來,大毛又唰一下站直,汪汪狂吠。
  鄔希皺眉打量它,看到了小口紅,嘖了一聲,「春天到了。」
  萬物復甦,又到了......的季節。他們不打算給大毛配種,這期間就得加緊管好它,別讓它跟外面的小狗跑了,一不小心當了爸爸。
  晚上回去洗完澡鄔希就開始犯困,然後才意識到一個有點嚴重的問題,趴在床上懶洋洋問秦璟澤,「你幾點睡幾點起?」,他們作息時間好像對不上。
  正好以此為由把這人攆到別的房間裡住,不然睡一張床也太奇怪了點。正暗自思考,床上突然陷下去一塊,鄔希一驚,瞬間精神了,肩膀旁邊按上一隻手,燈光都暗下去,秦璟澤竟然籠罩到了他身上。
  「什麼,你幹什麼......」,他脊背不受控制地開始緊繃。
  秦璟澤竟然放肆地用兩邊膝蓋夾住他的腰,讓他完完全全動彈不得。
  「春天到了」,低沉的聲音帶著熱氣吞吐在鄔希耳畔,危機感後知後覺地席捲上來,他兩手一起掙動,一不小心就摸到秦璟澤的睡衣沒系扣子,暗罵了一聲操。
  「你是不是有病------」,腰被鬆開,終於能動,鄔希剛翻過身臉就被捧住,罵到一半愣住。
  秦璟澤的眼睛發紅,真的比發.情的大毛還誇張,「我能不能親親你?」,說的是問句,但彷彿下一秒就要壓上來了。
  養狗的人知道,如果不打算讓自家的狗繁育下一代,就不要讓它們破那個戒,否則有一有二就有再三再四,上癮了拉不住,會跟外面的狗跑掉去瀟灑。
  皮膚飢渴症也是難以忍耐的癮,一旦破出缺口,就如山洪暴發般洶湧。沒親過尚且能克制,嘗過味道就不行。
  「不親嘴也可以,你不喜歡我也不會留印子」,秦璟澤試圖討價還價,然後被一腳蹬在肩膀上。
  鄔希蹬開他,不讓親。
  「和我一起住就老實點,想要什麼先說」,剛才簡直要嚇死他,原本都把秦璟澤之前的變態行徑忘到腦後,這一下又想起來,果然還是不能太掉以輕心。
  看人實在難受,鄔希又緩和了口吻,摟住喪氣低垂的腦袋,「抱一會兒。」
  腰立刻就被猛烈地箍緊,秦璟澤在貪婪地嗅他身上的味道,滾熱的身軀緊貼著他,讓他跟著一起燥起來。
  「你以前也有皮膚飢渴症?」,見秦璟澤點頭,鄔希有點難以置信,「我都沒感覺到。」
  初中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這人自閉,連正常的肢體交流都可能會拒絕。
  秦瓃澤悶笑了一下,沒反駁。
  他一直忍著。怕玷污了他的神明。
  可是他的神明現在甘願俯身擁抱他,甚至都親過了,他還想再親。只是脖子明顯不夠,他遲早要在希希渾身都留痕。
  -
  據說同居是許多情侶分手的開端。距離產生美,一旦涉及到柴米油鹽醬醋茶,誰幹活誰不幹活的問題,愛情就顯得不再那麼無憂無慮,充滿了雞毛蒜皮。
  非情侶合租也同理,只要打交道得多,就會有矛盾滋生,林楓果然也搬出寢室和淼淼租房一起住,自那之後鄔希幾乎隔三差五就會聽到他發牢騷,但好在沒有大的爭吵,畢竟無論是林楓還是淼淼性格都挺好的,也不是懶人,雖然偶有摩擦,但都是正向磨合。
  不過這樣一來,他發現秦璟澤和他從來沒吵過架。這很奇怪。
  原因不在他身上,在秦璟澤。平時上課暫且不論,一學期過去,開始放暑假之後他們幾乎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一起,他有的時候心情不好還會嗆聲拱火,秦璟澤只會逆來順受。
  哪怕錯的是他,秦瓃澤也忍。
  沒有誰會討厭一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人,不過這樣不對勁。
  挑了一天準備回鄔家一趟,臨出門前鄔希摸摸秦璟澤的腦袋,「我應該明天就回來,等我回來之後咱們談談。」
  討論一下如果他做錯事,秦璟澤其實也可以給他一點小懲罰,這樣才公平。
  聞言,秦璟澤猛地坐直身體,流露出不安。談什麼?要把他攆出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那麼接下來就是哲學的懲罰(bu侍感謝在2021-01-1920:44:37~2021-01-2019:51: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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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林叔的車已經等在樓下好半天,鄔希著急出門,完全沒注意到秦璟澤的慌張。
  上大學之後他和家裡的關係微妙地緩和了許多,高中三年都沒回去過,大學已經回了好幾次,甚至還住過幾天。這次回家,是因為家裡來了老人,外公外婆和爺爺都在,想見見他。
  小時候爸媽不在家,爺爺奶奶經常來看他,上初中最活潑的那段時間他還在外公外婆那裡住過,和幾個老人都很親密,不過奶奶沒得早,他那時候還太小,已經記不清奶奶長什麼樣了,只能看照片補充回憶。
  外公外婆保養得當,看起來很年輕,這幾年喜歡到處旅遊,這次也給鄔希帶了禮物,堆積如山。
  鄔希一進小客廳就看到那一大堆東西,僵硬了一瞬。
  上一批禮物還在他另一套房子裡,這一批難不成要帶回現在住的房子?帶回去的話林叔肯定要幫忙搬,那就會看到秦璟澤,這樣一來,全家都知道他跟人同居了。
  「小寶過來」,爺爺撂下茶杯,招呼鄔希過去給他看看。
  鄔爺爺看著比穆家二老要年長許多,嚴肅的臉上長滿皺紋,眉頭似乎從來沒有舒展的時候。他年輕的時候也參過軍,年紀大了更是不怒自威,天生性格不太好,鄔江河那個暴脾氣就是遺傳自他,但是對著鄔希從來沒發過火紅過臉,偏愛不加掩飾。
  剛坐過去,鄔希就獲得了一整碗剝好皮的荔枝,鄔爺爺手上動作非常利落,兩秒剝一個,要不是鄔希阻止說吃多了上火,還能再剝一碗出來。
  鄔希往嘴裡塞了一顆,嚼嚼嚼,腮幫子倉鼠一樣鼓出來,鄔爺爺就露出些欣慰。小寶太瘦了,從小就養不胖,所以更招人疼。
  要吐核的時候發現垃圾桶滿了,鄔希動作一頓,那邊趙治愷突然從樓梯上下來,很順手地幫他換了個垃圾袋。
  「幾點了,才起來?」,鄔爺爺擰眉。
  趙治愷面對鄔爺爺就像是耗子見了老貓,低眉順眼,垂著腦袋挨訓。
  鄔希在他的側臉下頜處看到了一片疤痕,不是舊傷也不是很新,感覺像是癒合了幾個月的那種,皺了皺眉。
  他沒開口問,趙治愷卻抬手摸了一把那塊疤,神情晦暗,待到鄔爺爺起身去洗手,冷不防開口,「秦璟澤的手斷了沒?」
  「......你們打架了?」,鄔希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趙治愷冷笑,「就知道他不會讓你發現。」
  「上次我發給你的東西你也看到了,他瞞著你幹過多少事你都不知道」,眼見著鄔希臉色不好,趙治愷適時噤聲,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不說了。
  鄔希沉默,又瞥一眼他的疤。
  那邊外公外婆聽見動靜從房間裡匆匆跑出來,抓著鄔希就是一通上下打量,扯著小手絮絮叨叨。
  原本鄔希打算在這住一天再走,但是聽說趙治愷和秦璟澤瞞著他打過架的事,又心浮氣躁不想多留,吃飯的時候心不在焉,慢吞吞數米粒,碗裡被外公外婆夾的菜堆得快冒出來,還是鄔爺爺阻止,「夾太多了小寶吃不完。」
  他這才回過神,趕緊往嘴裡扒拉,萬一吃得少,免不了一通嘮叨。
  儘管已經盡力在吃了,飯後他還是被鄔爺爺給原地逮捕。
  「自己一個人在外邊是不是就不好好吃飯?」,老頭目光如炬。
  鄔希縮著脖子打哈哈,「沒有,我室友管著我呢。」
  哪門子的室友,林楓才不管他吃得多少,是秦璟澤每一頓都求他多吃幾口,比鄔江河更像老父親。
  「室友,對了,你現在住寢室,寢室住宿條件怎麼樣,要不你還是別住寢了,讓你爸給你在學校外邊買套房」,鄔爺爺還是搖頭,總覺得鄔希在外面有哪裡過得不好。
  這麼巧又碰到了雷區,鄔希眼神閃爍,忙不迭擺手,「校外有房,我現在放假就住那。」
  「你室友也跟你一起?」,鄔爺爺窮追不捨。
  鄔希含混地嗯嗯,拚命點頭。
  那邊外婆又要抓他過去聊天,幫他暫且擺脫了爺爺的刨根問底,否則再問下去他八成要露餡。
  林叔今天有事,中午的時候就已經離開,而鄔希對此一無所知,直到傍晚時一大堆東西都已經裝到車上,下樓拉開車門,看到坐在駕駛位上的趙治愷,整個人懵住。
  趙治愷餘光瞥見他半天不動彈,回頭瞅他,表情不大好看,「不至於這麼煩我吧,林叔不在,我就是送你回去,給你當個司機。」
  何止要送他回去,還要把東西給他搬上樓,搬上樓就肯定會碰見秦璟澤,然後就又要打架......鄔希嘖了一聲,坐到車上,掏出手機給秦璟澤簡短地發了條消息,「把你的東西暫時都收拾起來一下,在樓下麵館等我,我馬上就回。」
  總之先矇混過關。
  趙治愷開車風格和林叔完全兩個路子,如果不堵車,恨不得飛上天。
  鄔希起初把窗戶開了個小縫想吹吹風,沒多久被吹得頭疼趕緊關上,但頭髮還是被吹得亂七八糟,下車的時候被趙治愷伸手揉了一把,沒躲開,下意識地朝麵館方向看去,沒在外邊看到秦璟澤的身影。
  「別亂碰我」,他還是警告了趙治愷一句。
  趙治愷是直男他很確定,把他當弟弟而已,但萬一被秦璟澤撞見,以這倆人的性子,百分之百要出事。
  「......」,趙治愷被噎了一下,狠狠皺眉,手裡正拿著的盒子咯吱咯吱捏扁,藏到身後,沒被鄔希看到。
  東西太多,趙治愷拿了大部分,鄔希也拎了幾個袋子,雖然瞥了眼麵館沒看到人,但他對秦璟澤比較放心,就是搞得像偷.情似的,莫名窘迫。
  掏出鑰匙插進鎖孔,門卻先一步從裡面打開,他的動作頓住,心裡咯登一下。
  鄔希反應迅速地抵住門,但裡面的人力氣大得與他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線上,門被瞬間推開,甚至把他帶了個趔趄後退兩步,一下子撞到趙治愷身上。
  趙治愷兩手都拿滿了東西,用胸膛接住他,沒叫他摔倒。
  走廊裡的燈光泛黃,亮度不高,鄔希夾在兩人中間如芒在背,清晰地看到秦璟澤神情急劇變得陰鷙,令他心驚肉跳。
  來不及思考為什麼這人今天不聽話,他立刻把手裡的東西丟進門,然後從趙治愷手裡搶過東西也丟進去,最後準備自己擠進門把趙治愷先關在外邊,不料秦璟澤堵在門口,不給他進去的機會。
  「別這樣......呃!」,被尖利的犬齒磕到嘴唇,鄔希一下子湧出淚花,秦璟澤發了狠地捏著他的脖子親,親了三兩秒就讓他喘不過氣,身後的趙治愷已經結結實實給了秦璟澤一拳,他被鬆開,那兩人就扭打到一起。
  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在外也保持著該有的穩重,可是他們一碰面卻鬥得和初中那會兒沒什麼區別,只是比當年更狠,直接見血。與其說是為了什麼理由鬥毆,不如說只是一種純粹的發洩。撕開一切偽裝的外皮,反正他們早就知道對方不是什麼好東西。
  金屬門被撞擊發出「咚」的巨響,鄔希渾身打了個哆嗦,橫插到兩人之間,像在給發瘋的獒犬拉架,一不留神就容易被誤傷,好在這兩人似乎都分了心神出來注意他,及時收住沒有碰到他分毫。
  他分不出耳邊是誰在粗喘,卻能分辨出秦璟澤灼熱的體溫,疲憊地往那個懷裡靠過去,輕拍緊緊摟住他的那條手臂,「乖,乖一點,別這樣。」
  「你談戀愛我管不著,但能不能告訴告訴我」,趙治愷抹掉唇角溢出的血,盯著鄔希惡聲惡氣,「你喜歡他哪?喜歡他騙你?喜歡他背後給你捅刀?還是喜歡他掐著你脖子親?」
  暴怒的聲音太大,遮掩住了電梯的輕響。鄔希張了張嘴,正要反駁,目光捕捉到打開的電梯門,瞳孔驟縮。
  外公外婆爺爺,三個老人全都站在電梯門口。
  鄔希和趙治愷反射性齊齊站直。
  秦璟澤也怔住,卻沒有鬆手,反而將鄔希摟得更緊。趙治愷看到他的舉動,輕蔑冷笑。
  就是這樣。希希一心希望這人好,這人卻從來不盼著希希好,甚至想要希希眾叛親離,最好變成孤立無援的小可憐,只能投奔他。
  外婆暈血,看到秦璟澤和趙治愷滿臉血的樣子就直接昏過去,外公趕緊接住她,眉眼間染上怒火,「怎麼回事!」
  「鄔希!」,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直接叫鄔希的名字,氣得聲音發抖,「你是不是不學好,跟你那變態小舅學,搞什麼同性戀!」
  小舅說的是穆叢鴿。
  鄔希的性取向沒瞞著爸媽,但一直瞞著上一輩的老人。在他初中那會兒曾見過穆叢鴿跟家裡出櫃,險些被送去電療,最後被逐出家門。
  穆家那邊的人,對同性戀有著強烈的歧視,自從有了穆叢鴿這麼一個離經叛道的子嗣出現,更加痛恨這一人群。
  鄔希臉色煞白,秦璟澤高熱的體溫都暖不了他渾身的冰涼。儘管如此,他也沒有狡辯否認,只是更握緊了秦璟澤的手。
  鄔爺爺愣了半天,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穆老頭子在他旁邊開始涕泗縱橫又大發雷霆,軟硬兼施要鄔希改悔,要鄔希去醫院治病,才猛地回過神,嫌棄地擰緊了眉頭,用力敲了敲手裡的拐棍,「行了!丟不丟人!」
  「挺大歲數個人了,跟小輩在這撒潑?我們小寶什麼病都沒有,用不著改正!」
  「不懂的話多上網學學,沒事多看看書也行,別一天天老有病有病的,我們老鄔家不興你們那一套,逮著個好欺負的小輩又要送去黑醫院電療又要逐出家門的,我就站這兒,看看誰敢攆我孫子走!」
  他氣得連咳嗽帶喘,一拐棍敲上趙治愷的膝窩,差點把趙治愷敲得跪在地上,怒斥,「還有你!你弟弟跟誰談戀愛,關你什麼事!管那麼多!讓你送他回來沒讓你打架,回家給我閉門思過,滾蛋!」
  老獅子的大嗓門一出,無論是趙治愷還是穆家外公都遜色了不止三分。穆老頭子的氣勢完全矮下去,一個字也再吐不出來,更不要提趙治愷,已經完全僵在了那裡。
  鄔爺爺轉向鄔希,就緩和口吻,哄著他先進屋,「去給他......給你男朋友包紮一下,血都快凝在臉上了,沒事,別的不用管,有爺爺呢。」
  爺爺語氣越是柔和,鄔希的喉頭越是哽咽,低垂著腦袋嗯了一聲,渾身顫顫。
  秦璟澤稍微一用力就把他抱起來,對上鄔爺爺冷厲審視的目光,平靜地低眉斂目。
  鄔爺爺很久沒見過身體素質這麼強悍的後生了,打眼一看就知道厲害,哪怕是親孫子趙治愷,比較之也略有遜色。鄔希那胳膊腿,萬一吵架動起手來容易被直接捏斷骨頭。
  「小寶身體不好,你別欺負他」,關門之前,他警告秦璟澤。
  秦瓃澤溫順地點頭應是。
  上一次在ktv他沒克制住傷到了希希,事後已經受過懲罰,可是這一次他又惹到了希希。
  關上門鄔希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眼睜睜瞧著秦璟澤脫掉上衣,又抽出皮帶給他,在他面前伏低身體,愣了一下終於理解了這人的意思,丟掉皮帶,俯身抱住那寬闊的脊背,「別搞這一套,咱們好好說話。」
  可能是被從小受到的虐待教育影響,秦璟澤解決問題的選項總是這種一點也不和諧的東西,這和鬥毆還不一樣,是單方面的懲戒性虐打。
  「我不是季牧權」,鄔希很嚴肅。
  秦璟澤卻撿起皮帶對折,重新交回到他手裡,認真解釋,「季牧權沒有這樣打過我。」
  他從來沒有逆來順受過,對於季牧權的毆打,他會還手,從來不服,「只有你」,他一本正經地跟鄔希強調,「只有你可以管束我。」
  鄔希喉結滾動,攥緊了皮帶,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狂跳躁動。
  良久,他平復呼吸,脫鞋進屋一路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叫秦璟澤過來,「先談談,比如你之前瞞著我和趙治愷打架的事,還有今天為什麼不聽話,是沒看到我發的消息嗎?」
  緊跟在他身後,秦璟澤幾步跨過來,卻沒有坐到他空出來的沙發位置上,而是跪坐在地,伏上他的大腿,「別趕我走。」
  鄔希不理解他這可憐勁兒是從哪來的,拽他起來卻拽不動,乾脆一腳踩上他的膝蓋,摸他腦袋,「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你走了?」
  秦璟澤聽出他沒有驅逐自己的意思,週身的陰鬱立刻散去,一板一眼如實交代,「你說要跟我談談,然後發消息讓我把東西收拾了,還要去外面等你。」
  「......」,這都是什麼。
  鄔希險些被口水嗆到,掩飾性地又咳嗽幾下,「我說的是暫時,暫時你看不懂嗎?」
  「早上那會兒說要跟你談的也不是這個。就是跟你提一下,別總忍著我,我做錯事的話跟我說我哪錯了就行,懲罰只要在我可接受範圍內都可以。」
  秦璟澤開口想反駁說自己沒有忍著,聽見後一句又猛地話鋒一轉,「親你也可以嗎?」
  鄔希默了,「親我不算。」這算哪門子懲罰。
  秦璟澤的眼睛裡就閃過一絲晦暗,沒有再說什麼。
  「去把藥箱拿來」,話既然說開,鄔希用皮帶點了點秦璟澤的手臂,「趙治愷腦子有病,跟他打架怨不得你,咱們以後躲著他走。」
  在這兩人之間,他永遠無條件偏袒秦瓃澤。
  -
  一直到假期結束鄔希都沒再回過鄔家,趙治愷也沒有聯繫過他,倒是穆秋波事後給他發過微信,讓他不要把外公的那些話放在心上。
  穆叢鴿也不知從哪聽到了消息,約他到東域聊了好久,看他心態還不錯就放心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跟秦璟澤攪和,那我也不多勸你」,穆叢鴿點了根煙,白霧繚繞,「自己不後悔就行。」
  「今年的生日禮物我已經給你買好了」,他壞笑盯著鄔希,「過幾天就到貨,直接郵到你的地址。」
  今年農曆生日過得比去年早,剛開學沒幾天鄔希的生日就到了。他事先跟秦璟澤說好不需要貴重禮物,買個蛋糕蠟燭就行,順便把穆叢鴿的生日禮物快遞取回來。
  其實他從小到大都不怎麼過生日,鄔家不在乎這個,基本只有初中的時候跟季澤一起簡陋地慶祝過。
  兜兜轉轉,現在還是他們兩個。
  看到穆叢鴿的那個快遞時鄔希震驚,竟然有半人高,哪怕是秦璟澤拿著也仍然是碩大一個。
  心頭頓時警鈴大作,他直覺不是什麼好東西,發現運貨單是經過保密處理的之後,更加堅定了這個揣測,從秦璟澤手裡接過蛋糕,拿到廚房打開包裝,「快遞就放那吧,先不拆。」
  等秦瓃澤不在的時候他再偷偷拆。
  在蛋糕上插好數字蠟燭點燃,他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睜開,側目看向秦璟澤,挑眉,「你也許個願。」
  秦璟澤是個不知生日是哪天的人,所以他們一起過,算作同一天。
  男人目光藏著某種濃烈的東西,望向跳躍的火光,「想要希希送我生日禮物。」
  「不要許這種」,鄔希嘖了一聲,「你不說我也會送,還是說你有什麼特別想要的?」
  說出來聽聽,能滿足的話就滿足。
  秦璟澤視線低垂,撥弄了一下蛋糕頂端的櫻桃梗,又看向鄔希。
  鄔希先是茫然,而後輕嘶,胸口兩處敏感一陣不自在,「得寸進尺了啊秦璟澤。」
  作者有話要說: 不想吃櫻桃的變態不是好狗勾。感謝在2021-01-2019:51:26~2021-01-2120:54: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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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鄔希抬手遮住秦璟澤的眼睛,「快許願,然後吹蠟燭。」
  睫毛戳在掌心顫動不停,微微發癢,順著神經末梢一路遊走,後腰也跟著癢。
  秦璟澤竟然還將手搭上他的腰,驚得他立刻抖開,看到秦璟澤的眼睛直直盯著他,被火光映得甚至有些□人,像一隻要攻擊的狼,語氣倒是平和,「許完了。」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所以不能問。鄔希躲避這令他不安的注視,勉強按捺住好奇心,拉著人一起把蠟燭吹熄,然後就把它們摘下去,方便切蛋糕。
  手腕不小心蹭到了一團奶油,他還沒注意到,冷不防被秦璟澤抓住手臂舔上來,腕骨傳來濕潤的灼熱。
  「唔!」,後腰快癢得受不了,他整個人都站不住,也沒有力氣抽回手,偏偏還被攥著不放,就用另一隻手沾了點奶油,遞到秦璟澤面前逗弄。
  手指應該沒有手腕那麼敏感,非要舔的話就換個地方舔。
  一年四季都冰涼的手泛著有些病態的冷白色,指尖卻都是粉紅,掛著滑膩的乳脂。秦璟澤深深地盯了一眼鄔希,毫不客氣地張口含上去。
  嘬得太用力,鄔希感覺很疼,彷彿血液全都往指尖湧,忽然想起這人剛剛的生日願望,渾身打了個哆嗦。
  這種力氣吃的話......
  秦璟澤捕捉到他身體微妙的變化,犬齒磨了磨指節,含得更深了點,小幅度地吞吐了幾下。
  鄔希頭皮一麻,立刻抽回手指,「你煩不煩!」
  暗示性太強,是個男人就沒法裝作不懂。今天的秦璟澤莫名充滿侵略感,可能是因為過生日比較特殊,所以過度興奮。
  指尖濕噠噠的,他坐立難安,衝去洗了個手,順便洗了把臉,回來的時候繞過秦璟澤,故作鎮定切蛋糕,給自己切一大塊,還沒來得及下口就被秦璟澤扯過托盤,切了一半出去,「少吃甜食。」
  「絮絮叨叨的像個老頭子」,鄔希惱羞成怒。他吃糖又不會長痘,憑什麼不給吃。
  秦璟澤被他罵也沒有絲毫惱火,只抬手捻住那顆櫻桃。
  紅艷圓潤的果子蘸滿奶油,被叼住含在齒間,立刻就磨出汁水。
  話音戛然而止,鄔希渾身發僵動彈不得,捕捉到秦璟澤意味深長的眼神,向後縮了縮,瘋狂搖頭。
  不行。他們兩個現在連戀愛都沒談,平時偶爾親親抱抱多半為了安撫這人的皮膚飢渴症,都是點到為止。
  縱容也要有個限度。
  「換一個願望」,鄔希被嚇得連蛋糕都沒心思吃,連哄帶騙,「等明年過生日,你表現好的話就滿足你......」
  一年的時間很長,秦璟澤現在跟他住在一起,說不定哪天就開竅說愛他了,明年這時候多半早就已經本壘打,吃個櫻桃算什麼。
  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不需要任何物理刺激,單薄的襯衫布料已經顯出了形狀,鄔希面頰染上薄紅,抱腿蜷縮在椅子上遮擋,又重複催促,「換個願望吧」,別太出格那種。
  話音剛落,他就震驚地看到秦璟澤轉身回房間從抽屜裡取出項圈,卡噠一聲扣在脖子上,提出訴求,「吃完飯一起去學校裡散步。」
  願望就是像狗一樣被他牽著遛?鄔希抓著牽引繩愣了幾秒,才意識到這人的本意是想宣告佔有,炫耀親暱。
  就是這方法實在不太對勁。項圈根本不是從什麼正經店舖買的,真這麼幹了學校論壇有可能變成他倆的顏色同人文論壇,還帶特殊標籤那種。
  「你確定?」,他問秦璟澤,見他點頭固執己見,就抬手把牽引繩從項圈上摘掉,又把鈴鐺也摘掉,看起來總算正常了一點,像是裝飾作用的choker。
  但秦瓃澤擰緊了眉頭很不滿意。
  若是牽引繩不在鄔希手裡,那項圈就失去了意義。
  「這樣」,鄔希挑眉笑了笑,握住他的手。不牽著脖子也可以,牽手。
  蛋糕的淡奶油已經開始融化,鄔希坐下要吃蛋糕,秦璟澤依然不肯鬆手,就一直在旁邊站著,鄔希吃了幾口,揚手餵他,忽然覺出不對,「你不是兩隻手都會用嗎,自己吃。」
  一個蛋糕只吃不到一半,秦璟澤不讓鄔希吃太多甜食,但是勒令沒有用,得哄著,比如約好了散步時順路去吃燒烤當宵夜。
  說是順路,其實並不算順路,散步要去的地方和最好吃的那家燒烤不在同一個校門附近。和很多高校一樣,A大也有一片地方叫情人坡,沒有比那更適合散步的地方,就算是單身狗也喜歡去,還有不少已婚已育的教職工每天在那遛娃。
  鄔希天生懶散不愛動彈,在養了大毛之後才有每天遛狗散步的習慣,平時不往這邊的校區逛,情人坡還是第一次來,發現人出乎他意料的多,戴著項圈的秦璟澤本人鎮定自若,反倒是他總忍不住抬頭往上瞟。
  情人坡上一男一女的情侶多見,倆女生挽臂並肩的多見,倆男人牽手的少有。他倆分別單獨站出來已經足夠引人注目,如今一直牽著手,幾乎成了觀賞景點。
  人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多,鄔希更緊張,走路走不成直線,手心都出了層薄汗,「太多人了,回去吧。」
  秦璟澤充耳不聞,甚至還朝著一個年紀挺大的教職工打招呼,那老頭推著小車帶著孫子玩,打量他倆好久,似乎是聽見了鄔希剛剛的催促,和藹地一笑,「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年輕人多鍛煉身體好。」
  鄔希只能點頭謝謝老師關心,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周圍好多人已經在往秦璟澤的脖子上看,奈何秦璟澤顯然並不想這麼快回去。
  手機在褲子口袋裡嗡嗡作響,他掏出一看是林楓給他發的微信,問他是不是還在情人坡約會,跟他說論壇已經又淪陷了,然後就是幾張從論壇存下來的照片。
  照片裡的秦璟澤依然是冷淡的模樣,讓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他戴了項圈,只能感到撲面而來的禁慾。
  反倒是他,鼻尖都是紅紅的,眼睛泛出潮濕,因為躁動,所以每張照片幾乎都不是同一個姿勢。林楓還在那嘲笑,「你知道論壇都在說你啥嗎?」
  他登入論壇,首頁有好幾個飄紅熱帖,點進去就看到她們說他像剛被校草收拾過,站都站不穩,扭來扭去的。
  鄔希深吸一口氣,直接卸載論壇,惡狠狠瞪了秦璟澤一眼。
  男人神情無辜,像是不知道他的怒火源自於何,明明其實一直在偷看手機屏幕。
  鄔希從兜裡摸了塊小餅乾出來吃,壓一壓暴躁,視線撇開,從周圍的許多人中隱約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孔,他愣了一下,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那女生好像叫徐秀,是秦璟澤的爛桃花,當時軍訓的時候還在論壇造過他的謠。
  徐秀在看鄔希和秦瓃澤。
  她一直不能相信這倆人真的在一起了,儘管論壇上大家都這麼說,下課放學的時候校草總在教室外面接鄔希,倆人好像在校外住在一起,聽說鄔希還被校草嘬過滿脖子的草莓印。
  徐秀覺得這絕對是造謠,校草這種冰山似的男人,哪可能會有那麼熱烈強盛的欲.望。
  她的目光下意識就□向鄔希的脖子,幹幹平整沒什麼痕跡,眉眼舒展,又看向秦璟澤的脖子,忽然愣住。
  校草戴著個......狗項圈?
  極度錯愕之下,她完全挪不開視線,兩人牽著的手一直沒鬆開過,就在她眼前不停晃悠,晃得她心臟發涼。
  她看到鄔希勾手,校草馴服地低下頭,強勢的氣場全都消散,像接受賞賜一般叼過鄔希吃剩一半的小餅乾。
  「我就剩這一包餅乾了你還搶」,鄔希笑著不輕不重拍了拍秦璟澤的臉,再回過頭就看到徐秀失魂落魄的模樣,微微一愣,沒太在意。
  餅乾顯然比不過燒烤好吃,鄔希胃口不大,少吃一半餅乾,就能多吃兩串燒烤,快快樂樂擼串的時候就完全不責怪秦璟澤搶他餅乾吃了,反而還有點慶幸。
  吃完從秦璟澤那拿了片濕巾擦手,又看了眼手機顯示的明天的課表,笑容突然消失。
  體育課明明選的是武術,怎麼就變成了飛盤。
  秦璟澤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你選的那個時間段的武術課取消了,選課學生被隨機分配到了同時間段的其他未滿體育課班級裡。」
  「沒關係,我也選了你這個班」,準確來說是為了和鄔希一個班而在教務處那邊介入修改到了這個班。
  鄔希不太懂飛盤怎麼玩,想像中應該是一個人拋一個人接,這樣的話只要秦璟澤會玩,那問題不大,就鬆了口氣,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直到第二天老師講規則,竟然是人手一個飛盤,倆人同時拋同時接,他整個人都愣住,呆滯地看向秦璟澤。「我不會玩。」
  他手腦可能是不太協調,小時候也沒玩過什麼跳繩踢毽子打口袋的遊戲,反應也比大部分人遲鈍。選武術就是因為武術特別水,隨便劃划水就過了,飛盤考試還有嚴格的拋接數目規定,會掛科的。
  秦璟澤很久沒看到他這副表情了,覺得可愛,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的臉。細皮嫩肉的臉經不起指腹繭子的刮蹭,鄔希皺眉躲開,不讓他碰。
  「不用想太多」,秦璟澤摩挲手指,站到規定的距離,「先試試,你拋我接。」
  操場上飛盤班的人已經按著兩兩一組開始練習,有些人不是第一次上飛盤課,動作熟練,到了鄔希這邊,卻是生澀地丟出去,丟得東一個西一個,忽近忽遠,虧得是秦璟澤反應迅速,就算這樣也接得很穩。
  接到手,他就拋回給鄔希,幾乎就是送到手邊,哪怕反應速度再差,也不可能接不到。
  這樣試了一會兒,鄔希眉眼間的愁雲逐漸散去,感覺應該不會掛科。就是他一直站在原地機械地拋出去接到手,而秦璟澤被他這爛技術折騰得滿場跑,顯得非常奇怪。
  體育老師路過巡視都看得傻眼,不經思索地脫口而出,「你這是玩狗呢?」
  鄔希動作一頓,摸了摸鼻子,終於意識到具體哪裡奇怪。
  ......跟老狼和大毛玩的拋球遊戲就差不多是這樣。
  體育老師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閉了嘴,訕訕看了秦璟澤一眼,卻發現秦璟澤沒有絲毫不滿,甚至比平時的樣子看著還溫和許多,非常詫異。
  兩節體育課下來,鄔希感覺自己除了熱身跑圈之外基本沒有體力消耗,本來晚上他有個活動都準備拒掉,現在看來可以參加。
  是個慈善拍賣會,邀請他作為松鼠網網紅的代表之一參加。
  鄔江河也受到邀請,他是其中最大佬的商界人士,難得願意出席這麼個和工作沒什麼關係的拍賣會,其實是想跟小兒子一起參加活動。提前半個月他就和鄔希打過招呼,所以在晚上沒課且體力允許的情況下,鄔希肯定要去。
  拍賣會不是很嚴肅的那種,他甚至沒特地換正裝,穿著一身運動服就過去,進門左右搜尋沒看到爸爸的身影,應該還沒到場,就挑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等。
  玩了會兒手機,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調笑,「百聞不如一見,你不化妝比化妝還好看。」
  鄔希聞聲扭頭,看到一個約摸二十幾歲的男人朝他貼過來,立刻閃身躲開。
  這人五官迷之眼熟......
  「看我眼熟?」,男人輕易讀懂他的眼神,聳肩笑了笑,「向瑜那蠢東西是我表弟,我二叔現在不管他了,所以他被你坑進了局子。」
  「坑他的可不是我」,鄔希懂了,露出冷笑,「他自作自受。」
  男人臉上的那點笑原本就很虛假,被他懟了兩句乾脆也不再裝,神色顯出些許猙獰,「別誤會,我不是來替他抱不平的,就是好奇,你出個價吧,我今天想嘗嘗讓他栽進去的好東西到底什麼味兒。」
  他卡地點燃一根煙,囂張地噴吐煙霧在鄔希臉上,「我比他有錢,你這種小網紅我睡過不少,再矜持的女.表子只要好處到位都給睡,我懂得很,就別跟我裝了。」
  鄔希被嗆得直皺眉,餘光瞥見爸爸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附近,勾唇輕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還真是像。」
  向瑜是個腦袋長在下半身的,他表哥也一樣。自大,油膩,還蠢得厲害。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長了張好欺負的臉,一個兩個都這麼毫無顧忌地挑釁他。
  男人聽出他語氣的輕蔑,勃然大怒,正要有所動作,臉上突然一冷。
  帶著冰碴的酒直接被扣在他頭頂,順著脖子淌到衣服裡,凍得他上躥下跳,破口大罵,「什麼玩意------」
  看清鄔江河的臉,他像是被捏住嘴的鴨子,嘎一下沒了聲音。
  保安聽到這邊的動靜立刻跑過來。
  鄔江河慢條斯理擦著手,眉眼間卻掩飾不住暴怒,不止保安,拍賣會的負責人也迅速趕過來,趕緊跟這位大金主調解問題。
  男人被潑了滿臉酒,非但不敢起爭執,反而滿臉陪笑,要和鄔江河握手,「久仰您的大名,我是向......」
  「向氏礦業是吧,我記著了」,鄔江河乾脆地打斷,一點面子也不給,吩咐保安把這膽敢騷擾侮辱鄔希的廢物東西趕出門,語氣居高臨下,說不出的冷厲。
  哪怕是向家那個半截身子埋土裡的老頭子親自過來找他,這事也免談。
  拍賣大廳四處都在竊竊私語,向氏礦業的名字就這麼被點出來,有鄔江河這句話在,哪還會有人冒著風險願意跟他們合作,銷售供應鏈這種東西,平時輕易沒什麼差錯,但說斷就能直接斷掉。
  鄔希倒了杯茶水扇扇風,準備一會兒晾涼了給爸爸降火。
  透過鄔江河的一舉一動,他彷彿能同時看到鄔爺爺和趙治愷,這祖孫三代完全是一脈相承的暴脾氣,只是年紀越大的越經過沉澱會內斂許多。
  鄔江河顯然沒有發洩夠,仍然不滿,坐在鄔希旁邊,開始拍賣之後就沒停過詢問,只要上來一件拍賣品,就要反覆問鄔希,「想不想要?」
  鄔希搖頭。
  不想要,那也買了吧,挺好的玉,配希希。
  鄔希再搖頭。
  不想要,那也買了吧,名家藏品,希希就是學畫畫的,肯定有幫助。
  不加掩飾的行徑很難不引人注意,哪怕是對人情世故不怎麼關注的人,也都意識到他倆關係不一般。
  其中有一些人見過小時候的鄔希跟著鄔家夫婦參加宴會,熟門熟路上來寒暄,另一些只見過趙治愷這個鄔家默認繼承人的,鄔江河會帶著一種炫耀般的口吻向他們介紹,來來回回的人多了,也就再沒人不知道鄔希是鄔江河的小兒子這件事。
  鄔希腦殼被吵得發昏,但難得見到鄔江河露出高興的模樣,甚至有些孩子氣,他揉了揉臉,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拍賣會散場,鄔江河沒帶司機,為了親自送鄔希回去,全程滴酒未沾,送到地方下車之後又一路跟著上電梯。
  雖然沒有說破,但鄔希知道他這是想見見秦璟澤。
  門一開,屋裡漆黑,沒有人影,只有大毛的狗頭猛地竄出來,熱情地圍著鄔希轉圈。
  「......」,鄔希也愣住,回頭瞥了眼鄔江河。
  鄔江河若無其事地輕咳一聲,掩飾失望,「爸爸下次有空再來看你。」
  下次有空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鄔希抿了抿唇,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聽到這種承諾從爸媽口中說出來。
  但他只是點頭,「爸爸開車注意安全。」
  雖然有大毛陪著,鄔希還是把屋裡所有燈全開了起來,洗漱完立刻爬上床,投屏到牆上看動畫片,緩解過於寂靜空曠的氛圍。
  幼兒動畫片到底還是太無聊,越看眼皮越沉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壓著很重很熱的軀體,鄔希以為是大毛,煩躁地用腳輕輕踢了一下,沒踢動,忽然一驚,瞬間睜眼。
  燈已經關了,房間裡黑得睜大眼睛也什麼都看不見,他嗅到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熱浪滾滾。
  壓在他身上的人似乎沒發現他醒了,可能是因為醉酒而感官不靈敏,反應遲鈍,手上也沒輕沒重,扯他睡衣,一下就崩掉兩三個扣子。
  胸前涼颼颼,鄔希立刻摀住,單手推秦璟澤的臉,「別壓著我!你好重。」
  秦璟澤就伸手插到他腰下,輕鬆將他翻了過來。
  兩人姿態顛倒,換成鄔希壓著秦璟澤。男人目不轉睛盯著鄔希,一邊摩挲他的後腦勺。
  鄔希被激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要幹什麼?」
  要造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2120:54:24~2021-01-2220:59: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皮球、茯苓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茯苓11瓶;是土豆阿、小魚丸10瓶;木槿、青尢藍尢大波ss5瓶;熊熊布丁3瓶;璟琰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0章
  喝了酒的人身上更熱,鄔希緊貼著這具身體,感覺渾身好像要燒起來,酒氣熏得他也開始有點迷糊,要不是大毛在門外瘋狂扒門,一時半會兒還清醒不過來。
  意識到秦瓃澤居然把門給鎖了,他更心驚。
  雖說醉酒的男人起不來,酒後亂.性是不可能的,但是秦璟澤這麼大的力氣,現在又不知收斂,碰哪他都受不了。
  尤其是秦瓃澤先前念著要吃的地方。
  他渾身上下最碰不得的地方可能就是那,自己不小心碰到都會顫抖,所以從來不愛當眾脫衣服,現在卻因為扣子掉得七零八落而暴露在外。
  鄔希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抬手蓋住秦璟澤的臉,不讓他盯著那裡看。
  門外唰啦唰啦的刨門聲一刻不停,大毛汪汪直叫,似乎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關在外面,急切地想要進來。
  「......我去看看大毛」,鄔希艱難開口試圖轉移注意力,嗓子微啞。
  一條腿還沒踩到地面,又被握著大腿根撈回來,秦璟澤扣住他的脖頸不讓他動,霸道得很,一開口卻是低聲下氣,「別看它,看我。」
  清醒的時候還只是暗搓搓,醉了之後光明正大和狗爭寵。
  鄔希被他弄得想笑,緊張感散去大半,「看你幹嘛,我困了要睡覺,你自己去弄點解酒湯喝......」,想了想又趕緊改口,「算了你別去廚房了,我去給你沖蜂蜜水」,他怕秦璟澤頭腦不清醒把廚房炸掉。
  就是不確定冰箱裡還有沒有蜂蜜,如果沒有的話那就只能沖糖水湊合下了,反正秦璟澤對於甜食都是一個感覺,不挑剔。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寸步難行。秦璟澤死死按住他不准他走,還在控訴,「你只喜歡大毛,不喜歡我。」
  「......是嗎」,鄔希這下真的笑出聲,噗嗤一聲,肩膀抖了半天,深深呼吸平復心情,緩而又緩地斂去笑意,慢吞吞開口,「我愛你。」
  聲音很小,幾乎是氣音。
  他不確定秦璟澤能不能聽見,低垂眼眸審視,目光藏了些許探究。
  酒後吐真言就是因為自我控制力下降,人在這種情況之下更容易展露真實一面。他想看看秦璟澤的反應會是怎樣。
  空氣靜默。男人的手勁兒鬆了鬆,靜靜與他對視良久,「......再說一遍。」
  鄔希以為他沒聽清,猶豫著再度開口,「我愛你。」
  「再說一遍。」
  鄔希抿唇。
  看來是聽清了。那這是在做什麼,逗他玩?
  見他遲遲不再開口,秦璟澤眉頭直皺,急迫地把腦袋往他懷裡拱,求他,「再說一遍。」
  腦袋這樣往懷裡一拱,又硬又扎的頭髮就直接磨蹭到鄔希左側胸口。鄔希上半身猛地彈動,抖得不成樣子,手腳並用地掙扎。
  被他推開的男人立刻紅了眼珠子,眼瞧著要發瘋,他還喘得厲害,卻顧不得自己身體的異狀,趕緊順毛安撫,「我愛你。」
  「再說一遍」,秦璟澤不知滿足,貪得無厭。
  磨著鄔希說了不知幾十遍,直到鄔希咳嗽了兩聲,嗓子都發啞,他才停止要求,用指骨蹭了蹭鄔希的脖子,揉得力氣有點大,反而把鄔希弄得更不舒服。
  鄔希已經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隨便試探醉鬼,因為醉鬼蠻不講理,很可能讓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心中充滿悔恨,他用力推開秦璟澤,要去外面喝點水潤潤嗓子,腳尖剛剛伸出去勾上不遠處的拖鞋,衣擺又被扯住。
  像是幻聽一樣,他聽見秦璟澤忽然開口,「我愛你。」
  鄔希驚愕扭頭,愣了三兩秒,學著剛剛無理取鬧的這人,「再說一遍。」
  秦璟澤緊緊扯著他的衣擺不鬆開,像個幼兒園大班放學回家害怕走丟所以扯緊家長衣服的小孩,聽見他的吩咐就乖乖照做,「我愛你。」
  倘若鄔希再讓他說,他還會一遍一遍地重複下去,但是鄔希沒有。
  穿到一半的拖鞋被抖掉,落地發出悶響,沒人在意。鄔希反手抓住秦璟澤的頭髮,凶狠地啃著嘴唇親上去,酒的味道入侵他的呼吸他的唇舌,瞬間就讓他昏了頭,更無所顧忌。
  無論他給多少,秦璟澤都全盤接受,直到發現他堅持不住了,才猛地把他掀翻搶奪主動權,大力吮得他舌尖發麻,嘴唇失去感覺。
  大毛或許都能隔著門聽見他們在粗喘,水聲漬漬。
  狗爪扒門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只餘下房間裡的燥熱。鄔希想要放鬆,但身體不受頭腦控制,完全放鬆不了,從頭一路到腳趾尖都繃得緊緊。
  身體緊張,靈魂興奮,黑暗中他的一雙眼睛亮得驚人,還沒從這漫長一吻中喘過氣,手指已經開始順著秦璟澤的鼻樑骨往下描摹勾勒,不輕不重,剛剛撫摸幾下濕漉漉的嘴唇,拇指就被含進濕熱口腔。
  指腹壓住秦璟澤的舌頭,鄔希先是皺皺眉,而後忽然笑了,又轉著手指頭攪了攪。
  舌根被翻攪玩弄的感覺不會很好受,若是秦璟澤反抗,輕而易舉就可以扯開他的手,但秦璟澤沒有絲毫掙動。
  野獸般的男人蟄伏在那裡,向神明展露最真實的忠誠。
  鄔希被勾得心軟,又湊過去親親他的嘴角。
  喝醉了的男人起不來是真的。就算放下這點暫且不論,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明早他們兩個都有課,也不適合搞事。
  稍微平復一下情緒,他拍拍秦璟澤的臉頰,「去洗漱,睡覺。」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醉到什麼程度,明早起來能記得多少。
  -
  精神的亢奮短時間內消散不掉,大半宿的時間鄔希一直睡得不沉,十幾分鐘睜一次眼,天濛濛亮了卻睡死過去,鬧鐘響都聽不見,還是秦璟澤揉他肚子把他揉醒的。
  只要不是自然醒,鄔希就會懵至少兩分鐘,眼神發直發愣,大腦一片空白,還沒有完成正常的開機程序。
  回過神的時候,他看到秦璟澤正蹲在床邊盯著他,目光落在他的......胸前。
  操。
  鄔希立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睡衣沒換,還是半夜崩掉扣子的那件。他手忙腳亂扯上衣領,踢了秦璟澤一腳,「都是你幹的好事!」
  聽見他這樣斥罵,秦璟澤目光更加晦暗,嘴唇蠕動,「我昨天喝得有點多」,然後似乎猶豫了一下,又沒頭沒尾地問他,「疼不疼?」
  ......什麼東西疼不疼?
  鄔希沒聽懂,愣了一下,努力試圖理解,好半天才突然對上了這人的腦電波,恍然大悟。
  他又踢了秦璟澤一腳,這次踢得更用力,面紅耳赤,什麼也不說地穿上拖鞋就跑出去。離開臥室前不忘了抓一件新睡衣,到衛生間裡鎖上門就把身上這件脫掉丟進垃圾桶。
  鏡子裡照映他的上半身,很瘦,肌肉薄薄一層,因為是冷白皮,所以很多地方都是紅中帶粉的。不喜歡當眾脫衣服不只有敏感這一個理由,還有就是因為這種顏色,而且還比別的男人大一點。
  正因如此,明明什麼都沒做,秦璟澤看到都會以為是喝醉了酒強按著他吃過了,所以才問他疼不疼。
  鄔希在洗手間裡換掉睡衣,刷完牙洗完臉,惱羞成怒的情緒漸漸平息,對著鏡子整理比平時早起亂不少的頭髮,推開門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到秦璟澤站在門口。
  四目相對,秦璟澤沒敢說話,以為鄔希還在生氣,更揣摩不出自己昨晚到底有多過分,攥緊拳頭背在身後,緊張地等待審判。
  鄔希惡趣味上來,無視他的緊張,繞過他到廚房。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擺在桌上,他拉開椅子坐下,撕開吐司咬了一口,才像是剛注意到秦璟澤跟過來一樣,朝人招招手。
  秦璟澤俯身,臉被鄔希用兩指捏住,感覺不像是生氣,更像是親暱,不由得愣了一下。
  柔軟的吐司抵住他的嘴唇,他福至心靈,大著膽子叼住,順勢飛速親了鄔希一口。
  聽見鄔希若有若無地輕笑一聲,他就瞬間有了底氣,確認鄔希沒有生氣,便不再提心吊膽,只是思路又往別的方向偏去
  所以昨晚他喝醉了酒冒犯希希,反而歪打正著,希希很喜歡?
  秦璟澤緩緩坐到鄔希旁邊的椅子上,認真揣摩,回憶起之前很多次鄔希都表現出對他這副身體的欲.望,越發坐實了這種猜測。他沒有再問鄔希疼不疼這種問題,嘗試攥住鄔希手腕,另一隻手隔著衣服碰一下疑似昨晚他嘗過的地方。
  嘴裡的牛奶還沒嚥下去,鄔希直接嗆了出來,沒忍住地發出長長一聲變了調的顫音。
  「......別碰,別」,他艱難隔開作亂的手,恨不得在飯桌上軟成一灘水,從擺在一邊的水果盤裡撿了顆櫻桃塞進秦璟澤嘴裡,作為暫時的替代安撫品,「馬上要去上課了。」
  雖然還是拒絕,但秦璟澤微妙地品出了其中的不同,用力咬破口中的櫻桃,犬齒深深陷入果肉中,神色幽暗。
  鄔希踩著上課鈴快響的時間點才進教室。
  林楓比鄔希到教室到得早很多,還在和淼淼纏纏綿綿親親我我,眼瞧著上課鈴就要響了,才親了個小嘴說再見。
  目送淼淼直到看不見,林楓臉上的笑還沒有褪去,□向正從包裡往外掏書的鄔希,笑容凝固,「你被人打了?」
  嘴都給打腫了,還裂了,脖子上還有指印。
  「誰打你啊,校草不管?」,林楓憤憤不平,「他不管我管,告訴我就行,我罩著你。」
  鄔希頭也不抬地彈他一個腦瓜崩,「你馬上就要被我打一頓。」
  別看鄔希力氣不大,但相當擅長彈腦瓜崩,林楓哎呦一聲摀住腦殼,正扯著脖子要叫嚷說他欺負人,猛地想到先前那大片大片的草莓印,沒出口的話音封在嘴裡,換成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呵呵」。
  鄔希試圖辯解,「秦瓃澤昨晚上喝多了。」
  「哦」,林楓露出迷之微笑,「注意安全。」
  鄔希乾脆閉了嘴,又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把他彈得嗷嗷直叫。
  林楓也是,穆叢鴿也是,鄔希很難理解為什麼這些人一個兩個的都以為他和秦璟澤什麼都做過。
  早上他比秦璟澤晚出門一會兒,悄悄拆了穆叢鴿的快遞,被那滿滿一大箱子計生用品輔助用品和特殊道具震撼得無法言語,這麼多玩意也沒處藏,乾脆又用膠帶貼好,假裝從來沒拆開過,然後推到空置的客房。
  循序漸進。循序漸進才是正常的,一上來就搞那些他會被搞死。用不著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他現在只要想到秦璟澤嘬他指尖的那個力氣,就已經足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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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一大二是課最多的學期,秦璟澤的專業比鄔希課還要多很多,再加上工作,少有空閒的時候。
  只有剛開學的前半個月還好,之後就開始越來越忙碌。鄔希甚至有的時候一連幾天都見不到秦璟澤的蹤影,只是看著這個工作強度都替他累得慌,自然而然也沒有閒情逸致深入交流,只是淺嘗輒止,每次都親一會兒就催秦璟澤趕緊休息。
  鄔希沒有過問別人事業的癖好,對於鄔家的生意向來是半根指頭也不沾,但對於秦璟澤,他會多問幾句,至少想掌握這人到底在忙碌些什麼。
  雖然問得不詳細,但次數多了時間久了,他也漸漸知道秦璟澤在秦家現如今是個什麼處境
  秦璟澤的生父是本家這一代唯一的子嗣,早逝留下兩個私生子和一個遺腹子。秦璟澤是私生子之一,上邊一個哥哥也是私生子,當年和他一起被認回秦家,改名秦璟熙,下邊的弟弟是遺腹子,現如今只有四歲,叫秦璟灝。
  鄔希初次聽說秦璟澤的生父有兩個私生子流落在外這件事時很不爽。同是有錢有勢的男人,鄔江河就從不會亂搞關係,只一心癡迷工作,雖然這樣也有些不對,但最起碼不會製造出許多恩怨。明明秦老爺子應該是個正經人,怎麼養出這樣一個兒子?
  對於他的疑問,秦璟澤沒有回答,眸色冷淡,似乎閃過一絲嫌惡。
  秦老爺子老當益壯身體健康,依然拿捏著整個秦家,在掌控範圍內允許小輩們爭奪利益。
  弟弟還小,不摻和進這些彎彎繞繞,秦璟澤的主要壓力都源自於秦璟熙,還有旁支的秦璨。此前他拒掉了陸銀環的聯姻,秦璟熙便聞著味湊過來,試圖取而代之,拿下他沒吃的好處。
  可陸銀環雖是個縱情玩樂的女人,卻也並非完全不挑食,對秦璟熙沒有絲毫興趣,叫秦璟熙碰了個灰頭土臉,自討沒趣,碰壁之後難忍這種羞辱,又無法和陸家起衝突,便將怒火轉遷到秦璟澤身上。
  這幾個月他終於逮到秦璟澤手中產業擴張資金鏈緊張的機會,在牟足了勁給他找麻煩。
  要處理的事情太多,若是不盯緊了難免出紕漏,本是拓展規模的好時候,但在這節骨眼上出事,會栽得更狠。秦璟澤不得不時常歇在辦公室。
  但就算忙得聊天時間也沒有,至少也要給鄔希撥個電話,可以不說話,但一定要打電話表示惦念。這個電話的作用約等於鄔希的安眠藥。
  有大毛陪著,一個人的晚上鄔希也不至於害怕到徹夜難眠。左右是在做正經工作,正事要緊,他不纏著秦璟澤,只要不回來住的時候打個電話就行。
  林楓感覺鄔希最近的黑眼圈有點重。
  「失眠的毛病又犯了?」,他從兜裡掏出淼淼的小鏡子,對準鄔希大喝一聲「照妖鏡!」,被鄔希用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看了半天。
  鄔希憐愛地嘖嘖,從他身上撇開視線,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的確是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青黑色,顯得他本來就不怎麼樣的氣色更加不好。
  「是不是校草總是吃不夠結果把你搾乾了?」,林楓憋著笑,掏出手機搜索六味地黃丸,金匱腎氣丸,聽見鄔希虛弱地趴到桌上,好像在喃喃自語,「我倒是想呢......」
  林楓手一頓,大驚失色,「不是吧?」
  所以真的是那方面不和諧?而且是校草不行?
  鄔希稍微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瞪他一眼,掰著手指頭數數,「他已經連續加班四天了,我天天抱著狗睡。」
  「......」,林楓默了,好半天,「那你是不是還是失眠啊,要不咱搬回寢室我陪你住一段時間,等他不忙了再說。」
  淼淼也是隨時可以搬回寢室住的,這沒什麼。
  鄔希有氣無力搖搖頭。算了,說不定秦璟澤今天就回來住了,還是等著吧。
  這一等就等到晚上十二點多快一點鐘,人沒回來,電話也沒有一個。
  鄔希盤腿坐在床頭,手上動作片刻不停,一下一下地rua弄,幾乎把大毛的肚子毛擼禿一塊。
  「咱們搬回寢室住」,第二天清早他就採納林楓的建議,提前把大毛送到秦璟澤的房子裡,通知大毛的營養師幫忙照管,午休的時候就跟林楓回了寢室。
  寢室其實還很乾淨,因為他們偶爾會回來拿東西,床單都是最近新換過的。
  林楓看他臉色不好,催他睡一會兒,「反正下午前兩節沒課,我到時候叫你。」
  鄔希昨晚幾乎沒合眼,又被滿課摧殘一上午,的確已經神經衰弱,沾到枕頭就昏睡過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叫醒他的卻不是林楓。看到秦璟澤的臉他第一時間沒覺出問題,而後很快意識到不對,淡淡撇開視線。
  林楓不在屋裡,可能是又跑出去故意給他們倆製造私密空間了。
  他緩緩坐起身,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要看時間,發現了將近三位數的未接來電,全是秦璟澤在他睡覺這段時間打的。
  「......」,是不是有毛病。
  他暫時不想理秦璟澤。雖然只是一個晚上沒打電話而已,不算什麼大事,但他就是不高興。明明看出他在生氣,秦璟澤卻不容分說扯住他的手,在他的瞪視中按住自己左胸膛。
  很熱。
  鄔希的手涼,血管分明的白皮膚,只有指尖透著一點粉色,觸摸到火一般的灼熱跳動。他對上秦璟澤的眼睛,從中讀出了更狂熱的東西。
  這顆心臟是為他而跳的。
  「罰我吧希希」,秦璟澤向他懇求,「我昨天不小心睡過去了,沒有下一次,絕對不會。」
  鄔希無聲地看著蹲下床邊的男人,居高臨下,用腳尖抬起他的下巴。
  也對,冷戰不好。
  他忽然笑了,眉眼間染上一種難言的艷色,腳趾撥弄秦璟澤的喉結,言語曖昧,「我手上功夫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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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從冷淡到逗弄的轉變太突兀,秦璟澤渾身僵住,喉結滾動,一時間竟無法分析出鄔希為什麼忽然提起這檔子事。
  直覺不會那麼輕易給他甜頭,但他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要能哄得希希滿意,他也不是很在乎別的,於是抬手握了一下鄔希抵住他下巴的那隻腳,默認了這個提議,在鄔希的示意之下單膝跪到床邊。
  鄔希沒有急著步入正題,而是直直盯了秦璟澤一會兒,突然把身上的睡衣脫掉,甩在人臉上。
  貼身的衣物,沾滿了他的氣息,還帶著體溫,觸感柔軟輕薄。無論是愉悅還是折磨,他都要這個人把他的氣息牢牢刻到腦子裡,最好像巴甫洛夫的狗,形成本能反射。
  秦瓃澤深深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學生寢室,走廊裡時不時有人經過,隔音很差的門擋不住一點聲音,能清晰地聽到幾個男生說說笑笑,聲音逼近,又漸行漸遠。
  離鄔希要出門上課只剩下不到十分鐘。
  但鄔希顯然毫不在意,一邊在心底暗罵這幾乎圈不住的到底是什麼畜生東西,一邊勾唇輕笑,故意問秦璟澤,「林楓會不會突然回來?」
  他現在徹底相信這人沒什麼經驗了,給出的反應青澀又劇烈,簡直像個初初進入青春期的中學生。
  男人最瞭解男人的弱點,鄔希雖然只有針對自己的經驗,但應付一個愣頭青綽綽有餘。秦璟澤雙手背在身後攥成拳,幾乎要把自己的骨頭捏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胸膛劇烈起伏,一開口不成詞句,「不......呃,不會。」
  他來的時候和希希的室友打過照面,那人連下午上課要用的書都帶走了,走的時候還一臉古怪微笑。
  這樣。鄔希淡淡地哦了一聲。空氣燥熱得幾乎要燃出火星子,他們貼得近,秦璟澤的呼吸全都打在他的脖頸間,在他的皮膚上製造顫慄,絨毛似的汗毛伏動又豎起。
  很少有男人能在第一次這樣時保持正常水準,尤其還不是自己動手。
  沒多大一會兒,鄔希吹了聲口哨,明知故問地逗他,「快不行了是吧?」,十分鐘綽綽有餘,愣頭青真好欺負。
  秦璟澤大腿肌肉抽搐,被他這種挑釁般的話刺激得雙目赤紅,想要搖頭,急於證明自己,眼眶都紅了一圈,喉嚨裡發出無意義地嗚嗚,像是野獸要發狂。
  說實話,一個過於強壯的男人露出這副模樣,很難讓人不害怕,彷彿下一秒就要暴起傷人,誰也攔不住。
  但是鄔希高高在上,掌控他的全部,余出的一隻手撫摸他的頭髮,帶著安撫意味,另一隻手卻突然收回,讓一切戛然而止在最頂峰,說出的話極其殘忍,「忍著,不准出來。」
  這才是懲罰。
  秦瓃澤如遭雷擊。
  他眼睜睜看著鄔希將他推開。連那件睡衣都被無情地拿了回去,不肯留給他。
  從天堂跌入地獄,不外乎如此。
  鄔希看也不多看一眼,就要起身洗手收拾東西準備去上課,剛下床沒走出幾步遠就被絆住,扭頭毫不意外看到秦璟澤哀求的目光。
  四目相對,他聳著肩膀嗤笑一聲,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秦璟澤的胳膊,肌肉硬邦邦的,意味深長挑眉,「全都給我留著不好嗎?」
  畫個大餅,施以誘哄,簡簡單單就能把人制住,甚至還更馴服。
  秦璟澤的聲音啞得厲害,尾音顫抖,「......都聽你的。」
  希希讓他忍,他沒有怨言。
  鄔希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思索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他的懇求並不是想要個痛快,只是想要得到那件睡衣。
  「拿去吧」,他很大方地揮手。再糾纏下去出不了門,他上課真要遲到了。
  秦璟澤立刻熟稔地將衣服疊起來,「我送你去教室。」
  「得了吧」,鄔希拒絕,似笑非笑睨向他腿間,「你這樣暫時不適合出門,有礙觀瞻。」
  下午上課的老師非常嚴肅,緊抓課堂紀律,遲到要扣好多好多分,就算不掛科也會拉低他的績點。為了在這位老師面前好好表現,他和林楓一直是坐在最前排的。
  鄔希踩著上課鈴響的最後一秒氣喘吁吁衝進教室,林楓正準備編造借口幫他請假,張開的嘴又閉上,幸好還沒來得及說。
  離老師太近了不方便說小話,趁著老師低頭看電腦點PPT教案,他寫了張紙條給鄔希,「晚上各回各家?」
  約好的回寢室住,還沒來得及住上一晚就宣告結束。鄔希摸了摸鼻子,輕咳兩聲點點頭。
  安靜沒多大一會兒,林楓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完全按捺不住,心裡像長了草,等不到中途下課,就又給鄔希寫紙條,「校草那會兒瞅著跟要吃人似的,我趕緊溜了,還以為你下午不能來上課呢。」
  頓了頓又補:「現在感覺咋樣,用不用借個椅墊坐?」
  看完紙條,鄔希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
  難受的可不是他。
  不過有個問題,他在紙條上問,「你是幾點從寢室出門的?」
  林楓略作思索寫了個時間。鄔希算一算,距離他醒的那會兒可能有半個多小時。
  秦璟澤居然一直沒叫他起床,直到快上課了才叫他。這人現在一天天忙得連軸轉,在他這耽誤這麼多時間,回頭又要加緊工作,過段時間可能還要去外省,奔波折騰。
  林楓看他的表情有些怪,暗忖了下就明白過來,失望地搖搖頭。
  白八卦一場,原來這倆人啥也沒幹,校草多半都沒把他小室友叫醒。
  怪不得呢,脖子上一點印子都沒有。
  「浪費我的感情,早知道我就不那麼早出來了」,林楓不滿意地切了一聲,連紙條都懶得寫了。
  「去你的」,鄔希著實不懂他一個直男怎麼總這麼愛腦補,比那些嗑cp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喚的小姑娘還想像力豐富,有的時候都到了離譜的地步。
  在寢室裡還能幹什麼,那可是寢室,首先地點就不對,而且還什麼輔助用品都沒有。今天他做成這樣已經很過分了,真按著林楓的設想,他和秦璟澤恐怕會因為寢室隔音過差而出名。
  老師聽到他倆竊竊私語的動靜,咳咳警告。兩人立刻正襟危坐,好在老師似乎沒有跟他們計較的意思,繼續講課。
  下課的時候林楓收到了鄔希發的馬克思主義原理電子版,一臉懵逼,「給我發這個幹啥?」
  這是上學期的課,考都考完了,他又沒掛科又沒重修。
  「仔細研讀,認真學習」,鄔希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淨化一下你的靈魂,洗滌你不健康的思維。」
  林楓不可置信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我思維不健康???」
  「你是不是平時不看論壇???」,他掏出手機辟里啪啦點擊屏幕,登錄A大論壇,在鄔希面前晃動,「看到沒,就你之前那滿脖子的草莓印,已經傳出了幾十個版本。」
  明明已經過去很久了,現在卻還在熱門上飄著,簡直成了A大經久不衰的話題。
  林楓搖頭嘖嘖,「我的思維跟她們這些一比,實在是太健康了。」
  鄔希瞥了眼那些文章關鍵詞,簡直不堪入目,嘶了一聲,「管理員呢,論壇板塊管理員不刪帖?」
  「嘿嘿嘿嘿嘿」,林楓笑得猥瑣,「據說新上任的管理員好像姓秦來著,到底是不是校草呢,我也不知道......」
  別的違規貼都處理得很及時,關於鄔希他們兩個的顏色同人文居然都只是警告處理,只要不直接發文字,用鏈接或者圖片就行。
  鄔希愣了,「不應該。」
  秦瓃澤忙成那樣,哪還有時間管理論壇?
  不過他還是仔仔細細又點進帖子看了看,想看看這些法外狂徒都寫了什麼東西。
  「......」,看完後唯有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十個裡面有八個是強制愛,「秦璟澤看起來很像不法分子?」
  「那倒不是」,林楓擺擺手,「但是他太強勢了,其實一開始論壇裡都覺得是你追他,後來不知道怎麼風向就變成了這樣。」
  鄔希瞇了瞇眼。這還真讓他不得不懷疑管理論壇的就是秦璟澤。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左右走了幾步,反手捶捶自己的後腰,就聽見林楓問,「腰疼?你倆真沒幹啥?」
  「腰椎間盤突出」,鄔希已經懶得跟他計較了,「好幾年的老毛病,已經挺長時間都沒犯過,最近開始又不太舒服。」
  誘因除了他本身先天不足骨頭關節發育不好容易變形之外,就是初中溺水那次掙扎的時候落下點舊傷。
  大部分人的印象裡這都是個老年病,林楓還以為他在騙人,一開始不信,但看他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撓了撓頭,「那等會兒放學我陪你去買盒膏藥。」
  膏藥其實沒什麼用。鄔希隨便買兩盒,回去照著鏡子自己貼上,症狀沒有絲毫減緩,一直隱隱作痛。
  秦璟澤回來住的時候就敏銳地嗅到了他身上的膏藥味兒,大半夜要拽他去看病,被他堅持拒絕。
  因為不算太嚴重,所以鄔希懶得去醫院,這種病沒什麼特效藥,又不好手術,去醫院還得重新做核磁共振,搞得他頭疼。
  拖延幾個月,一直拖到期末考試,可能是複習的時候久坐,症狀突然加重。秦璟澤跟他商量,哄他說不去醫院,「我帶你去袁秦那看看,他學過中醫。」
  鄔希以為是去校醫院,沒想到上車就被拉到省內一家三甲醫院,下了車正要質問,就看到袁秦穿著一身白大褂,居然真站在大門口。
  「彎腰撐在桌上」,袁秦把他們帶到沒人的診室。
  聞言鄔希下意識要把衣服往上撩。袁秦眉心一跳,急忙阻止,「不用脫衣服!」,然後不露痕跡地瞥了站在旁邊的秦璟澤一眼,心有餘悸。
  他伸手在鄔希的某幾節脊椎上敲擊,分別問鄔希疼不疼,簡單確認情況,對著電腦鍵盤輸入,開出一盒緩解神經水腫的藥,外加一盒止痛藥。
  「照著說明書吃就行,配合按摩」,袁秦躺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略作思索,招呼秦璟澤,「我教你,回去你給他按。」
  換了別的病人是不敢這樣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秦璟澤這種學習能力和嚴謹程度。
  鄔希到病床上躺著休息,百無聊賴地玩手機。教學工作在診室裡側更私密的區域進行,有簾子拉著他看不見,只能聽見袁秦非常催眠的授課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過去,等再醒過來已經到家裡的床上,睡衣都被換好,腰上覆蓋著寬大手掌,弄得他渾身緊繃,就被順著腰線不輕不重捋了一下,「放鬆。」
  袁秦教秦璟澤的是如果太緊繃就不要碰患處,輕一點碰別的地方轉移注意力,讓鄔希放鬆。
  但這顯然是針對按得疼的情況,眼下鄔希純粹是緊張,身體更加僵直。秦璟澤卻非常有耐心,只要他不放鬆就不進入正題。
  鄔希被弄得躁動不已,簡直要起火,「快點按!!袁醫生是這麼摸你的?」
  動作停頓了一下,秦璟澤語氣嚴肅,「他沒有摸我,只給我指認了骨頭的位置和穴位,而且我和他是叔侄關係。」
  鄔希被他這副努力自證清白的樣子娛樂到,悶在枕頭裡笑,「我又沒懷疑你倆有什麼特殊關係,就算沒血緣也不可能,一看就撞型號了。」
  秦璟澤沉默半晌,著重強調,「袁秦有男朋友,已經在一起很多年了,過兩年要是國內還不允許同性婚姻合法,就準備去國外領證。」
  已經有主的東西,不要吸引希希太多注意力。
  鄔希卻沒能理解他的本意,重點全放在結婚上,好半天沒吭聲。
  之前和穆叢鴿聊天的時候,穆叢鴿終於大大方方承認和金主不是炮.友而是愛人,也說打算跟金主結婚。
  扭頭看著秦瓃澤的下頜線條,他目光閃爍。
  秦璟澤不露痕跡皺眉,把袁秦這個人在心底打上叉號。
  絕對不能讓希希輕易再見到袁秦。
  雖然腰很疼,但鄔希不想緩考,還是堅持去參加期末考試。秦璟澤也要考,但每一門都會提前交卷,然後在門外等他。
  由於壓迫神經,鄔希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知情者如林楓都難免會露出奇怪表情,更不要說那些不知道他腰椎間盤突出的人。和秦璟澤一起走在路上,收穫無數微妙眼神。
  快出校門的時候有個小姑娘紅著臉和他們錯身而過,小聲提醒鄔希,「鞋帶開了。」
  「噢,謝謝」,鄔希這才看到,朝她微微一笑。
  小姑娘臉更紅,往前走了幾步還回頭看,就看到秦璟澤蹲下,動作自然地把鄔希鞋帶繫好,又隨手整理了一下褲腳。
  她愣了下,目光挪不開,看見鄔希單手搭著秦璟澤的肩膀,兩人之間親暱的氛圍無法作偽。
  怔怔看了好半天,她才想起來從兜裡掏出手機,但是晚了一步,沒能拍到秦璟澤給鄔希繫鞋帶的場面,有點失望,正要收起手機,眼睛忽然瞪大,哆嗦著手來了個十連拍。
  畫面裡鄔希眉眼含笑,神情放鬆,秦璟澤微微俯身,兩人嘴唇輕觸,都凝視對方。
  觸碰很短暫,十張照片裡只有那麼兩張是在親的,其他的幾張卻也各有各的曖昧,明明不是什麼法式濕吻,觸之即離非常純情,但莫名有種撲面而來的熱烈感。
  鄔希沒注意到有人在拍,秦璟澤注意到了,卻當作沒看見,若無其事。
  假期某天刷微博熱搜的時候鄔希看到話題:#截圖發出相冊裡最近九張照片#,這種熱搜一般是營銷號買的,他從來都是隨意點進去看看,這次也一樣,然後就在熱評裡看到了很眼熟的校門,還有兩個眼熟的身影。
  不需要放大他也認得出,這就是他和秦璟澤。
  鄔希嘖了一聲,發現回復評論裡已經有很多粉絲在艾特他,給不認識他的吃瓜群眾指路。由於他本身就自帶熱度自帶粉絲,被認出來之後這條熱評就開始一路飆升,很快衝到了第一。
  那個小姑娘私信他道歉,鄔希翻閱私信的時候看到,溫和安撫她沒關係。過了一會兒她又來徵求意見,問他她可不可以把原圖發微博。
  九張截在一起的圖只能看出兩人很親密,在接吻,原圖一放出來卻帶來更大震撼,評論立刻沸騰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是愛情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不是腐女但我真的想尖叫,太妙了,這個氛圍太妙了突然感覺性別根本不重要!!
  鄔希盯著那條眼神騙不了人的評論看了會兒,放大圖片看秦璟澤的眼睛,托著腮靜靜觀察,感覺也沒什麼特別的,這人每天都是這樣盯著他,從早到晚。
  想想換一個人這樣盯他......他想起之前白文暉喝過酒之後發直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冷顫,終於意識到了其中的特殊。
  其實他和白文暉關係不錯,而且明知道白文暉是直男,但被盯還是會渾身不自在。
  鄔希想著,就順手看了眼白文暉的朋友圈,驚訝發現白文暉最近居然出了車禍,好在不嚴重,只是右手骨折。
  他約林楓一起去探望學長。
  已經又臨近過年,白文暉卻和女友分了手,孤家寡人一個,還成了傷殘人士,一開門鄔希看到他鬍子拉渣的樣差點以為敲錯了門,當場愣住,旋即發出狂笑。
  「唉」,白文暉就料到他們會笑,搖搖頭攤手歎息,「沒辦法,手用不了了,反正也不出門,邋遢點就邋遢點吧。」
  林楓立刻不笑了,吸了吸鼻子,左右環顧,「我給學長收拾一下屋子,小希幫學長刮鬍子?」,他怕他緊張手抖,把白學長臉刮破了就完蛋。
  鄔希沒什麼異議,只是臉上的笑意消散不掉。這和白文暉平時的形象反差實在太強烈,直接戳在他的笑點上。
  他不僅給白文暉把鬍子刮了,還幫著洗臉梳了梳頭髮。白文暉整個人看起來立刻恢復了精神,又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帥哥。
  「晚上留下吃飯唄」,白文暉最近成天靠著外賣過活。他看出鄔希有些猶豫,眉梢就挑起,「怎麼,秦學弟查你崗?不讓你晚歸?」
  鄔希抿唇看了眼手機,微微蹙起眉頭,沒有否認,「過兩天我再來看學長。」
  晚歸的不是他,是秦璟澤,竟然給他發微信說今晚要在辦公室休息。
  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這樣了,按理說最近雖然忙,但也沒到這種程度,他直覺有些奇怪,出了白文暉的家門就給秦璟澤的手機打電話過去。
  好半天才被接通,電話那邊秦璟澤呼吸聲異常粗重,旁邊似乎還有其他人的動靜。
  鄔希眉頭擰得更緊,死死攥住手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2321:00:23~2021-01-2421:00: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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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已經有那麼幾年的時間,自從身體素質上來之後秦璟澤一直沒生過病,因而遺忘了感冒發燒是什麼感覺。
  第一時間他沒有發現自己身體的異狀,直到燒得助理送水來時看出不對勁,才叫了醫生。
  症狀很急,他當機立斷給鄔希發微信說今晚不回去,而後沉默地坐在辦公室裡,額頭滾熱,喉嚨發炎,呼吸都比平時更沉重,雖然沒有到渾身無力的地步,但和正常狀態相差甚遠。
  助理不太敢吭聲,進門之前還特地提醒醫生謹言慎行。
  明明只是小病而已,老闆卻渾身上下充滿了暴躁焦慮的氣息,他不太懂為什麼,只確信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觸碰雷區。
  生病應該休息,但秦璟澤完全沒辦法合眼,無比厭惡這種喪失力氣的虛弱狀態,記憶會被抓回到從前,回想起連季牧權這種垃圾都能踩在他頭上而的那些年,愈發遏制不住焦躁,內心的無力感比身體更甚。
  感冒是小事,心病才是最大的問題。
  他擰緊眉頭,沉思半晌,從辦公桌旁鎖著的抽屜裡翻找出表面所有字都被磨掉的深色藥瓶。
  今天的劑量已經吃過了,但他現在的狀態不妙,必要的時候應該再補一頓。到底能不能增加用量,其實應該先過問袁秦,但袁秦沒接電話,他等不及了。
  醫生正在跟助理說注意事項,側目看到秦璟澤往嘴裡送藥,立刻出聲阻止,「先別吃!」,然後幾步急匆匆奔過來,想看看是什麼藥。
  辦公室裡瞬間砰的一聲巨響,水杯□轆□轆滾到地上,灑出的水還冒著騰騰熱氣。醫生嚇了一跳,驚恐地看著秦璟澤陰鷙的神情,話音變得結結巴巴,仍然沒有放棄,伸手想索要那個藥瓶,「藥不、不能亂吃,至少得先、先讓我看看、和退燒藥起不起衝突......」
  助理知道秦璟澤喜怒無常性格不好,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毫無理由地發怒,看著實在太嚇人了,趕緊衝到醫生身前,不露痕跡把人往後推,一邊在心底飛速揣摩老闆今天到底是什麼情況。
  秦璟澤太陽穴隱隱作痛,閉眼不看他們,房間裡算上他只有三個人,但他仍然覺得吵,煩悶躁鬱堆積在胸口,喘息越來越急促,兩根指節摳住那片剛剛沒入口的藥重新往嘴邊送。手機卻突然發出震動,激得他渾身繃成一張快要斷掉的弓弦。
  他雙眼驟然睜開,揚手抓住手機就要甩出去,視線冷不防捕捉到上面的名字,灼燒的烈火瞬間壓熄,抖著手接通。
  醫生還在旁邊小聲說話,助理正試圖先把醫生帶走,電話那端似乎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傳來鄔希的聲音,「你在辦公室?今天這麼忙?」
  「......」,秦璟澤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結上下滾動,喘了一會兒才簡短開口,「嗯,今天很忙。」
  他不敢多說話,會被聽出聲音沙啞不對勁。
  不能讓希希看到他這副孱弱姿態,像個廢物一樣。
  「在辦公室啊」,鄔希唔了一聲,「晚上吃飯了嗎?」
  「還沒」,秦璟澤想了想,又補充道,「等會兒就去食堂。」
  或許是沒有露出破綻,鄔希沒多說什麼,電話掛斷的瞬間秦璟澤陡然鬆懈,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地盯著藥瓶看了半天,又把它塞回抽屜,不再試圖吃藥。
  助理悄悄瞥了他一眼又一眼,覺得他好像冷靜了不少,最起碼不像剛才那一副隨時要爆炸的樣子,就趕緊趁機把醫生送出辦公室。
  走廊裡,醫生滿臉不爽地絮絮叨叨發牢騷,最初的驚嚇過後就是憤憤不平,他是本著對患者負責的心態好心提醒,結果被用這種態度對待。他見過的病人多了,各種各樣都有,就沒見過性格這麼惡劣的。
  「你們老闆給發你多少工資啊?這種脾氣你都能忍」,他上下打量助理,忍不住想要發洩怨氣。
  工資當然不錯,對得起他的勞動。助理只是笑笑,沒有回答工資的問題,「今天老闆和平時不太一樣,可能是因為生病所以比較暴躁。其實他身體一直非常好,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感冒。」
  見助理說得認真,醫生臉上的怒意有所消褪。的確有些病人幾乎不生病,所以一旦生病反應更嚴重,脾氣也會變差,這個可以理解,不過走到電梯裡,他又想起不對,「沒病那他吃什麼藥?」,而且雖然沒拿到手裡仔細看,但他直覺那應該是處方藥,普通小病醫生不會給開的那種。
  助理也是一愣,答不上來。
  他也不清楚秦璟澤吃的是什麼藥,在今天之前他甚至從不知道秦璟澤帶鎖的那個抽屜裡有這種東西。不過既然老闆不說,那肯定是不想讓他知道,個人私事他不便過問。看這醫生人挺執拗,像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他只得頭腦飛速轉動,找其他話題轉移關注點。
  被醫生拖著在一樓聊了二十多分鐘才把人送走,助理擦著額頭滲出的冷汗,決定下次一定換個醫生。不,最好沒有下次,生病的老闆好恐怖。
  儘管很緊張,但他現在還是不得不坐電梯上樓回到辦公室,獨自面對不知道什麼狀態的秦璟澤。
  助理無聲地歎息,正要轉身卻在門口看到一個人的身影,頓時呆住。
  前天才下過雨夾雪,今天也是陰天,冬日裡天本就黑得早,現在已經完全暗下去,亮著燈的大樓顯得格外晃眼。
  鄔希從出租車上下來就直奔導航顯示的地址。進門前透過大門的玻璃彷彿看到有個男人目光呆滯地看著他,進門之後發現果然不是錯覺,那人朝他走過來了,顯然是認識他,「您來找秦先生?」
  鄔希點頭,又聽見這人自我介紹表明身份,「我是秦先生的助理。」
  助理原本對鄔希的個人信息知之甚少,奈何幾個月前他突然多了件日常任務------幫老闆做A大論壇的管理員。
  這一下他想對鄔希這張臉不熟悉都不成,還被迫看了無數自家老闆和這位小同學的同人文。現在第一次見到鄔希本尊,心情無比複雜。
  由於被論壇裡某些顏色小說侵染,他的頭腦思路完全歪掉,第一想法竟然是這男孩子太單薄了,哪經得住老闆這種體型的男人搓磨......
  打住,不能亂想。助理打了個寒噤,編排老闆要不得。
  他偷偷地瞄了鄔希一眼又一眼,見鄔希掏出手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臉色很冷。
  辦公室的休息間,秦璟澤吃過了退燒藥但熱度依然沒有降下去,坐在床上又接到鄔希的電話,小心地接通。
  「晚上我還沒吃飯,去你公司跟你一起吃?正好看看你們的食堂平時都什麼伙食」,鄔希語氣很輕快,環境聽起來非常安靜,應該是在家裡。
  「我已經吃過了」,秦璟澤聲音裡蘊著抱歉,「還沒吃的話就點外賣吧,這麼晚出門很冷」,就連他都中招了流感,希希那種身子骨最好是小心點。
  「你在辦公室?」,鄔希又問一遍。
  秦璟澤嗯了一聲,又聽見鄔希追問,「辦公室裡還有誰?」
  電梯正緩緩上升,裡面只有鄔希和助理兩個人,非常安靜。助理聽見鄔希對著手機這麼問,險些被口水嗆到。
  怎麼搞得像原配查崗抓小三似的?可是老闆真的一清二白,端正做人,從不亂搞男女關係和男男關係,不應該被懷疑才對。
  鄔希餘光瞥見助理的古怪反應,臉色更冷,眉頭緊皺。
  查崗態度很明顯,不加掩飾,秦璟澤也聽出來了,有種歸屬和被管束感,週身氣勢都變得柔和,「沒有人。」
  「是嗎」,電話裡傳來鄔希意味不明的冷笑,「給我開門。」
  空氣瞬間安靜。
  還沒躺下去的秦璟澤反射性從床上站起來,震驚離開休息間走到辦公室門口,遲疑地握上門把手。
  「給我開門」,鄔希一字一頓地重複,「我就在你辦公室門口。」
  大腦亂成一灘漿糊,秦璟澤甚至慌不擇路想要辯稱自己其實沒在辦公室,但下一秒又反應過來現在不是撒謊的時候。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除了開門他沒有其他選擇。
  約摸停滯了半分鐘,門鎖卡噠輕響,緩緩打開一條細縫。
  「砰------」,鄔希抬手就把門猛地推開,沒想到秦璟澤躲也不躲地就站在門口,厚重的木門結結實實砸在他身上,發出悶鈍的一聲響。
  聽著就疼,助理打著哆嗦輕嘶一聲,趕緊為老闆辯解作證,「老闆今天發燒了,所以才在辦公室休息」,絕對沒有搞什麼辦公室戀情。
  原本正摸著自己額頭溫度思考能不能矇混過關的秦璟澤僵住,就這麼被助理出賣。
  他後退兩步,對上鄔希的眼神,突然俯下.身,兩手撐住地面,「已經沒事了,我現在很健康。」
  眼瞧著老闆像是被體罰一樣開始做俯臥撐,助理驚慌失措,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沒能預判到這種離譜的發展。
  為什麼要這樣,他不懂。生病了就可以獲得戀人的關懷,對於老闆這種癡情種來說應當是好事一樁,男朋友都已經找到辦公室來了,正是該親暱的時候。
  他不懂,鄔希卻有些懂了,目光裡的凌厲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複雜。
  野獸必須要時時刻刻保持強大,一旦身上帶了傷病,就要躲藏起來,躲到不被發現的地方。
  人不該這樣,但秦瓃澤是這樣。
  鄔希蹲下,雙手環住秦璟澤的肩膀,把他擁到懷裡,輕輕拍了拍,直到感覺到懷裡的身軀變得平靜才開口,「站起來。」
  十幾年的傷口深可見骨,哪怕季牧權如今已經成了陰溝裡的老鼠,過去那個幾乎被他摧毀的季澤也難以走出陰霾,以至於秦璟澤接受不了從前的自己,也接受不了一點點孱弱。
  但是他必須站起來。
  辦公室裡不冷,但溫度也不高,最主要的是沒有一點人氣兒,沒有誰會在這種地方養病,就連工作狂鄔江河都不會。鄔希牽住秦璟澤的手,帶他站直身體,然後摸他的額頭,語氣不容置疑,「跟我回家。」
  目睹了一切的助理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收拾好了藥遞給秦璟澤,然後就縮到旁邊,目送老闆像一隻大狗似的乖乖被人牽走。
  真好哄啊。甚至都沒哄,寥寥幾句話就把生病之後格外暴躁的老闆制住了......
  回去的路上鄔希不允許病號開車,在道邊叫了輛出租,倆人一起坐到後排,扒拉著秦璟澤的腦袋讓他枕在自己懷裡,熟練地撫摸頭髮,和平時擼大毛一個方法。
  雖然方法粗糙,但這樣很有效,秦璟澤肉眼可見地變得平靜,一隻手不停地摩挲他裸.露在外的手腕,緩解對皮膚接觸的渴求。
  藥勁兒上來,秦璟澤的嗓子已經不再那麼疼痛,額頭的溫度也往下降。
  到底還是體質好,休息一晚到第二天早上,他已經基本沒有症狀,又可以正常去公司工作,倒是鄔希被他催促著喝了兩頓板藍根,預防感冒。
  下午的時候鄔希接到白文暉電話,問他來不來吃冷面,是昨天和林楓約好的,林楓要下廚。
  左右也沒什麼事做,況且昨晚他就為了去找秦璟澤而晾下學長,今天也不好拒絕,鄔希撂了電話就換衣服過去,和林楓剛好腳前腳後到達目的地,在白文暉出租房的門口相遇。
  傷殘人士不便動手,所以白文暉只需要等著吃。冷面做法簡單,但鄔希還是在廚房裡給林楓打打下手,直到林楓要炸辣椒油的時候才摀住鼻子要走。
  林楓大笑,「有這麼嗆嗎?」
  趁著鄔希沒有防備,他用火腿片蘸了一點點辣椒面,遞到鄔希嘴邊。
  鄔希毫無防備地吃下去,瞬間變了臉色,抬腿在林楓屁.股上狠踹一腳。
  「這辣椒也不辣啊,我空嘴吃都沒問題,而且就蘸了一丟丟,你簡直比雷達都敏感......」
  伴隨著林楓驚訝的辯駁和白文暉看熱鬧的笑聲,鄔希猛地衝到桌邊,顧不得許多,抓過桌上擺著的水杯就灌一口,然後噗地一聲全噴出去。
  白文暉沒來得及阻止,趕緊用能動彈的左手給他拍拍後背,「這是我的杯啊,沒事吧?沒嗆到吧?」
  正常人誰往水杯裡倒白酒?
  鄔希眼睛都紅了,辣上加辣,舌頭要腫,從林楓手裡接過真正的涼白開時手在顫抖,含了一口吐掉,再含一口。
  漱了好幾遍,嘴裡的酒味似乎都沒完全漱淨。他感覺頭昏腦漲,懵懵地看向林楓。
  林楓先是茫然,然後想起他酒量奇差無比這件事,一拍腦門,「完了,醉了。」
  「嗯?不就喝了一口,而且都吐出去了」,白文暉不清楚鄔希的酒量,不大相信。但是眼前的狀況讓他不得不信,眼睜睜看到鄔希臉頰迅速染上酡紅,渾身沒骨頭似的癱軟在桌子上,朝著他們嗤嗤地笑,「......秦璟澤呢?」
  哪來的秦璟澤。林楓腦殼愁得發疼,從手機裡翻出秦璟澤的微信,但是遲遲不敢打微信電話過去。
  他要怎麼說?鄔希跟他一起在外面,結果醉成這個傻模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家門都找不著,再過一會兒說不定要把他和學長認成秦璟澤了,那就更糟糕,秦校草會不會記他的仇?
  正糾結著,秦璟澤卻突然給他發了語音通話過來,驚得他手機沒拿穩啪嘰一聲摔在地上,幸虧剛換的手機殼結實,沒摔裂,趕緊撿起來卻不敢接,塞到白文暉左手裡,「學長跟他說唄」,白學長肯定比他更擅長說話。
  白文暉嘖了一聲,覺得不大合適,但看在林楓求他的份上還是沒拒絕。
  語音接通,秦璟澤聲音裡能聽出急迫,「希希現在跟你在一起嗎?」
  開著免提,林楓也聽見了,就從鄔希那裡摸到手機,按亮屏幕果然看到一堆未接電話。
  白文暉溫和開口,「鄔希和林楓都在我這,秦學弟有時間的話就來我這把鄔希接走吧,他剛剛誤喝了一口白酒,現在醉得厲害,我把地址用微信發給你。」
  語音那端沉默了幾秒,向白文暉冷硬地道謝,然後掛斷。
  鄔希什麼都不知道,托腮看熱鬧也看不懂,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直直盯了林楓一會兒,把林楓看得渾身發麻,才撇了撇嘴,「太胖了,不是秦璟澤。」
  林楓簡直要炸毛,「誰胖!」,他不跟醉鬼一般見識,等鄔希酒醒了一定要好好說道說道。
  怒吼也沒用,鄔希完全不理他,放任他自己抓狂,視線又轉向白文暉,也是直勾勾盯著,盯了更久,「好像也不是......」
  身高夠了,肩膀不夠寬,身材也不夠壯。
  他失望地趴到桌上,眼皮發重,嘴裡還在小聲嘟囔,「我要睡了,秦璟澤怎麼沒跟我說晚安......」
  不受控制地陷入黑暗,鄔希一覺睡了不知道幾個小時,直到睜開眼,屋裡沒開燈所以光線昏暗,但也認得出是自己的房間。
  手指似乎被大毛舔了舔,他抽回手,要點按大毛的鼻子,驚覺觸感不對,立刻捲住被子爬起身,就看到秦璟澤蹲跪在床邊,與他對視也不躲不閃,完全不避諱剛剛□□他指頭的事實。
  「你是狗嗎」,鄔希罵他。
  秦瓃澤不否認,「是啊。」
  他沒有站起身,直接跨上.床,單手將鄔希兩條手腕攥在一起,另一隻手撫摸鄔希臉頰柔軟的皮肉。
  在別的男人家裡喝醉,又毫無防備地睡著,寶兒今天不怎麼乖。
  「希希做錯事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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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鄔希睜圓了眼睛。
  他做錯了什麼?
  在朋友家裡小睡一會兒明明很正常,怎麼就成了他做錯事?而且那口白酒也是誤喝,說起來還都要怪林楓。
  試著動了動手腕,他沒掙動,秦璟澤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一言不發,充滿壓迫感。
  鄔希臉頰被摩擦得刺痛,在心裡暗罵這人不講理,卻只是偏頭躲開,微微垂下睫羽,聲音放軟,「聽你的。」
  又不是比賽辯論,沒必要爭個是非對錯,哄哄秦璟澤也沒什麼。
  話是說出去了,可睫毛卻緊張得顫動不停,想起先前他過分作弄這人的幾次,鄔希心臟怦怦亂跳,想像不出最差的可能。
  就算是最好的情況,他也逃不過被啃吻出一堆印子,秦璟澤的口欲極度旺盛,平時一直是收斂著的,只被偶爾允許親一親,現下抓到機會,說不定要怎麼瘋。
  「大毛呢?」,他試圖搬救星。
  「在隔壁」,秦璟澤看穿了他的意圖,低笑著鬆開他的手,俯身不輕不重在他臉頰上咬了一口。
  鄔希被咬得有點疼,兩隻手一起推他的腦袋,心中暗道難怪剛剛豎起耳朵仔細聽了好半天都沒聽見大毛的聲音。
  「大毛都不咬我的臉!」,他也狠狠捏了一把秦璟澤的臉打擊報復。在外面好端端一個人,關起門來連狗都不如。
  像是聽不出玩笑話一樣,秦璟澤的聲音冷下去,「它敢?」,然後又被鄔希更用力捏了一下臉,「少凶我們大毛,它比你聽話多了。」
  沉默了一瞬,秦璟澤似乎是怒極反笑,語氣莫名陰森,「最近有什麼工作安排?」
  「沒有什麼啊,就除夕準備直播......」,茫然地如實回答到一半,鄔希突然噤聲,意識到有些不妙,挽回道,「不過我這幾天肯定還要出去買買東西。」
  「想要什麼跟我說,我給你帶回來」,秦璟澤舔了舔犬齒,「或者如果你想出門,也可以」,只要不顧及滿身的印子。
  此前最過分的一次也只是在脖子上留下痕跡,這一次既然是懲罰,哪會那麼輕鬆。
  床的空間很大,但畢竟是兩個大男人,沒有多少後退的餘地,鄔希剛剛躲開一點就被掐住腰抓回,避無可避,聲音顫抖,「別揉我肚子。」
  秦璟澤的手太粗糙,好多硬繭子,磨到哪都是一片紅暈。
  鄔希被親得喘不過氣,剛剛從大腦空白的狀態中恢復,就聽見身上壓著的男人訓話一樣宣告佔有慾,「大毛不能這麼親你。」
  大毛也可以親,只是大毛乖,沒這麼貪婪不知滿足。他勉強還有辯駁的力氣,剛想要開口,話到嘴邊戛然而止,瞬間變成了哭腔,「別,別啊啊------」
  這一刻他滿腦子都是那些被秦璟澤犬齒咬爛嚼碎的櫻桃,只感到天道好輪迴,他到底也逃不過。
  鄔希整個人抖得像篩子,垂死掙扎,用力扯住秦璟澤的頭髮想讓他鬆口,卻反而被咬得更凶。
  瘋了,這人一定瘋了,想要他的命。
  沒有循序漸進,甚至是故意拿捏準他的弱點一擊斃命。
  不止是疼。他哽咽得幾乎要背過氣去,踢了秦璟澤幾腳,很快就被攥住腳腕動彈不得。被放過的瞬間立刻扭過身趴著,上半身陷入柔軟的床墊裡,背部肌肉仍在痙攣。
  「疼嗎希希」,秦璟澤輕捏他的脖頸,看似安撫實則是催促,叫他轉回來,「還有一邊,不能厚此薄彼。」
  鄔希裝作聽不見。
  他現在只恨自己為什麼長得這麼對稱,給了秦璟澤再度施暴的借口。
  鄔希耍賴趴著裝死,秦璟澤也不急不躁,俯身從肩頭開始親,鄔希很快就難受地反手懟他,撒嬌討饒,「求你了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已經很久沒叫過秦璟澤哥了,一開口他自己先打了個哆嗦,硬著頭皮繼續叫了好幾聲,不指望秦璟澤完全放過他,只求別咬那麼狠。
  「我不敢了」,他哼哼唧唧從床墊拱起來,一頭鑽進秦璟澤懷裡,兩手環抱住那結實有力的腰,賭咒發誓,「以後肯定不喝酒,再有一次隨便你怎麼樣,真的。」
  酒精就是他最大的敵人,回頭一定要痛罵林楓這個罪魁禍首一頓。
  被摟著左搖右晃了一會兒,秦璟澤眉宇間的戾氣緩緩消散,輕輕扳著肩膀將鄔希按回去,目光落在他身前。
  是有點被欺負過頭,一邊明顯比另一邊可憐,
  他摩挲手裡的腳踝,溫涼細膩,忍不住俯身吻了吻玉白的腳背,又在凸出的踝骨上留下深深齒印,如同標記。
  鄔希被咬得很疼,但不敢反抗,生怕換個地方咬他更受不了,吸了吸鼻子。
  別說出門買東西,他現在連鏡子都不願意照。
  晚上睡前洗漱的時候鄔希特地把領口拉高,不想看到狗啃似的一片片紅痕。睡衣的布料明明已經很柔軟了,可他還是覺得一邊磨得不舒服。
  都怪秦瓃澤。
  關燈後他藉著黑暗狠狠地瞪了旁邊的人好幾眼,然後就聽到一聲意味不明的笑,「睡不著?白天睡多了?」
  鄔希打了個寒噤,閉眼縮回腦袋,「困了,別跟我說話。」
  他現在很想念秦璟澤忙碌加班的日子,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大毛真是世界上最溫柔乖巧的小狗勾。
  慣常的囂張氣焰熄滅了好些天,直到年前鄔希身上的印子才消得差不多,膽子又大起來,列出長長的零食清單要秦璟澤去給他買,連冰淇淋這種不能多吃的東西都填滿冰箱。
  秦璟澤對他基本不會有拒絕,只是真正要吃的時候會加以約束,控制好吃的量,畢竟鄔希自己的控制力一向不強,是隨心所欲的性子。
  為了多吃一口冰淇淋,他甚至和秦璟澤鬥智鬥勇到了大半夜偷偷摸摸去翻冰箱的地步,當然結果是被逮回來,還被揍了兩下屁.股作為警告。
  「你打我?」,鄔希滿臉不可置信。其實打得不是很重,而且只有兩下而已,他只是想要借題發揮鬧脾氣。
  可秦璟澤態度很強硬,「不高興就還回來,用皮帶也行,但再有下次我肯定還動手,而且絕對不止兩下,你可以試試看。」
  試個鬼,不用試也知道肯定會說到做到。鄔希抿住嘴唇,好半天冷笑一聲,「給你厲害壞了,還威脅我。」
  以秦璟澤的手勁兒,沒怎麼用力氣他也疼,不動聲色地在床上挪了挪位置,兩團肉還是麻的。
  他不想和秦璟澤說話,倒頭蒙上被子就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開電腦。
  之前搞的除夕夜直播內容徵集投票已經有了結果,粉絲強烈要求校草大腿正式出鏡。這倒不是什麼不能滿足的要求,只是鄔希思考了好久也沒想到跟秦璟澤一起直播什麼內容合適,又不想再一起打遊戲。
  思考著思考著就去刷首頁推薦的視頻了,刷了一會兒刷到一個情侶挑戰,覺得挺有意思,又在下面的推薦裡連著看了幾個同樣的挑戰,漸漸獲得了直播靈感。
  基本都是國外的在搞這個挑戰,錄視頻的一方舉起雙手一言不發,看毫不知情的另一半什麼時候能幫他脫掉衣服,算是個默契測試。
  直播時間定在除夕上午十點,鄔希提前換了身上鏡能穿的衣服,裡面悄悄額外藏了件秋衣,探頭探腦確定秦璟澤正在廚房準備做飯,沒有看他的直播,就把直播間的名字改成了:「看他多久能幫我脫掉衣服。」
  有些粉絲看過這個挑戰的視頻,知道規則,還在彈幕跟不明白的人科普。鄔希啃著從冰箱裡剛拿的冰淇淋,暗忖秦璟澤應該不至於當著鏡頭的面把它搶走,於是揚起腦袋喊秦璟澤過來。
  為了不暴露秦璟澤的名字,喊的是哥哥,彈幕頓時五顏六色炸開花,滿屏的哥哥哥哥哥哥。
  鄔希哼了一聲,把電腦屏幕按下去,避免秦璟澤發現他現在就在直播,然後若無其事咬下一大口冰淇淋。
  一口還沒嚼完,就被抓著手腕不容分說將剩下的奪走,他震驚地看向秦璟澤。
  「你自己單獨吃一個會咳嗽」,秦璟澤找到理由非常正經。
  鄔希張了張嘴,半天想不出理由反駁,又不能說他一派胡言,因為這的確有可能發生,保不齊他全吃掉就真的會咳嗽。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秦璟澤三口兩口吃掉了他心愛的冰淇淋,丟了趟垃圾又折返回來。
  顧不得跟他計較許多,鄔希趕緊舉起雙手。
  遊戲開始。
  空氣靜默,秦璟澤靜靜等他說話,等了三兩秒沒見開口,突然眉心一跳,領悟到什麼,試探地扯上他的衣擺,稍微往上撩,一邊觀察鄔希的表情,見鄔希眼神微微一亮,立刻乾脆利落地將他衣服脫下去甩在一邊。
  沒想到這麼輕鬆就挑戰成功,鄔希露出笑意,正要跟他說直播的事,腰間涼颼颼,笑容僵在臉上。
  秦璟澤竟然又在脫他的秋衣,甚至還解開了他的皮帶。
  褲子鬆鬆垮垮一扯就會掉,鄔希慌亂抓住,就來不及護住秋衣,被一路撩到胸口,秦璟澤已經低頭親上來,親得他唔唔唔說不出話,推也推不開。
  鏡頭還開著呢!
  除夕夜的確是個挺有儀式感的日子,可他沒想到會給這人造成這種誤會,簡直是直播大事故。好不容易逮到說話的機會,他已經被按到床.上,秦璟澤的上半身赤.裸,要脫褲子,被他趕緊制止,「我在直播!!」
  房間裡只餘下他們交織的粗喘。鄔希匆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從地上把秦璟澤的睡衣撿起丟給他,都有點不敢掰正看電腦屏幕。
  震撼到了極致,彈幕反而返璞歸真,只餘下滿屏的省略號。好久,才有人感歎:真的猛,雖然只看到一個背影,這種背肌是我一輩子練不出來的程度......
  前面的是男孩子嗎,我們希哥直播間居然有男粉出沒??
  歪題了,言歸正傳,好大的體型差,衣服穿著還看不出這麼離譜,希哥真的吃得消嗎???
  鄔希臉色爆紅,電話在桌上嗡嗡作響,看了眼是穆秋波打來的,好像他的救命符,趕緊接起來,試圖轉移注意力。
  「希希新年快樂」,穆秋波聲音溫柔,下一秒卻叫鄔希面色凝固,「爸爸媽媽都在看你直播。」
  「希希和男朋友恩愛是好事,但是千萬要注意安全呀,小秦看著有點凶,你又怕疼,別被他欺負了,沒事的時候多跟你小表舅聊聊......」
  鄔希只能發出機械的嗯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聽完這個電話的,掛斷電話之後惱羞成怒到了極點,面無表情,把站在一旁的秦璟澤當成透明人,跟彈幕東扯西扯找別的話題聊天,聊了半個多小時,才說了幾句過年祝福然後下播。
  似乎是接到表姐穆秋波的指示,剛下直播穆叢鴿又給他打電話來,聲音藏不住笑,「來東域啊,聊聊天,吃飯之前我就送你回去,不耽誤吃午飯。」
  「有什麼事不能電話裡說」,鄔希不想去。
  那邊穆叢鴿更是噗嗤一聲笑出來,「不能說的事可多了,而且還有好東西要給你,記得穿個帶口袋的衣服。」
  有了先前那個快遞的經驗在先,鄔希很確定穆叢鴿嘴裡的「好東西」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玩意,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想了想,又有點想先躲開秦璟澤一會兒,就換上外套拿著鑰匙出了門。
  闔家團圓的日子,東域也不見得客人比平時少多少,依然有大把的人群在這裡放縱狂歡。穆叢鴿甚至沒有特意挑安靜的地方,反正音樂聲吵得很,誰也聽不清他們在聊什麼。
  鄔希被他強迫著科普了一堆怎麼才能不疼怎麼比較舒服的知識,太陽穴隱隱作痛,屁.股像長了釘子似的坐不住,渾身不自在。
  「嗯,差不多了,再跟你說說怎麼討好他,讓他更興奮」,穆叢鴿斟酌著開口,嘴被鄔希摀住。
  「行了不用跟我說這個」,鄔希害怕極了。
  用不著這種小手段秦璟澤都興奮得跟瘋狗似的,他現在格外擔心自己會不會死於做那檔子事。
  他一邊應付穆叢鴿的教學指導,一邊在刷松鼠網,詫異地發現竟然有好多人私信他是不是跟校草吵架了,勸他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在一起不容易不要輕易分手。
  剛剛他的確是冷了秦璟澤一會兒,但也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鄔希摸了摸下巴,產生自我懷疑,催促穆叢鴿,「時間不早了,送我回去,我要吃飯,你也還要陪金主呢。」
  穆叢鴿笑了笑,沒有反駁,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盒子塞到他手裡,「助.興的,用量別太大,祝你今晚愉快~」
  簡直像是個燙手山芋,鄔希慌亂揣到兜裡,左右掃視看有沒有人注意,然後就對上一道熟悉視線,暗罵了一聲什麼倒霉運氣。
  那人果真朝他走來,但好像沒看到他往兜裡塞的東西,而是一開口就問,「你是不是要和秦璟澤分手了?」
  鄔希已經好久沒見陳佑鶴,沒想到他還是這副德性。不過這個問題他真的很好奇,怎麼好多粉絲都這麼認為,於是反問,「為什麼這麼說?」
  像是從他這得到了肯定答案一樣,陳佑鶴神色舒展,「他急色成那個樣子,你也發現了吧,他就是想跟你睡而已。」
  真的愛的話哪會這麼放肆,肯定會有所克制。最起碼不會二話不說就要直奔正題。
  而且還是在鏡頭前。
  「哦,這樣啊......」,鄔希笑了,猜到陳佑鶴馬上又要詆毀秦璟澤,搶先一步開口,不留餘地打碎他一切幻想,「沒什麼關係,我也挺想跟他睡的。」
  找上門來接鄔希回家的秦璟澤剛巧擠過來,被幾個人遮擋的身影凝滯,腳步頓住。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晚了一會兒!感謝在2021-01-2520:56:31~2021-01-2621:04: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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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陳佑鶴的臉色像是打翻了的顏料盤,精彩紛呈,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想質問鄔希是不是墮落到了跟人做炮.友的地步,可鄔希擺明了是針對他,是故意這樣說,維護秦璟澤的態度不加掩飾,以至於他想要欺騙自己裝作聽不懂都做不到。
  憑什麼,秦璟澤憑什麼得到鄔希?就因為比他出現得早?而且當時鄔希明明是痛恨季澤的,怎麼會輕描淡寫地原諒......
  陳佑鶴忍不住陰陽怪氣,「因為他技術好?」
  技術好個鬼,不用試都猜得到肯定爛得不行。鄔希嘖了一聲,像是聽不出陳佑鶴的嘲諷一般,就順著他這種思路,一開口直刺陳佑鶴的男性自信心,「因為他大。」
  別比了,比又比不過。
  陳佑鶴一口郁氣哽在胸口,整個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站在鄔希旁邊的穆叢鴿都忍不住笑了,又瞇眼打量了一下陳佑鶴的下半張臉,若有所思。
  待到陳佑鶴憤憤離去,他才搖搖頭調侃鄔希,「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做渣男的潛質,居然找替身,有點意思......」
  話音未落,他目光一頓,輕咳一聲,「來接你了。」
  什麼替身。鄔希本要反駁他,聞言愣住,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扭頭,看到秦璟澤就站在不遠處,不知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應該沒聽見他剛才跟陳佑鶴口出狂言吧,環境這麼亂,肯定聽不見......
  「你不是在做飯嗎?」,出門的時候他都沒跟這人說話,怎麼就知道他來東域了?
  疑惑一閃而過,他很快就回憶起之前被秦璟澤跟蹤窺視乃至於偷拍騷擾的經歷,陷入沉默。
  秦璟澤淡淡點頭跟穆叢鴿打了個招呼,然後一本正經說胡話,「讓大毛留在家裡繼續做飯。」
  沉思一下子被打破,鄔希嗤地笑出來,伸出指頭戳戳他硬邦邦的手臂,「大毛才一歲多,還是寶寶呢,僱傭童工犯法。」
  趁著氛圍緩和,秦璟澤握住鄔希那只在他身上作亂的手,穩穩牽緊,護著人一起離開吵鬧的酒吧,拉開車門,俯身替鄔希系安全帶的時候忽然開口,「它成年了,過了年就又是春天。」
  鄔希撇嘴推開他,總覺得這話有點意味深長,掩飾性地扯一下衣服,兜裡的東西「啪嗒」一聲掉出來。
  「!」,操。
  兩個人的視線都隨著響動落到地面,鄔希大驚失色,卻被安全帶束縛著沒法彎腰去撿,只能眼睜睜看著秦璟澤將穆叢鴿送的東西撿起,還在那皺著眉頭仔細查看。
  包裝不算太誇張,沒有太多露骨的藝術字印在上面,但言簡意賅地描述了商品用途和使用方法。
  秦璟澤的手背肉眼可見地鼓起一根根青筋,看得鄔希渾身發軟,吞嚥了下口水,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還給我。」
  單薄白嫩的手掌舉在半空中,秦璟澤目光定定落在鄔希的手心,犬齒又在發癢,蠢蠢欲動。
  僵持好半天,直到鄔希的手臂酸了撐不住,他才聽話地將東西還給鄔希,轉身坐到駕駛位上,餘光能瞥見鄔希使勁兒把東西塞到口袋最深處。
  只要情緒激動的情況下,鄔希的眼下和面頰就會浮現大片大片的嫣紅色,和喝醉了的時候沒什麼兩樣,一偏頭對著車窗看到自己像是滿臉春色,鄔希深深呼吸,埋頭摀住臉。
  好在到家下車之前紅暈已經褪去,否則路人看到他都會以為是不是在車上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一進家門鄔希就把外套迅速脫掉,不露痕跡把兜裡東西摸出來,然後溜進那個藏了箱子的房間,做賊一樣把東西丟到大箱子附近,忽然聽見身後秦璟澤的聲音,驚得他渾身寒毛直豎,扭頭看到這人竟然進到了房間裡,目光還落在那箱子上。
  「吃飯了」,秦璟澤似乎沒有什麼探究欲,看了眼那箱子就挪開視線。
  鄔希掩飾性咳了聲,「這麼快?」,不是才剛到家。
  「急著去找你,就少做了兩個菜,正餐留到晚上」,秦璟澤是做好飯才出門的,回來菜剛好不燙了,還溫著,可以直接吃。
  客廳裡大毛正甩著尾巴,埋頭在飯盆裡大快朵頤,因為今天過年,所以也給它加餐,允許它多吃一點點肉。鄔希洗完手路過的時候欠欠地用腳撥開它的飯盆,大毛也不急不惱,乖巧蹲坐在原地,仰臉等待。
  雖然貪吃,但它不護食也不急躁。鄔希笑著把飯盆還給它,坐到飯桌邊還感歎,「大毛性格真好。」
  秦瓃澤垂眸,給他盛飯,沒有說話。
  「我誇它呢,你怎麼不跟它爭了?」,鄔希嘲笑他,之前喝醉和大毛爭奪關注,還說什麼只喜歡大毛不喜歡他。
  果然是醒酒之後就收斂了。鄔希覺得好笑,偷偷地悶著樂,卻不料沉默半晌,秦璟澤忽然直勾勾看他,目光充滿攻擊性,「我確實比不上它,我性格不好。」
  鄔希剛塞一大口菜,腮幫子還鼓鼓的,咀嚼都停了,含混地小聲反駁,「別亂說。」
  惡人自稱是好人時,或許還披著人皮,若是毫不避諱自稱惡人,那就意味著他要不受任何束縛地瘋狂作惡。
  腳踝上那個牙印還沒好利索呢,剛剛又差點在直播鏡頭前面翻車,他可再經不起一點驚嚇了,大過年的還是讓他歇歇。
  但總是事與願違,下一秒他就又聽見秦璟澤開口,非常直白,非常激進,「要做嗎?」
  「不......」,鄔希驚愕搖頭,「吃飯呢,你幹嘛說這個。」
  「吃完之後,我先刷碗,給你休息時間」,秦璟澤步步緊逼。
  呵,還挺體貼。鄔希咬牙,「不行!」
  雖然饞了很久,但他還挺清楚自己到底幾斤幾兩,越是跟秦璟澤相處久了知道這人多凶,就越是心生膽怯,尤其是上次,只不過因為在白文暉家裡喝醉小睡一會兒就被搓磨成那個慘樣。
  飯桌上拒絕得乾脆,飯後吃飽喝足癱在床上躺了會兒,鄔希又開始動搖,起身到廚房看到秦璟澤在刷碗,就去從背後摟腰,「互相幫助一下是可以的。」
  秦璟澤刷完手上最後一個碟子,被他不輕不重捏得呼吸一沉,扣住他的手腕,轉過身暗示性地動了動嘴唇。
  「......我不要」,鄔希搖頭,不想被噎死。
  「嗯,不需要希希那樣」,秦璟澤的粗喘裡帶了些笑,繼續徵求他的准許,「我可以嗎?」
  鄔希一愣,好半天說不出話。面前的男人似乎就默認了他同意,跪下去的動作太急切,膝蓋骨結結實實砸在地面瓷磚上,「砰」的一聲,聽得鄔希直皺眉。
  他想教育一下這人,但馬上就說不出話。
  廚房門忘了關,洩出一些若有若無的響動,大毛在客廳裡打了一會兒滾,聽著動靜顛顛跑到廚房,毛絨絨的狗腦袋擠進門來,想找主人陪它玩,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就湊過來用爪子扒拉一下鄔希的腰。
  鄔希本就腰酸得不行,幾乎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控制不了,全靠秦璟澤撐著,被大毛嚇了一跳,渾身一個激靈就往前踉蹌跌去,瞬間頭皮都要炸起來,「呃------!」
  大毛頓時意識到自己可能做了壞事,灰溜溜地躲到桌子下面。
  好久。平靜了好久,廚房裡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喉嚨沒事吧」,鄔希終於緩過勁,勉強伸手扯了兩張紙巾,抖著手塞給秦璟澤,跟他商量,「先回臥室,把門鎖上,我再......」
  有大毛在這裡瞅著實在太詭異,他現在仍然在剛剛的驚嚇裡沒出來,廚房是不能待了,必須把大毛關在門外。
  話還沒說完,他愕然睜大眼睛盯著秦璟澤不斷滾動的喉結,聽見吞嚥的聲音,「你怎麼回事??」
  紙巾被揉皺在手裡,已經沒有了使用的必要,秦璟澤只用指腹揩了下唇角,搖搖頭避開鄔希向下伸的手,聲音沙啞,「不用。」
  「為什麼不要」,鄔希沒想到會被拒絕,嘖了一聲,只好轉而摸摸他剛被抓亂的硬質頭髮,給他倒杯水漱口。
  想起上次的折磨,他有點懷疑是不是給這人留下了陰影,就哄道,「這次讓你出來。」
  「不」,秦璟澤仍是拒絕,露出犬齒低低一笑,「都給希希留著。」
  笑得低沉,胸腔就震動,直震得鄔希渾身發麻,心跳漏掉一拍,大腦空白,忽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遲早要沒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一直提心吊膽到吃晚飯,鄔希悄悄往秦璟澤身邊磨蹭,偷眼打量男人的表情。電視在播放春晚,他倆誰都不看,秦璟澤在給他碗裡剝蟹腿肉,注意到他的目光,抬眸對上眼神,等待他的指示。
  鄔希反而說不出話,避開視線。
  -
  年後秦璟澤一直不忙,鄔希越來越有些搞不懂這人的自制力到底算是強還是弱。
  照理說應當是遠遠超出普通人的,畢竟在大部分事情上都很能忍,但是有時候又簡直沒有自制力這種東西。譬如某些事情只要打破缺口,就像是上癮,比煙癮什麼的大得多。
  他沒收秦璟澤的煙半個月一根都不准抽,也沒見到反抗,但只要超過三天拒絕親暱,秦璟澤就渾身都是暴躁的氣息。
  惦念著他的皮膚飢渴症,鄔希一般都縱容,但也要區分一下時間。
  比如開學之後,白天沒什麼機會膩歪,就全都集中在了早晚,晚上倒沒什麼,早晨就很煩。
  大清早的被鬧醒,他煩躁得要命,用大腿死死別住秦璟澤的腦袋,又嫌棄頭髮扎鬍子扎,把人踢開,掀開被子譴責,「去去去,你都給我磨紅了!」
  腿根皮肉上密佈吻痕,不是一次弄出來的,是反覆疊加,上一次的還沒好,就又弄了新的上去。
  鄔希摸秦璟澤的下巴,比頭髮還扎手,迷迷瞪瞪眼睛還沒全睜開,就嗤嗤一笑,「看你這鬍子拉渣的樣。」
  可能是和激素水平有關,秦璟澤的鬍子其實很旺盛,長得快,必須每天都處理,不像鄔希幾天刮一次就行,但他大多數時候都比鄔希起得早,等到鄔希醒的時候他已經收拾利索,以至於鄔希很少見到他沒刮鬍子的樣子,還覺得很新鮮,摸了半天,睡意消散殆盡,乾脆從床上爬起來,「我幫你刮。」
  熱毛巾敷臉的時候鄔希還不得不多浸了一遍水。第一次溫度低了,他摸著已經很熱,結果覆蓋上秦璟澤的臉才發現沒和這人體溫有多大差別,於是故意把手往人衣服領口裡塞,「給我捂捂手。」
  是作弄,但秦璟澤很認真地用體溫給他暖手。
  太乖了欺負起來沒意思,沒兩分鐘鄔希就自己把手抽出來,摘掉毛巾塗他滿臉剃鬚泡沫,轉了轉剃鬚刀,威脅警告,「別亂動,不然劃破了可不怪我。」
  刀片鋒利,貼臉刮斷鬍子發出卡卡輕響,鄔希專注得目光都不敢挪開。秦璟澤看著覺得可愛,雖不願打擾,但忍不住提醒,「不用那麼緊張,就和給自己刮鬍子一樣,下次就熟練了。」
  一回生二回熟,日子還長,以後希希還會再給他刮。
  聞言鄔希手上微抖,險些真的刮破,好在及時穩住了,猶豫地看了下秦璟澤的眼睛,沒敢吭聲。
  視線短暫碰撞,心念電轉間猜到了什麼,秦璟澤眸光一冷,搭在鄔希腰間護著的那隻手緊了緊,「......你還給誰刮過鬍子?」
  鄔希矢口否認,「沒有。」
  給白學長刮個鬍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被秦璟澤知道就會很恐怖。
  「再給你一次機會,希希」,秦璟澤從他手上拿過刮鬍刀,對著鏡子三兩下自己把臉刮淨,洗了洗將殘局收拾好,掰著鄔希的肩膀迫使他照鏡子看著眼睛說話。
  「自己不承認的話,被我發現就不是那麼簡單了,你要想好」,秦璟澤曲起指節點了點他的腰,勸他說實話,撒謊的後果會更嚴重。
  被這樣擺明了威脅,鄔希頓時就回憶起之前偷吃冰淇淋被按著揍屁.股的經歷,先是反射性打了個哆嗦,旋即竟生出些惱火。
  偷吃冰淇淋被管著他可以理解。和白學長明明是正常朋友之間的交往,憑什麼不可以?
  他可以慣著秦璟澤一次,不爭辯對錯,靠著討好矇混過關,但總不能次次慣著。這種佔有慾和控制欲已經影響到了他的正常社交,他總不能為了秦璟澤從此以後都不交朋友。
  這一次鄔希連搖頭都不願意了,掙開他的束縛轉身就走,吹了聲口哨叫大毛過來,把秦璟澤拋在身後。
  上午去教室上課的時候看到林楓正被班級體育委員纏著,鄔希在旁邊坐下,聽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就聽懂了意思,是體委在磨林楓報運動會項目。
  「你為什麼會有他體育很好的錯覺?」,鄔希噗嗤一聲,拍拍林楓的肚子,建議體委,「讓他去推鉛球或許可行。」
  林楓翻了個大白眼,「我要報三級跳遠!」
  「真的假的?」,鄔希笑得更大聲,「你敢報跳遠我就敢報跳高。」
  一個連體測立定跳遠都不及格只有一二十分的人,居然揚言要三級跳,就很離譜。
  沒成想林楓是個受不了激將法的人,竟然當即就讓體委把名字給他寫上去,然後挑釁地看向鄔希,「跳高哈,不跳不是男人。」
  鄔希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呆滯看向體委,「你就真給他報?」
  「沒辦法」,體委滿臉愁苦,「根本沒什麼人報名,每個班至少派人參加十個項目,成績已經不重要了,湊個數就行。」
  他們專業女生比較多,都不太愛參加運動會,體委也不好意思太磨著女生報項目,班裡男生沒幾個,就是純粹的抓壯丁。
  不給鄔希收回前言的機會,他立刻把鄔希的名字也寫在本子上,標注了個「跳高」,然後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回座位上,上課鈴剛好響起。
  「......哪天運動會?」,鄔希默了半天,問林楓。
  林楓很奇怪地瞅他一眼,「就明天啊」,明天週六。
  明天???!!鄔希摀住腦袋,不可置信,「明天運動會,今天還能報名??」
  「害」,林楓攤手聳肩,「這不是體委一直沒湊夠人,還在垂死掙扎嘛。」
  運動會竟然就在明天。鄔希徹底放棄治療。原本還打算提前臨陣磨槍練一練跳高,現在只想做鹹魚,反正上場丟人一下就下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放學的時候秦璟澤竟然沒在門外等他,林楓驚訝得左右張望,「校草咋沒來?」
  鄔希抿了抿嘴唇,背起書包,「走不走?」
  「啊,走」,林楓縮了縮脖子,一會兒淼淼該等急了。
  中午秦璟澤甚至都沒有回來吃飯,鄔希點外賣自己吃,抱著大毛午睡,下午上完課回來也沒見到秦璟澤的蹤影。
  吵架歸吵架,一言不合玩失蹤是幾個意思?鄔希心頭惱火摻雜擔憂,但又憋著勁不想打電話。
  十點多他才收到秦璟澤的微信,說是突然有急事絆住了手腳,可能凌晨才回,讓他早點休息。
  鄔希撇撇嘴把手機丟到一邊,提著的心卻落回去。
  只是可能還不算徹底放心,心頭惦記著事,他很早就睜眼,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眼時間,才五點多,扭頭看到秦璟澤還在睡,可能是昨天工作太累休息太晚,於是輕手輕腳去洗手間。
  鄔希前腳剛出門,躺在床上的男人便睜開眼,眼底沒有絲毫睡意,只有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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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去了趟洗手間回來,被窩還是暖的,時間也還來得及再睡個回籠覺,鄔希鑽進被子裡,剛剛閉上眼就感覺到腰間橫了一條手臂,將他往後攏,後背貼上硬邦邦的胸膛,他曲起手肘向後抵住,拒絕被抱進懷裡。
  「今天一整天」,他閉著眼睛開口,「不要抱我也不要摸我」,說完捲住被子往前挪了挪,和秦璟澤保持距離。
  不能肢體觸碰,對秦璟澤而言無異於酷刑。他能聽見身後野獸受傷似的痛苦喘息,狠心地不作理會。
  秦璟澤有脾氣他也有,這不算冷戰,只是一點懲罰,否則也不會把時間限定在一天內。等過了今天,這件事就翻篇揭過,到時候哄一下就好了。
  身後,秦璟澤的手就停頓在離鄔希的脖頸不遠於半厘米的地方,青筋暴突,因為太過用力和自己較勁而不時發抖。他眼睛充血得厲害,幾乎顯出猙獰,艱難遏制自己不發狂,連呼吸都在壓抑。
  鄔希的第六感一直在提醒他有危險迫近,但他不願回頭,雖然也睡不著,就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鬧鐘響起時鄔希起床,仍然不想回頭看,但餘光忍不住瞥,瞥見秦璟澤似乎睡過去了,離開的腳步微頓,緩緩爬上床,伸手摸一把男人的頭髮。
  秦璟澤睡得果然很沉,沒醒,看來是真的累。鄔希歎了口氣,心頭的火氣消散大半,又盯著面前的睡顏看了半晌,才離開臥室去洗漱換衣服準備參加運動會。
  臥室門無聲關上,過了三兩秒,秦璟澤動了,兩條手臂摟緊鄔希的被子,將頭埋進鄔希的枕頭,背肌緊繃顫抖,用盡渾身力氣呼吸嗅聞。
  屋外的鄔希對此一無所知,以為秦璟澤還睡得熟,臨出門的時候發現要穿的外套落在了臥室,為了不打擾他補覺都沒進去拿,而是隨便從門口抓了件秦璟澤的披在身上就出門。
  A大運動會一直辦得很水,大三以上基本就沒人來坐場,全靠著強迫大一大二的學生撐場子,像鄔希和林楓這樣被抓壯丁上去比賽的佔了很大比例,所以就算連及格線都達不到,也並不會有人嘲笑他們。
  鄔希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合身,就算是overzize款也不該這麼誇張,林楓揶揄地盯著他上下打量,「穿校草的衣服上場應該有buff,說不定就拿個第一。」
  鄔希嗤笑,「怎麼,你也想穿?」
  「想啊」,林楓大大方方承認,然後就躍躍欲試伸手想摸,試圖沾點大佬的氣場,還沒碰到就被鄔希「啪」地一下打掉,撇嘴切了一聲,「小氣。」
  鄔希要還嘴,台階下邊的體育委員突然叫他們倆名字,急匆匆抓他們下去,「4×100男子接力,快快快,找不到人了,咱們都上!」
  什麼接力跑?鄔希懵了,「我跑步肯定拖後腿......」,話沒說完就被拽下去,不容分說拖上跑道。
  連自己是第幾棒都沒搞明白,外套也沒來得及脫掉,比賽開始了他還茫然地站在場上東望西望,稀里糊塗地從體委手裡接過接力棒,然後趕緊往前跑,瞅準了林楓的方向跑過去。
  一百米不算遠,但短跑需要考驗的爆發力他也很差,偏偏林楓還不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等他,往前跑了一段才從他手裡接過。
  鄔希簡直咬牙切齒,有點想給林楓一拳,為了不拖整個小組的後腿只能拚命跑,被這短短一百米累得氣喘吁吁,險些腿一軟坐到地上。
  拖著綿軟的兩條腿在跑道外面散了兩分鐘步,林楓終於過來撈他了,還不忘嘲笑他,「你這是啥破體力,一會兒還能跳高嗎?」
  「不行......跳不了了」,鄔希宛如一條鹹魚,說一句話喘十口氣,「找體委說一下,叫人替我上吧。」
  照他現在這樣,一會兒多半跳都跳不起來,非要上場的話得直接從桿子下邊鑽過去。
  「嘖嘖,廢物」,林楓搖頭歎息,被鄔希用力瞪視,才大笑著左右張望找人。
  只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體委居然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好半天找不見人影,不知道咋辦才好。
  林楓張了張嘴想說不然直接棄權,就突然聽見白文暉含笑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報名運動會就加零點幾個學分,你倆至不至於這麼拼......」
  鄔希反射性皺皺眉。
  見到白文暉他就忍不住想起秦璟澤那個狗脾氣,平時裝得好,本來他還以為變得正常多了,結果一遇到事情就又原形畢露,還是老樣子,和部門聚會在ktv鬧彆扭的那次沒什麼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些毛病。
  這種感覺像是飼養一條瘋狗一樣,情緒不穩定,隨時發病,而且對主人佔有慾極度瘋狂。
  這種狗沒人愛養,但他不會輕易放棄秦璟澤。
  「學長救命!」,林楓神經大條,完全沒有覺察到鄔希那一瞬間的僵硬,好不容易抓到了救星,立刻撲過去抱白文暉大腿,「替我們上場吧,救救孩子,救救我們兩塊廢物點心!!」
  正常的運動會當然不能這麼輕易替換比賽人選,但A大運動會水得很,不是什麼正經競技,每一屆都如此。經常有報了名結果找不到本人的情況,換人比賽很常見,也沒人追究。
  要不是因為這個,他和鄔希剛剛也不會被抓壯丁。
  「可以啊」,一點小忙而已,白文暉不會拒絕,溫和笑了笑,抬手拍拍林楓肩膀,又拍拍鄔希肩膀,感覺好像被鄔希若有若無地躲避了下,語氣也不變,只是多看了他身上的外套一眼,「但我跑步也不是很快,投擲或者跳躍類的還行。」
  那豈不是正好,林楓嘿嘿地撓了撓頭,「小希是跳高,我是三級跳遠。」
  「可以的」,白文暉頷首,想了想又斟酌著問鄔希,「其實秦學弟也可以幫你跳吧?」
  鄔希抿唇,「他昨天睡很晚,今天不一定過來,要補覺。」
  既然人不來,那白文暉就放心了。
  旁人或許察覺不到,但他知道秦學弟醋勁兒不是一般的大。
  上次鄔希醉在他的出租房,秦璟澤來接人的時候表現始終平靜,但他就能明顯感到這人情緒不對,回去之後肯定發生過什麼,不然鄔希剛才不會下意識躲他。
  他對人的情緒很敏感,確信秦璟澤對他的敵意非常強烈。
  就是不知道這份敵意到底從哪來。白文暉在心裡苦笑。
  明明他是個純直男,而且論起親密還不如林楓和鄔希走得近交往多,何德何能被這麼警惕對待?
  聽見鄔希的話,林楓臉上再度露出詭異微笑,「哦,怪不得你今天體力格外的差,早知道該跟體委商量下,接力也不該讓你跑。」
  「小希體力差,你體力挺好的吧,我是不是不用替你跳?」,白文暉輕咳一聲,看到林楓大驚失色,才哈哈笑了兩聲,「逗你玩的,我可以替你。」
  林楓長吁一口氣。
  喜悅的情緒還沒超過兩秒鐘,這頭話音剛落,那邊廣播馬上就通知三級跳遠和跳高在操場兩邊的場地同時進行,三人面面相覷。
  這一下沒辦法了,白文暉又不會影分身術。林楓垮著臉,垂頭喪氣,「那我自己跳」,風蕭蕭兮易水寒,轉身離去的背影無比淒涼,不用跳其實都已經知道了結局,肯定連沙坑都進不去。
  鄔希憋笑,跟白文暉道謝,目送他走向跳高的場地。
  遠遠地,他好像看到有個白大褂在那邊,但好多人在那來來回回走動遮擋,看不清晰。他累得太厲害只想趕緊歇著,就收回視線,慢吞吞地獨自往座位處挪。
  跳高場地其實很簡陋,就是個架起來的桿,外加幾塊墊子。
  袁秦站在桿子旁邊,幾乎暴跳如雷,「誰讓你私自加大藥量的?!!你問過我了嗎?你他媽是不是不想活了?怎麼不乾脆把整瓶都一頓吃完?」
  周圍的人忍不住往他這邊看,不僅僅是因為他當眾發怒,更主要的發怒的對象是校草。
  秦璟澤對他的怒火視若無睹,語氣淡淡,「只多吃了半片而已,我有分寸,離自殺的效果還遠著,你用不著這麼誇大其詞。希希沒要我的命,我不會死。」
  袁秦冷笑,「我看你離死不遠了,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最近秦璟澤的情緒波動明顯比以前強烈,是好事還是壞事很難說得準,要是弄不好,後果不堪設想。以秦璟澤這種危險性,真的容易出人命。
  聽見前面一句時秦璟澤很平靜,但那句「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卻讓他神色瞬間一變,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
  對上他這種好像下一秒就要殺人的目光,哪怕是袁秦也無法淡然處之,立刻改口,「沒別的意思,就是勸你穩妥起見還是找個時間段離開他認真接受治療。」
  「我有分寸」,秦璟澤仍是那句話,閉了閉眼收斂渾身的暴戾,打發袁秦不要在這裡礙眼,「你可以走了,希希馬上要來這兒跳高,不要讓他看到你。」
  「......」,袁秦有點想罵人,但想了想還是不招惹精神病,轉身離去,留下一句叮囑,「下次別搞這套先斬後奏,多吃藥之前必須跟我說。」
  秦瓃澤沒有理他,直勾勾盯著跳高場地。
  距離正式比賽只剩下一小會兒,比賽成員已經陸陸續續到齊,可是始終沒看到鄔希出現,秦璟澤的情緒愈發躁動,又捕捉到白文暉的身影,犬齒瞬間咬破舌尖。
  白文暉也看到了秦璟澤,神色微妙一變,掏出手機趕緊給鄔希發微信,叫他過來這邊。
  微信消息剛發出去,跳高比賽就開始,他沒想到鄔希竟然排在第一個跳,聽見裁判員叫鄔希的名字瞬間愣住,謹慎地瞥向秦璟澤,四目相對,不由渾身一冷。
  猶豫之間,裁判員又叫了一遍。
  再不來人就算棄權,白文暉撇開視線,呼出一口郁氣,硬著頭皮走上前。
  「啊呀!」,人群裡有個女生小聲驚叫,雙手摀住嘴,「流血了......」
  她不敢嚷嚷,只小心地跟同伴說,「校草好像吐血了。」
  不是嘔出來的血,只是咬得太狠滲出一些。秦璟澤用指腹粗暴地擦拭乾淨,轉頭離開這片場地,半秒鐘也無法再停留下去。
  心存焦慮,但白文暉水平發揮很正常,連著加了幾次高度,才終於觸桿,下了場就立刻搜尋秦璟澤的身影,沒看到人,卻看到鄔希正走過來,心道不妙,事情要糟,趕緊快跑幾步迎上去,「去找找秦璟澤,他剛才一直在這等你。」
  「?!」,鄔希瞳孔驟縮,心跳急劇加快,從兜裡掏手機的時候手都在抖,撥通秦璟澤的電話,兩三秒就被拒接。
  這是秦瓃澤第一次拒接他的電話。
  「我去找找他」,來不及跟白文暉道歉,他神色匆匆,一邊重新撥號,一邊先往秦璟澤班級所在區域的方向走。
  -
  三級跳遠的沙坑附近。林楓生無可戀地蹲著,像一朵蘑菇,半天抬不起頭。
  也不知道咋回事,本來這種項目大家都應該劃划水,結果今年的運動會報名三級跳的幾乎全是體育學院的特長生,還有個計算機學院的,但是非常猛,只有他一個廢物,引爆了全場的笑點。
  他想給鄔希發消息讓鄔希來解救他,兩個人邊說話邊走可以顯得雲淡風輕一點,能有效減緩他的尷尬。
  消息發出去半天,鄔希也沒回,好像沒在看手機,他只能低垂著腦袋勉強站起身,悶頭往前走,要離開這片傷心之地,走了沒多遠就撞到人身上。
  以他一米九的大個子和偏胖的體重,居然被撞了個趔趄,連退好幾步,震撼地抬頭,看到是秦璟澤的臉,瞬間不奇怪了。
  「鄔希應該在班級休息區歇著呢」,他默認校草肯定是來找鄔希的,抬手指了指,「我現在也過去。」
  「我有事問你」,秦璟澤開門見山,「你們去過白文暉那幾次?」
  「兩,就兩次啊......」,林楓緊張得結巴。頭腦飛速轉動,感覺校草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兩次都是我跟鄔希一起去的,而是只待了一小會兒。」
  「上次你來接他是第二次,他基本剛到就醉倒了。第一次是因為白學長被車撞斷了手,我們去幫他收拾屋子,給他刮個鬍子,然後連飯都沒吃,鄔希就急著要走......」,林楓極力證明室友的清白,卻眼睜睜秦璟澤的臉色非但絲毫不見好轉,甚至更恐怖了,搞得他不知所措,吞嚥了一下口水,說不出話。
  「謝謝」,秦瓃澤的聲音聽著有些奇怪。
  林楓隱約看到了他嘴裡有血,更受到驚嚇,「不、不不、不用謝。」
  「白學長有女朋友的,雖然分了,但是他是直的,而且鄔希絕對只喜歡你,不要懷疑......」
  秦璟澤充耳不聞,已經遠遠甩開他。林楓看著那背影,心裡直打突,趕緊給鄔希打電話,連著打了幾遍,一直占線,忍不住罵了句操。
  再繼續打,竟然變成了已關機。
  昨晚一直等秦璟澤的消息,鄔希的手機放在床上一晚上沒充,很快就沒了電。
  在秦璟澤的班級這邊沒找到人,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哪找,沒有絲毫頭緒,焦躁地往操場邊走,還沒到操場大門口,手腕猝不及防被攥住,一把扯到死角處。
  來不及看清,呼吸就被凶狠掠奪,滿嘴的血腥味讓他渾身劇震,腿根被灼熱的手掌掐握,幾乎是將他拎了起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襲上心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2720:33:09~2021-01-2821:03: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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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嘴被手掌用力捂緊,鄔希完全說不出話,連呼吸都很艱難,一路被拎著扔進車裡,車門關了又鎖,簡直像被人綁架一樣。
  秦璟澤的動作非常粗暴,叫他疼痛且毫無反抗餘地。唇齒間還因為剛才的吻而殘留著鐵銹似的味道,他跌倒在車的後排座位上,緊接著一個灼熱身軀就壓上來。
  手腳並用勉強穩住自己半坐起身,他急切伸手要摸秦璟澤的臉,要檢查舌頭到底咬成什麼樣子了。舌頭的狀況沒看到,卻先看到了滿眼赤紅,呼吸不由得一窒。
  「你騙我,希希」,秦璟澤喘得厲害,語速很慢,幾乎每一個字都是艱難擠出來,藏著森森血氣。
  「你說過,最討厭我騙你。」
  「那你現在告訴我,你騙我,該怎麼辦?」
  緊張使人大腦短路,四目相對,鄔希茫然地想不出自己騙過他什麼。
  越是陷入沉默,氣氛越是劍拔弩張,他不願坐以待斃,試圖掌握主動權,先跟秦璟澤講清楚跳高的事,「我被體委抓壯丁去跑男子接力,跑完太累了,所以白學長才替我去跳......」
  話沒說完,目光觸及到秦璟澤神情的變化,他猛然想到了問題的答案,立刻話鋒一轉,兩手捧住男人的臉,軟聲道歉,「之前我不該騙你,對不起。」
  居然還是和白文暉有關係。
  撒謊是他的錯。可是幫學長刮個鬍子的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若不是秦璟澤亂吃飛醋,他也不會賭氣不承認。
  「白文暉是直男,你也不是不知道,幹嘛總看他不順眼」,他想要和秦璟澤講理,「他跟林楓明明沒什麼區別。」
  他覺得沒區別,秦瓃澤覺得有。
  沒人覺得鄔希屬於林楓,但曾有很多人認為鄔希屬於白文暉,只憑這一點就讓他難以忍受。
  秦瓃澤語氣冰冷,「離他遠點。」
  主動示好卻沒有得到理想中的回應,鄔希眉心直跳,「......你什麼意思?非要干涉我正常交朋友?」
  不僅是干涉,而且隨著關係日漸親密,這人甚至已經不滿足於像趙治愷說的那樣從背後搞小動作,開始明晃晃地要求他斬斷社交,一旦不合心意就發脾氣。本就不對,還得寸進尺。
  秦璟澤無視鄔希的質問,俯身親親他的耳朵,「手斷了,所以希希幫忙刮鬍子,腿斷了的話,希希會幫什麼忙?」
  熱氣呼在耳朵裡,鄔希渾身寒毛直豎,「好好說話。」
  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可能只是單純的提問,換作秦璟澤來說,那就是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可是白文暉是無辜的,這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不該牽連到別人。
  「你用他來威脅我有什麼用?我跟他斷交很簡單」,鄔希使勁兒推開秦璟澤,有些煩躁。他不想跟秦璟澤吵架,但這樣下去吵架的日子還多著呢。
  「和白文暉斷交,然後還會有張文暉、劉文暉、王文暉、宋文暉......唔!呃------!」
  車窗玻璃被劇烈撞擊出一聲鈍響。
  顧不得後腦勺的劇痛,喉嚨被手掌卡住的恐懼使鄔希靈魂都感到震顫。以秦璟澤的力氣,擰斷他的脖子輕而易舉,若是真的失去理智,今天他就會死在這裡。
  恐懼很強烈,持續的時間卻很短暫,很快就轉變為暴怒,鄔希莽勁兒上來了連自己的死活都可以不在意,明知道自己兩條胳膊加上兩條腿一起也很容易就會被秦璟澤拿捏,他還是掙扎,照著秦璟澤的腹部就是狠狠一拳。
  手指骨打得疼,第二下被秦璟澤抓握住,拳頭包裹於掌心。
  卡住脖頸的手始終沒有用力。
  秦璟澤緩緩鬆開對鄔希的桎梏,躲開不讓他再動手,「好了希希,扯平了,再打我就要親你了。」
  「滾!」,鄔希眼眶泛紅地罵他。喉嚨並不算難受,但方纔那種威脅感揮之不散。
  溫順是昔日的表象,惡犬從來不會對誰言聽計從,不可能真的滾遠。正相反,秦璟澤驅車開上一條鄔希不認識的路,車門鎖得嚴實,絕不允許獵物半路脫逃。
  不是什麼偏僻小路,兩旁高樓大廈燈火通明,但鄔希坐立難安,又不敢在人開車的時候強行打擾,只能咬牙切齒,「我要回家!」
  「現在就在帶你回家」,秦璟澤的聲音隱隱藏著興奮,像是某種惡質的欲.念即將得到滿足。
  車停在地下車庫,鄔希被扛著搭乘電梯,肚子硌在堅硬的肩膀上,難受得想吐。
  好在很快被放下來,雙腳落地,眼前金星直冒,終於恢復視線,看清這是一套大平層,厚重不透光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沒有開燈,白天和深夜區別不大,屋裡溫度很低,很明顯能辨認出是誰的地盤。
  「......」,鄔希沉默半晌,忽然覺得好笑,「怎麼,你還想玩非法□□這一套?」
  空調溫度被調高,秦璟澤打開燈,到他腳邊蹲跪,姿態很卑微,說出的話卻相反,「這樣就沒有姓張的姓劉的姓王的姓宋的來打擾我們了。是你逼我的。」
  操.你媽的還真想違法亂紀?鄔希扯他頭髮,「至於這樣?你到底是瘋了還是傻了,你覺得非法□□現實嗎?」
  且不說爸爸媽媽會不會找他,他還有直播,還有松鼠網,一旦長時間不更新,問題就會暴露出來。
  秦璟澤笑了一聲,「不現實,所以是逗你的。」
  鄔希頓時感覺自己才是被愚弄的傻子,鬆開手後退兩步,「那你什麼意思?」
  「我想幹.死你」,秦璟澤一開口粗魯直白得讓人不敢聽。
  捨不得掐死,乾脆給希希最想要的,多給點,給到撐得吃不下,快樂到痛苦的地步。
  鄔希聽不得這種話,腿又開始軟,喉結滾動,「在這?」
  趕在秦璟澤點頭之前,他又回過神,呸了一聲,「我剛讓你滾你聽不見嗎,我在跟你生氣。」
  「床頭打架床尾和」,秦璟澤站起身,寬闊的肩膀極具壓迫感,盯得鄔希動彈不得,「你撒謊騙我的事我不跟你計較,咱們的事扯平了,可以嗎希希?」
  可以個屁。鄔希絕不會被他現在這副人模狗樣給騙了,還清楚記得剛才滿嘴是血又掐他脖子的瘋狗行徑。
  真要是今天做了,秦璟澤剛剛那句就不是誇大的空話,保不齊真要弄死他。
  「我明天要去S市」,他放緩語氣,找合理的借口,「我們專業要搞地方傳統美術考察鑒賞活動。」
  去外地參加活動是確有其事,而且要在那邊住兩天,路上奔波,又要和人合住,不是做那些事的合適時機。
  還有,鄔希抿了抿唇,「我騙你是我的錯,你亂吃醋也不對,你首先要承認你錯了。」
  別以為他沒發現,秦璟澤自認為的錯處是對他動手這件事,還在那偷換概念呢,說什麼扯平。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安靜。
  秦璟澤的臉變得比翻書還快,剛才還平靜無波,下一秒陰鷙得像是恨不得把鄔希的骨頭嚼碎。
  偽裝被揭開。鄔希無比慶幸自己剛剛沒有掉入陷阱,否則遭遇的不一定是什麼。儘管已有心理準備,他也還是感到心驚肉跳,緩緩後退。
  一直退到門口,秦璟澤還是站在原地,沒有追上來。
  黑暗裡,他的視力不足夠看清,卻也能感覺到那具高大身影在掙扎。搭在門鎖上的手頓住,猶豫很久,又落了下去,認命地往回走。
  開門就跑當然是最安全的,但他不能放心留這個樣子的秦璟澤自己待著,寧可自己冒著捨身飼虎的風險。
  鄔希掏出沒電的手機在沙發上坐下,秦璟澤就沉默地給他遞上充電器。
  邊充電邊玩手機,除了中午和晚上吃飯的時間之外,他都專注於手機,眼皮也不抬一下。
  手機沒那麼好玩,他就是不想跟秦璟澤說話。好言相勸沒有用,是秦璟澤逼他冷處理的。
  大半天的時間不說話不吭聲,正常人都會難受,鄔希也煩躁,十點多的時候就洗完澡準備休息。秦璟澤不肯和他分開兩個臥室睡。幾百平的大平層,偏要和他一起擠在最小一間的臥室,而且不求睡床,抱著被褥自覺地蜷縮在地毯上,真的像一條可憐巴巴不受寵愛的大狗。
  像是摸準了怎樣做鄔希才會心軟,不攆他出去,秦璟澤將裝乖賣慘的本事發揮到十成十,成功賴在了鄔希腳邊。
  去S市參加的考察活動其實在轄屬的縣裡,交通不是很方便,要求各班級早七點之前必須完成集合。換了環境鄔希睡得不踏實,五點才過幾分就醒了,乾脆也不睡那短暫的回籠覺。
  下床時他忍不住蹲下摸了摸秦璟澤的頭髮,感覺這人睡著了又可憐又有幾分可愛,醒著就會氣人。
  能怎麼辦,再氣人也不能扔掉。他只能幽幽歎息。沒注意到閉著眼的男人指節收緊,攥成了拳。
  已經習慣了被強勢入侵的生活,離開秦璟澤去外地,鄔希心裡還很空落落,當年初中畢業離開鄔家的時候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林楓完全沒有他這種憂鬱,坐在他旁邊吧唧吧唧嘴就沒停過。前半段的路程坐動車,平穩且飛快,林楓吃滷味鴨脖得很爽,後半段要從市裡去縣裡,先乘大巴車,顛得林楓差點吐出來。
  然後就連大巴車也沒了。好在院裡早有準備,提前訂了包車,整個專業的人分成八輛車,每輛車裡都擠得人貼人。鄔希這種長得瘦比較靈活還佔空間小的不太難受,林楓就難受得呼吸都有阻礙,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好懸沒背過氣去。
  這次的考察學習活動,真正進行活動的時候竟然是最輕鬆的,痛苦的部分是趕路和住宿。
  到達學院安排的小旅店時,林楓簡直兩眼一黑,就沒見過這麼破的地方也能叫旅館。比起校外那種隔音奇差無比的情侶小時房還不如。
  「房間咱們全都訂了,正常是兩到三人一間,不過你們應該有一個人可以單獨住」,帶他們這支小分隊的不是平時管理他們的輔導員,而是學校另外安排的,是個短髮幹練的年輕女人,目光掃視過這群不算熟悉的學生,最後落在鄔希身上,點他,「就你吧。」
  鄔希搖搖頭,「我可以跟林楓一起住」,應該有那種喜歡單獨住的人,換給這種人住正好。
  「嗯,隨便」,女輔導員點頭,「你換給誰都行。」
  專業女生多,都想和小姐妹一起住,比較有安全感,男生沒幾個,也都不挑剔住宿,那就沒有換的必要。
  林楓擔心他自己會失眠,問他要不要過來陪他,結果得知單間是大床房,又瑟縮著瘋狂搖頭,「你別害我,我不想英年早逝。」
  鄔希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雖然林楓的表演誇張了點,但事實真就是這樣,秦璟澤太瘋,還是避著點好。
  其實要是執意想和林楓睡一間,還可以跟別的男生換房換成標間,但他還是決定不換了,自己住就自己住。
  出來就住兩天,鄔希沒帶太多東西,驅蚊水和紫草膏也忘了帶。縣裡草木多,蚊子也多,今天在外面待一天,他就被咬了足足九個包,晚上多半是睡不著覺了,肯定要和蚊子徹夜奮戰。
  浴室窄得能引起幽閉空間恐懼症,鄔希速戰速決,沒找到電吹風,隨便擦了擦就準備前台問一下有沒有蚊香。一路趿拉著濕噠噠的拖鞋走到前台,他忽然愣住。
  正在和女輔導員說話的秦璟澤比他更早一步注意到他,神情自若地終止交談,朝他走來。
  從昨天上午的爭執過後一直到現在,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鄔希抿唇垂眸,問前台的人有沒有蚊香,得到的答案是沒有,就轉頭回去,身後跟著個沉默的大尾巴,姿態謹慎,像是第一次嘗試登堂入室的時候一樣。
  刷卡進門,插卡取電,鄔希撲到床上趴著,又覺得被子可能不太乾淨,轉過來仰面朝上,發現秦璟澤站在門口盯著他,忍不住嘖了一聲。
  他想質問一句看我幹嘛,但又不願意做先開口的那個,就側過身去把那視線拋在腦後,耳朵豎起來聽見拉動背包的聲音,然後是靠進的腳步聲,讓他忍不住警惕。
  過來了!
  一瞬間鄔希渾身緊繃,就要按捺不住扭頭,一條柔軟帶著熟悉味道的毛巾忽然揉上他的腦袋,力度不輕不重,熟練地給他擦拭未干的頭髮。
  居然是虛驚一場。
  鄔希渾身繃著的力氣就鬆懈下去,埋頭在臂彎間,閉上眼睛。
  白天趕路本來就累,又到處走進行學習考察任務,他體力已經耗盡,睏倦比平時來得洶湧,閉了會兒眼睛就真睡過去了,甚至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不是自己的床,睡起來就不踏實,半夜鄔希又睜開眼,在漆黑一片中懵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
  空氣中還殘留著電蚊香的味道,手臂的蚊子包清涼,顯然已經塗過藥,他還隱隱約約感到有柔和的風在旁邊吹拂,不知是不是錯覺,略微偏頭看過去,看到秦璟澤不知從哪搞了把塑料小扇子,正給他扇風趕蚊子。
  「幾點了」,鄔希一開口,聲音是啞的。
  秦璟澤就起身去給他拿水,「還不到三點,睡吧。」
  半夜三點不睡覺給他趕蚊子。鄔希嚥了口溫水,心裡酸軟得一塌糊塗,去抱他胳膊,「摟我睡。」
  秦璟澤似乎有點為難,單手摟著他,另一隻手還要拿扇子,「蚊子有點多,電蚊香不能插太久,作用不太大。」
  鄔希不容分說把扇子丟到一邊,往他懷裡鑽,「那你摟緊點,我身上全是你的味道,蚊子就不咬了。」
  大清早林楓來敲門,沒想到秦璟澤竟然在鄔希這,驚叫的聲音幾乎把房頂掀翻。
  他更沒想到秦璟澤還要整天都跟著他們專業一起活動,起初緊張得呼吸都錯亂,後面暗中觀察,發現倆人好像已經和好,才漸漸放鬆,秦璟澤是開了車從高速過來的,走的時候甚至還允許林楓蹭車,搞得林楓受寵若驚,規規矩矩坐在後排,也不敢和鄔希聊天,實在是被運動會那天的校草弄得害怕。
  先把鄔希和林楓送到A大,秦璟澤沒有下車,跟鄔希打報告,「我去趟公司。」
  直到車開遠得看不見蹤影,林楓才舒了口氣,「和好了?」
  「沒有」,鄔希否認,轉而問他,「淼淼愛吃醋嗎?」
  「她吃醋啊」,林楓誇大其詞,「她經常吃醋,吃醋好啊,說明她在乎我......」
  嘖。鄔希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從他這得不到什麼有價值有參考性的信息。
  他掏出手機給白文暉打了個電話。跳高得了二等獎,能加一個b學分,他約白文暉在校門口吃頓感謝飯,而且還要當面為秦璟澤的失禮道歉。林楓跟著他們一起,負責蹭飯,外加起到干擾作用,這樣就不是鄔希和白文暉單獨見面。
  「不過說真的,我覺得就算我在這兒也沒用,秦校草要是真知道了你們吃飯,還是得一缸一缸地喝醋」,林楓心理陰影面積很大,「他是不是根本沒把我當個人看啊?」
  鄔希往清湯鍋裡丟了片土豆,毫無誠意地哄他,「沒有,他應該就是覺得你沒威脅。」
  「去你的」,林楓完全沒有被安慰到,惱羞成怒,倒是把白文暉逗得直笑。
  火鍋沸騰,熱氣繚繞,鄔希歎了口氣看向白文暉。「白學長覺得呢?秦璟澤是不是佔有慾過度?」
  第一次談戀愛就這麼棘手,他現在根本拿秦璟澤沒辦法,想要點別人的建議。
  白文暉頷首默認了他的前半句,然後沉思半晌,才斟酌著開口,「一個人的佔有慾是很難改變的,你可以想想怎麼才能讓他更有安全感。你們現在是親密關係,安全感如果給得足夠多,他會比現在的狀態好不少。」
  什麼醋都吃,很可能是太害怕失去,所以不能忍受任何潛在的競爭者。
  鄔希唔了一聲,垂眸沉吟,好半天都沒動筷,再回神時先前丟下去的土豆都已經煮化了夾不起來,只能用勺子一點點撈到碗裡。
  如果對秦璟澤予取予求,會讓這人更有安全感嗎?
  「予取予求」四個字在心底轉了幾圈,他打了個寒顫。不行,秦璟澤比無底洞還貪得無厭,要多少給多少只會不斷地壓低底線。
  但可以試試給予更多的親密,不像現在這樣逼迫一個有皮膚飢渴症的人忍饑耐渴,這的確不那麼人性。
  火鍋吃完結完賬,鄔希立刻就往家裡走,掏鑰匙開門進屋,急著把衣服換下去丟進洗衣機,不留下火鍋味的證據。
  洗衣機的啟動運作聲掩蓋了緊跟在他身後的開門聲。
  弄好洗衣機,他就走進那個擺著穆叢鴿送的箱子的臥室,拿小剪刀把拆過的箱子又拆一遍,從裡面掏了半天,一回身看到秦璟澤,嚇得手裡東西辟里啪啦全砸在地上。
  秦瓃澤無聲地站在門口。
  他沒去過公司,一直跟在希希不遠處,跟去火鍋店,再跟回到家裡,將所有事情都看得清楚。
  原來他不在的時候,希希會偷偷和別的男人見面,明知道他無法接受,還要挑釁他的底線,又試圖掩蓋一切。
  犬齒在叫囂,想深深咬破這小騙子的皮肉。他忍不住,名為忍耐的那根弦已經徹底崩斷。
  鄔希對上面前男人狼一樣駭人的目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有這麼餓嗎?
  算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今天他就要開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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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目標是安全感,那就不能一上來就搞事。鄔希沒管掉在地上那堆東西,光著腳跑向秦璟澤,抬手就摟脖子,「這麼早就回來啦?」
  秦璟澤由著他像樹袋熊一樣往自己身上掛,穩穩拖住他的腿根,一開口語氣卻難辨喜怒,「我回來得太早了?」
  這兩天夜裡都摟著睡,不約而同地沒提吵架的事,關係明顯緩和,鄔希沒覺察出這態度有絲毫不對,「是挺早的」,還沒做好準備呢,人就回來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面頰滾熱,連鼻尖都泛紅,在秦璟澤的臉上安撫地親親,然後把人推開,轉頭俯身從地上撿了幾樣東西,迅速溜去洗手間鎖緊門。
  秦璟澤的目光黏在鄔希的身上,指腹緩緩摩挲自己臉上那片被親的皮膚,觸感還有些微微濕潤。他的喉結滾動,無聲吞嚥了幾下,一步一步走到另外的浴室,上衣脫掉,鏡中映出肌肉隆起的背影。
  浴室裡很快氤氳出濃郁水霧,但溫度很低。所有衣物都被丟在洗手台邊。有水珠不斷從男人的皮膚上滾落。秦璟澤渾身幾乎能冒出熱氣,隨意圍了條浴巾,身上的水都沒擦,卻唯獨將頭髮擦乾。
  不擦乾會滴下冷水,落在希希身上會冰到打哆嗦。希希只能因為他而顫抖,不能因為冷。
  連一滴水都會激起他的嫉妒心。
  大毛這幾天一直寄養在營養師那,屋裡沒了狗子搗亂就靜得嚇人。枕頭砸到地上的悶響都顯得很大聲,鄔希喉嚨裡擠出嗚嗚,用力抓扯著秦璟澤的頭髮,像是扯住韁繩。
  只是手而已,只是手就已經讓他想打退堂鼓,質問秦璟澤他媽的是不是想弄死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本就和他自己的手不是一個型號,又狂熱而粗暴。
  「是為了你好」,秦璟澤還在哄騙他。強詞奪理地說若是不這樣等下他就吃不下去。可就算是這樣受過磨難,接下來該吃的苦頭還半分不少,男人之間沒那麼天生契合,鄔希好聲好氣撒嬌求秦璟澤,沒有用,就忍不住罵他是畜生。
  「疼嗎希希」,秦璟澤明知故問,不給鄔希擦眼淚,反而俯身,讓鄔希抖得更厲害。若不是他控制著及時把人扯回來,鄔希的腦袋恐怕已經被撞得砸到床頭,以這種力度,撞一下就會磕出包來。
  想像抵不過現實萬分之一,從軍訓坐背俯臥撐那會兒,鄔希就知道這人腰勁兒很大,讓他垂涎,卻根本沒那個本事受住。他也不知道秦璟澤是怎麼回事,沒吃過豬肉總不能連豬跑也沒見過,居然死板地只拘泥於這一種最傳統的傳教士,像是機械一樣無情,卻又不肯聽指揮。
  扯著秦璟澤頭髮的手力氣漸鬆,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捋順毛,他斷斷續續地念秦璟澤的名字,顫顫表白。
  「我愛你」,這是他唯一能掌握的主動權,用力和秦璟澤深吻,直白熱烈,「我愛你」,翻來覆去,數不清說了多少遍,突然瞪大眼,擠出一聲變了調的「呃」。
  急促地叫著秦璟澤的名字,他的目光充滿驚懼。
  「疼了嗎」,秦璟澤又問了一遍。撫摸他汗濕的額頭,卻固執不肯退讓,強硬地讓忍著點。
  其實算不上疼。害怕更多源自於心理上的恐懼,鄔希的拳頭攥得咯咯響,「已經到底了......不行,不行------!」,窄腰被大掌緊緊掐握,薄薄一層肌肉的小腹浮現出一個猙獰弧度。
  他頭暈目眩,被頂得直翻白眼,連秦璟澤近在咫尺的聲音都聽不分明,拚命要推秦璟澤的肩膀,根本推不動,實在是受不了,再多一秒都受不了,忍不住揚手給了秦璟澤一個耳光。
  打人不打臉。可巴掌扇在臉上,秦璟澤反而興奮得發狂,一雙眼睛都亮了,抓著鄔希的手湊到自己唇齒邊,虔誠親吻每一根指頭每一處關節,低聲哄著,「求你了希希,我得讓你知道你是誰的,讓他們都知道你是誰的......」
  鄔希張了張嘴說不出話,聲音全是破碎的。換了只手又給他一巴掌,這次沒什麼力度,輕飄飄,更像調.情。
  不存在溫吞,兩個男人之間往往是骯髒,伴隨著疼痛與暴力的糾纏。太久了,無休無止,一直要到鄔希崩潰的地步,尖叫哀嚎,吐出嫣紅舌尖給行兇者品嚐。小巧的包裝袋撕開了三個,東一個西一個地亂丟。說不清楚是誰更瘋,總之鄔希絕不甘示弱,哪怕體力差得要命,也不會讓秦璟澤在他這兒應對得輕鬆,儘管要以昏睡過去作為代價。
  昏睡是最後的寧靜。
  睜眼時還是深夜,又或許是凌晨,鄔希意識回籠,就再沒有半分睡意,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身上很清爽乾淨,被仔細照料過,他的目光落在秦璟澤的手臂上,那一片的抓痕和淤紫簡直像跟人打過架,甚至應該包紮一下。他本以為自己會更喜歡溫柔纏.綿的那種,但實踐出真知,現在他終於知道了自己其實也是和秦璟澤一模一樣的野獸做派。
  秦瓃澤在第一時間就知道鄔希醒了。
  但他沒動,小心謹慎地觀察身邊人的反應,見鄔希眉眼平靜,才試探地坐起身,摸了摸鄔希額頭的溫度,確定正常,才開口問,「喝點水?餓不餓,廚房溫著粥。」
  鄔希抬眼與他對視,好半天沒有說話。
  飢餓乾渴可以往後先放一放,他現在只想問一個問題,「你愛我嗎秦璟澤?」
  「你不尊重我」,他在秦璟澤回答前再度開口。
  佔有慾,控制欲。總結來說是欲.望。就算他喜歡,這人也不該強迫他,明明他當時都已經怕成了那個樣子。強者憑藉著壓倒性的力量對弱者施加不想要的東西,是暴力。
  在ktv的時候扯他胳膊是,爭吵之中卡他脖子是,這一次就算是在床.上,有快樂遮掩,根源上也是。
  秦璟澤說不出話,渾身僵硬地看著鄔希對他掰手指頭數出一樁樁罪名。
  做到後面的時候他就已經冷靜下來,回想起袁秦的警告,甚至產生了莫大的恐慌。是他錯了,他真的該去接受封閉治療。就算糾正不了心理,至少也要強制磨滅暴躁發洩的欲.望。
  鄔希瞥見他的表情,皺了皺眉,招招手叫他過來,摟著他的肩膀放緩語氣,「都說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信不得,但我說的你可以信」,他說愛秦璟澤,不是假話。
  「我又沒有腳踏幾條船的癖好。我是你的,大家都知道」,他現在終於想到這人為什麼不待見白文暉了,是因為之前論壇有人拉郎,雖然事情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但顯然這人一直耿耿於懷。
  鄔希乾脆坦白,「我今天請他吃感謝飯的時候都帶著林楓,你不喜歡,我可以不跟他獨處。」
  「對不起希希」,秦璟澤咬緊牙關,掙扎著也想作出讓步,想說自己再也不會干涉鄔希交友,但始終說不出口。
  聽見道歉,鄔希摸了摸他的臉,也說了聲對不起。那會兒情緒激動上頭,還動手打了臉。
  「你想讓我在松鼠網發動態官宣跟你談戀愛嗎?」,一直以來都沒官宣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但如果秦璟澤想要這種昭告,那就有必要。
  不出意料地瞧見男人眼中的渴望,鄔希頓了下,「但是要看你表現,我給你時間。」
  其實他剛醒過來很生氣,最生氣的時候甚至想直接威脅秦璟澤乾脆以後只做炮.友算了,所以才躺在那一動不動冷靜了好半天,把這種荒謬念頭壓下去才開口。若是真的那樣說,本來就安全感缺失的人難免會陷入癲狂。還是得誘導,哄著來。
  秦璟澤沉默良久,「過幾天我去看心理醫生。」
  嗯?鄔希愣了下。有那麼嚴重嗎?雖然暴躁了點,但就算是暴怒的時候這人也沒真動手傷了他,其實很克制。畢竟以秦璟澤這種身板,就算不是故意要傷人,但凡收斂不好力氣都肯定會讓他吃大苦頭。
  但是既然自己提出來了,那去看看也好,鄔希點點頭,「什麼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跟學校請假去外地一段時間處理工作」,秦璟澤平靜地編造,「順便就可以看醫生,那邊有個很有經驗的老醫生,很出名。」
  鄔希不疑有他,關注的重點全落在出差上,「什麼時候,去多久?」
  「等我把這邊的事情安排好就走,具體要多久我還不清楚,得去了再看情況」,秦璟澤跟他商量。
  「唔」,鄔希不置可否,思考了一會兒,扯扯他的衣服,「脫掉」,剛才抱肩膀的時候,他感覺秦璟澤好像抖了下,今天做得太瘋,他得看看是不是他把這人抓傷了。
  瞧見秦璟澤的表情明顯有點僵硬,久久沒有動作。他的眉心不由得一跳,有種不妙預感,攥緊手中布料,不容分說往上撩。
  傷似乎已經被處理過,但太多太狠,看起來依然讓人十分肉疼。脊背上一條一條鼓起的稜子,縱橫交錯,皮開肉綻,他認不出是什麼造成的,但很快就知道了,因為秦璟澤主動把作案工具交了出來,捧著一根籐條遞給他,低聲道歉。
  怔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聲音,「我之前是不是說過,別讓我再看到你把自己弄成這樣?」
  「去看醫生吧」,他現在覺得看醫生對這人來說非常有必要,必須去看,「我都沒說要罰你,誰准你這樣自作主張的?」
  目光觸及秦璟澤的滿眼哀求,他繃著臉,曲指彈了一個腦瓜崩,「養好了再去外地,看完醫生必須跟我匯報情況。」
  聽出鄔希沒有放棄他的意思,秦璟澤才終於恢復呼吸的力氣,「我去給你盛點粥。」
  粥盛好回來,鄔希已經又睡了過去,白天被弄了太久,過於疲倦,心事暫了就又撐不住犯困。秦璟澤端著半碗粥,三兩口自己吞嚥完,將碗放在外面客廳的茶几上,走路和關門都沒什麼聲音。
  他的臉上也有倦意,小心翼翼蜷縮到鄔希身邊,閉眼休憩。鄔希翻了個身,他就立刻睜眼,不輕不重地伸手扶住鄔希的腰,熟練地按摩,直到鄔希眉心淡淡的褶痕消散,才慢慢將人摟得緊些。
  鄔希又醒了一次,艱難地從枕頭下邊摸索到手機,看了眼時間。六點十六分。秦璟澤不在他旁邊躺著,臥室門虛掩,他想爬起來,但是腰像斷了一樣,腿也使不上勁。
  明明沒弄出太大動靜,秦璟澤卻像是聽到他醒了,很快就推門進來,「怎麼了?」
  鄔希有點糾結,盯了他一會兒,聲音小小,「......要去廁所。」
  「你剛剛在外面幹嘛?」,解決完生理問題,鄔希試圖轉移話題。他摸著被窩都不怎麼熱了,顯然是已經在外面待了有一段時間。
  秦璟澤把手機通話記錄翻出來給他看。是跟袁秦的電話,通話時間足足快兩個小時,「家裡出了點事。跟老爺子有關係,在跟他商量怎麼解決。」
  他沒說,鄔希就沒問具體什麼事。總之能讓秦璟澤花費這麼多時間的事應該很棘手,而且不是什麼好事。
  「不耽誤你去外地吧?」,他不怎麼關心會不會耽誤工作,比較關心會不會耽誤看醫生。
  秦璟澤頓了一下,眸色微暗,「嗯,不會。」
  回籠覺又睡到快中午,鄔希才再次醒過來,也不知是睡太多了還是怎麼,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一點力氣。
  還是體質差距太大。
  秦璟澤身上的傷好得飛快,他卻癱在床上哪哪都不舒服,還不願意讓秦璟澤多留幾天照顧,一天要催幾十遍,讓他快去出差。請假歇了兩天,他勉強恢復正常的行動能力,秦璟澤才去著手準備自己的事情。
  回學校上課第一天,林楓沒見到秦璟澤在教室門外等著,還很慌張,「你們不會吵架了吧?」
  鄔希半真半假地瞪他,「你就不能盼我們點好?」
  「哎」,林楓咂了咂嘴,扯開話題,「你今天好奇怪......」,像隻狐狸,整個人氣質都和以往不大一樣,「感冒發燒還有整容作用嗎?」
  「也不是整容」,他感覺這樣說不對,又馬上改口,「你用不著整容。就是特別像那種,那種被滋潤過的------嘖!」,腦袋果然又被敲了。
  「秦璟澤去外地有事,期末可能才回來考試」,鄔希收拾書包背在肩上。
  「那有點久啊」,林楓掰手指頭算了算,「你自己住能行嗎,要不咱搬回寢室吧?」
  鄔希搖頭,「不用,有大毛呢,而且我們天天打電話。」
  不知想到什麼,林楓又發出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的詭異笑聲。
  電話好啊,電話那啥也別有一番滋味,就是天天都來可能不太合理。
  「那我就不瞎操心了,你注意身體。中午去吃燒烤不?」,見鄔希點頭,他又歪嘴一笑,「那等會兒多吃點韭菜,生蠔,大腰子......」
  鄔希裝作聽不懂他是讓自己吃,鑽主語的空子,「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愛吃這些玩意?你最近不行了?」
  男人不可以說不行!林楓大怒,露胳膊挽袖子,「我要跟你決鬥!」
  趁著秦校草不在,他可以放肆欺壓鄔希小同學!
  沒囂張超過半秒鐘,走廊裡一個老師模樣的人立刻咳嗽一聲,嚴肅警告他,「不要打架鬥毆!」
  林楓秒慫,訕訕一笑,「我們開玩笑呢」,然後扯著鄔希就一路狂跑,把窘迫甩在腦後,直奔燒烤的樂園。
  「慢點走,我腰疼」,鄔希嘶了一聲。林楓嘴上嘟囔著怎麼又犯病了,一邊放慢腳步。
  鄔希當然不可能跟他解釋真相。扭頭多看了那老師一眼,若有所思。
  本懷疑是不是秦璟澤叫人盯著他,但之後鄔希就沒再見過那個老師,應該只是巧合而已。秦璟澤一個星期之後跟他匯報說看過了醫生,正在配合進行一段時間的心理疏導。鄔希還和那位醫生短暫通話過一次,聊了十幾分鐘。
  期末考試的時候秦璟澤沒來得及趕回來,辦了緩考,鄔希下午考完最後一門,帶大毛去遛彎的時候突然收到趙治愷的短信。
  沒打電話可能是怕影響他考試。鄔希點開短信看了眼,眉頭皺起,轉頭把大毛送回秦璟澤的房子,一邊給大毛的營養師打電話,一邊叫車直奔鄔家。
  年輕的時候鄔江河身體硬朗,幾乎不生病,現在可能是年紀大了,透支的身體就暴露出問題。
  前面得過一次高燒差點肺炎,這次是半夜感覺身體裡疼,疼得快要昏厥,緊急送到醫院檢查說是膽結石,已經很嚴重,必須手術摘除膽囊。
  手術已經做完了,人也已經出院回家修養著。鄔江河和穆秋波都想瞞著鄔希不告訴,趙治愷算了下鄔希差不多考完試的日子才跟他說。
  林叔和於姨好幾年沒見過鄔希這麼鬱鬱寡歡的樣子,緊張安慰,「先生恢復得很好,醫生只說飲食方面要注意,別的都正常」,本來鄔江河吃飯就不挑,隨便吃什麼都行,只圖個果腹,讓他忌口也沒什麼困難。
  這沒辦法從根源上安慰到鄔希,他的心情仍舊非常糟糕。強忍著沒有跟爸媽吵架,盡量平復情緒到穩定狀態,然後才搬個小板凳坐下跟他們談,要他們減輕工作強度。
  不求一下子放手,最起碼也要慢慢減負,畢竟身體已經不再年輕,經不起這種造作。
  穆秋波和鄔江河都答應得好好的,也不知是不是左耳進右耳出,能往心裡進多少。
  晚上鄔希甚至都煩躁得睡不著覺,翻來覆去在床上打滾。院子裡有車駛入,他左右也無聊,聽見動靜就從床上爬下來,透過落地窗往外看。
  耳機裡能聽到跟他打電話的秦璟澤那邊也有汽車聲,「這麼晚了你在外邊?應酬?」
  院子裡是林叔開的車。另一側車門打開,卻走下一個高大身影。鄔希的話音戛然而止,呼吸陡然急促。
  他從耳機裡聽見秦璟澤跟林叔道謝,然後似乎先走到會客廳,跟鄔江河寒暄了幾句,又和於姨打了招呼。
  走路的聲音從耳機裡聽起來沒有遠近的區別,但鄔希如同能感到秦璟澤在朝他走近。他慢慢踱步到門口,一手搭在門把手上,豎起耳朵聽。
  一直沒有敲門聲。耳機裡卻傳來秦璟澤跟於姨禮貌道別的聲音,還有開門關門聲。
  「你去哪了?」
  秦璟澤似乎思考了一下,「客房,三樓北側從左數第二間。」
  「......」,鄔希抿唇,「你來找我,不跟我睡?」
  作者有話要說: 談不上家暴,互毆罷了(狗頭感謝在2021-01-2921:09:22~2021-01-3020:42: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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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耳機裡完全安靜了幾秒鐘,鄔希聽到按壓門把手的聲音,還有門把手岌岌可危的吱嘎聲。
  「門被鎖了」,秦璟澤的聲音有點抱歉,「門把手可能需要修一下,我力氣有點大。」
  從外面鎖客人的房門?鄔希愣住。於姨絕對不可能幹這種事,會做這事的嫌疑人只有一個,趙治愷。
  「那你等一下」,他趿拉上拖鞋,腦海裡飛速地思索三樓北側從左數第二間客房到底是哪間。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分不清東南西北,這些對他來說實在太困難了。
  在心底把趙治愷痛罵了八百遍,連著開錯了兩個房間的門,他終於找到了被鎖的房間,但是找不著鑰匙。平時客房鑰匙正常都直接插在門上,這間顯然是被趙治愷拔走了。
  現在去找趙治愷,那就正中趙治愷下懷,鄔希哪能讓他如願,轉頭就去林叔的房間敲門討要備用鑰匙。
  大晚上被小少爺找上門,林叔很驚訝,「那間客房是挺長時間沒人住了,但鎖應該沒問題啊,怎麼還鎖上了?鑰匙什麼時候丟的,我居然都不知道。」
  鄔希沒跟他說是趙治愷干的,不想向林叔解釋秦璟澤和趙治愷之間好些年都一直不對付,含混地應付幾句。鑰匙拿到手才聽到電話不知什麼時候掛斷了,急匆匆回到客房門口把鎖打開推門進去。
  屋裡空無一人。
  窗戶開著。鄔希臉色大變,急匆匆跑到床邊探頭往外看,只看到濃郁漆黑的夜色。
  僵立幾秒鐘,他扭頭就往樓下跑,把還站在房間外邊的林叔嚇了一跳。趙治愷的房門也打開,趙治愷走出來試圖叫住他,他聞聲狠狠地瞪了趙治愷一眼,腳步片刻沒有停留。
  嘖。趙治愷擰起眉頭,走向那間客房,一進門看到窗戶開著沒有人,臉色也變了變。不過很快又恢復平靜。
  沒什麼事。以秦璟澤的身手,爬個窗還是很輕鬆的,退一萬步講,三層樓的高度而已,就算掉下去也大概率沒事,除非頭朝下。
  不過他倒是低估了秦璟澤,居然搞這麼一出。
  鄔希聽見秦璟澤在叫他,聲音的方向不是外面,是他的房間,趕緊噠噠噠跑回去,見人好端端站在那什麼事也沒有,神色終於舒緩,旋即又沉下臉,「我不是讓你等我,你爬什麼窗戶??」
  似乎是很受用他言語間掩飾不住的關切,秦璟澤被瞪還挨了罵反而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搞得鄔希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惱火,「笑什麼笑!」
  他推秦璟澤站在牆根,面朝牆壁,「罰站十分鐘。」
  說完他就轉身出門去把鑰匙還給林叔保管,不必擔心自己不盯著的話秦璟澤就偷懶不完成罰站,說了十分鐘,這人一秒都不會少。
  送完回來的,秦璟澤果然還在站牆根,鄔希左右瞅瞅,好像沒看到他帶什麼東西,「你帶睡衣了嗎?」
  「帶了」,秦璟澤站得很穩,說話的時候也能一動不動,「但我沒帶洗漱用品。」
  洗漱用品好辦,浴室的抽屜裡就有一堆沒開封的備用品,鄔希想了想,給他翻了自己的洗漱袋出來,「洗手台右手第一個抽屜裡是有新牙刷,別的東西用我的就行,罰站時間到了,去洗澡吧。」
  貼身擦拭的毛巾也可以用。秦璟澤面上平靜,直到進浴室鎖上門,才把臉埋進鄔希的毛巾裡,深深吸氣。偽裝卸下,骨子裡依然是瘋狂。
  幾十天的時間沒有和鄔希肌膚相親,他現在恨不得把鄔希綁在自己身上,最好什麼也不穿,肉貼著肉。毛巾很軟,他卻能用它在自己身上摩擦出紅痕,幾乎要揉皮膚裡。
  趁著秦璟澤洗澡的工夫,鄔希從櫃子裡掏了個枕頭出來,猶豫一下沒拿第二條被子,掩飾性地摸了摸鼻尖,藏住心裡的彎彎繞繞。
  床是雙人床,被是雙人被,但秦璟澤塊頭太大,洗過澡湊上來,立刻就顯得有點擁擠。鄔希把他往旁邊攆,不讓他摟太緊,過了一會兒又戳戳他的手臂進行騷擾,「秦璟澤,秦璟澤秦璟澤......」
  一連叫了幾遍名字,他一本正經地要秦璟澤把耳朵遞過來,像是有正經的急事要說。
  待到秦璟澤真的附耳過來,他憋著笑湊近耳邊,貼著秦璟澤的耳朵用氣聲慢吞吞道,「你是一條傻狗。」
  被捉弄的人還沒作出反應,捉弄人的先一步憋不住。鄔希尾音都上揚,話音剛落就捂著肚子狂笑,笑得在床上打滾,一不小心就滾到秦璟澤懷裡,腰被手掌結結實實按住。
  房間外,趙治愷蹲在門口,手上夾著根煙,好半天一口也沒抽。房間隔音不錯,但隔著門他能聽見鄔希的笑聲,很張揚放肆,聽上去就明顯是相當開心的。
  他神情複雜,煙灰掉到手上才覺察到燙,捻滅起身,離去的背影有些蕭索。
  房間裡。鄔希受制於秦璟澤之手,半點不慌,仍是笑,趴在床上肩膀聳動,側著臉挑眉看秦璟澤,「你想幹嘛?」
  「想。」
  趁著鄔希愣神的空檔,秦璟澤揚手抽了一記在他屁.股上。
  隔著褲子響聲一點也不清脆,悶悶的,鄔希身體猛地彈動,渾身劇震。呼吸開始急促,緊接著又被不輕不重拍了三兩下,他的腰徹底軟掉,手腳使不上力,小幅度地磨蹭,不像是拒絕,更像是撒嬌。
  秦璟澤給他揉了揉,又抽了一巴掌,這次稍微用了力氣。鄔希就輕嘶一聲,「疼了......」
  沒再打,秦璟澤俯身抱他,一隻手落在褲腰邊沿,帶著試探。藏在布料裡的軟肉肯定已經紅成一片,鄔希卻不要他揉疼疼麻麻的地方,扯著他不夠大膽的手往前繞。
  這裡是鄔家,不是他們兩個的地盤,還有長輩在。雖然門鎖著,這麼晚了也不會有人過來,但心理上的感覺依然微妙。
  什麼東西都沒有,就算是生理合拍的普通男女情侶也不適合在這種情況下放縱到最後。鄔希原本只想有人捂熱被窩睡得舒服,沒想過要更進一步,但被拍打了幾下就有點難耐,轉身扣住秦璟澤的後脖頸湊上去接吻,兩條腿直往人身上掛。
  秦璟澤凶狠地親他,吮得他下唇又麻又漲,又捨不得似的啄吻幾口,往下挪去,俯身深深將頭埋下。
  沒拉窗簾,但是從外面看不到什麼,只能看到鄔希背對著窗戶坐在床上,身形搖搖欲墜。
  床頭就擺著紙巾,鄔希直接把一整盒都扯過來丟進秦璟澤手裡。秦璟澤抽出兩張,仔細地給他擦。
  「吐出來」,鄔希軟綿綿踢他小腿,卻看見他微微張開嘴,已經嚥了下去,臉不由得有點熱,「你什麼毛病?」
  秦璟澤笑了下,給他收拾好就轉頭出去漱口。雖然是自己的東西,但鄔希也很嫌棄,不漱乾淨不給親。
  門一打開就嗅到煙味。秦璟澤的臉色倏地沉下去,看到地上遺留的一點點煙灰,沉默半晌,腳下碾著它們走過。
  回來的時候鄔希已經四仰八叉佔領了整張床,斜著躺,翹著腳,囂張地揚著胳膊,臉上的赧然已經完全褪去,「好吃嗎?」
  「你可以嘗嘗」,秦璟澤掐著他的腿根把他姿勢歸攏,往懷裡一按就老實了。
  鄔希自認沒這種變態嗜好,悻悻閉了嘴,雙手環住結實的腰腹,枕著有力的心跳閉眼裝睡。
  興奮衝散煩悶,他暫時忘掉了爸媽的煩心事,剛剛又耗費了些精力,很快就真睡過去。太長時間沒人給他暖被窩了,空調吹著又不舒服,難得能睡這麼好的一覺。
  半夜鄔希習慣性起夜,迷茫地微微睜眼,想找大毛,後背被暖和的大手輕輕捋了幾下,就又閉眼沉沉睡過去。
  真正醒過來的時候窗簾被拉著,旁邊疊放著秦璟澤的睡衣,人沒在。他揉了一把亂蓬蓬的頭髮,先去洗漱,把自己拾掇得乾淨了才去找人,問林叔看沒看見人在哪,得到的答案是廚房。
  去廚房的路上經過趙治愷的房間,鄔希腳步頓住,抬手敲門,動靜半點也不溫柔。門應聲而開,趙治愷鬍子沒刮,一臉要殺人的表情,看清是他,立刻變臉,厲色消散,「希希......」
  「別叫我」,鄔希不耐煩揮手,替秦璟澤打抱不平,興師問罪,「你昨天鎖他門幹什麼?還把鑰匙給拔走了逼得他去翻窗戶。你煩不煩他我管不了,搞這種小動作是不是有點下三濫?」
  趙治愷沉默地微微低頭,沒有反駁。
  難得見他不還嘴,鄔希有些訝異,也收了聲,對視數秒,趙治愷竟然道歉了,「抱歉。」
  「......」,鄔希後退了兩步,心裡反而警惕,什麼也沒再說,不想再多理他,扭頭直奔廚房。
  趙治愷就跟在他身後幾步遠的位置,沒進廚房就聽見於姨和秦璟澤說話的聲音,眉頭緊蹙,但還是跟著一起走進去。
  廚房正燉著山藥枸杞牛肉湯,鄔希聞到味兒了,還聽見於姨在跟秦璟澤講配料,湊過去看了眼砂鍋,「拜師學藝呢?」
  於姨就笑了,「小秦一看就是經常做飯,說一遍就能聽懂」,她本來還不希望鄔希談個男朋友,主要是覺得男人心不細,再跟懶小孩鄔希湊一塊,哪是過日子的樣,現在見過秦璟澤,簡直一萬個滿意,太好了,肯定能把鄔希養得白白胖胖。
  秦璟澤學習的態度很謙遜,大早上開始就一直待在廚房,除了聽於姨講今天的幾道菜怎麼做之外,還打探了不少鄔希小時候的喜好。於姨比穆秋波更像母親的角色,不止知道鄔希喜歡吃什麼,還知道鄔希很多小習慣。
  視線又落在鄔希身後,她也招呼了一聲,「大少爺怎麼也來了?」,趙治愷可是從來不進廚房的,這還是頭一遭。
  鄔希這才知道他跟了過來,冷冷地回頭瞥他一眼,拉著秦璟澤不露痕跡地離他遠點。於姨不知道趙治愷和秦璟澤關係差,還以為他們不認識,幫著鄔希簡單介紹了下。
  空氣靜默一瞬,鄔希感覺有點尷尬。那邊趙治愷卻點了點頭,「你好」,驚得鄔希瞪大眼睛,感到萬分不可思議。
  換個人他或許還能理解為是顧及長輩於姨,但趙治愷是個什麼人,當著穆秋波的面一起吃飯時都不會擺好臉色,脾氣大且絕不收斂。
  秦瓃澤輕拍鄔希的後背安撫,一邊頷首。
  「你是希希的男朋友?」,趙治愷明知故問。
  嚴格來說還沒轉正,他還在考察期,秦璟澤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錯事,男友的身份還沒有被鄔希官宣承認,神色幽暗,沒有開口。
  「對」,鄔希卻替他回答,「現在他來見家長了」,見過家長,那下一步就是結婚,鄔希沒說,趙治愷自行補全後面的部分。
  他深深地看了秦璟澤一眼,竟沒有發火,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陰陽怪氣,雖然臉色還是不大好看,但只安靜地轉頭離去。
  「哎」,於姨這下覺出氣氛有點不對味來,但也沒覺得嚴重,笑著打圓場,「當哥的是這樣的,看弟弟的男朋友不順眼正常。」
  其實一般是當哥的看妹夫不順眼,是因為太喜歡妹妹了,覺得自家水靈靈的小白菜誰也不配摘,但同理套用在鄔家這對兄弟身上也合適,希希雖然是小男孩,但也招人疼。於姨看鄔希就自帶濾鏡,怎麼看怎麼好,哪哪都好。
  她拿了個盆出來和面,「再教你個小餛飩吧,小少爺愛吃這種熱乎的湯湯水水,他體寒,多吃點這些對身體也好。」
  秦璟澤立刻擺出端正的學習態度。小餛飩他會包,但餡料和湯汁務必要學到鄔希最喜歡的那種。
  廚房有油煙味,鄔希摸摸鼻子覺得自己站在這又不幫忙,有點多餘還礙事,看了眼手機時間,猛然想起今天有個視頻要更新,拔腿就跑回臥室開電腦。
  視頻早就做好了,提前預告說今天上午十點發,現在已經九點五十七分,好在電腦啟動很快,鄔希動作熟練有條不紊,準時把視頻發了出去。
  這次是恰飯視頻,有廣告帶貨的那種,是lychee牌的新款口紅,肉桂色06號,視頻配合金主方的上新同步進行,不是那種不標明的軟廣,所以預告裡就有提及,不少粉絲都在蹲。
  視頻發出去,鄔希又在品牌方接洽人的指導下把購買鏈接發到評論區置頂,初次上新庫存不多,鄔希忙活完點開鏈接看了眼,退出去,再重新點進來。
  還是顯示0庫存。不是刷新錯誤,是真的空了。鄔希有點懵,他還是第一次搞這種和品牌方的合作,對自己的帶貨能力沒什麼概念,只覺得秒空太離譜。又不是不要錢,過年發紅包秒空他還可以理解,這是買東西,要破費的。
  客廳裡,趙治愷狠狠踢了一腳茶几,暴躁地想把手機丟出去。
  媽的,沒搶到。想支持一下希希的工作都沒成功。
  午飯的時候偏偏又聽見鄔希笑著罵秦璟澤有病,又不塗口紅,還要跟人家女生搶。
  他沒搶到的東西居然被秦璟澤給搶到,趙治愷更煩了,強忍著沒有表露出來,端碗喝湯。
  鄔江河剛出院沒幾天又有應酬,中午不在家吃,飯桌上就沒那麼恪守安靜。於姨笑吟吟地跟穆秋波匯報,「今天的湯比較濃稠一點,小秦說小少爺喜歡這種。」
  「是嗎」,穆秋波很高興,讓鄔希多喝點,又誇了秦璟澤好幾句。
  這邊其樂融融,鄔希可沒忘記桌上還有個秦璟澤的死對頭,瞥了眼趙治愷,目光卻和趙治愷對上。
  趙治愷比他想像中要平靜許多,沒有發怒的意思,甚至也沒扔下那碗湯不喝。
  奇怪。鄔希覺得這人今天不是一點點奇怪,居然不針對秦璟澤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在廚房那會兒說見家長,其實是為了維護秦璟澤,鄔希就那麼一說,沒真當他是來見家長的,但飯後看著秦璟澤幫著於姨收拾餐桌,又跟穆秋波聊了很久他聽不懂的商業話題,他感覺真有點獻慇勤的那種意味,確實像是來見家長。
  昨天林叔早就被第一個拿下,現在又將家裡的兩個女人都討好得滿意,除了趙治愷這麼個例外,就只剩下鄔江河了。鄔希盤腿在沙發上嗑瓜子,準備等著看一會兒他回來秦璟澤又會怎麼做。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邊才在心裡念叨,那邊鄔江河就真的進門,鄔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突然皺起眉頭,「爸爸喝酒了?」
  沒喝太多,酒氣不重,甚至不湊近都聞不到。鄔江河看起來有點心虛,面對小兒子的質問甚至不敢點頭。
  除了鄔希,家裡也沒人管他,穆秋波不干涉他這些,大兒子甚至都不親近,更不會管,唯獨鄔希態度非常強硬,甚至還會跟他發脾氣,直往他軟肋上戳。
  「才出院幾天,醫生明明白白說過要忌口,不許喝酒!」,鄔希把皮質沙發拍得啪啪響。鄔江河就像個受訓的小學生,拘束地站在原地,一聲也不吭。
  於姨聞聲出來,看明白情況又憋著笑到廚房去弄解酒湯。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先生回到家裡怕兒子,被管得嚴嚴實實,說出去都沒人信。
  鄔江河被嘮叨了二十幾分鐘,終於獲得了救命般的解酒湯,原本喝完小酒蔫蔫的不舒服,被訓完反而精神了,腰板挺直溜去廚房。
  鄔希仍然在氣頭上。正巧就有人往槍口上撞。
  他一把逮住過來的秦璟澤,翻舊賬,「還有你!知道你能喝,酒量那麼好還幾次三番喝得醉醺醺,你到底喝了多少?覺得自己身體好所以可以隨便作?身體好就可以洗冷水?空調開十幾度?經常熬通宵?」
  秦璟澤接替了鄔江河的位置,端端正正站在那挨訓,表面低眉順眼在反省,心裡興奮得緊。
  大部分人不喜歡被約束。他也不喜歡,但若是鄔希訓斥他,他甚至是狂喜的。
  喜歡,喜歡被希希管著。
  離開鄔希並未有助於他的病情,正相反,經過這段時間的試驗,袁秦也不得不承認他根本離不開鄔希,任何藥都沒有鄔希來得有效。
  「情緒對你來說是有用的,有了它你至少在往正常人的方向走,至於偶爾失控,就像是藥的副作用」,袁秦想了想,跟他提出建議,「跟他坦白你的真實狀況吧,他有知情權。」
  回想起這些,秦璟澤攥了攥拳,目光充滿貪戀,凝視著鄔希的眉眼,哪怕在發脾氣都可愛。
  鄔希被他盯得聲音漸漸微弱下去,指尖蜷縮。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3020:42:39~2021-01-3120:37: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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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於姨原本在廚房聽個熱鬧,忽然聽見沒音了,就出來瞧瞧是什麼情況。鄔江河端著一碗解酒湯,一邊吸溜著喝,也跟著過來看。
  剛一冒頭又被鄔希逮到,語氣嚴厲,「坐下喝!」
  平時吃飯的時候還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現在喝點小酒什麼規矩都沒了,還邊走邊喝湯,也不怕嗆。
  鄔希不高興的勁頭還沒過去,看著鄔江河就冒火,想把醫生的囑咐再嘮叨一遍。膽囊切除才出院幾天?居然就敢喝酒,根本沒把身體當回事。
  趕在鄔希開口前,鄔江河反應速度很快,灰溜溜地回廚房搬椅子坐下喝,喝完趕緊回房間睡覺。他倒是想工作,惦記著剛簽的生意,但不能在這節骨眼上觸小兒子的霉頭,還是老老實實休息比較好。
  可不敢再喝酒了。喝酒真要命。
  昨晚到現在還不到一天的時間,鄔希的心情只好了這麼一小會兒就又被攪亂,煩躁不已,目送鄔江河回房間,被於姨含笑安慰了兩句,才撇著嘴起身,也要回房間睡覺。
  「小少爺脾氣有點大,但不是亂發脾氣的人」,於姨跟秦璟澤解釋,「他這是關心先生呢,也關心你。」
  秦瓃澤點頭,又否認,「他脾氣不大。」
  再沒有比希希脾氣更好的人了。
  明明觸碰到了他那些醜陋的念頭,見識過他的骯髒齷齪,還願意紆尊降貴地俯身親吻他。
  於姨捂著嘴直笑,只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她把小少爺當親兒子疼,都沒法說小少爺脾氣好,那純粹是說胡說八道呢,從小就是個嬌性格,被慣出來的,長大了也沒變。
  把頭埋在枕頭裡,鄔希閉著眼睛睡不著,耳朵聽見門鎖輕輕響了下,裝作沒聽見,等秦璟澤伸手過來抱他,就突然轉身睜眼,沒能把秦璟澤嚇一跳,不開心地皺皺鼻子,「你身上有一股廚房的味道。」
  是油煙味,鄔希不喜歡。秦璟澤把上衣脫掉,然後解開皮帶扣,看得鄔希眉心直跳,「光天化日的,注意點場合。」
  「什麼場合?」,秦璟澤自覺地鑽進來給他暖被窩,順手將他額前的碎頭髮攏上去,「這不是希希的臥室嗎?」
  兩邊膝蓋之間強硬地擠入一條硬邦邦又熱的腿,鄔希下意識夾住,旋即又覺得不對,用胳膊肘往後懟,「外面那麼多人......」
  被懟了一下在心口處,秦璟澤不覺得疼,抬手就輕而易舉制住這條不老實的手臂,「昨晚怎麼膽子那麼大,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
  搞得好像他是個拔迪奧無情的渣男一樣。鄔希嘖了一聲,這麼一說感覺是不大對勁。昨天秦璟澤都給他那樣了,甚至都吞了,他連摸都沒給這人摸一下。
  都是男人,也不是天生冷淡,剛開葷就分隔兩地這麼長時間沒見,他中間還有過自己解決問題的時候。但是以秦璟澤的一貫作風,估計自己也不會碰。
  全都給他留著呢。突然又想起這麼句話,鄔希耳根騰一下紅熱,大腿直顫。
  「睡吧希希」,秦璟澤控訴完又大度安撫,拉著鄔希的手到自己嘴邊,叼住一節指尖,見鄔希沒有阻止就笑了下,似乎這樣就很心滿意足。
  口欲過於旺盛,以前他也總渴求含著點什麼,或是可以親著鄔希的肩膀脊背入睡,但鄔希覺得不舒服,很少縱容。
  因為秦璟澤不止是親著含著,會忍不住用舌尖撥弄,牙齒磨咬,嘬得力氣也很大,擾得他睡不著。放在往日他肯定會拒絕,但小別勝新婚的俗語是有道理的,他現在對秦璟澤格外心軟,閉眼假寐,沒有強硬地抽回手。
  但是真的睡不著。指尖一陣酥一陣癢,時不時還被咬得有點疼。前面還在跟不聽話的鄔江河生氣,心情鬱悶,這一會兒又被擾得沒法休息。他心裡像是長了草,說不上難受,但是躁動得要命。
  勉強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鄔希睜眼,四目相對沉默數秒,手指勾了一下秦璟澤的舌頭,「盯著我幹什麼,怪滲人的。」
  他推開秦璟澤,「你歇著吧,我去買點東西。」
  「我去」,秦瓃澤攔他。
  「不用你去」,鄔希瞇了瞇眼,強硬拒絕,「就幾步路,我馬上就回來」,然後像流氓似的用手背拍了拍秦璟澤的臉,好像在調戲良家婦女,「老老實實在我床上等著。」
  要買的東西不在商店,不過這附近真的有成人用品店,而且非常近,開了好多年,鄔希小時候看見的時候還不懂是什麼,沒想到自己也有踏進去的這一天。
  做賊似的快去快回,家裡靜悄悄,所有人都在房間裡要麼休息要麼工作,他把自己鎖進浴室,又軟著腿慢吞吞挪出來,簡直是寸步難行。
  開門進屋,秦璟澤真的老老實實等著他,衣服披上褲子穿好,只是沒系襯衫扣子,端正坐在床沿。
  只需要打眼一看,秦璟澤就瞬間瞧出鄔希不對勁,脊背繃緊,起身想要抱他,卻又被按回到床上。按著他肩膀的力氣不大,鄔希手勁兒本來就小,現在還使不上力氣,只是他不敢違逆而已。
  桌上攤著化妝箱,擺在最外面的是今天視頻推廣的口紅產品。鄔希的目光落在上面,心神一動,兩根指頭把它夾過來,「啪」一聲拔開蓋子,旋出膏體,在秦璟澤眼前晃悠一圈,「喜歡這個?」
  一時間秦璟澤沒反應過來它是什麼,下意識搖頭。
  「不喜歡你還跟人家女孩子搶」,鄔希撇撇嘴,突然露出虎牙狡黠一笑,捏住口紅沿著秦璟澤腹部肌肉的輪廓輕輕向下勾勒,又將嘴唇印上去,暈開一片艷麗的痕跡。
  啞光口紅沒有黏膩感,所以觸感全集中在肉肉的嘴唇上邊。
  整個鄔家宅子都安安靜靜,只有這一間臥室溫度灼熱。秦璟澤手臂上都鼓起難耐的青筋,攥住鄔希的下巴就俯身吻上,口紅染得臉上都是,更顯得狂熱。
  肉桂色的口紅分明還沒有鄔希本身的嘴唇熱情,鄔希眼眶也泛紅,像要燒起來的火,又濕漉漉含著水。手緊緊環著秦璟澤的腰,捨不得松,肌肉結實,藏著強悍的爆發力且似乎不知疲倦。
  就是這種腰,讓他要死要活。
  意識正飄遠回憶起要命的滋味,肩膀就被秦璟澤猛地捏住,整個人幾乎被提起來,鄔希心跳如擂鼓。
  不止是緊張。
  在秦璟澤將他按倒在床邊時,除卻緊張之外的東西瞬間擴大。
  「不......」,鄔希瞳孔驟縮,渾身不再是小幅度的哆嗦,而是劇烈震顫,源自於恐懼,「疼,別壓著我!!疼------」
  根本不疼,哪裡都不疼。被捏著的手腕紅都沒紅,可是他害怕。上一次不僅僅被強迫著吃得太深,而且到後面實在太久了,他根本受不了,求得可憐也完全沒有被放過,秦璟澤純粹就是個畜生。
  力量相差太懸殊,被按倒他就毫無反抗的能力,哪怕對著秦璟澤的臉扇上十幾個耳光,也只是讓畜生更興奮。鄔希喉頭哽咽,箭在弦上,打起了退堂鼓。
  氛圍似乎一瞬間就冷凝到冰點,秦璟澤胸膛上下起伏,緩緩地鬆開了手。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顯然受到了當頭一棒,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
  率先回神的鄔希表情僵硬,張了張嘴,想說沒關係了繼續吧。但熱度已經徹底破滅,他說不出口,就伸腳碰了下秦璟澤的肩膀,想讓人站起來,他可以用手幫忙,總不能再洗冷水。
  呼吸放輕,秦璟澤小心翼翼地握住鄔希的腳,頭顱低垂下去,不敢抬頭,生怕在鄔希的臉上看到一點厭惡或是恐懼的表情。另一隻手遮擋住自己醜陋的興奮,不讓它礙鄔希的眼。
  只不過那麼幾秒鐘的怔忡,鄔希沒來的及反應,震驚地看著他硬生生把自己掐.軟,急急伸手去拽他,「秦璟澤!」
  沒辦法想像是怎樣的劇痛,他光是看著就受不了,雙手用力揉搓秦璟澤的頭髮,語無倫次,「你是不是有毛病,誰讓你這樣了,你想廢是不是,去醫院看大夫很舒服?」
  他想敲開這人的腦殼看看裡面都有什麼。他怎麼就喜歡上這麼個狗東西!
  鄔希沒話說了,表情瞬息萬變,坐回到床上居高臨下看著秦璟澤,陷入沉默。
  他不說話,秦璟澤就跪在那不動,直到聽見鄔希叫他,「上來給我看看。」
  「沒什麼事......」,不用看,秦璟澤很躲閃,倉促地起身往後退了幾步,把衣服扣子也都繫好,轉身匆匆推門出去。
  應該是去浴室了,鄔希一條腿邁到地上,已經追上去兩步,又有些猶豫地坐回來,抱著頭在床上打了幾個滾,非常崩潰。
  丟人。
  丟人還是小事,他能感覺到秦璟澤受打擊很大,本來就缺安全感,這一下更完蛋。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捋不清思路,唯一確定的是這事肯定還沒完,必須好好跟秦璟澤解決掉,不然這人說不定怎麼難受。
  他癱在床上像條鹹魚一樣放空自己,想了好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突然渾身一激靈,一骨碌爬起來跳下床。
  怎麼這麼久沒回來,去個浴室人丟了?
  浴室裡一點水汽也沒有,所有擺設都跟他出來的那會兒一模一樣沒變動。鄔希頭皮發麻,回屋迅速換衣服下樓,在大門口撞到趙治愷,說了句對不起就繼續跑。
  「去哪?」,他跑十幾步的距離被趙治愷幾步就追上,攔著他問,「去哪?我送你。」
  鄔希從沒有過這樣不耐煩的時候,推開他跑到路邊,沒看到出租車,就掏出手機試圖叫網約車。
  平時來這邊的車也不多,但總能叫得到,今天等了三分多鐘還沒有一輛車接單,鄔希煩躁地撩起頭髮,面前「吱」地一聲停下一輛車,是趙治愷最經常開的那輛。車窗搖下,趙治愷平靜地看他,「上車吧,我帶你去找他。」
  鄔希愣住。
  坐到車上好半天,他遲疑地開口,「你知道他去哪了?」
  正在等紅燈,趙治愷拉手剎掏出煙盒,夾了一根出來,聞言透過後視鏡看鄔希,突然意識到不能抽,又把煙塞回去,皺著眉頭輕咳一聲,「公司。」
  趙治愷把車停在稍微遠一點的位置放鄔希下車,自己沒下,就目送鄔希背影遠去,指節躁動地不斷輕叩方向盤。
  已經可以抽煙了,但他依然沒抽。直到鄔希的身影看不見了,才閉了閉眼。
  傍晚天色還亮,只開了一部分燈,鄔希這次進門沒見到秦璟澤的助理,卻看到了好些不認識的人,微微蹙起眉頭。好在他記得秦璟澤的辦公室在哪,直接去按電梯。
  電梯還沒到,肩膀先被拍了下,扭頭看到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不容分說把一摞紙塞進他手裡,「去把材料打印一份,快點拿過來給我。」
  被當成了小職工或者實習生,鄔希一愣,看向前台和保安,發現人也不是他見過的那批,全都是生面孔,不認識他。
  「我是來找人的」,他一邊解釋一邊要把材料還給那人,但那人似乎耳朵不太好,沒聽清他說話,臉色沉下去,「還磨蹭呢,快去啊,順便把四樓進門右手邊第一個辦公桌上我的水杯拿下來給我......」
  「今天忘帶助聽器了吧老鄧」,一個瘦高個插話,聲音很大,足夠讓耳朵不好的中年男人聽清,「人家不是咱們的員工,是老闆的小朋友。」
  鄔希看了眼瘦高個,臉看著還算年輕但褶子也不少,頭髮已經花白,歲數多半比那個姓鄧的中年男人還大,他很確信自己沒見過這個人。
  瘦高個就是這裡的財務主管。
  先前因為秦璨搗亂那一筆爛賬,被秦璟澤大晚上揪著加班戰戰兢兢,還多虧了小朋友及時打電話過來緩解氣氛,讓他被提前放過。
  他沒見過鄔希什麼模樣,但聽聲音覺得像,半猜半蒙琢磨著應該就是。
  老鄧明顯不信,「少拿我開涮啊我告訴你。」
  他上下打量了鄔希幾番,咂了咂嘴,「老闆什麼時候交過這種朋友,年紀麼倒是差不多,但一點也不像個生意人啊,也不像那些富家小孩......」
  嚴格來說秦璟澤的字典裡根本沒有「朋友」二字,除了和有生意上往來的那些富商或者富家子弟偶爾拉拉關係之外,從來不跟人多來往。他看這個小孩長得是相當漂亮,但太素淨了,看氣質也不像那些人。
  「去幹活吧」,老鄧又催鄔希,堅信財務主管在跟他開玩笑,看鄔希站在那沒動彈,又皺著眉頭補充警告,「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老闆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你平時也碰不上。」
  「......」,鄔希沉默,滿心只有無奈,手裡的文件簡直像燙手山芋,這人耳朵不好還自說自話,他想還都還不回去。
  財務主管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拉過老鄧附耳竊竊私語。
  「去你的」,老鄧聽了半天,推他一把,表情古怪,「你就不怕被老闆知道你這麼編排他?可別拉我下水!」
  居然還胡編亂造老闆搞跟這小男孩同性戀,太過分了,瞎編也要有個度,別編這麼離譜的玩意。
  老鄧連想都不敢想,萬一要是被秦璟澤知道有人這麼說他,會是什麼反應。一側身發現鄔希居然還拿著文件站在那沒動彈,立刻急了,「都說了這材料急著要,你怎麼回事?」
  等了好半天的電梯門終於「叮」一聲打開。
  鄔希扭頭,居然看到了助理。四目相對,助理率先反應過來,露出慇勤的笑容,「秦先生在辦公室呢。」
  老鄧的話音戛然而止,呆滯了一瞬,旋即流露出茫然。
  其實他沒聽清助理說了什麼,但只從這笑容上看,這個人也不可能是他們公司的小職工。
  他僵硬地看了眼財務主管,從那張老臉上看到了得意,又僵硬地扭頭,從鄔希手裡接過文件,說了句抱歉。
  居然是真的......
  老闆居然真的談朋友了。雖然到底是普通朋友還是男朋友他仍不能確定,但現在他整個人已經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沒關係」,鄔希覺得老鄧的表情有點搞笑,若不是擔憂秦璟澤的狀況,他可能更有心情欣賞。但現在他是沒那個心思,點點頭表示自己不介意,然後就匆匆跟著助理一起上電梯,一邊掏出手機,「能不能給我一個聯繫方式?」
  之前運動會那會兒急著找秦璟澤但是找不到,他那會兒才發現自己居然連秦璟澤助理的電話都沒有,一直掛念在心裡,琢磨著下次見面得要一個。
  助理立刻從口袋裡取出名片遞給他,不好意思笑笑,「是我疏忽了。」
  「秦先生在休息間」,一進門沒看到桌邊有人,他又趕緊跟鄔希解釋,「門沒鎖,您直接進去就行,我不進去。」
  就算不鎖門,秦璟澤也從不允許任何人進休息間,哪怕是助理也不行,裡面的東西都是自己親手整理。
  站在休息間門口,鄔希略作猶豫,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目光落在床上,高大的男人仰躺在那裡,眼睛閉著,不知有沒有睡著。他腳步放輕走過去,看到秦璟澤一隻手握成拳,手裡好像攥著什麼東西,於是慢慢坐在床邊,伸手抱住秦璟澤,將頭靠在胸口,安靜聽著心跳,一邊試探地去掰開那隻手。
  拳頭掰開,掌心躺著一枚紐扣。
  還是從他襯衫上摘的那枚。鄔希一眼就能認出。直起身盯著秦璟澤的眉眼看了幾秒。
  一動都不動,像是睡熟了的樣子。
  鄔希無聲地嗤笑,沒動紐扣,又把他的這隻手重新歸攏成拳。
  若是沒有紐扣,或許他還不會懷疑秦璟澤在裝睡。但現在他都把這隻手掰開了這人還一點反應也沒有,沒反應才是最大的不正常。以秦璟澤對他的東西那種神經質一般的愛護程度,哪怕是睡著了也會保持警惕,碰一下都該被反剪手臂才對。
  鄔希摩挲了幾下秦璟澤的面頰,伸出手指在眼前晃動,也沒見露出半點破綻,不得不佩服。
  裝睡是吧。
  他勾唇一笑,手落在秦璟澤的皮帶上,裝作還相信這人在睡覺一樣輕手輕腳,慢吞吞拉開拉鏈。
  秦瓃澤的喉結忍不住滾動。
  還能忍耐得住,他自認為還可以,卻在柔軟濕潤的觸感落下的瞬間猛地睜眼,幾乎彈起身,「別這樣希希,別這樣,髒。」
  鄔希才不聽他的,反其道而行之。任性就會吃苦頭,眼角溢出一點生理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3120:37:20~2021-02-0121:00: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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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沒辦法吃,鄔希試過了,實在勉強。
  他一雙眼睛濕漉漉的,舌尖勾著,一邊抬眸看向秦璟澤,上目線的弧度微微上挑,暈開紅色的熱.潮,沒幾秒就被秦璟澤抓著撈上去,拿杯子倒水給他漱口。他含著水往秦璟澤手掌心裡吐,就順著指縫往下淌,似笑非笑問得含混,「醒了?」
  秦璟澤沒吭聲,低眉斂目,用手往下遮住,卻被鄔希把手「啪」一聲拍開。
  「親一口」,鄔希摟他腦袋,強硬地往他嘴唇上親,心臟砰砰亂跳,用不著多說,一舉一動已經是足夠的暗示。
  一個只會一味畏懼狼的人,是無法馴服狼的。
  他要秦瓃澤抱他。
  兇惡的本性難改,但反正上次那個樣子他也還活得好好的,這次總不會比上次還凶。眼瞧著秦璟澤還是不為所動,他撇撇嘴又要作妖,被一把捏住肩頭動彈不得,就挑眉,「怎麼,我弄得很差?」,明知故問,剛剛牙齒不小心磕到還把自己嚇了一跳,秦璟澤倒是沒嫌,似乎感覺不到疼似的,只急著拽他起來。
  兩重呼吸交織在一起,秦璟澤緊緊擁住鄔希,低下頭。
  愉悅能使人暫時忘掉緊張和恐懼,鄔希整個人都放鬆,乃至於喪失力氣也喪失警惕,頭顱向後仰,毫不在意地送出脖頸這種最不堪一擊的地方,指尖陷入男人肩頭結實的肌肉裡。
  門關著但沒鎖,反正也不會有人進來。
  助理甚至早在鄔希剛剛進入休息間時就已經退出了辦公室門外,背著手在門口左右踱步,防止有人來找老闆直接闖進去,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好半天也沒見辦公室裡有人出來,他暗自慶幸自己及時作出這樣的明智選擇。
  不僅沒人出來,一直也沒人過來這邊,他琢磨著去接杯水喝,剛走幾步到電梯邊,電梯就剛好停在這層,門一打開露出一張熟面孔,助理愣了下,旋即露出微笑,往會客廳的方向帶路,「秦先生暫時有事,鄔先生不急的話先到會客廳稍等......」
  他不是第一次見過這位鄔家大少爺鄔治愷,不過今天來拜訪的時間這麼不湊巧,才叫他忽然意識到鄔希也姓鄔,頓時覺出幾分微妙。
  沒聽說鄔家還有另一個兒子,但也有可能是別的親屬關係?
  「他能有什麼事」,趙治愷撣了撣袖子上不知什麼時候蹭到的灰塵,語氣冷硬,「忙著跟我弟弟吵架?」
  他親眼看著秦璟澤從希希的房間裡奪門而出,渾身寫滿躁鬱,臉色陰沉難看,開車直接往公司方向去。他跟了一小段路就回家,果不其然看到希希急匆匆跑出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何種心情何種念頭主動送希希過來的,在樓下守了一會兒,越來越按捺不住,終於上來找人。
  萬一秦璟澤跟希希動手怎麼辦,他絕對忍不了,管他是不是公共場合是不是符合身份,至少要打掉秦璟澤幾顆牙才罷休。
  助理震驚,但很快回過神,「沒有吵架。」
  居然還真是兄弟,這麼說來鄔希原來是鄔家的小兒子?那未免也太低調了點,有鄔家這種大樹乘涼,別說網紅頂流,就是進娛樂圈做個頂流也綽綽有餘。
  他說沒有吵架,趙治愷半個字都不信。冷哼一聲朝秦璟澤辦公室的方向走,「人在辦公室是吧?」
  「哎------」,助理有點慌,被這種意料之外的棘手狀況搞得頭皮發麻,三步並作兩步攔他,「您稍等,我去幫您問問!」
  越是被攔著,趙治愷越覺得有蹊蹺,態度更加強硬,助理根本攔不住,一不小心就被他直接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闖進去。
  辦公室裡很安靜,沒有一個人影。
  趙治愷腳步頓在門口三兩秒,緩緩往裡面走了幾步,突然聽見了一陣若有若無的低泣,是鄔希的聲音,像是從內間的休息室傳來,不由得眉心一跳,立刻快走幾步過去,抬手要推門,碰到門把手的瞬間猛然驚覺不對。
  不是普通的哭泣。
  反應過來的趙治愷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連連後退好幾步,想堵住耳朵不聽,但聲音變本加厲,一個勁兒地往耳朵裡鑽。
  去他媽的秦璟澤,還有沒有一點點下限,居然在辦公室注意間這種地方都不做人。
  像是挑釁他的底線一樣,低泣聲甚至只是最溫吞的部分,他站在那幾秒鐘,越來越頭大,隔著一層隔音效果不算差的門都能聽得分明。
  似乎還有過於凶狠的巴掌聲,鄔希那種小力氣絕對弄不出這麼大響動,不用猜都知道是誰在行兇作惡。果不其然馬上就聽見鄔希哭,懇求卻也被吞下去,變為親吻。
  瞬間,趙治愷狠狠打了個哆嗦,瞳孔驟縮,轉頭落荒而逃,一秒鐘也再留不下去。
  果然是沒吵架,但他還是很想把秦璟澤的牙打掉!
  助理站得離休息間遠,沒聽到什麼,但見他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就知道肯定聽見不該聽的東西了,在心底無聲歎息。
  這就是不聽勸的下場,他已經盡力了,沒辦法,唉。
  又謹慎地探頭看了眼休息間的門,他乾脆掏出辦公室的鑰匙把門從外面反鎖,然後才放心去送趙治愷。一路無言,趙治愷的走路速度快得幾乎叫他跟不上,恨不得插上翅膀飛。
  房間裡的人渾然不知有人來過,甚至只差那麼一步就要開門。
  體寒的人也有感覺熱的時候,鼻尖滲出汗珠,鄔希試圖躲,已經躲到了最邊角,眼瞧著就能逃掉,可是腳踝被人一把抓住向後拖拽,簡直像是貓捉老鼠般的戲弄,放任他溜,卻不允許他真的逃出生天。
  肩膀寬的好處此時顯了出來,像是一個他無論如何都逾越不了的牢籠,但凡想逃,付出的代價就是將脆弱全然送給施暴者,徹底淪為案上刀俎。
  亂跑的懲處更讓他要瘋掉,將秦璟澤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眼角蜿蜒水痕,甚至恨恨地咬牙切齒,想要給秦璟澤買一箱嬰幼兒奶粉逼著他一天全喝光。
  饞成這樣就多喝點,別折磨他,他沒那個本事。
  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他本來還游刃有餘地逗弄秦璟澤只會那一個傳統姿勢,結果這人出色的學習能力竟然連這種地方都能體現,甚至還天賦異稟,隨隨便便就能舉一反三。他在恨,恨自己生得坐位體前屈能推二十幾的柔韌性,全便宜了狗。
  助理送完人回來,把反鎖的門打開,又小心關緊,像是站大崗的保安一樣謹慎站在門口。
  果然沒那麼快啊。他搖頭暗歎。老闆這種人純粹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正常人肯定遭不住,也不知該說小朋友是幸福還是可憐。
  是可憐吧。他回想了下鄔希那個單薄身板,腰窄窄的,只需秦璟澤一隻手就能制住了,忍不住嘶了一聲。
  他敬鄔希是個狠人。
  不過身體的契合不算大問題,可以磨合,互相遷就,要是真愛的話實在不行柏拉圖也沒什麼。原本他認為的大問題是門不當戶不對,覺得以老闆的身份多半和小朋友走不到最後。現在看來,居然還不那麼簡單
  若是鄔家人已經點頭同意了這對,哪怕秦家老爺子不同意,也不那麼容易交涉。秦家老爺子不好惹,可鄔家也是出了名的難惹,論起錢權,也是誰都不怵誰。
  助理在外面暗搓搓揣摩豪門八卦,站大崗站得都犯困了,門還是沒有半點打開的跡象。他光是想想都受不了,甚至掏出了手機時刻準備聯繫醫生。
  用不著醫生。比起上一次,這一次的秦璟澤已經是非常收斂克制,若不是鄔希執意拖著他繼續,他早就已經停下,不在乎自己難不難受,只要鄔希不難受就好。
  辦公室休息間要怎麼整理這種麻煩問題並不在鄔希的考慮範圍之內,全都丟給秦璟澤去解決。終於感覺到有些跡象,他就捏著秦璟澤的臉,閉上眼睛額頭相抵,溫柔地接了個漫長的吻,聲音沙啞,態度縱容。
  畢竟是辦公室休息間,什麼東西都沒有。他來得也匆忙,又是趙治愷開車送他過來,半途也沒機會去買,但他又不介意秦璟澤過分點,也算是一種儀式感。
  但秦瓃澤沒同意。
  鄔希睜眼看著他,略微皺起眉頭,像是有些不滿,「不聽話。」
  秦璟澤還在重重呼吸,肩膀一起一伏,眉眼嚴肅地上下打量他,目光最終落在他肚子上,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他疼不疼。
  「......嗯,不疼」,鄔希撥開他要伸過來的手。疼倒是不疼,但是有點酸。
  就算溫柔也必然會有後遺症,主要是因為秦璟澤的天生設備擺在那,他早有心理準備,甚至還有餘力調笑逗弄,「你是不是不如之前了?」,應該是太久沒有弄過的原因,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覺得逗人好玩,逗秦璟澤尤其好玩。
  聞言秦璟澤卻渾身明顯僵了一下,「我還可以------」,他不是不行,是怕希希難受才刻意快些。
  一邊說他就要俯身過來,是完完全全的行動派,驚得鄔希要炸毛,手腳並用地推拒,「知道,我知道!去去去!!」
  他攆秦璟澤滾蛋,盯著秦璟澤起身穿衣服的背影又覺得性感,抬腿用腳趾摩挲脊背那片狼的刺青,像是把惡狼踩在足下。
  秦瓃澤就伏低身體,真的讓他踩在背上。
  「如果大毛病了,希希會不要它嗎?」,沉默半晌,他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沉悶。
  大毛病了?鄔希一驚,立刻要起身下床,腰一軟差點摔下去,被秦璟澤眼疾手快接住,急切追問,「它生什麼病了?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不早跟我說?」
  回鄔家之前他把大毛托付給了營養師,應該照顧得很好才對,不過有的病的確來得沒道理,就算悉心照顧也難免出問題。
  「大毛沒病」,秦璟澤輕拍後背安撫他坐在床沿,自己蹲跪在他腳邊,微微仰起臉,「我是說如果,如果它病了,它發瘋咬人,希希會不要它嗎?」
  四目相對,良久沒有說話,鄔希漸漸冷靜,意識到了他的意有所指。
  他拇指按上秦璟澤眉心的褶痕,緩慢而堅定地揉開,「不可能。」
  「有病治病,我養它我就是它爸爸,它活一天我對它負責一天」,亂丟狗的人連狗都不如。
  瞬間秦璟澤眼睛就亮了,而後又漸漸冷靜,舔了舔犬齒,「可是它咬人,連你都敢咬------」
  哪怕只是假設,他都忍不住洶湧的怒意。咬希希的狗該死,就算希希想留著所以不能弄死,也該打個半死。
  回想起之前膽敢對希希動手的發病階段,他又覺得自己不該過得這麼輕鬆。至少應該傷疊著傷,每天都記得疼,直到再不敢為止。
  焦躁促使秦璟澤狠狠咬住舌尖,要見血。鄔希時刻盯著他的動靜,瞬間伸手捏住他的臉,強硬掰開嘴分開牙齒,把自己的拇指塞進去,「含著,不許咬。」
  是他的手,他就算不說秦璟澤也不敢咬。含混地答應,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焦躁褪去大半。
  安靜了一會兒,鄔希摸摸他的腦袋,歎了口氣,「這不是挺乖的嗎,秦小狗。」
  現在他倒是沒那麼排斥秦璟澤動不動以狗自居了,反正僅限於他們兩個之間,比起侮辱,更像是愛稱。
  「大毛平時都很乖,咬我是因為它病了,所以我要帶它治病,治好病再跟它算賬」,鄔希將手指抽出來,撥弄了一下秦璟澤的唇瓣,「咬人就給它戴嘴籠。」
  「不聽話的小狗修理修理也能要,我捨不得丟。」
  他認認真真盯著秦璟澤的眼睛,重複強調,「我捨不得丟。」
  四目相對,秦璟澤呼吸急促,用力嗅聞著鄔希的味道,眼底藏不住濃烈的依戀。
  守在辦公室門口的助理真的打起了瞌睡,剛閉上眼睛兩秒鐘,居然真的有人來辦公室找秦璟澤,就是那個把鄔希認成小職員的老鄧。
  不得不自己打印完材料之後,老鄧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辦公桌旁邊找到助聽器戴上,現在他已經能夠正常和人交流,有點尷尬地朝助理笑笑,「秦總在嗎?」
  助理打起精神,剛要開口讓他等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就突然打開。
  高大的身影從辦公室走出。老鄧一眼就看到秦璟澤的衣領有點皺,這是以前從沒出現過的事情,想到財務主管的話,不由得緊張得繃直了腰桿。
  他這人有個毛病,緊張的時候說話容易絮叨,不受控制地囉哩囉嗦,剛開口說兩句就被秦璟澤擺手示意暫停,「長話短說,或者直接用郵件發給我。」
  老鄧憋了幾秒,憋不出簡練的語言,「那我馬上用郵件發給您。」
  說完他也沒立刻走,就站在辦公室門口用手機編輯郵件,沒過去幾分鐘,郵件還沒寫完就居然看到秦璟澤又回來了,手裡提著一套新衣服,還有......牛奶。
  茫然地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他忘記了繼續編輯郵件,直到助理推推他,「可以進去了。」
  老鄧吞嚥一下口水,進入辦公室坐下更加緊張,撂下編輯一半的郵件跟秦璟澤正常匯報,目光卻忍不住往佔領了秦璟澤專屬椅子的鄔希身上瞥。
  衣服就是秦璟澤剛買回來那套,不能再合身,外加披著秦璟澤的西裝外套,叼著牛奶吸溜吸溜喝,頭髮還是亂的,臉蛋紅撲撲,帶著點濕潤的潮氣,可能是剛出過汗,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秦璟澤曲起指節猛敲兩下桌板,老鄧瞬間打了個激靈收回視線,竟從中讀出些警告意味。
  鄔希喝到一半不想喝了,礙於老鄧在說話,就沒開腔,掀起眼皮盯著秦璟澤瞧。剛剛還野獸一樣在他身上逞兇的男人現在西裝革履,白襯衫下包裹的肌肉上還有他留下的鮮紅抓痕。
  嘶。
  他忍不住吸了口氣,覺得太刺激了,突然就能理解為什麼好多人都喜歡在辦公室搞事。
  似乎是目光太灼熱,秦璟澤側目,自然地從他手裡拿過喝剩的牛奶三兩口解決掉,然後條理清晰地跟老鄧說事。
  老鄧原本還在看著他的動作愕然發愣,聽到他說事立刻端正態度。秦璟澤說話一向很簡練,不說廢話,必須全神貫注才能跟得上節奏,不落下重點。
  送走老鄧又支開助理,鄔希沒骨頭一樣往秦璟澤懷裡癱。剛剛秦璟澤跟他說了一些病的狀況,他想了想又覺得擔心,「你這種人格障礙是不是總想自.殘?」
  不止是自.殘,甚至是更嚴重的,但他不想說。
  秦瓃澤皺皺眉,「可能吧。」
  話音微頓,他又急忙試圖補救,「我聽話,你管著我。」
  「那從現在開始你身上所有地方都歸我管,沒我的允許不許弄傷」,鄔希抿著嘴唇揪扯他的臉,「話都讓你說了,最好給我說到做到」,除了自毀傾向,這種人還會時常陷入抑鬱,陷入被拋棄的恐慌。
  他像小朋友一樣啵啵秦瓃澤被捏疼的臉。
  從今天開始他要每天都要親這個人,雷打不動。他不在乎秦璟澤是不是瘋子,是不是有病,只要能陪在他身邊,不像當年一樣突然消失就好。
  他不允許秦瓃澤消失。
  秦瓃澤目光直勾勾黏在鄔希身上挪不開。
  他坦白了他的問題,甚至自暴自棄地著重坦白了最具有攻擊性的部分。下午的時候希希明明就在恐懼他,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嘗到了無與倫比的甜頭。
  「困了」,鄔希乏得厲害,「回家吧。」
  不回鄔家,回他們倆的家,再把替秦璟澤承擔了太多污名的可憐大毛領回家,給一頓肉作為這段時間也乖乖聽話的獎勵。
  算起來大毛和營養師接觸的時間也足夠久,但還是比不過對他們兩個親暱。剛一領到手,尾巴恨不得搖成螺旋槳,磨蹭得掉了鄔希一褲子全是毛。
  一天沒見大毛就忍不住想念,鄔希想擼狗,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眼皮都要睜不開,慢慢合上。
  但凡換個男朋友他都不會睡得這麼沒負擔,就算再單薄他也是個一米八的男人,也就秦璟澤抱著他大氣不喘,甚至穩得都不會把他弄醒。
  不過轉念一想,換個男朋友他也不至於這麼累。呸,畜生。
  鄔希磨著牙睡過去,意識朦朧間感覺到掌心被舔了舔,應該是大毛。
  -
  落在鄔家的電腦和別的一些零碎東西都被林叔送了過來,鄔希透過窗戶還看到車邊站著趙治愷,不知怎麼居然沒上樓,他也沒在意。
  大三上學期課程的選課時間安排在快開學,人在校外就得用內網外入登陸學校內網搶課,網速慢就算手速快也沒用,好在最需要發愁的體育課從大三開始已經不用上了,搶課的壓力驟降。
  雖然沒有體育課,但是體測照常進行,甚至及格線還略微提高了一點。每年都有好多缺乏體育鍛煉的大三大四學生體測不及格。鄔希這塊標準的廢物點心自然要在學期開始就注重體育鍛煉,信誓旦旦一定要在體測之前掌握引體向上的訣竅。
  操場上往日鍛煉的學生並不多,但鄔希在的話就會多,鄔希往往不會單獨出現,身邊總是跟著校草。就算兩人不怎麼當眾膩膩歪歪黏黏糊糊,愛嗑cp的人也會自行腦補,隨便一個對視都能摳出糖來,然後在論壇八卦板塊寫上幾百上千字小作文。
  周圍一圈偷看的人。鄔希抓住單槓,手臂用不上力氣,胯骨被從兩邊捏住,整個人被托舉著起來,聽見秦璟澤開口,「我慢慢鬆手,你自己試著看看能抓握到什麼程度。」
  聽他這麼說,鄔希反而更慌,手直接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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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胳膊勁兒一鬆人就直往下掉,他心裡咯登一下,咬緊牙關。
  沒摔到,屁.股被手掌穩穩托住,秦璟澤說著鬆手,實際上只是力氣收得小了點,始終沒有放開,眼疾手快地把他接在臂彎間,顛都沒顛一下。
  「沒事,接得住你」,秦璟澤安撫地摸了一把他的頭髮,摸摸毛嚇不著。
  短暫的驚嚇過後鄔希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沒必要那麼怕,秦璟澤比他本身還要在意他的安危,哪能真的鬆手。他抿了抿唇舉起雙手,「再來。」
  是要秦璟澤幫他上單槓的意思,但是這姿勢太像求抱。當初那個[看他多久能幫我脫掉衣服]挑戰的時候就差不多是這樣雙手高舉,那一次秦璟澤會錯了意,這一次沒有。
  儘管沒有,他還是感到躁動,手一伸就把鄔希兩條手腕攥在一起,按在單槓的柱子上。
  被迫微微踮腳的鄔希眼神茫然,這姿勢讓他實在沒有安全感,像被逮捕一樣,不得不挺胸抬頭面對秦璟澤。
  大庭廣眾的,這麼多人看著呢,又發什麼瘋?
  他想踩秦璟澤一腳,但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親了嘴,一股濃郁的薄荷味幾乎沖淡了呼吸的灼熱,但清涼沒幾秒,他皺眉用力掙開秦璟澤,「太辣了,別親我。」
  吃不了辣的人連薄荷糖都覺得受不了,又或者是秦璟澤吃的這個牌子比其他的更辣,鄔希呸呸幾聲,「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吃糖了?」,明明這人不愛吃甜食,之前還裝模作樣跟他一起又吃酸又吃甜,被拆穿之後就一直沒怎麼再吃甜的東西。
  已經含了半天,糖縮小了一半,秦璟澤咯崩咯崩將遭到鄔希嫌棄的硬糖咬碎吞嚥,含混道,「在戒煙。」
  薄荷糖是替代品,想抽煙的時候含一塊,能保證情緒不那麼焦躁。
  鄔希讓他摟著自己繼續嘗試引體向上,手抓單槓抓得生疼,越來越沒力氣,想再試最後一次就回家,卻奇妙地突然成功了,雖然沒撐過一秒鐘就又鬆懈下去,但也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眼睛倏地亮起來,直勾勾盯著秦璟澤,「再繼續?」
  「明天如果胳膊不是很疼就繼續」,秦璟澤比他自己更瞭解他的體力,抬手抹了把他鼻尖滲出的汗珠,「今天就到這,回去休息。」
  那就回家歇著。鄔希沒什麼意見,心情依然很好,回去的路上又想起戒煙的事,「什麼時候開始戒煙的,我都不知道」,主要原因是秦璟澤不在他面前抽煙,身上也不帶太多煙味,他甚至時常會忘記這個人抽煙。
  「趁早戒煙挺好的,你煙癮也不重,戒掉了對身體好」,一邊說著一邊按電梯,身後突然傳來幾聲狗叫,他下意識回頭,瞬間愣住。
  「剛剛想叫你,但是怕你聽不見」,林叔朝鄔希笑了笑。其實是特地不想打擾兩個小年輕說話,「老狼太急著找你了,大老遠拽著我就一路小跑,我都拗不過它。」
  像是附和林叔一樣,老狼又興奮地嗚嗚兩聲,如果不是有項圈束縛著,直接就要撲向鄔希。
  太久沒見,性格一向沉穩的老狼像是又回到了毛躁的年輕時,烏溜溜的眼珠子映出鄔希的身影,牽引繩繃得直直的,四隻腳都不安分地徘徊。鄔希看得心軟,叫林叔鬆開它,「沒事林叔,老狼有分寸。」
  果然,雖然看上去已經急不可耐,但被鬆開的老狼也並沒有真的撲人。鄔希蹲下,它就充滿依戀地在鄔希懷裡蹭蹭腦袋,舔鄔希的指尖。
  「要不跟大少爺商量商量,就把它留下吧」,林叔見老狼這麼喜歡鄔希,也覺得感情可貴,但是大少爺只說今天一天把老狼托付給他照顧,晚上還得送回去。
  鄔希臉上的笑容淡了一點,沉默半晌,抿唇搖頭,「不用。」
  趙治愷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老狼喜歡他,也喜歡趙治愷。既然趙治愷把它帶走也養得很好,那就沒有討回鄔家的必要,他原本也不是經常回鄔家,見不到老狼幾回。
  而且他已經有大毛了。大毛是他和秦璟澤從小養大的,雖然時常也交給營養師照料,但只認他們兩個主人。
  林叔就知趣地沒再提,他其實知道兩個少爺關係不太好,本想著以老狼作為紐帶能有緩和,沒想到還是不行。
  軍犬的智商高,年紀大的老狼閱歷更多,很懂得讀氣氛和察言觀色,感覺到鄔希情緒突然不太高昂,就使出渾身解數逗鄔希開心,終於見到鄔希噗嗤一笑,也跟著咧開嘴。
  攆秦璟澤先上樓,讓他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鄔希獨自在樓下陪老狼一直玩到天色黑下去,戀戀不捨把它交還到林叔手裡,目送著他們上車,才按電梯上樓回家掏鑰匙開門。
  一進門,一個濕漉漉的狗鼻子拱過來,在他身上左嗅右嗅。
  鄔希嚇了一跳,鑰匙掉到地上砸出清脆的聲音,然後才反應過來是大毛,長吁一口氣,「怎麼不開燈?秦璟澤------」
  「汪!」,惡狠狠的狗叫聲打斷了他的聲音,也驚到了他,他立刻脫掉鞋伸手摸上燈的開關。
  就算是春天最躁動的時候大毛也沒這麼惡聲惡氣地叫過。
  燈全打開,房間大亮。鄔希緊張地要查看大毛的狀況,蹲下朝它伸出手,沒想到大毛竟敏捷躲開,腳步漂移一般跑到房間的角落,把自己藏在冰箱後邊。
  碩大的身軀並不能藏住,它探出半個腦袋,看起來居然有些警惕。
  鄔希呆滯了一下,朝它招手,「是我,大毛,過來!」
  大毛猶豫地伸出一隻前爪,鼻子動了動,又縮回去,警惕裡似乎夾雜著委屈,尾巴也不甩了,沮喪地耷拉著。
  廚房門口站了個人影,鄔希抬眸看過去,「你怎麼不開燈?」
  秦璟澤垂著雙手面無表情,沉默好半天,「等你回來開」,話聽著沒頭沒尾很奇怪,但他惜字如金根本不解釋。
  和他靜靜對視,鄔希沒有急惱,反而冷靜,心頭一動,「我餓了,晚上做了什麼好吃的?」
  這種問題不算私密,但是很親暱居家,有種生活感,熱戀中的情侶大多都不會這麼說話,一般只有更進一步的夫妻才會。聽見鄔希溫和的聲音,秦璟澤的表情果然有所鬆動,話也多了起來,「包了小餛飩,豬肉蝦仁餡,等你回來再煮,不然就涼了......」
  「有沒有趁我沒盯著你就偷偷抽煙?」,鄔希朝他走近,埋頭在他衣服裡沒聞到煙味,又勾住他的脖子索吻,「給我嘗嘗。」
  根本經不起誘惑,秦璟澤順著他的力氣俯身,觸碰到嘴唇的瞬間就頓住,「剛吃過薄荷糖,我先去喝水漱口」,得多漱幾遍,不然希希會覺得辣。
  被忽視的大毛從冰箱後面爬出來,發出憤怒的嗚嗚吼叫,眼睛要冒火。鄔希瞥它,一點也不緊張了,嗤笑著逗它,「小醋狗,從我身上聞到別的狗味兒了?」
  剛剛他太著急都沒反應過來,這哪裡是不認識他了,分明是在嫉妒呢,因為他陪老狼玩了好久,在大毛眼裡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渣主人。
  不出所料,他看到面前的大毛不高興地齜牙,同時也感覺到秦璟澤渾身一僵。
  鄔希心下瞭然。
  眼珠轉了轉,他的動作乾脆利落,把套頭的薄衫脫掉甩在旁邊凳子上,直視秦璟澤的眼睛,意味深長道,「我去洗個澡」,說完轉身朝浴室走,運動褲很寬鬆,所以更方便直接扯下去。
  浴室門一關,原本生氣的大毛悄悄地溜到門口,用鼻子頂了頂門縫,趴下等待。
  吃醋的小狗也只是因為太喜歡主人了,哪裡會有狗真的捨得生主人的氣呢?
  僅僅窩在那裡不到兩分鐘,它就被秦璟澤不怎麼溫柔地趕開,驅逐到一邊待著,縮頭縮腦不敢反抗,委屈巴巴。
  時間掐算得非常妙,鄔希剛穿著鬆鬆垮垮的浴袍從浴室出來,正巧小餛飩煮好有一會兒,鍋裡的還在冒熱氣,小碗裡的已經是合適入口的溫度。他拉開椅子坐下,不急著吃,招呼秦璟澤過來自己身邊,一把將人摟住,「別動,抱一會兒。」
  體溫交融,他聲音含笑,「聽說戒煙的話味道會好一點。」
  什麼東西味道好一點?秦璟澤愣了下,但畢竟已經嘗過肉味,迅速從鄔希不同尋常的語氣中找到了答案,小腹肌肉瞬間繃緊,「我戒煙不是那個意思......」
  戒煙是因為煙的味道難遮掩,就算再注意,常年抽煙也難免會被煙味熏透。他的煙癮一點也不輕,不像鄔希認為的那樣容易,但鄔希不喜歡煙味,聞了要打哈欠,所以他必須戒。
  「真的嗎?」,鄔希挑眉,「不讓我檢驗一下?」
  秦璟澤總是那麼給他弄,卻不讓他以相同的方式幫忙。他知道這人是怕他接受不了,但他其實已經沒有最初那麼排斥嫌棄,不然當時在休息間也不會主動做到那個份上。
  「大毛嫌我身上有其他狗的味道」,他拉著秦璟澤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頰,唇角微彎,「洗完澡不知道還有沒有,要不還是你幫我遮一下,它就不躲我了。」
  秦璟澤指尖忍不住顫,猛地反手攥住鄔希的手,青筋暴突。
  什麼軍犬狼狗什麼趙治愷全都不重要,誰也得不到這樣的希希,誰也聽不到希希這麼放肆直白的勸哄。
  只有他可以。
  呼吸急促,艱難平復良久,他緩緩鬆開手,端起桌上的小碗,用勺子舀了個餛飩喂到鄔希嘴邊,垂眸掩去眼底的灼熱,「快涼了,吃吧。」
  目光落在湯匙上,鄔希從善如流張口含住小餛飩,又薄又軟的皮輕抿即破,湯汁鮮甜,和小時候吃了許多年的味道如出一轍。不用喂,他自己接過碗吃,催秦璟澤一起。
  吃的時候不覺得多,站起身才覺出撐,鄔希揉著肚子把碗拿到水池邊打算順手洗掉,手指頭還沒被水沾濕一根,碗先被秦璟澤接過去,「躺著歇會兒,離八點還早,不急著散步。」
  被他這麼一提鄔希才忽然想起今晚八點要直播,不過問題不大,反正也沒有品牌金主合作,是很隨便的那種閒聊,他原本也打算一邊遛大毛一邊開直播。
  沒有任何負罪感地在沙發上癱平,鄔希招招手,大毛就哼哼唧唧地磨蹭過來,還是一副彆扭模樣,但顯然已經不暴躁了,順毛摸一摸就往他懷裡趴,心機地搖頭晃腦,想把自己的味道也往他身上染。
  看看還有哪只不要臉的狗妄圖鳩佔鵲巢!
  鄔希被它的毛蹭得發癢,忍不住笑,輕笑聲引來秦璟澤,毫不客氣地把大毛拎到旁邊,大毛敢怒不敢汪,迫於威懾只有屈服。
  鄔希笑得更大聲。
  「頭髮有點長了」,他爬起身捋一下頭髮。好久沒剪過,已經能扎小辮了,還有點自然卷,蓬蓬鬆鬆的。
  「等會兒出門提醒我順便買幾根橡皮筋」,他不打算剪,想就這麼留著體驗一下真正的長髮是什麼感覺,畢業再剪掉。
  直播遛狗就沒法逛超市,但是可以進小商店,鄔希對著鏡頭說要買橡皮筋,彈幕聽說他要自己戴,立刻加大力度,建議他買亮晶晶的碎鑽髮夾,買誇張的蝴蝶結。
  「不買蝴蝶結」,鄔希的目光從琳琅滿目的髮飾上掃過,露出些笑意,抬手拿了幾個基礎款素色的橡皮筋下來,然後小拇指一勾,勾住一個有裝飾的。
  裝飾很簡單,是一隻凶巴巴的小狗。
  店主是個和藹的老奶奶,沒有掩飾,結賬時笑著說這個進貨好久了,一直也沒賣出去。
  「同系列的都比它可愛,至少是個笑模樣」,老奶奶點了點壓箱底的小狗,「看它長得那麼凶,小姑娘都不喜歡。」
  「不是小姑娘不喜歡,是它在等我呢」,鄔希掃碼付款,把小狗綁在自己頭髮上,抓出個揪揪,在店主面前晃了晃,「看,這是緣分。」
  店主笑得眼角擠出一條條皺紋,直拍手讚歎,「對!緣分。」
  彈幕:我賭一包狗糧,這隻狗這麼凶絕對不是大毛。
  我賭五包,也不是老狼。
  大膽點,我賭億包,是校草!
  是校草!
  是校草!
  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有兩個人發,接下來就刷成一片。鄔希看著彈幕還有點好奇,明明秦璟澤在鏡頭前還挺像個人,沒那麼狗,怎麼這些人都往他身上猜。
  馬上就有A大的學生在彈幕爆猛料:校草之前跟希哥在情人坡散步,好像還戴了狗狗項圈一樣的choker,牽希哥的手牽得緊緊的,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鄔希嘖了一聲,瞪秦瓃澤一眼。
  他不喜歡別人看低了秦璟澤。兩個人自己相處的時候怎麼樣都行,但走在外面不可以。
  秦璟澤的視線原本一直落在他後腦勺翹起來的揪揪上,接收到他的瞪視,才看向屏幕,神色如常地看了一會兒,目光忽然一凝。
  「雖然霸總金絲雀很經典,但以下犯上也很好嗑」,他語氣嚴肅,一本正經地念出來,還問一句,「這是什麼意思?」
  還沒開始念下一句,他被惱羞成怒的鄔希一把捏住了臉,剝奪說話權利。
  呸!裝什麼大尾巴狼!鄔希就不信他真不懂。裝模作樣地當著鏡頭說這些,也不怕直播間被封!
  不發怒還好,彈幕只是覺得秦璟澤像個老幹部,鄔希這麼一發怒反而顯得欲蓋彌彰。彈幕更加覺得搞到真的了,吸溜,刺激。
  秦瓃澤抬手扣住鄔希的手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2-0222:59:28~2021-02-0320:59: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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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鄔希迅速鬆開他的臉,但沒躲得過,還是被抓到牽住不放。
  仗著鄔希縱容,秦璟澤明晃晃地在鏡頭前擺弄他的手。搞得不像是閒聊直播,倒更像是戀愛直播,大毛懵懂無知的黑豆眼突然看向攝像頭,一瞬間讓粉絲有種自己和大毛一樣多餘的感覺。
  不僅弄鄔希的手,秦璟澤還要摸他的頭髮,輕捏那個發揪,分成兩股分別往兩邊卷,再添一根橡皮筋捆住,弄了個有點抽像的心形出來。儘管不太精美,但已經很難得,彈幕紛紛誇他手巧,話題不知怎麼就拐到了家務誰做的問題上。
  彈幕:希哥不像做家務的人啊,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難道校草很像?我感覺校草更不像,手巧也不代表平時做家務吧這話題讓鄔希很難不心虛。剛剛吃完飯破天荒想洗個碗,還被秦璟澤接過去洗了。明明在寢室時還會和林楓公平分擔打掃寢室的工作,現在越來越懶,做得最多的事竟然是喂大毛遛大毛。正如彈幕說的,秦璟澤看上去比他還不像做家務的人,但偏偏這人什麼都做,連僱人打掃都省了。
  他忍不住輕咳一聲,從兜裡摸出個黃澄澄的橘子,試圖用吃東西來避過這個話題,暗自琢磨著回去之後不能再懶了,刷個碗這種小事他還是能幹的,把衣服丟洗衣機裡洗完晾乾也能幹,總不能一直欺負秦璟澤。
  指尖按上橘子底部,鄔希動作頓住。
  橘子皮總是把手指染得發黃,觸感也不舒服,他一直不喜歡自己剝橘子。猶豫的短暫工夫,秦璟澤已經將橘子又從他手裡拿了過去,熟練地用掌心按揉,乾脆利落地剝開,塞給鄔希一片濕巾把手擦乾淨,才把橘子遞給他。
  彈幕:......好的我懂了,希哥連橘子都不自己剝
  倒也沒懶成那個地步,鄔希嘖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反駁,又聽見秦璟澤開始讀彈幕,「白天校草伺候希哥,晚上就可以反過來......」
  「閉嘴!」,鄔希徹底炸毛,一瓣橘子塞他嘴裡,又覺得一瓣不夠,再塞一瓣。秦璟澤神情非常無辜,像是真的看不懂彈幕什麼意思,將橘子嚥下去,就不敢再出聲,安靜跟在鄔希旁邊。
  彈幕哈哈哈哈哈哈笑成一片,好些人竟然真的信了秦璟澤不懂,畢竟他看起來是個正經人的模樣。還有給校草求情的,讓希哥給他解禁,不能說話怪可憐,怎麼這麼聽話。
  鄔希冷哼,瞥了秦瓃澤一眼。
  接收到示意秦璟澤才重新開口,看彈幕有人問他為什麼剝橘子之前要揉幾下,就不露痕跡轉移話題,「橘子揉一揉會更好剝,」
  「是嗎?我試試」,鄔希從兜裡變魔術似的又摸出一個橘子,放在手心揉。但是上手一試就發現力氣小了感覺沒用,力氣大了橘子皮就會滲出汁水往手上沾。
  算了算了,他只適合吃橘子。
  這種做米蟲的念頭一起,他忽然想起那種前些年很流行的營銷號發的有毒洗腦軟文------把戀人養廢,他就再也離不開你。
  像是猛然打通了一個思路,他看向秦璟澤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把揉到一半的橘子丟給秦璟澤,果然看見這人似乎有點高興。
  結束直播回去,鄔希臨時關注了幾個公眾號,好不容易翻出一篇這種軟文推送,直接轉發到秦璟澤微信,然後在床上打了幾個滾,聽見臥室門被推開的輕響,扭頭看向門口,挑眉輕笑,「怎麼沒擦頭髮?」
  剛洗完澡出來的秦璟澤頭髮還在滴水,捏著手機站在門口,顯得有點緊張。
  「我軍訓那會兒在陽台看到你就差不多這樣」,上半身沒穿,頭髮濕淋淋,鄔希湊過去摸了把他的肩膀,上面還掛著沒癒合的抓痕。
  這些是軍訓那時候沒有的東西,他呼吸漸熱。直到觸碰到秦璟澤眉眼間的緊張神色,才沒貼上去索取親暱,輕咳一聲,「看到我給你發的推送了?什麼感覺?」
  這種軟文早些年流行,現在大家已經都開始認識到它的反智和有毒之處。
  秦瓃澤半天沒吭聲。
  鄔希不急,與他靜靜對視,目光平和,「我初中畢業之後就搬出鄔家了。」
  「小時候我什麼活都不做,於姨溺愛我,十幾歲還在餵飯,要不是執意去念了普通初中,我就是個巨嬰。」
  在照顧人方面於姨並不比秦璟澤差,她也不像秦璟澤這樣有學業負擔和工作壓力,每天最多的時間就是繞著鄔希轉。
  儘管如此,鄔希還是離開了鄔家,自己跌跌撞撞也活到現在。
  離開鄔家不僅僅是因為那裡像個牢籠,還有想躲開趙治愷的一部分緣由在裡面。能離開得那麼乾脆,究其根源是牽絆不夠深厚。鄔江河和穆秋波都忙於工作,與他聚少離多,唯一感情深的是於姨,搬出去之後於姨也時常去探望他,讓他對鄔家更談不上留戀。
  鄔希去浴室把自己的毛巾拿來,坐在床邊拍拍腿,秦璟澤的腦袋就趴過來。
  擦頭髮的動作不太熟練,但是足夠溫柔,毛巾也是鄔希的味道,秦璟澤一動也不動,暫時放縱自己沉溺其中。
  「養廢我是不可能的,別想了秦小狗」,鄔希語氣輕鬆,並沒有跟他生氣的意思,「離開鄔家是因為我不喜歡那,我愛你,不可能不要你。」
  頭髮擦乾,他捧著秦璟澤的臉俯身親一口,再抬眸意味深長,「逼自己那麼累還不求回報,我也不會跟你說謝謝,不如考慮一下收費服務,我可以用別的來抵賬......你讀的那條彈幕就不錯。」
  房間安靜半秒,秦璟澤猛地起身,一把將鄔希掀翻按倒,眸色深暗,湊到鄔希耳邊低聲耳語幾句。
  提這種要求就太過分了!鄔希忍不住咬牙踹他一腳,從面頰紅到脖頸和耳根,別過頭去想了半天,聲音細若蚊蚋,支支吾吾答應。
  睡前鄔希照舊喝牛奶,從箱子裡拿出一盒,又多拿出第二盒,扔給秦璟澤,「先湊合喝,明天我就給你買嬰兒奶粉,你等著。」
  看他就是小時候沒吃夠,提的那是什麼離譜要求。居然還想叼著睡。
  秦璟澤沒有喝牛奶的習慣,但鄔希給的他還是插上吸管喝掉,目光落在鄔希身前,喉結上下滾動,犬齒幾乎將吸管咬破出窟窿,被罵也不反駁。
  窗簾將夜色隔絕在外,也隔掉最後一點光亮,屋裡燈一熄,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蓬鬆的被子似乎被狠砸了一下,沒兩秒就傳來鄔希的哽咽,「明天,明天給你買盒水果味的牙膏再說......」
  薄荷味的牙膏比薄荷糖還辣,簡直是他的地獄。
  秦璟澤不同意,嘴裡像是咬著什麼東西一樣說話含混,「你答應我的,乖寶兒。明天我就要收利息了。」
  他一說話,鄔希就更不行,跟生意人討價還價注定贏不過,尤其是這種情況下甚至無力思考,渾身抖成篩子。
  幸虧明天是週六不要上課,可以不出門,否則就算家裡備著創可貼也沒用,又不像冬天穿厚外套還能遮掩,薄衣服叫任何異狀都無所遁形。
  這樣一來買奶粉的計劃也被擱置,但鄔希恨恨地記仇,週一去上課回來不忘去超市買,逛母嬰區的時候還有個年輕媽媽搭訕說是他的粉絲,驚得鄔希趕緊溜走,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繞回來,做賊一樣不敢多看,飛速拿了罐奶粉丟進購物車,但沒有直接去結賬,而是又去男士內.褲區域逛。
  這學期週一晚上秦璟澤比鄔希多一節課,上完出來已經快九點,一邊接公司那邊的電話一邊往外走。
  已經沒什麼課的大四學生在忙著找工作或是考研考公,搶不到圖書館位置就只能在教室自習,三四個女生結伴出來,有一個看到秦璟澤,「那不是校草嗎?怎麼沒看到鄔希」,在她刷論壇留下的印象裡這倆人應該時時刻刻出雙入對才是。
  「......哎,你怎麼走了?」,原本還想八卦一會兒聊聊閒天,其中一個同伴卻不給面子地拋下她們就繼續走,女生就喊一聲這個她最近剛認識的研友的名字,「丁霖珊?」
  丁霖珊頓住腳步回頭看向秦璟澤,男人依然邊打電話邊走向校門口,似乎沒聽見她的名字,或是根本不在意。
  自從進入下半年的考研複習之後她就沒怎麼玩手機,不刷論壇就很少看得見秦璟澤和鄔希的消息,以為自己可以調整好心態平靜面對,可是如今再見到她的雙手依然遏制不住顫抖。
  目光落在秦璟澤打電話的手上,她眉心一跳。
  手腕上有根橡皮筋。
  男人手上戴著這東西,多半是談了女朋友,一方面吃飯的時候方便用來給女朋友扎頭髮,更重要的是宣告主權。
  「丁霖珊!」,同伴追過來,沒注意到她的神色,挽住她的胳膊,「餓死了,走走走吃個宵夜!」
  A大有很多個食堂,分佈在不同的方向,但這麼晚了只有一個還在營業。想吃宵夜的學生要麼點外賣,要麼全都聚集在這個食堂。丁霖珊心不在焉點了碗素麵,怔怔坐在椅子上。
  桌子對面坐過來一個人,目光觸及來人的下半張臉,她心臟狂跳,險些從椅子上跌下去。
  「怎麼了學姐?」,陳佑鶴嘴裡叼著根煙,但沒點火。
  他和丁霖珊關係一直不是特別好,只是丁霖珊跟鄔希好,順帶著偶爾跟他說話。
  在鄔希那裡接連碰壁,他心裡堵得慌,儘管已經認識到秦璟澤跟鄔希在一起的事實,他還是忍不住回想高中的日子。已經得不到的才知道東西有多可貴。
  他到底為什麼一直對小少爺惡聲惡氣?若是早一點醒悟,或許還有機會在秦璟澤出現之前擁抱鄔希。
  沒法和鄔希說話,他現在看到丁霖珊都忍不住接近,想聽聽有沒有鄔希的獨家消息。
  丁霖珊艱難回神,這才發現不是秦璟澤而是陳佑鶴,垂眸掩去慌亂,搖搖頭。
  沉默半晌,她又開口,「我剛從教室出來的時候看到了秦璟澤。」
  「以前我不喜歡你,覺得你脾氣太暴躁,對鄔希也不好」,她用筷子攪了攪碗裡麵條,「現在發現秦璟澤還不如你,至少你不會腳踩兩條船。」
  陳佑鶴猛地起身,狠狠捏緊拳頭,「他劈腿?」
  像是被他嚇到一樣,丁霖珊鬆手,筷子「鐺」一聲落在桌上,語氣遲疑,「他手腕上還有女生的橡皮筋......」
  陳佑鶴眼眸微瞇。
  沒來由地,丁霖珊感到有壓迫感從他身上傳來,無法挪開與他相碰的視線。
  「橡皮筋是鄔希的。學姐......適可而止」,一字一句說得緩慢,陳佑鶴抬腿就走,連句再見也沒說。
  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丁霖珊和鄔希的關係破裂了,但朋友不可能還不如他瞭解鄔希,狀況都沒搞清楚就急著在他這挑撥是非。
  丁霖珊神情恍惚,同伴買完炸雞回來找她她也沒反應,就坐在那裡,素面一口也沒動。
  同伴離去,她顫抖著手從兜裡翻出手機登陸論壇,瘋狂搜索鄔希的消息,眼眶漸漸泛紅,先是無聲的眼淚,終於某一瞬繃不住,忘記還在食堂,大庭廣眾之下抱頭嚎啕大哭。
  扔在桌面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張合照,鄔希眉眼含笑,和三兩個女生還有男生聚在鏡頭下,比成V字的幾隻手擠在一起。孤獨的人不再孤獨,身邊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
  -
  九點左右下課放學,到家大概九點十分。秦璟澤掏出鑰匙推門進屋,客廳燈開著,鄔希正抱著一堆髒衣服往衛生間走,聞聲扭頭,露出一點心虛表情。
  「又光腳踩地?」,秦璟澤把髒衣服接過來扔到衛生間,扛起不老實的小朋友進臥室。鄔希紅著臉推他,聲音悶悶的,「我錯了,等會兒再打。」
  房間裡還有他佈置的攝像頭,直播被打屁.股可不行。
  「你先去把衣服洗了」,他催秦瓃澤。
  鑒於上次直播這人幾次三番故意念彈幕調.戲他,他決定反擊,搞個整蠱直播。
  成功把秦璟澤催去處理髒衣服,他捂著嘴倒在床上狂笑,對著藏起來的鏡頭比了個「OK」的手勢。
  若無其事地撿起手機刷娛樂視頻,他心不在焉,再有意思的視頻都變得無趣,吸引不了他的休息,時不時往門口瞄。
  這一堆髒衣服可不止是衣服。
  兩分鐘不到,秦璟澤推開門,居高臨下盯著他,目光森寒,將手裡的東西扔到地上,一步步逼近,「這條是誰的?」
  不是他的內.褲,尺寸也絕不屬於鄔希,還混在髒衣服堆裡。
  他用僅存的理智思考,猜得到這應該是希希故意為之,惡劣的玩笑,但並不妨礙他怒火灼燒,陷入暴躁。
  亂開玩笑的希希應該好好嘗點苦頭。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感謝在2021-02-0320:59:48~2021-02-0421:06: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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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鄔希從床.上慢吞吞爬起來瞟了眼地面,裝傻充愣,「是你的啊。」
  這可是他特地照著秦璟澤的尺碼買的,因為太誇張,結賬的時候還被收銀員用微妙的眼神多瞄了幾眼。
  先前秦璟澤在鏡頭前說騷話還裝無辜,現在輪到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也眨著眼睛流露出無辜之色,「跟我的丟在一起,不是你的是誰的?」
  嘖,好嚇人呀,小狗的表情凶巴巴的。他垂眸抿了抿嘴唇,一點也不害怕暴怒的秦璟澤,反而有點繃不住笑。直到被秦璟澤按住才開始慌,雙手死死護住褲腰,不讓他往下拽,小聲反抗,「幹什麼!我今天不想。」
  「是嗎?看你挺想的」,秦璟澤眉眼間滿是戾色,布料禁不住他的力氣,發出撕裂的聲音,眼瞧著就變成了單腿褲。
  他看希希多半是嫌他之前太溫柔了。
  「我再問最後一遍,到底是誰的?」,他多給鄔希一次機會,耐心即將告罄。
  看起來是穿過的,也可能是故意做舊。他沒有那個仔細辨別的理智,交給鄔希自己坦白。若是故意做舊,那他還可以稍微放希希一馬,小懲大誡也就算了,要是別人穿過的被拿來,那他今天就讓希希享受個夠。
  褲腿被硬生生撕開一邊,雖然只是露了點膝蓋,並沒露不該露的。但鄔希沒辦法不慌,主要是還在直播,攝像頭關掉的話倒是無所謂。但是整蠱才剛開始就結束又有點沒勁,他強撐著繼續表演,眼神閃爍,故意作出幾分心虛,抿唇不回答也不說話。
  表演不算拙劣,至少看直播的粉絲都覺得太妙了,比好多當紅小鮮肉流量演員的演技好得多,直播間彈幕在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校草要炸了,希哥小心起不來床
  奇怪的綠帽增加了!
  希哥,我能問問你的手機號嗎,不為別的,就是想給你郵點藥和補品等會兒不會出現什麼不能播的東西吧!網警蜀黍iswatchingyou也有幾條彈幕真情實感地擔憂鄔希的安危:
  校草好凶,之前明明那麼老實,凶起來好嚇人,說實話感覺希哥真的危險,萬一情緒上來被打肯定要進醫院挺結實的布料被他輕飄飄地就扯爛掉,這什麼力氣啊,希哥受不了吧希哥快快快跟校草解釋清楚!安全重要!千萬不要打架啊啊啊啊!
  外人看來完美的表演在秦璟澤看來卻破綻百出,他完全能確定鄔希在故意作弄他。
  但是既然他多給一次機會希希還不肯說實話,那就要從重處置。
  沒有急著挑破戳穿,他緩緩鬆開了制住鄔希的手,神情陰鬱,手臂上一根根青筋分明,因為太過用力攥拳而輕微抖動,轉頭離去,還順手把臥室門也關緊,像是快要控制不住情緒,不得不離開去冷靜一下。
  走出臥室,陰鬱就瞬間散去大半。
  擁有多年豐富表演經驗的男人比鄔希這種剛入行初嘗表演的小騙子演技優秀無數倍,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來看也毫無破綻。
  鄔希就被騙得團團轉,愣在原地半分鐘,連褲腿都顧不得拽,踉蹌跑下地,對著鏡頭匆匆解釋,「真生氣了,我得去哄哄......」,然後趕緊關掉直播,推門出去找人。
  他又沒穿拖鞋,帶了點故意的成分,赤腳走到秦璟澤面前抬手要抱,這樣就斷然不可能被拒絕。
  秦璟澤正在洗手間整理那堆衣物,把機洗和手洗的分開,冷冷瞥他一眼,把他抱到洗手台上坐著,然後一言不發,繼續手頭的工作。
  鄔希用腳尖去勾他的腿,撒嬌討好地叫哥哥,「腳涼,捂捂。」
  秦璟澤依然沉默,卻把他冰冰涼的腳往胸口揣,用體溫暖著。
  確認事情沒那麼嚴重,還有迴旋餘地,鄔希長舒一口氣,先坦白真相,「那個是我今天去超市的時候買的,故意弄皺了逗你玩,誰讓你之前直播亂說話......」
  一邊說他一邊瞄著秦璟澤,怕這人不信,卻發現根本一點反應也沒有,像是聽不見他說話一樣。
  「生我氣了?」,鄔希心虛地伸手摸他的臉。秦璟澤沒躲,但也沒有抬眸看他一眼的意思,搞得他心裡更不是滋味,如同亂麻。
  跟他發火也可以,不理他算是怎麼回事?回想起先前他生氣的時候也時常晾著秦璟澤不理,他咬緊嘴唇,暗生悔意。
  以秦璟澤的性格,再加上還有人格障礙的毛病,本就容易焦躁還患得患失,被他晾著肯定比他現在的感覺更崩潰。冷暴力真的要不得。
  鄔希乾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湊過去親臉,不回應也沒關係,在臉上不停地啵啵,不理他就一直騷擾,決不罷休。終於等到秦璟澤捏住他的下巴,卻沒有回吻,只是冷淡盯著他。
  四目相對,鄔希屏住呼吸,「你不信?購物小票和剪掉的標籤現在還在客廳垃圾桶裡,不信你就去看------」,話說到一半他又覺得不對,就算有這些東西也難以證明這條就是新買的,其中有不小的漏洞,不由得噎住。
  「信」,秦璟澤神色不變,鬆手放開他的下巴,將他抱起來送回臥室。
  說著信,卻這麼惜字如金,明顯就是還生氣。鄔希就沒被他這樣冷落過,急躁中夾雜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眼圈泛紅。
  秦璟澤給他的太多太熱烈,是瘋狂專注的迷戀,讓他在感情裡無比囂張,從沒有過患得患失的時候。
  他被秦璟澤慣得任性妄為,做事沒想過後果,反正秦璟澤會包容他,又一向很容易哄。沒想到這次說好話也不管用,主動親暱也不管用,嘗到這種難受滋味才開始慌亂無措。眼瞧著秦璟澤又要起身走開,他急切地伸腳不輕不重踩住男人大腿,將人留住。
  秦璟澤一把捉住他作亂的腳,目光觸碰到他通紅的眼眶,眉心一跳。
  捕捉到他這一瞬的鬆動,鄔希趁機黏上,主動討疼的,「我光腳踩地兩次......」
  放在往日他肯定不會主動提,能躲則躲,但今天卻上趕著找揍。賤到這個份上,自己都覺得好笑,實在是慌不擇路。
  「......兩次加在一起,你是不是該哭一哭?」,秦璟澤似乎也被他惹得低笑了聲,終於肯跟他說話。
  雖然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但鄔希還是順著他,乖巧點頭答應,其實心裡十分發怵。
  大多數時候秦璟澤只是輕輕拍幾下作為警示,但有時候他明知故犯,幾次三番犯同一個事,就真的會被修理。其實也不算重,但他怕疼,這種程度已經是接受度的極限,挨一次能長記性好久。
  房門緊閉,大毛在門外用爪子瘋狂刨門想拯救淒慘的主人,但沒人理它。
  刨門十幾分鐘,大毛可以堅持,刨門半小時,就非常疲憊,斷斷續續刨門一個多小時,也沒把主人救出來,失望地趴在門口不再動彈,成了一條自閉小狗。
  屋裡面的聲音不知何時也已經變化,當初鄔希在玻璃棧道上的胡言亂語成為現實,他雙腳沾不到地面,切身證實了那些話不是假的。
  「自己都提前準備好了,還說不想」,秦璟澤咬一口他臉頰肉,湊近他耳邊,問他是不是欠修理。
  好半天,鄔希長長地喘過一口氣,大腦才終於能夠處理這些信息。明明已經抖得說不出話,面頰紅熱,無論是溫度還是顏色都像身後剛被結結實實揍過一頓的地方一樣,卻偏偏還要囂張地點頭,眼梢彎成個挑釁的弧度。就是欠的。
  秦璟澤沒再說話,只是手上用力狠按,鄔希雙眼就瞬間睜圓。
  敢挑釁就要付出代價。
  好在大三課明顯減少,尤其是鄔希的專業,基本已經清閒。週二只有下午一節課,拜託林楓幫忙交個請假條,就可以癱平一整天。
  他實在沒法去上課,主要是坐不住板凳。
  林楓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簡簡單單就相信他真的生病請假的天真男孩,而且正巧昨天還跟淼淼一起看了他的直播,電話裡的狂笑聲吵得鄔希腦殼疼。
  「怎麼樣,還敢整蠱校草嗎?你現在是不是那種傳說中渾身被卡車碾過的感覺?」
  淼淼似乎在旁邊拍了他一巴掌,讓他收斂點。
  鄔希懶得跟他計較,翻了個白眼,「我困死了,要睡覺,再見!」
  大毛在床邊發出擔憂的嗚嗚聲,用爪子扒拉扒拉他的胳膊,看到鄔希這麼精神萎靡的樣子它連最喜歡的肉都不怎麼吃了,就邊徘徊邊盯著他瞧,完全是爸爸的好大兒,滿心滿眼都是鄔希。
  「來,大毛」,鄔希勾唇笑了下,拍拍床讓它自己上來,摟著溫暖的狗子閉眼休息。
  睡夢中感覺有人擺弄他的雙手,他煩躁地睜眼,帶著點起床氣。果然不是乖巧的大毛做這種事,是上完課回來的秦璟澤。
  他毫不客氣「啪」地打了秦璟澤的手一下,「幹什麼?」
  「數斗」,秦瓃澤一本正經回答。
  其實是看到鄔希他就忍不住想觸碰,摸手的時候順便看看指紋。找這種借口的確有效轉移了鄔希的注意力,他眉眼間的不滿散去,饒有興趣地攤手看自己的指紋,「我不會數這個。」
  但他記得初中的時候跟季澤一起數過,季澤說他十根手指都是鬥,是享清福的命。
  老話說一斗窮二斗富,中間的他記不住了,只能記得這一句,還有最後一句九斗十斗全是福。
  「給我看看你的」,他看完自己的還不滿足,又抓秦璟澤的手來看,「哪兩根手指是?」
  秦璟澤動了動兩根拇指,抬眸凝視鄔希,「你記得?」
  鄔希動作頓了一下,「我有什麼記不得的。」
  記憶這種東西真的很奇怪,他把好多事情都忘了,而且時間線混亂,只有在夢裡才能回憶起來,但某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記得很清晰。
  「我還記得初中畢業跟你去吃燒烤」,他挑眉看向秦璟澤,「但是喝完啤酒之後的事都忘了,之前不懂,現在才知道那叫斷片兒。」
  「我喝完酒到底什麼樣?以前和現在有變化嗎?」,他一直很好奇這個問題。林楓說他喝完酒說胡話,像個小傻子,他不信,但根本沒法反駁。
  秦璟澤不老實回答,「過幾天再一起去吃燒烤,你也喝點啤酒,我幫你錄下來。」
  鄔希呸他一聲,過了兩秒又耍賴,「我今天就要吃燒烤。」
  「你今天能吃嗎?」,秦璟澤似笑非笑打量他。
  「......」,沉默一瞬,鄔希恨得咬牙,仰臉控訴,「你把我腿根都捏青了。」
  坐不了板凳不止是因為屁.股挨了揍,還因為淤青指印一碰就疼。
  秦璟澤眼底的笑意褪去,皺眉俯身仔細查看,已經塗過三遍藥,但鄔希皮膚薄,看起來還是非常猙獰。
  見他露出這種神情,鄔希又捲起被子不給他看,「下次還是放假的時候再抱著來吧。」
  還有下次?秦璟澤愣了下,脖子就被鄔希勾住,聽見挑釁逗弄,「你覺得累?你不喜歡?」
  趕在秦璟澤說話前,鄔希又趕緊鬆開手,規規矩矩躺好,一副乖巧等飯吃的模樣。
  秦瓃澤深深地盯他一眼。
  -
  躺屍一天就爬起來去上課,鄔希頑強地在身前貼兩個創可貼,再把脖子比較明顯的地方遮一遮,出門前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經驗次數多了越來越適應,居然這麼快就能行動自如。
  既然能去上課,那就可以吃燒烤。燒烤店的老闆都已經認識鄔希,畢竟這張臉很不普通,經常來照顧生意就會留下深刻印象,還給他們送了一小盤西瓜。
  鄔希趴在桌上咬一口西瓜尖尖,把最甜的部分吃掉。這兩年他已經習慣了這麼吃瓜,剩下的要麼秦璟澤吃,要麼大毛撿剩,把他慣得比在鄔家還不像話。
  老闆就樂呵呵在旁邊瞅,串烤好給他們送上來,還開玩笑,「怎麼就點一瓶啤酒?誰喝誰買單?」
  大部分學生來這吃燒烤都是AA制,有的小情侶會一方買單。
  鄔希托腮□向秦璟澤,露出淡笑,「他請客。」
  初中畢業的那次也是這個人請客。用的是在季牧權那樣的高壓之下抽空出去做跑腿,幫人扛東西,艱難攢下的一點錢。
  沉默地與鄔希對視,秦璟澤貪婪地想把這張面孔刻進腦海。當年總共有多少錢,精確到角,他至今記得無比清晰,願意把心臟掏出來獻給神明,卻貧窮窘迫得什麼都給不起。
  這幾乎成了心病,以至於他現在總想給鄔希送東西,或是花錢,哪怕是一瓶水,如果鄔希允許他來代為買單,他都會得到一種心理上的滿足。
  鄔希安撫地摸摸他的頭髮,指了指桌上的燒烤,轉移注意力,「這個是什麼?」,烤出來的東西脫離本身模樣,他的確辨認不出來那幾串是什麼東西。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秦璟澤勾唇,「你。」
  鄔希瞪他一眼,扭頭問老闆。老闆湊過來一看,「是掌中寶。」
  空氣安靜一瞬,鄔希才反應過來,抬手揉揉眉心輕嘶一聲,「......你土不土」,他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秦璟澤居然還會說這種土味情話。
  不過旋即他又抿住嘴唇,忽然覺得還挺貼切,臉頰染上薄粉,掩飾性伸手去拿那瓶啤酒,還沒拿到就被秦璟澤先一步搶走。
  用不著開瓶器,秦璟澤徒手捏一下金屬瓶蓋就掉下去,看得鄔希渾身一哆嗦,還沒好全的部位又隱隱作痛。
  看來這人是真的對他手下留情太多。不然他哪能這麼容易就下床。
  秦璟澤不給他喝,「我最後給你留一口。」
  鄔希就信以為真,專注埋頭吃燒烤,直到發現酒瓶不知什麼時候空了,眉梢一挑,「你不說給我留------」
  聲音戛然而止,被秦璟澤吻住吞下,呼吸間濃郁的酒氣就熏得鄔希眼神發直,甚至忘了自己還在外邊,這裡是燒烤攤,周圍全是人,還有個老闆大叔在看熱鬧,就挺直脊背坐在那一動不動由著秦璟澤逞兇,親得他雙眸泛出水光。
  沒有說謊騙人,瓶子裡真的還剩一口酒,秦璟澤放開鄔希讓他喘氣,自己將這最後一口酒喝掉,只留一點點,讓他在自己唇齒間嘗。
  一口都會醉,只有這麼一點點才能保持清醒,又恰到好處的微醺,鄔希軟綿綿地往男人身上掛,還記得先前的玩笑,「別給我錄視頻。」
  秦璟澤笑著摸了摸他的臉,「嗯,我不錄。」周圍這麼多人,肯定有人錄。
  雖然沒醉,但酒精刺激神經,鄔希整個人幾乎要飄起來,本就肆意妄為,現在更是膽大包天,居然敢湊到秦璟澤耳邊吐熱氣,「給你買的奶粉你還沒吃呢,晚上給你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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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周圍全是人,諒秦璟澤也不能把他怎麼樣,鄔希嗤嗤地笑,坐回自己的位置,若無其事又咬一口西瓜尖。
  汁水濺出一點在唇瓣,他舔掉,露出虎牙,朝秦璟澤眨眼,「腿根疼。」
  上次的傷都沒好利索,別想動他。
  秦璟澤沉默地將他吃剩的西瓜拿過來,面色平靜,但手上收不住力氣,「卡嚓」一聲脆響,一塊瓜在手裡斷成兩截。
  「......」,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鄔希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避開視線拿了一串蜜汁梅肉,又叫老闆多加一份烤麵包片。
  這家燒烤的麵包片烤得很甜很酥,表面金黃,他每次吃一份都覺得不夠,和林楓一起吃燒烤的話就算了,今天有人給他撿剩,那就可以多加一份。
  老闆剛看見他們親嘴的時候愣了下,很快又恢復如常,像是沒覺得奇怪。烤麵包的時候給鄔希多撒了一點糖,臉上依然笑呵呵,只是眼底有些許悵然,被鄔希敏銳捕捉到,忽然想起這個老闆人到中年沒有結婚生子,身邊也沒有老人親戚,似乎始終是獨身一人。
  眼神和鄔希對上,老闆笑容微微斂去,輕聲歎了口氣,「好好在一起。」
  這是他的衷心祝福,但很多時候人是身不由己的,何況感情就像閉上眼睛走盲路,有時候只是跌個小跟頭,就以為是走不下去的萬丈深淵,直到離開這條路,再走不回去了,才看清後悔兩個字怎麼寫。兩個同性別的人在一起,要摔的跟頭吃的苦比主流情侶更多,也更容易破碎。
  像是勾起什麼舊日回憶,老闆的目光有種滄桑感,透過他們倆彷彿在看別的什麼人。鄔希不確定該不該問,就沒開口說話,抬眸看向秦璟澤,抿了抿嘴唇。
  秦璟澤用指腹把他嘴角沾到的糖粒抹去,「一會兒回家的路上買個小蛋糕。」
  真的假的?鄔希有點疑惑。秦璟澤一直很管控他吃甜食,怎麼主動提出買蛋糕了,難不成是因為燒烤老闆說的話讓這人突發奇想對他示好?
  正暗忖間,秦璟澤再度開口,「櫻桃蛋糕,配奶粉吃。」
  感傷的氣氛瞬間破滅。鄔希猛地向後瑟縮了一下,臉色漲紅,「你做夢!」
  手裡的麵包片都不香了,他腦子亂成一團漿糊,後知後覺感到恐懼。
  雖然不能太徹底地動他,但是不妨礙幹別的。秦璟澤可不是什麼好人,以這種睚眥必報的性子,不趁機弄他才奇怪。
  「不可能,我告訴你,你別想」,鄔希語氣急促,卻明顯色厲內荏。秦璟澤若有若無地笑了下,舔了舔犬齒。
  吃虧的次數多了,現在只要看到秦璟澤舔犬齒的動作鄔希就渾身寒毛直豎,立刻用吃剩的麵包片堵住他的嘴,拍拍手站起身,「結賬!」
  他也不等秦璟澤,趁著人買單結賬的工夫拐進旁邊的商店,沒過一會兒就出來。
  已經結完賬的秦璟澤站在門口等他,目光落在他手裡拿著的一大盒櫻桃上。
  「給你買的,拿去吃吧,喜歡就多吃點」,鄔希大大方方扔給他,兩手揣兜背影瀟灑。
  回到家沒持續得意多久,秦璟澤洗完櫻桃給他端到臥室,食指和中指間似乎夾著個什麼東西,他揉揉看手機看得模糊的眼睛,湊過去細看,看清是什麼的瞬間哽住。
  櫻桃清涼001果味款。這特麼從哪翻出來的......鄔希茫然吞嚥了下口水,腿軟得勉強坐回到床上,就聽見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居高臨下傳來,「吃櫻桃?」
  「不吃」,他迅速蜷縮成一團,抱緊可憐的自己,腿根直打哆嗦,「疼,不行。」
  都是男人,正處在需求最旺盛的年紀,他在真正開葷之前甚至還妄想著和秦璟澤每天都吃肉,但現在他已經得到了教訓,認識到自己是塊廢物點心,一周兩次都嫌多,再加大力度就真的要像林楓說的那樣藥補食療了。
  秦璟澤居然特別好說話,就真的把東西收起來,拈起一顆櫻桃餵他吃,又讓他把核吐在自己手心。
  已經過了吃櫻桃的季節,但這家小商店居然是國外進口的,梗還碧綠硬實,一看就很新鮮,純甜無酸。鄔希左一顆右一顆吃得腮幫鼓鼓,心頭警惕卻並未褪去,總覺得這好像是什麼甜蜜陷阱,又叼住一顆,然後謹慎地往後躲了躲。
  動作幅度不小,叫人想注意不到都不行,果不其然秦璟澤投喂的手停在半空,指尖還捏著他剛叼走那顆櫻桃的梗,眸色微暗,將梗含進嘴裡。
  鄔希一驚,喊他吐出來,「什麼東西你都往嘴裡放!你今年三歲?」
  很聽他的話,秦璟澤低頭將櫻桃梗吐出,似笑非笑盯著鄔希給他看。
  柔韌的長梗被打了一個結,泛出些許水痕。
  空氣安靜幾秒,鄔希才終於回過神,感覺渾身上下哪裡都不對勁,聲音顫顫,「你什麼意思......」
  他就說怎麼感覺這人吻技進步神速,以前只會亂啃亂咬,像個瘋狗,現在花樣可多。居然是不知什麼時候去練這玩意,用舌頭還能給櫻桃梗打結。
  沒有回答他,秦璟澤又拿了一顆自己吃,犬齒深深陷進肉裡,卻沒破皮,撕咬磨弄了半天,才緩緩淌出一縷嫣紅汁液,溢在齒間。
  「不是要給我泡奶粉嗎?」,他湊近鄔希,呼吸灼熱帶著櫻桃的甜味,撲面而來。
  怔怔和他對視幾秒,鄔希匆匆爬起身,跌跌撞撞跑出去找奶粉,抱著罐子就去廚房,卻因為沒做過這種活計而掌控不好量,一不小心加多了水,泡出來的不是純乳色,有點稀。
  「嘗嘗?」,他試探地抬眸瞥秦璟澤,有點猶豫要不要再加點奶粉,又怕現在添過涼白開的溫度泡不開。
  秦瓃澤不嫌。
  奶粉什麼味道不重要,是稀是稠也無所謂。重要的是怎麼吃。把聞到奶味搖晃著尾巴還以為自己是只奶狗可以蹭吃蹭喝的大毛趕出去,他關緊廚房門。
  技術過於生疏,鄔希不止沒有掌控好水量,也沒有掌控好熱水和涼水的配比,剛泡開的奶粉很燙,所以秦璟澤的口腔熱得驚人。
  鄔希一路縮到牆角,到底也沒躲開。
  洗衣機的髒衣簍又多了一件睡衣。明明是新換上的,卻很快就被扔到了這裡,別的地方都沒髒,只是有兩團暈開的水漬,散發奶粉的甜香。
  再薄再柔軟的布料鄔希現在也不想沾,拉起窗簾就學著剛洗完澡的秦璟澤一樣只穿褲子,坐在床邊死死盯著給他塗藥的男人,恨得想立刻給他定制嘴籠。
  衣服都沒法穿,創可貼也救不了他,這種程度已經影響到了他的正常生活。
  但是昨天才請過假,明天總不能又請,他編輯好了微信消息,卻有點猶豫要不要給林楓發過去,斟酌再三,把手機丟到一邊,決定明天早起看情況再說。
  十點鐘的天已經全黑,鄔希洗漱完仰躺在床上,感覺肚子有點癢,就隨意抓了抓,繼續玩手機。
  沒多久睡褲邊沿勒著的兩邊胯骨也開始癢,他一骨碌爬起身,叫秦璟澤過來,「幫我看看怎麼回事。」
  不止是這些部位,脖子也開始,甚至腿窩也有,像蚊子咬出的包,鼓起泛白,底色是紅腫,連成一大片,看著滲人。
  長得像蚊子包,癢的程度也別無二致,卻是從頭到腳都大範圍地癢,來勢洶洶,像是什麼東西過敏。
  鄔希煩躁得想用力抓,雙手都被秦璟澤攥住,忍不住遷怒撒氣地踢他一腳。
  秦璟澤眉頭緊皺,不在乎被他踢這一腳兩腳,摟住他安撫,其實比他更急。私人醫生不接電話,就打電話給袁秦。
  「又犯什麼病了?」,大晚上被打擾,袁秦脾氣火爆,非常不耐煩。聽完病情描述,語氣有所緩和,「應該是急性蕁麻疹,問題不大,先不用去醫院,你去給他買點藥,不行的話再去醫院推一針。」
  秦璟澤起身要出門,臨出門前又轉頭用被子把鄔希裹起來,不需要繩子捆,他就有辦法能讓鄔希動彈不得沒法掙脫。
  否則以鄔希這種自制力,若是沒他阻止,恐怕下樓買藥的工夫就能把自己抓出血。
  鄔希渾身癢得鑽心還不能動彈,簡直惱火得要爆炸,盯著時鐘一直等到秦璟澤回來,一口咬在男人手腕上,用力磨牙。
  其實才過去不到三分鐘,哪怕是秦璟澤這種體力也在劇烈粗喘,算上買藥的時間,來回的路上可能是恨不得飛起來的速度,電梯都沒有他爬樓梯快。
  「先吃藥」,秦瓃澤催他鬆口。
  先吃完一種見效快的,然後過半小時再吃另一種。還有爐甘石洗劑,得用棉簽蘸著塗在患處。
  藥水有點涼,但鄔希迫切渴望這種涼,能稍微緩解半秒鐘的癢,他的手心腳心也開始紅腫,已經起得滿身都是。
  重災區是被睡褲鬆緊帶勒過的地方。
  布料褪下去,前腰塗完晾乾得差不多,秦璟澤小心地幫他翻身繼續塗。蒼白的皮膚本就顯得病態,現在又可憐兮兮地腫出一條一塊的稜子。
  蕁麻疹病因很多,身體太弱就容易發病。秦璟澤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是他沒把希希養好。
  一邊塗藥,他眼疾手快抓住鄔希要撓胯骨的手,將兩隻手都制住攥在一起,不准亂動。
  忍耐的神經不斷被挑動,鄔希太陽穴突突直跳,終於爆發。手腳並用地拚命掙扎,聲音嘶啞,「我不亂抓,你放開我。」
  他勉強扭頭過去,一眼看到秦璟澤陰沉的神情,呼吸窒住,腦袋嗡地一聲。
  靜默半秒,他聲音顫抖得厲害,「......你只會強迫人是吧?」
  他滿腦子都是先前因嫉妒白文暉而失控的秦璟澤。也是這副模樣,也是輕而易舉就能將他制服,無法反抗。
  聞言,秦璟澤一愣,瞳孔驟縮,緩緩鬆開手。
  若說剛剛的臉色只是陰沉,那現在才是真正的難看,眼睛裡都蔓延上紅血絲。
  他的胸膛沉重起伏,用力呼吸,良久,抬手重新撿起藥瓶和棉簽,繼續給鄔希塗藥,沉默得像一個啞巴。
  鄔希目睹了他的一切反應,心臟先是更激烈跳動,而後漸漸平復正常,表情變了變。
  剛剛他說了什麼鬼話。
  後悔來得比怒火還快,鄔希心神大亂以至於連身上的癢意都忽視許多,立刻道歉,「對不起。」
  他爬起身去親一口受了委屈的小狗,眼神濕漉漉,「我太難受了所以剛剛說胡話。」
  秦璟澤肩背結實的肌肉緊繃起來就硬如磐石,聲音很悶,「是我的錯。」
  不是胡話。是他確實行徑卑劣,仗著希希體弱,慣用強迫手段。所以希希才會在情急之下吐出真言。
  平日裡不說,是希希對他的縱容。他根本配不得這樣的溫柔。
  倒還不如給他幾個響亮的耳光。
  秦璟澤在床上都待不下去,要到地上去反省冷靜,剛剛起身就被鄔希從背後摟腰抱緊。
  恥度過高,鄔希臉皮算厚的,說出來也磕磕絆絆,小聲嘟囔,「有時候你強硬點也挺好的,你應該也感覺出來了,我喜歡那樣。」
  不止是那種時候他喜歡這人凶一點,包括光腳踩地這類生活中被管教,他也是喜歡的。
  甚至軍訓那會兒發燒要秦璟澤抱他回寢室,鋼鐵似的臂彎箍得他疼,但他的反應卻是渾身都軟。
  「但你之前凶我,拽我胳膊捏我脖子我不喜歡」,他讓秦璟澤轉過來看著他,拉起男人垂下去的手。骨節分明的大手比他大了不止一圈,攥成拳頭也嚇人。
  這樣的拳頭可以用來保護他,也可以用來給予他快樂,唯獨不可以傷害他。
  鄔希一雙眼睛亮晶晶,仰臉盯著他,聲音很軟,「你捨不得咬我的。」
  就算是瘋狗,也有絕對不能傷害的東西。
  溫軟的聲音卻如同烙印,在秦璟澤心頭炙烤,疼痛起火,留下刻骨銘心的痕跡。
  劇痛帶給他生命。
  急促喘息半晌,他輕而緩地反摟住鄔希,繞過那些剛塗好藥的地方,放縱自己閉眼。
  鄔希拍拍他的後背笑了笑,「我是不是該吃下一種藥了?」,半小時已經過去。
  -
  急性蕁麻疹來得快去得也快,其實沒有慢性的那樣折磨人,因為一般短期內不會反覆發作。
  這一次請假真的是因為生病,請假三天,然後再上不到一周課,就直接是國慶節小長假。林楓調侃他乾脆那幾天也請假算了,連起來可以出去玩好久。
  「要不然國慶旅遊還怪擠的」,大一跟淼淼去了趟海城,林楓就發誓再也不要趕在這種假期去旅遊,人太多完全沒有體驗感,而且還容易和同伴吵架,尤其是情侶。
  「嗯?」,鄔希不懂這個,還答應了國慶節和小表舅穆叢鴿一起去海城玩,「能有多擠?」
  林楓一愣,「你不會沒出去旅遊過吧?......不是吧,真沒有??」
  真的沒有。鄔希上初中前連家門都沒出去過幾次,天天被關在家裡,活到現在出過最遠的門大概是上次去S市的轄屬縣城做地方傳統美術考察鑒賞活動。
  他朝林楓聳聳肩,沒有解釋,轉移話題,「海城好玩嗎?」
  「還行!如果不是人太多,它就是那種生活特別恬淡的海邊城市」,林楓翻翻手機,「我上次做的旅遊攻略還留著,發給你。」
  鄔希沒拒絕,但只是點開草草看一眼,發現沒什麼照片,幾乎全是文字,就又關掉。
  他要帶秦璟澤一起去,十項全能的小狗就會把所有麻煩事全解決,他只負責玩就行。
  打眼一瞧鄔希這副甩手掌櫃的樣子,林楓就咂摸出了真相,「校草不是很忙嗎,他跟你一起去?」
  「他當然要去」,鄔希彎唇。
  考A大是初中那會兒約好的事情,這人特地在國外把原本好幾年的學業拚命壓縮,就為了趕過來履行諾言。
  看海也是他初中提起過的。從小被關在家裡,他只見過海的照片,就突發奇想跟季澤說總有一天他要跟愛人去看海。
  年少無知不懂愛人是什麼,他只堅定相信愛人是他的自由。
  穆叢鴿對他發出邀請的時候他就問能不能帶家屬,搞得穆叢鴿罵他小白眼狼,明明舅舅才是家屬。
  「沒事,我也帶家屬」,穆叢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正好讓你見見他,反正他也從炮.友轉正了,你也可以管他叫舅舅。」
  嗯,以此類推,秦瓃澤也多了兩個舅舅。
  鄔希覺得有點好笑,去機場見面會合之前還在逗弄秦璟澤,「叫舅舅然後記得討紅包,要大個的。」
  到了機場他一眼沒看到穆叢鴿,卻先看到袁秦,雖然沒穿白大褂,但是高高的個子在人群裡已經足夠顯眼。
  至少比挽著他的胳膊站在旁邊的穆叢鴿顯眼。
  「......」,他沉默地抬頭看秦璟澤。「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小表舅配小表叔。這親戚稱呼該從哪邊論?
  秦瓃澤面不改色,「沒有,我也不知道。」
  他一點也不關心袁秦的私生活。
  那邊的穆叢鴿看見秦璟澤和袁秦點頭打招呼,表情瞬息萬變,顯然是根本不知道這倆人認識,那就是不知道袁秦是秦家人。
  處了這麼多年,連枕邊人的出身都不知道。
  鄔希抿唇縮了縮脖子,沒敢吭聲,感覺好像有□□桶被點燃,嗅到了爆炸的味道,也不知這趟旅遊還能不能順利進行。不過大不了就是他跟秦璟澤兩個人玩,就是得分出些心神安慰受傷的小表舅。
  問題比較大的是他們在海城的休息處不是兩間酒店房間,而是袁秦在那裡的別墅,這倆人要是打起來,他們倆也完全沒辦法忽視。
  別墅的隔音很好,但再好的隔音也是民宅,一旦弄出的動靜太大,就會有聲音洩出。
  鄔希下了飛機還提心吊膽,頂著一頭在秦璟澤懷裡睡得亂蓬蓬的頭髮,湊近耳邊輕聲說穆叢鴿壞話,「我舅舅脾氣超差,打人也凶,袁醫生扛得住嗎?」
  他小的時候有幸見過學生時代的穆叢鴿打群架,凶殘得不忍直視,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極大的震撼。
  他只擔心袁醫生會被送去醫院急救,那麼海城七日游會變成醫院七日陪護體驗,倒是不擔心這倆人會分手,畢竟這麼多年了,已經走到了要結婚的地步,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不會分開。
  「沒事」,秦璟澤輕輕給他捋順頭髮,用小狗橡皮筋扎出個翹起來的揪揪,似有似無地冷笑,「袁秦一向很會狡辯,今天之內就能哄好。」
  但是原定計劃下午出門去海邊,現在只能改到晚上,或者晚上也出不去。
  下午七點半,吃完晚飯甚至已經散完步消食的鄔希坐在沙發上,聽見從穆叢鴿和袁秦的房間傳來微妙的動靜,渾身僵硬地倒了杯秦璟澤的苦茶,嘗一口就噗地吐出去。
  放在以前他可能還沒那麼懂,現在就沒法不懂。既然今天是別想出去了,那不如搞點事。
  秦璟澤立刻抽張紙巾給他擦嘴,然後擦手,衣服上也灑了一點,「脫下來換掉,我給你洗一下。」
  「行,你幫我拿衣服」,鄔希起身去浴室,趁著秦璟澤回頭拿衣服的工夫,從背包裡摸了點東西出來藏在懷裡。
  進到浴室鎖門,秦璟澤將衣服遞給鄔希,卻被一把攥住手腕,聽見「卡噠」一聲金屬響。
  被拷住了。雙手拷在背後。
  罪魁禍首就半坐在浴缸邊,饒有興趣地欣賞他,舔著虎牙滿眼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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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當著秦璟澤的面,鄔希拿起乾淨衣服作勢要換,抬腳蹬在秦璟澤小腹,兩手慢吞吞扯了扯身上被茶水打濕的衣服。
  腰間最嚴重的地方還有一點蕁麻疹留下的紅痕,但是已經不那麼癢,不塗藥也可以忍受,他故意要抓撓,得意地看著秦璟澤皺眉想阻止,兩隻手卻動彈不得。
  只是裝模作樣逗人玩一下,他並沒有跟自己過不去非要抓疹子,但是又以此為借口嘟囔著癢,鬆緊帶勒著不舒服,所以要解放,不僅是外褲,一條也不留,揚手一甩往秦璟澤臉上丟。
  單薄的面料撲在臉上又掉下去,秦璟澤想接住,但沒法用手,竟然猛地俯身去叼,咬在齒間。
  目睹一切的鄔希登時驚住,而後又覺得好笑,「你這比大毛厲害多了......」,大毛玩接球遊戲還經常接不到。
  秦璟澤直勾勾盯著他,眼神狼森森的,盯得鄔希臉上笑意褪去,忽然清晰意識到自己貼身穿的東西被人叼在嘴裡,抿緊嘴唇顫顫抬手將它搶回來,秦璟澤不鬆口,他就臉紅,「給你吃點別的。」
  浴室的地板有點涼。
  但秦璟澤不介意,跪得心甘情願。既然練習了給櫻桃梗打結,那自然要充分使用。
  比起最開始那段時間的不熟練,他簡直進步飛速,越來越讓鄔希追趕不上,已經快要陷入徹底的被動。
  鄔希一直不太受得了這個,尤其是被拷住雙手的野獸更刺激眼球,讓他心生無數躁動。明明這人穿得嚴實,衣冠楚楚,卻臣服在他腳邊,喉嚨也獻祭給他。
  與浴室只有一牆之隔的地方就是袁秦和穆叢鴿的臥室,其實還是有一點點聲音能穿過牆壁傳來,但他已經充耳不聞,根本顧及不了別人。就是沒能想到來海城旅遊第一天竟然是這種狀況,全員不出門,一個兩個都窩在屋裡。
  房間很快瀰漫上水霧。花灑拿在鄔希手裡,成為他作惡的武器,溫度偏高的水不懷好意地從秦璟澤頭頂淋下,打濕襯衫勾勒出堪稱誇張的肌肉線條。
  「......你是不是比之前更結實了?」,鄔希的目光黏在他身上根本挪不開,呼吸急促,渾身一陣陣發麻。不能想通為什麼這人天天忙得要命還能有時間鍛煉出這種效果。
  光是鍛煉也沒用,要天賦異稟才行。天生沒這個能耐,後天只能吃藥找補。但補也補不出這樣的寬肩,也補不出某些別的地方。
  沉默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秦璟澤的眼神幾乎到了發狠的地步,看上去似乎若不是因為兩隻手動不了,馬上就要讓磨磨蹭蹭故意耍弄他的人掀翻,骨頭渣子都嚼爛。
  水流擊打在金屬上發出細密輕響,浴室很大,但簾子一拉空間就狹窄,充斥的儘是男人的氣息。兩種氣息針鋒相對,沒有打架,而是選擇更猛烈的方式宣洩。鄔希雙手按住秦璟澤的肩膀,姿態居高臨下,感到愉悅才俯身賞賜給淋濕的可憐小狗一個親吻,親在額頭。
  額頭一吻非常溫柔,是秦璟澤渴望得到的東西,卻不想要現在得到,因為不合時宜。
  鄔希表面上游刃有餘,其實也難捱得很。他明顯高估了自己,深深呼吸,心中暗道這次秦璟澤別想往下狠按他,先前那次他差點魂兒都沒了。
  耳邊突然襲來令人牙酸的巨響,下一刻鏡子傳來清脆的撞擊聲,聽著都叫人擔心會碎裂,他心頭一震,猛地抬頭,還沒看清視線就開始不受他的控制,急劇顛倒。
  腳踩不到地面他要慌,腳尖堪堪碰到地面他又要哭。好不容易回過神還急著捧起秦璟澤的手,檢查有沒有受傷,擰起眉頭教訓,「力氣大也不是這麼用的,疼不疼?」
  懷中人鼻尖紅通通的,說話還帶著鼻音,半點威嚴沒有。秦璟澤手腕上被崩裂的金屬蹭出一條細小傷口,他沒什麼感覺,不在乎這點小傷,一邊惡意地讓鄔希再說不出話,一邊還反過來問,「希希疼不疼?」
  鄔希想反手給他一拳讓他知道疼,還想給網店差評,賣的什麼劣質產品,但轉念一想好像不是商品劣質,問題出在秦璟澤這。
  嘶,狗東西。
  海城的天黑得比A省晚,但也遲早要暗下去,客廳裡沒人開燈,浴室燈開著,裡面也沒人,只餘下殘存水汽和一點氣味痕跡。袁秦披著睡衣沒系扣,心情不錯地推門,立刻又把門關上,面無表情,咬牙切齒。
  他媽的秦璟澤,禍害他的浴室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留這麼大個爛攤子。都不需要看清裡面什麼情況,是個男人就能聞出怎麼回事。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回屋找累得不想動彈的穆叢鴿,帶人去樓上的浴室。
  樓下浴室的爛攤子就丟給秦璟澤自己處理,就算他再勤快也不能幫忙幹這種活。
  「我小外甥呢?」,穆叢鴿迷迷瞪瞪還要問鄔希去哪了,聽見袁秦說玩著呢,就皺起眉頭,「這麼晚了還出去玩?」
  「沒出去玩」,袁秦冷笑,「跟秦璟澤一起在臥室玩。」
  穆叢鴿的眼睛瞬間瞪大。在臥室玩個屁,被玩還差不多。
  「什麼時候的事?......還沒完?」,他撲騰著從洗手台上拿起袁秦的手機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比他想像中還晚,不由得罵了句畜生。
  袁秦對著鏡子裡的他挑眉一笑,「你覺得我不如他?」
  「我又不知道他什麼水平,你已經很過分了,下次再這樣我就買把小剪刀,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熟知枕邊人本性的穆叢鴿並沒把這句問話當成玩笑,袁秦一貫不好對付,每一句話都可能是送命題,越是在笑就越是恐怖。
  袁秦沒有咬著不放,自覺轉變話題,「我訂了粥,一會兒到了你喝點。」
  他在廚房看到了秦璟澤做的飯菜,可能是鄔希的意思,還留出了他們兩個人的份,秦璟澤絕不可能這麼好心。
  但事實上他連加熱也不太會,平時根本不進廚房,又肯定不能讓穆叢鴿現在這個樣子還自己去熱飯熱菜,只能點外賣。
  穆叢鴿管他要一根煙,讓他給自己點燃,然後慢吞吞吸一口,煙霧全噴在他臉上,聞言聳著肩膀冷笑,「我不做飯,沒了外賣你就會餓死。」
  袁秦挨罵態度良好,但拒不悔改。別的活他都可以幹,但做飯會炸廚房,那是要命的。
  「別的不清楚,做飯方面秦璟澤肯定比你強,你們倆既然都是一家人,怎麼天賦水平差這麼多」,穆叢鴿撣了撣煙灰,忽然想到鄔希那個身子骨,又擰起眉頭,話鋒一轉,「但就不做人這一點來看,你們是一家出來的沒錯。」
  「我小外甥身上的疹子還沒好利索呢,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他絮絮叨叨,被袁秦輕捏了一下嘴。
  袁秦不介意秦璟澤被說壞話,但急著催他快點洗完澡好吃飯,被水泡久了會很累。
  洗完澡回臥室的路上經過那倆人的房間,穆叢鴿豎起耳朵,馬上就面紅耳赤,快走幾步躲開。
  天道好輪迴。哪怕躲回到自己的臥室,那動靜也如影隨形,一旦被人注意到就再無法忽視,攪得他快崩潰。不用想也知道他和袁秦的聲音肯定也被這倆人聽見了,多半就是因為這個才搞了起來。
  袁秦給他端粥,看他這副模樣就似笑非笑出門去,過了一會兒又回來,手上拿著兩副沒開封的耳塞,遞給他一副。
  「你這房子隔音真差」,穆叢鴿遷怒。
  哪裡是隔音差,分明是動靜太不知收斂。但袁秦沒反駁,只是笑笑不說話。
  他一笑,穆叢鴿就瞬間閉嘴,埋頭喝粥,不和他對上眼神。
  總共就七天假期的旅遊時間,這一下不止荒廢這一天,第二天也廢掉了。鄔希一覺直接睡到下午,從旁邊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順便就看到有微信消息,點開發現是穆叢鴿發的:「兩點多了,可以睡了。」
  消息顯示時間是凌晨兩點二十,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崩潰。鄔希捂著腦袋把頭埋進枕頭裡,不想面對。
  沒有一直做,不然就算是鐵人也扛不住,但的確斷斷續續地三點多才徹底消停,而且也怨不得秦璟澤,嚴格來說他才是那個挑事的,一不小心挑過頭了,秦璟澤這人瘋起來可是什麼都不顧忌的。
  得虧是在袁秦的房子,處處結實。換成S市那次那種小破賓館紙糊一樣的牆,多半要被這人搞出裂縫。
  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緒把腦袋從枕頭裡挖出來,鄔希編輯消息想問穆叢鴿有沒有出去玩,一句話來回刪刪改改好半天,不知道怎麼問,那邊倒是先發了個「?」,然後又問他,「醒了?」
  看來是沒出門,不然不會在玩手機,還能這麼及時抓到他正在輸入中的狀態。這一下鄔希更不想起床,出門難免被穆叢鴿揶揄,雖然那一對也沒比他們倆好到哪去,但至少沒像秦璟澤這麼磨人。
  他聽見穆叢鴿趿拉著拖鞋到門口的動靜,門把手按下去就推門進來。四目相對,他抓起旁邊的枕頭丟過去,「你怎麼不敲門呢!」
  「敲什麼門,你小時候光著屁.股我都抱過你,我還給你洗過澡......」,穆叢鴿敏捷躲過,同樣是在下面的,他體質比鄔希好,恢復力就強,雖然昨晚上睡得不太好,但只要歇夠了就活蹦亂跳。
  鄔希讓他閉嘴,他不聽,還要再說,突然脊背一涼,第六感感應到危險,噤聲扭過頭,就看到秦璟澤端著杯水站在他身後,不知道剛才的胡言亂語被聽到多少。
  鄔希也眉心直跳,輕咳一聲。
  好在秦璟澤並沒有計較的意思。鄔希謹慎打量他很久,直到第二天上午終於要出門去海邊還沒有放鬆警惕,生怕自己一個沒注意到穆叢鴿就遭遇什麼可怕事件。
  畢竟是連大毛和老狼的醋都要吃的男人,白文暉那樣的純直男都免不了被列入威脅對象,雖說是舅舅,但他跟穆叢鴿可沒什麼實質上的血緣關係,真正跟穆叢鴿有血緣的是趙治愷。
  海邊這麼危險,得盯著點秦璟澤別把人推海裡。
  「別怕」,秦璟澤突然沒頭沒尾地安撫一句,緊緊牽住他的手。
  鄔希愣住,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抿唇露出一點笑意,「沒事,我不怕水。」
  儘管曾有過溺水瀕死的經歷,又在這樣的噩夢中掙扎數年,他還是喜歡水的波紋。
  自由,澄澈,陽光燦爛。
  抬手遮在眼前看向太陽的方向,他突發奇想,「明天來看日出吧。」
  袁秦的別墅離這片海灘很近,步行來也可以,開車更方便些,他用不著擔心累,就算走不動了也會有人背他回去,絕不會將他拋下。
  畢竟是國慶節,上午正是熱鬧的時候,幾乎人擠著人,鄔希不怕曬黑但是怕曬傷,身上全方位無死角塗了幾層防曬霜,還要秦璟澤給他撐遮陽傘,腳下沙子鬆軟滾燙,他微微偏頭,「你熱不熱?」
  他一個體寒的人都開始流汗,秦璟澤這種大冬天開十幾度空調吹冷風的,多半難受得很。
  「小白眼狼怎麼不問舅舅熱不熱?」,穆叢鴿不知從哪竄出來,遞給他一個甜筒,這麼熱的天根本放不住,已經開始融化。
  鄔希沒有反駁的工夫,趕緊趁著沒淌下去舔掉,吃幾口就自覺送到秦璟澤嘴邊,念著他還在撐傘,就這麼餵他吃。
  「......」,穆叢鴿用看被賣掉還幫人數錢的小傻子的眼神盯他,滿臉恨鐵不成鋼。
  鄔希沉溺於投喂小狗的快樂,兩天沒喂大毛就不自在,喂喂秦璟澤也算是代餐。
  雖然不怕水,但他的確不會水,只能在岸邊等待浪頭撲過來,最高只能衝擊到他的小腿,旁邊有穿著碎花仙女裙的漂亮女孩在拍照,他友善地避開鏡頭,那女孩還朝他笑,「不能合個影嗎?你們這麼般配!」
  鄔希瞥她一眼,拍了拍手裡的甜筒碎屑,要秦璟澤摟著他入鏡。
  沒想到他們這麼大膽不避諱,女孩眼神亮晶晶,「我可以發微博嗎?」
  「可以啊」,鄔希挑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拍照發微博,上次火的那組照片甚至是他們接吻的連拍,他想了想又開口,「能不能單獨給我們拍一張,然後發給我。」
  女孩的同伴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鄔希就立刻捧起秦璟澤的臉,努鄰腳。
  這次不是輕描淡寫的吻,漫長又繾綣,親得旁觀者都臉紅耳熱不敢窺視。
  加微信以便於發照片的時候女孩還在雙手顫抖,想當眾化身土撥鼠,但顧及仙女形象,只是矜持抿唇,「祝你們長長久久。」
  秦璟澤竟然禮貌回應,「謝謝」,鄔希含笑瞄他的表情,若有所思。
  那邊穆叢鴿又拿著串燒烤大魷魚過來塞給他。他張嘴要啃,手腕一把被秦璟澤攥住,這才發現上面撒著辣椒,扭頭瞪視穆叢鴿。
  穆叢鴿哼了一聲,把手裡另一串不辣的換給他,嘴上嘟囔,「傻了吧唧的。」
  鄔希沒說什麼,只是又翻了個白眼。
  回去之後他躲過秦璟澤,把小表舅拉到一邊的房間,直接步入正題,「你今天幹什麼總罵我,秦璟澤把你怎麼了?」
  之前穆叢鴿也不看好他跟秦璟澤在一起,但不至於瞧秦璟澤這麼不順眼,他怕是在他沒盯住的時候秦璟澤搞了什麼事。
  房間靜悄悄沉默半晌,穆叢鴿歎了口氣,「你怎麼那麼慣著他。」
  「你要是個女人,估計大學沒畢業就得為他未婚先孕,情況不好就是分手,情況好就是你嫁給他,給他們秦家不生兒子不罷休」,穆叢鴿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惡,「秦家和鄔家不一樣,你得多長個心眼,私生子滿天飛才是他們的常態。」
  「就算是女人我也不會未婚先孕」,秦璟澤從來不給這個機會,怕他肚子疼,安全意識滿分。這種事情當然沒法拿到明面上解釋,鄔希瞇了瞇眼,「再說,袁醫生不也是秦家人。」
  「他的母姓是成年後自己改的」,這是昨天盤問出來的東西之一,穆叢鴿聳聳肩,「他逃出來了,不跟秦家那些人有瓜葛。」
  「我表姐表姐夫都是開明人,你沒什麼後顧之憂」,他很嚴肅,壓低聲音,「那你覺得你們的事被秦老爺子知道,會是什麼發展?」
  鄔希面色很平靜,「他現在多半已經知道了,我又沒想偷偷摸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除非他找人殺了我,不然就管不了我。」
  大不了就是秦璟澤被攆出秦家剝奪錢權,但他想都不用想在他和那些東西之間這個人會選擇什麼,以秦璟澤的能力,又不是一無所有,東山再起是遲早的事。
  越是提起這些事越會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他偏要定鬧鐘早起拉秦璟澤去看日出,睡眼惺忪也要趴在秦璟澤背上去海邊,在紅光爬上地平線的背景下瘋狂接吻,要拍照發動態,和昨天的照片一起發到松鼠網上。
  實習期愛人轉正。[照片][照片][照片]
  秦璟澤興奮得眼珠子發紅,周圍沒太多人,鄔希聽著他胸膛裡的粗喘,彷彿回到前兩天最激烈的戰鬥之中,饞得腿軟,但大庭廣眾解不了饞,只能一直親,親到唇瓣腫熱,汗珠被砸到海裡,鹽水淹沒鹽水,消融無聲。
  回去穆叢鴿就罵他們倆神經病,但再沒有昨天那麼看秦璟澤不順眼。
  什麼鍋配什麼蓋,像他小外甥這麼瘋的人也只有更瘋的才招架得住,般配。換個沒秦璟澤這麼有病的,他都要心疼鄔希的男人了,哪還會心疼鄔希?
  旅遊時間寶貴,再說又有旁人在,不適合在床.上度過。秦璟澤尚且能維持平靜,鄔希卻越來越過分,每天晚上都相當不老實,躍躍欲試想撩火,甚至不需要晚上,大白天也要招惹,被秦璟澤咬著耳朵警告,說等回A省回家去就弄死他。
  鄔希沒有絲毫畏懼,嗤嗤地笑,挑釁說秦璟澤沒那個本事。吃過多少教訓也搞不服他,下次還敢,還敢更囂張。
  下了飛機坐上回家的車,他就把腿往秦璟澤腿上擱,似乎辦公室和浴室給他打開新世界大門,還想解鎖新地圖。
  「等等」,秦璟澤聲音都啞了,但還是皺眉叫他先收斂些,「先去一趟我的房子,然後再帶你回家。」
  鄔希動作一頓,想起他那套險些成為金絲雀囚籠的大平層,微微挑眉,「你背著我養人了?」
  開個玩笑而已,真要劈腿,哪還敢帶他一起去。但一進門鄔希就看到屋裡沙發上垂頭坐著的女人,還是愣了下。
  女人看起來不老,也不算年輕,年紀看上去三十,但肯定有四十多歲,本不該叫他多想,但那雙望向秦璟澤的眼睛裡分明盛滿愛意,又像是有滔天的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2-0621:05:09~2021-02-0721:03: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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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鄔希下意識往秦瓃澤身前邁了半步。
  秦璟澤側身蹲跪下去,熟稔地幫他解開鞋帶把鞋換了,起身看向那女人,「唐阿姨。」
  聽見他聲音的瞬間,女人似乎渾身一震,目光變得茫然,整個人登時黯淡下去,失去了全部光采。她的坐姿依然優雅,是那種接受過禮儀教育並多年來形成習慣的優雅,但氣質卻有些畏縮。
  秦璟澤似乎並不意外她是這樣的反應,平靜開口,「陸昀接您來的時候應該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您先安心住在這,有什麼需要就聯繫他。」陸昀是他的心腹下屬,平時不在公司,一般在外面處理些別的事情。
  女人明明聽得見他說話,卻一聲也不吭。
  鄔希不露痕跡地打量她,眼神微動,想起了港城秦家的前家主夫人姓唐,叫唐絳香。
  早些年剛結婚的時候這位夫人還經常和丈夫一起出門應酬,之後身體差,一直在家修養,不再公開露面,因而總有傳聞說已經離婚。前家主剛一去世,老爺子就著手從外面找回兩個私生子,媒體更大肆宣揚離婚消息屬實,卻沒想到很快又有遺腹子的消息傳來。
  如果他沒猜錯,這就是秦璟澤的繼母。秦璟澤為什麼要把她接過來?
  秦璟澤沒有與她多說話的意思,回這邊一趟是為了看看她狀態如何,順便把重要的文件取走。
  鄔希坐在書房椅子上邊玩手機邊等他,沒過兩分鐘就站起身,站在門口看向客廳,正對上女人的目光。這一次很平和,好像恢復得和正常人一樣,但就是因為有這種對比,才顯得剛剛那樣更加怪異。
  他心頭不由得萌生許多揣測,準備一會兒問問秦璟澤。走出書房到桌邊倒水喝,餘光也一直瞟著她,直到喝水的時候才收回,卻突然聽見她開口,聲音很小,「你是誰?」
  鄔希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撂下水杯驚疑不定地看過去,又聽見她作出論斷,「你是他男朋友。」
  四目相對,鄔希抿住嘴唇,沒有否認。
  女人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凝視他,彷彿在看一條可憐蟲,「早晚有你後悔的。」
  鄔希皺眉,看著她呼吸肉眼可見地愈發急促,整個人情緒激動,好像要站起來。聽見動靜的秦璟澤立刻走到他身後,高大身影一出現,女人就重新陷入萎靡。
  但她顯然沒有放棄,一直等到兩人要離開,抓准秦璟澤去檢查各個房間的窗戶封鎖情況的時機,急匆匆警告鄔希,「別被他騙了,別跟他混在一起!」
  她甚至不敢靠近鄔希說話,依然瑟縮在沙發這片領悟,極度缺乏安全感,表情卻堪稱猙獰,喃喃念叨著,翻來覆去地低聲絮絮,秦家的男人骨子裡就流著噁心的血,最擅長欺騙玩弄。
  從她這支零破碎的言語中鄔希也大概猜到了緣由。多半是在秦璟澤的生父那裡受了什麼情傷,再加上精神不知怎麼不大正常,開始大範圍遷怒。
  正思忖間,女人見他沒什麼反應,語氣更急,聲音高揚,打斷了他的思路,「你以為秦璟澤是什麼好人?他有病!他就是個不懂感情的怪物------!!」
  檢查完陽台窗戶的秦璟澤緩步走過來,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死死盯住他的臉,藏著怨毒。
  被這目光刺得渾身發寒,鄔希推著秦璟澤趕緊離開,坐到車上才恢復平靜,「她這種狀態不應該在醫院嗎,你怎麼把她接到這來?」,這精神狀態明顯不對,對秦璟澤還有敵意,完全是一塊燙手山芋,「她沒有什麼攻擊性」,秦璟澤摸了摸後背安撫他,略作遲疑才解釋,「她是從港城那邊的老宅逃出來的,不能露面,去醫院馬上就會被帶回去。」
  鄔希捕捉到「逃」這個字眼,眉心一跳,看到秦璟澤露出鬱沉神色。
  搞非法拘禁這一套的不是秦璟澤,而是秦老爺子。回家的路上聽秦璟澤簡短地跟他說了家中那些齷齪事,他頭皮一陣陣發麻,原本到家做個昏天黑地的興奮都被打散,沒有了興致。
  唐絳香根本不是因為什麼情傷才瘋,是活活被秦老爺子逼瘋。任是港城那邊的記者再能胡編亂造也編不出現實的離譜------所謂的「遺腹子」其實是秦老爺子的兒子,年紀一大把,竟還能靠著對剛剛喪偶的兒媳用強得到一個老來子。
  「她現在只能待在我這」,秦璟澤塊薄荷糖含在唇齒間,緩解焦躁,「袁秦會給她診治,他水平不錯,也信得過。被老爺子帶走就不可能給她治病,這些年都由著她越來越瘋。」
  大部分人覺得瘋子捉摸不透很危險,但其實從某些角度來看瘋子才最好控制。尤其是唐絳香這種只會迴避,沒有進攻傾向的弱者。
  把唐絳香接過來的主意其實是袁秦提出來的,秦璟澤沒有主動做這種善事的念頭,但他不介意和老爺子作對,為了鄔希他遲早要和老爺子翻臉,唐絳香於他而言既是麻煩也是籌碼。
  鄔希摸摸秦璟澤的頭髮,沒忘記這人其實沒有同理心,比小孩子還需要引導,於是不吝嗇褒揚。
  幫唐絳香是對的,他印象中這個阿姨早些年是很活潑的那種性子,人長得漂亮,抓人眼球,港城媒體都鍾愛報道她的消息。這麼一個美好的女人被生生毀掉,秦老爺子那種人該進監獄。
  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縱使唐絳香看這兩個秦家血脈的男人再不順眼,再有諸多遷怒,也只能老老實實留下接受秦璟澤的庇護。若是落到秦璟熙那邊才是真的淒慘,會被第一時間交給秦老爺子。
  髮梢傳來溫柔撫摸,秦璟澤埋頭在鄔希懷裡,乾脆利落咬碎嘴裡的糖,猛地發狠將人直接撂翻,欺身而上。
  鄔希猝不及防砸在床墊上,瞬間從沉思中掙脫出來,瞳孔驟縮,「幹什麼?」
  「干.你」,秦璟澤不加掩飾,動作到了粗魯的地步,切身踐行在海城時許下的諾言,用最激烈的宣洩來藏住心緒躁動。
  唐絳香說的話不假,秦家沒什麼好人,他更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聽見她和鄔希說他壞話的那一瞬間他幾乎要暴起,惡意盈滿心頭,想封住她的嘴,或者乾脆把她丟回到秦老爺子那。如果希希不要他了,他一定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什麼也不顧忌。
  但他的恐懼沒有成真,鄔希半個字都沒放在心上,滿心只擔心他的安危,於是他沒有成為惡徒。
  怪物也會甘願俯身做神明的狗。
  他學著初次親密時鄔希的樣子,一遍一遍在鄔希耳邊念著我愛你。
  這條狗愛你。
  人來人往的馬路邊。大毛搖晃尾巴屁顛屁顛地被秦璟澤的助理牽著,因為認識回家的路,所以還沒見到主人就提前開始興奮,到家樓下甚至想要掙脫牽引繩,急著撲向電梯,終於到家門口,狗爪子直往門上蹬刨,卻眼睜睜看著牽他回來的人打了個電話之後就掏出鑰匙開隔壁的門。
  大毛死死扒住門口,任憑助理軟硬兼施,怎麼拽他進隔壁門都不肯動彈,黑豆似的眼睛寫滿無助。
  它都聽見家裡有主人的動靜了,為什麼不讓它回家!
  -
  房間裡的光線一點點暗下去,也沒人有空閒去開燈的餘地。鄔希又嘗到了薄荷的滋味,不是用嘴,辣得他死去活來,恢復行動力第一件事就是拿個寬膠帶把秦璟澤的嘴封上,並火速下單奶糖和水果糖。
  晚上九點他艱難爬起來按時在松鼠網開直播,穿了最寬鬆的一件睡衣,坐在電腦前微微躬身,防止布料摩擦到不堪一碰的地方。但是衣服太寬鬆領口就垮,遮不住肩膀上紅紅的指印,稍微有點經驗或是想像力的人只需一看就知道他剛經歷了什麼,連姿勢都能猜到。
  他照著鏡頭確認一下,趕緊扯了件秦璟澤的衣服披上,遮蓋肩膀。
  去客廳給他倒水的秦璟澤回到臥室就發現睡衣被佔用了,也不去找件新的,就赤著上半身走過來遞水。直播已經開始,儘管只一閃而過,直播間的粉絲也看到了印在那寬闊肩膀上的牙印,彈幕頓時雞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臥槽,希哥的虎牙好凶啊,咬那麼深可能是受不了了,情不自禁,嘻嘻
  情不自禁個鬼,嘻嘻什麼嘻嘻。眼瞧著直播間又要往高速上疾馳,鄔希立刻輕咳兩聲止住跑偏的話題,把衣服丟還給秦璟澤讓他穿好。這麼多人看著呢,守點男德。
  結果這一下看到他肩頭的紅痕,彈幕更加狂舞不休,已經和別的主播開始連麥了話題都沒能正過來,搞得其他兩對主播的粉絲非常茫然,不知道他們這夥人在興奮個什麼勁。
  這次的直播比較特殊,是和其他主播合作直播,算上秦璟澤總共六個人,其實只用三個攝像頭,因為是三對情侶,一對情侶叫貓貓頭和富哥,另一對叫阿笛和阿卓。直播的主題是劇本殺。
  這種全都是情侶一起玩的適合挑個情感本來玩,但又需要有點推理劇情用來帶節奏活躍直播氣氛,劇本是提出這個直播建議的粉絲來挑選的,王爺選妃,又有情感和搞笑元素,也有兇手推理。她沒開攝像頭,但是開了麥,作為遊戲GM發劇本走流程。其他兩對主播都有玩劇本殺的經驗,只有鄔希和秦璟澤是兩個新手。
  開始遊戲之前阿卓開玩笑,號召貓貓頭和富哥一起,一會兒開局要把校草列為重點觀察對象,投凶首選就是投他。
  「怎麼還抱團欺負人呢」,鄔希抱住秦璟澤的手臂,非常護短,「我們絕對是好人。」
  話放出去,拿到自己劇本的瞬間他就眉心一跳。秦璟澤是不是好人他不清楚,反正他不是。
  架空的大夏朝,閒散王爺張錦清遵從聖旨要在平民女子中選妃,王爺容貌俊美行徑放浪,欠下一屁股風流債,仍有無數女子對其神往。
  GM的說法是有三位玩家要扮演女角色,是來參加選妃的平民女子,但身份背景各有不同,鄔希就充當了那第三個要扮演女角色的玩家,但是看到劇本的瞬間他才發現這劇本的妙處。
  他這個角色是來參加選妃的沒錯,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出身殺手組織游花閣,男扮女裝混進來,為的是殺掉王爺張錦清,向組織覆命。
  可現在的死者卻根本不是王爺,而是王爺唯一的兄長,當今聖上。
  他抿著嘴唇看完劇本,聽見GM開始走下一步流程,要他們自我介紹身份,從秦璟澤開始。
  「我是寧王張錦清」,秦璟澤一開口,鄔希瞬間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今天被抓出去喝酒了,我變成了短小元寶,明天恢復粗.長元寶!感謝在2021-02-0721:03:23~2021-02-0821:05: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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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貓貓頭「噗」一聲笑出來,「這人設反差怎麼這麼大,校草哪有風流紈褲的樣子。」
  鄔希似笑非笑,「我連性別都變了啊,我說什麼了嗎?」
  事件是子時,驗屍報告稱皇帝中了毒,身上也有足以致命的刀傷,死亡時間很近,絕不超過兩個時辰。桌上糕點有毒,酒也有毒,都有動過的痕跡,不知具體是死於什麼。
  按照秦璟澤的自述,選妃並非王爺本意,但聖旨難違,所以選妃前一天他還在松竹館裡縱情玩樂,從早到晚都不曾回府,更不知皇兄會來府上。
  自我介紹到了鄔希這,他的角色叫裴阿奴,是一名醫女,這是他在外行走的身份,沒有任何破綻,案發時正和貓貓頭扮演的角色管家女兒宗玉玉在一起,兩個人不熟,但選妃進行到這一步只剩下正妃和側妃的角逐,三個女人都是要留下嫁給王爺的,提前拉拉關係也很正常。
  富哥和貓貓頭情侶變兄妹,富哥是管家的兒子宗長錦,就是他第一時間發現了死者。
  根據富哥的描述,只有他知道王爺不在府上,王爺屋裡的燈是他天一黑就幫忙點起來的,幫助王爺掩蓋不在府上的事實,半夜守夜巡視卻發現燈熄了,進去一看發現皇帝不知何時竟然來訪,還死在了王爺的榻上。
  鄔希輕咳一聲,覺得皇帝死在王爺榻上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怪。
  身旁的秦璟澤就像是會讀心術一樣湊近他,「應該是王妃在王爺榻上死去活來才對。」
  熱氣打在耳廓弄得鄔希腰眼發癢,他伸手狠狠捏秦璟澤的臉讓他不要說騷話,還忍不住酸言酸語,「三個王妃呢,側妃也是妃,你還逛松竹館,渣男!」
  秦璟澤的聲音夠輕,沒有被收音,鄔希的聲音卻已經足夠被直播間粉絲聽去,彈幕還在為秦璟澤叫屈喊冤:張錦清行為切勿上升校草!
  正在認真自我介紹身份的阿笛和阿卓不明所以,茫然看著彈幕話題歪到了天邊外。
  阿笛是江湖俠女,出身苗疆,名叫曲秋笙,目前嫌疑最大,因為大家的劇本上都能看到她酉時還曾經進過王爺的房間。不過據她自己說她只是親手做了糕點想送給王爺嘗嘗,發現屋裡沒人,就把東西放下離開,糕點絕對無毒,因為她在路上遇到過裴阿奴,還給裴阿奴嘗了一塊。
  阿卓是太子張越照,隨父皇一起夜訪,聽見奇怪的聲音就獨身去查探,發現偏院有一隻剛剛死去還在抽搐的兔子,身上插著箭,箭頭上刻著寧王的私印。周圍找不到任何人的蹤跡。
  「我懷疑皇叔想殺的是我,就是箭的準頭不夠好」,阿卓果然按著遊戲之前說的那樣咄咄逼人,直指秦璟澤。
  但是張錦清有不在場證明,松竹館包間作陪的幾個美人都可以為他作證。阿卓繼續胡扯,「那就是他指使的,他肯定想謀反,把我和父皇都殺掉,他就能坐上皇位了!」
  鄔希瞥了秦璟澤一眼,「說話要將證據啊,推理也成,亂猜可不行。」
  瞧著他幾次三番護短,阿笛也開始和阿卓抱團,從劇本裡找到一條,「我在廚房做糕點的時候看到個身形很像王爺的小廝,剛追出門去,轉眼就不見了。」
  秦璟澤很平靜,「在松竹館的時候我擔心皇兄監視,所以提前回府,打扮成小廝神不知鬼不覺混進去,被曲秋笙撞見就躲藏起來,暫時沒有回房換衣服,繞去了後院想看看幾個王妃,在門口聞到一點酒味,推門進去就看到裴阿奴和宗玉玉,但她們並沒有在喝酒。」
  話鋒一轉,他又繞回到太子身上,反擊阿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針對性地亂猜,「陛下和太子來訪,為什麼不堂堂正正出現?連我府中守夜巡邏的人都不知道你們來了。看來是太子想要篡位,殺了皇上帶到我府中嫁禍給我。」
  鄔希抿唇憋笑,覺得這種猜法還挺能自圓其說。
  劇本讓他們所有人都有嫌疑,照著這樣的猜法,說誰是兇手都可以。酒味其實是他制的迷魂藥的味道,把宗玉玉控制住,讓宗玉玉以為他一直在屋裡,給他做不在場證明,然後出門去打算完成任務,沒想到半路撞見送糕點的曲秋笙,順勢嘗了塊糕點,神不知鬼不覺將毒下在剩下的糕點裡。
  如果是中毒身亡的話,其實很大可能他是兇手。
  他忍不住又瞥了秦璟澤一眼,總覺得這人的劇本上應該能看到他行跡鬼祟地出門這種關鍵信息,但秦璟澤沒說。
  「那箭你怎麼解釋?」,阿卓跟秦璟澤槓上了。
  那邊沉默了好半天的富哥弱弱舉起手,「是我,我手裡有王爺賞賜的弓箭,我每天夜裡都在勤學苦練,用活物練習射箭,看到太子就沒敢露面,怕衝撞貴人。」
  嘰裡呱啦進行了好半天唇槍舌戰,GM打斷他們的亂吵,每人發一條線索,線索分別和他們六個人有關,不能選自己,抽籤來決定誰先選擇線索。系統直接抽到秦璟澤,阿卓臉色一變,正襟危坐,感覺秦璟澤肯定會報復性選他的線索。
  「我選裴阿奴的線索」,秦璟澤看都沒看阿卓一眼。
  「?」,阿卓愣住,旋即拍桌狂笑,「至不至於啊,玩個遊戲都護成這樣?那我現在覺得裴阿奴肯定有問題!」,都不肯把鄔希的線索給別人看,要自己搶在手裡。
  鄔希挑眉,輪到他選的時候他選了宗玉玉。
  他的劇本裡宗玉玉像個背景板,只是被他用藥迷暈,什麼都沒做,剛剛的遊戲階段她也沒怎麼開口說話,有時候沒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宗玉玉的線索是:宗玉玉是管家的養女,深愛兄長。
  哦豁。鄔希忍不住笑出來,「好大一頂綠帽啊小王爺。」
  拿到的線索可以選擇公佈也可以選擇不公佈,公佈的方式也是自己來描述,可以有選擇性地描述,可控性很強。秦璟澤拿著鄔希的線索只說一句,「從很久之前他就在挖空心思接近我。」
  若不是抿著嘴唇,鄔希險些就要繃不住臉色。他懷疑線索其實已經指出他性別不對,但秦璟澤不說,反而挑著這種廢話來說。
  他的粉絲這邊彈幕完全錯頻,根本不在乎什麼王爺王妃,把秦璟澤的話直接往他們兩個身上代:哦哦哦,原來是希哥挖空心思追老攻啊!
  很久以前是多久?大一軍訓那會兒希哥就盯上校草了吧呸!鄔希頭皮發麻,看他們這些發言就有種微妙感,竟然全是反過來的。或者說更嚴重一點,秦璟澤不止是大一軍訓的時候就盯上他,也不能用挖空心思來概括其變態程度。
  別人都在認認真真搞劇情搞分析,他們倆在這邊搞對像談戀愛,GM非但不阻止,聲音裡似乎都能聽出姨母笑,讓其他人繼續說線索。
  富哥先一步拿了秦璟澤的線索,「寧王有胡人血統,幼時曾做質子,早年性情沉著冷淡。」
  紈褲風流有可能是在做質子的時間裡性情改變,但多半是假象。
  鄔希唔了一聲,翻翻劇本,第一遍閱讀的時候他沒怎麼在意的細節現在才引起他的注意,他和張錦清這個王爺幼時就見過面。
  裴阿奴的出身不是大夏,而是鄰國燕國,是一個小郡王,燕國被大夏所滅,他族人都死於劫難,只剩下他僥倖逃生流落到了游花閣這麼個殺手組織。之所以毫不猶豫地接下暗殺張錦清的任務,就是因為他痛恨大夏的皇族。
  劇本簡短地提過一句,他幼年時進宮面聖,在宮中角落看到個被下人欺凌的小孩,長得高鼻深目,和他見過的人都不一樣,他饒有興致地把人救下來,然後親了個小嘴,許諾要娶這個小孩做夫人。
  嘖。看來這就是寧王張錦清的幼年形態,居然還被他調戲了。
  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他改換姓名男扮女裝來參加選妃,要給張錦清做夫人。
  他深深地看了眼鏡頭,覺得做GM的這個粉絲選劇本真的很絕。果然是適合三對情侶玩的劇本。
  既然他這個女裝大佬和秦璟澤這個王爺有些舊日姻緣,貓貓頭和富哥這對偽兄妹關係也不對勁,按照已知的線索合理推斷,阿卓太子和阿笛苗疆女之間多半也有些姦情。
  還不等他細想,那邊阿笛和阿卓互相拿了線索。阿卓竟然一開口就直指阿笛有嫌疑,「曲秋笙自幼隨苗醫父母一起住在鎮北將軍府,和將軍的女兒一起長大,感情頗深,七年前鎮北將軍因涉嫌謀反而滿門抄斬,曲秋笙逃出。」
  「你這個作案動機滿分,我們誰都比不過你」,阿卓摸著下巴,「苗女擅長用毒,多半就是你在糕點裡下毒殺人,就算裴阿奴吃過之後你也有機會再下毒。」
  「誰糕點下毒還在路上下?我絕對沒下毒好吧!」,阿笛沒想到會被阿卓拖後腿,也立刻開始念線索,「太子一向不離身的佩刀現在不在身上,不知落在哪裡。怎麼不說是你捅完皇上一刀就把作案工具藏起來了?」
  阿卓臉色大變,「別亂說。」
  拿了富哥線索的貓貓頭瞥了眼富哥,非常保留地開口,「宗長錦和我之間是雙箭頭。」
  線索亂七八糟零零碎碎,鄔希吹了聲口哨招呼在客廳咬尾巴轉圈的大毛過來,指一指電腦屏幕上的幾個人,「大毛來幫我指認兇手。沒有困難的工作,只有聰明的狗勾。」
  大毛傻乎乎地盯著幾個人臉看了幾秒,抬爪子扒拉一下鄔希,又扒拉一下秦璟澤,然後討好地對著他們倆搖尾巴。
  鄔希被逗樂了,輕咳兩聲,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大毛告訴我兇手有兩個,是團伙作案。」
  貓貓頭冷不防開口,「我好像感覺到裴阿奴扇了我兩巴掌,但記不清。」
  「......」,扇巴掌這個確有其事,是他見宗玉玉閉眼,試探一下睡得熟不熟。鄔希沒想到宗玉玉的劇本竟然寫了這個,正要開口狡辯,身旁的秦璟澤先一步開口,「我進門看到你昏昏欲睡,你的身上有酒味,我的房間有毒酒,你能解釋一下嗎?」
  貓貓頭被噎了一下,支支吾吾。
  「合著你們倆在這一起欺負我妹妹呢?」,富哥趕緊插話,「看來團伙作案說的就是你倆。」
  秦璟澤也不辯駁,「那你投凶的時候投我就可以。」
  從頭到尾他都這麼護著鄔希,看得阿笛酸溜溜,舉起拳頭佯裝要打阿卓,「看看人家!」,阿卓抱頭鼠竄,「我這是尊重遊戲,他那是攪亂遊戲......」
  「作為王爺選妃劇本裡的王爺,校草有特殊福利,現在可以選擇一位正妻成婚,然後我會發給你兩條線索」,GM笑嘻嘻,不用猜都知道會選誰。
  彈幕卻不放過他們,還要起哄,讓他們倆啵嘴。GM就順著彈幕的意思搞事,「你是否願意這個男人成為你的丈夫?」
  「無論疾病還是健康,貧窮還是富有......」
  鄔希感覺自己的臉被雙手捧住,微微挑眉,「我願意。」
  「我願意」,秦璟澤低聲念著,迫不及待般凶狠地親上來,另外兩對已經鴉雀無聲,只餘下濡濕的聲音激烈到整個直播間都能聽得清晰。
  線索是什麼,誰是兇手,全都已經變成了被忽略的話題,但凡是看到這樣的親吻,沒有人能不臉紅耳熱心跳加速,總覺得馬上畫面就要變成限制級。
  貓貓頭捂著臉叫阿笛一起遁走算了,「王爺不需要側妃,咱倆遠走高飛吧。」
  這一整晚賣力的劇本殺還不如他們倆接一個吻能活躍氣氛,彈幕激動得都開始卡頓,服務器有點撐不住。
  阿笛幽幽歎了口氣,「要是能合法多好呢」,國內還不允許這樣的情侶領證。
  她一提起這個,像是燒得正旺的焰火上澆一盆冷水,氣氛就開始走向沉重。鄔希回過神瞥見彈幕的狀況,摸著鼻子輕笑,「遲早會的。」
  就算國內不允許,也攔不住他和秦璟澤一定要搞個小本本。
  GM給出的兩條線索分別是:不止一個人會用毒。後院兔子屍體附近有塊狀血跡。
  秦璟澤看了眼線索就點點頭,「可以投凶了,是富哥。」
  gm還很茫然,「你確定?」
  鄔希毫不猶豫跟著秦璟澤投,阿卓不明所以,只是覺得很牛逼,就跟風一起投了,阿笛等了半天沒見秦璟澤解釋,那邊富哥也狡辯不出個所以然,乾脆也投一票。貓貓頭給男朋友面子,棄票不投。
  這遊戲進度未免太快了點,後面還有好幾個流程沒走,走完那些流程,兇手其實很容易找出來,現在還雲裡霧裡的。GM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念出真相,「皇帝死於致命刀傷,刀傷有兩個,在胸口重疊。第一次是太子情緒激動時拔刀捅傷,但不致命,第二次是宗長錦所傷。」
  苗女曲秋笙早些年在將軍府住時曾見過太子,和太子互有情意。太子發現她要做寧王側妃心有不甘,因舊事與皇帝生怨,情緒激動出手傷人。以為皇帝已死,想要嫁禍給寧王,所以悄悄潛入王府,發現寧王不在,就把人丟在房間裡,吹熄燈火揚長而去的時候聽見後院動靜,趕緊去查探。
  毒酒是管家女兒宗玉玉放在房間裡的,宗玉玉也擅長用毒,毒酒的毒性不強,只是會叫人昏睡,想要讓王爺錯過選妃,自己和兄長私奔。
  宗長錦想殺王爺。這個念頭在宗玉玉被王爺點選的時候產生,在宗玉玉即將成為王妃的時候愈發清晰。在後院撿到太子的佩刀,心念一動,借守夜巡邏之機到王爺房間查探,發現榻上昏睡著人,還有酒氣,想著多半是王爺花天酒地回來了,出手便是致命傷。
  鄔希嘖了一聲,問秦璟澤,「你怎麼知道是他的?」
  「猜的」,秦璟澤摸他的臉。他擅長觀察人的表情,再配合這點有限的線索,在別人還發懵的時候就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gm咳了咳,「那你猜到別的東西沒啊?」
  秦璟澤隱約露出一點笑,「希希也要殺我?」
  「你猜到了還選他做王妃!」,GM選這個劇本就是存了捉弄人的心思,糖裡摻玻璃渣的感情線才是重頭戲。
  「你選他做王妃,結局你也會死,太子身上雖然有污點但也成功登基,把所有罪名都推給你,死人是沒辦法為自己辯解的。」
  阿卓眼睛一亮,「看到沒,這就是重感情的下場,殺人那個也是為了感情,太子傷人也是為了感情,王爺喪命也是為了感情,女人只會影響我出劍的速度!」
  話音剛落就被阿笛捶了一拳,彈幕一邊哈哈哈哈哈一邊嚷嚷著勸分不勸合,讓阿笛成全他,放他自由去做個無情劍客。
  鄔希問GM,「我應該可以選擇背叛組織的吧?」
  阿卓那邊的聲音戛然而止,語氣更不可思議,「這就是個遊戲,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樣!贏了不好麼?」
  「嗯,還是當男王妃有意思」,鄔希逗他,果不其然看到他瞪大眼睛。
  「給我看看你的線索」,鄔希探頭過去看秦璟澤拿到的裴阿奴的線索,果然有暗示裴阿奴的性別,把它發到公屏上,彈幕一片嘩然,都在聲討校草為什麼這麼重要的線索捂在手裡不說。
  「說不說的有什麼關係,兇手又不是我」,鄔希聳聳肩。他和苗女一樣,屬於干擾角色,秦璟澤把他護住了,反而更有助於找到真兇。
  他對著鏡頭打了個暫停的手勢,「抱歉,我接個電話。」
  如果是一般的電話他直播的時候就不接了,但是媽媽給他打電話,那可能是有急事。
  電話接通,那邊語氣果然很急,鄔希臉色瞬間變了,騰一下站起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2-0821:05:12~2021-02-0921:03: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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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秦璟澤捉住他的手握緊,鄔希又漸漸冷靜下來,掛斷電話看向鏡頭。
  原本還嘻嘻哈哈的阿卓他們都已經收斂神色,「怎麼了?有急事的話就先去吧」,反正劇本殺也玩得差不多了,完全沒有預想之中的刺激效果,粉絲顯然更喜歡看他們親嘴,還不如先前鄔希搞那個整蠱視頻反應熱烈。
  雖然那次鄔希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爽是不摻假的。
  只是鄔希現在沒心思搞別的,推開椅子---邊跟粉絲解釋家人生了急病要去醫院看看,還沒走出半步腿一軟險些撲倒在地,虧得是秦璟澤出手及時撈住他才沒摔。
  腿沒力氣了。不止是腿,過度使用的地方都還殘留著微妙的感覺,他難以想像自己要這幅樣子去醫院見長輩,而且還是強烈反對他和秦璟澤在一起的外公。
  直播間的粉絲嗅到緊張氣氛,沒有不合時宜地調侃他站不穩,都在安慰他不要慌張,有什麼事都有校草陪著呢。
  「給我找件領子高點的衣服」,鄔希切斷直播扭頭催促。秦璟澤比他更熟知他都有哪些衣服,每一件衣服都分別掛在什麼地方,熟練地幫他把衣服換上,又抱他去門口穿鞋。
  鄔希把手臂擱在秦璟澤後背上,居高臨下看他給自己繫鞋帶,有---種自己還是小孩子的感覺。
  對家長他都不曾這樣放心依賴過。
  他窩在秦璟澤懷裡,眼眶泛紅。從沒有直面過生老病死,突然聽聞外公心臟病突發的消息,心慌意亂。
  在路上他又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支架手術很成功。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醒了,他猶豫地在病房外頓住腳步,仰臉看向秦璟澤。
  秦璟澤垂眸,索取一個短暫的親吻,然後就自覺退開。
  以希希外公的性子,就是健康的時候見到他都可能會被氣昏頭,現在剛做完心臟手術,他絕對不能出現。
  鄔希皺眉看他,神情有些歉疚,嘴唇囁嚅發不出聲音。秦璟澤越是懂事,他就越感覺抱歉,「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他應該要在病房裡照顧,---時半會兒回不去。
  醫院的味道不好聞,病房裡的味道更甚,去年還健健康康到處旅遊的老人現在才真正看出衰老,老在其次,主要是衰敗得厲害,整個人氣質都與從前大不---樣,眼神渾濁,眼睛好像不大睜得開。
  穆秋波守在旁邊,神情疲憊,哪怕是長年累月連著加班也沒見她露出這樣的狀態,鄔江河陪她---起也來了,見鄔希進門趕緊招呼他到病床邊。外公現在最惦記的就是孫輩,尤其是鄔希,還不能完整說得出話,就急切拉住鄔希的手,念叨著小寶。
  鄔希感覺到這只佈滿皺紋的手在顫抖,連帶著他的心神也在顫。外公拉著他顛來倒去地絮絮,從小時候---直說到現在,又要鄔希回家住,又要他畢業留在爸媽公司,總之要他留在眼皮子底下,不能遠走高飛。
  鄔希知道他現在其實有點糊塗,也不反駁,就默默聽著,卻沒想到話鋒---轉,外公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跟他,斷了!」
  「跟那個,男的,小寶,跟他斷了!」
  穆秋波剛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沒歇多久,聞聲立刻起身,過來安撫老人,拿著水瓶遞到嘴邊,他不肯喝,揮舞著手臂拍開,不依不饒非要鄔希點頭答應才罷休。
  對上鄔希不知所措的目光,穆秋波用眼神示意他先點頭把人哄住再說,反正斷不斷的老人也不會知道,現在剛剛心臟手術完不能情緒激動,情況特殊,得多擔待點。
  理是這麼個理,鄔希不是不懂,可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僵硬地立在那,腦袋嗡嗡作響。
  哪怕是撒謊他也說不出和秦璟澤斷了這種話。那是個禁忌字眼,他接受不了,提不得。現在卻非要用這個來逼他。
  度秒如年就是這種感覺,他不知道自己直挺挺站了多久,身後突然衝過來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不容分說把他擠開,把病床上的老人團團圍住,---邊詢問各種情況一邊檢查。
  他後退兩步,肩膀被扶住,扭頭看到趙治愷的下巴。
  只是扶他站穩,趙治愷很快鬆開手,語氣平靜,「沒事,出去吧」,醫生就是他叫過來替鄔希解圍的,但他沒有向鄔希邀功。
  這種情況顯然也不適合再留在這照顧,鄔希---步三回頭,遲疑走出門去。鄔江河和穆秋波無聲朝他點頭,對口型安慰他不用放在心上,這事怨不得他,是老人思想頑固。可他的心情仍---路直跌倒谷底,比來時還要更差。
  前腳踏出門去,瞬間被扯入一個灼熱懷抱,鼻尖撲滿熟悉氣息,鄔希渾身一震,更猛烈地抱回去,呼吸急促。
  秦瓃澤始終站在門外,---直沒走。
  走廊裡路過的小護士瞥了他們一眼又一眼,不見他們分開,旁邊還靠牆站著個高大男人,正雙手抱臂目不轉睛盯著擁抱的兩人,這場面怎麼看怎麼微妙。
  鄔希從秦璟澤懷中掙脫出來,警惕望向趙治愷,微微張開手臂攔在他和秦璟澤之間,時刻提防他們倆互毆。
  可別倆人雙雙掛綵就地解決,人在醫院就這點挺方便。病房裡現在還躺著個受不得刺激的病人,不能叫外公聽見什麼不該聽的動靜。
  趙治愷皺了下眉頭,從兜裡摸出根煙叼在唇齒間,掏出火機要點燃,聽見小護士「哎」了---聲立刻把火機塞回去,煙也拿掉,上下打量鄔希張開雙手的姿勢,「你要抱我?」
  觸碰到秦璟澤陡然陰沉目光,他又嗤一聲笑出來,「開個玩笑。」
  開玩笑這種話從趙治愷口中說出來沒有半點可信度,鄔希權當他在故意挑事,轉過身背對著他,---邊摟住秦璟澤一邊扭頭繼續警惕盯人。
  被一雙柔韌的手臂攬住,秦璟澤的眉眼就稍微舒展,伸手搭在鄔希的窄腰上,用了點力氣,鄔希就反射性地往他懷裡軟,神情---下子變得不自然,面頰染上嫣紅。
  任是誰清楚看到這變化都會懂,這是被.干服了。猛---下回想起先前在秦璟澤辦公室聽到的異動,趙治愷指尖的煙滑落下去。
  他愣了半天,竟然什麼都沒說,緊擰眉頭別開視線,轉身回病房。
  鄔希的目光也追進病房,猶豫著想再看---眼外公,但方纔的窘迫他實在忘不掉,不敢再去外公眼前晃。
  他想到秦璟澤一直在病房外,應該也聽見了動靜,抬眸試探地看了眼,男人神色平靜沒什麼波瀾,緊緊牽住他的手。
  直播時間就很晚,又急匆匆來一趟醫院,到家時已經折騰到了快凌晨。
  鄔希睡眠質量一直不算好,心裡藏著事就容易失眠,就譬如現在雖然渾身疲倦,但他已經能預見到翻來滾去大半夜都睡不著的場面。
  白天回家那會兒秦璟澤就躁動得很,以至於他現在還能感覺到異樣,不疼,但是發漲,像還含著什麼東西。坐在床邊對著鏡子甩開衣物,他腳腕---晃就勾住秦璟澤的腿,頗有點不管不顧的意味,「來。」
  心情好的時候適合以此來交流感情。心情不好的時候適合以此來發洩。而且還有助於睡眠。今天睡好了,明天他再找機會溜進病房看外公,得趕在外公睡著的時候去,不然又要被逼迫分手。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累著了幹活的人......他眉梢微挑望向秦璟澤,直白開口,「你要是累就算了,咱們追求可持續發展。」
  任何---個男人都會覺得這是不能容忍的挑釁。秦璟澤原本在換衣服,聞言動作---頓,直接捉住他那條腳腕高高拎起,從抽屜裡隨手翻出兩枚東西。
  「不要這個」,鄔希眼神很尖,看清的瞬間就哽住,搖頭拒絕。
  他以為自己不怕那些特殊的玩意,還不如秦璟澤自己的磨人,所以頗有些瞧不起穆叢鴿那一箱亂七八糟的東西。直到今天嘗到了稍微有點別的作用的,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
  現在他根本記不清當時是怎麼主動懇求秦璟澤的了,只記得到後面像是飲鴆止渴,明明感覺自己連---下都不能再接受了,卻還主動抓著秦璟澤不放。
  「求你了哥哥,不用這個」,面對秦璟澤他從不吝嗇這種示弱撒嬌,為了讓自己好過---點,不丟人。
  秦璟澤也不難說話,只是必定不會輕易放過他,要討價還價,「那對著鏡子?」,這是之前旅遊時在浴室發現的,鄔希面對鏡子會特別緊張,可愛得過分。
  明知他在欺負人,但鄔希不跟他計較,兩相權衡取其輕,嗚噥著鼻音答應。
  臥室裡就有---面碩大的穿衣鏡。趴在門口的大毛動動耳朵,又聽見了主人崩潰的聲音,但它現在已經習以為常,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呼呼大睡。
  鄔希的撒嬌示弱遠不止那一點點。白天那一頓已經夠他好受,還沒緩過勁又要自己送上門,純粹是自討苦吃。剛開始就不行,甜言蜜語不要錢一樣往外蹦。
  ---覺醒來他還是記不清昨晚上自己都胡說了些什麼,只能記得最開始的隻言片語,用力抓起旁邊的枕頭扣在自己腦袋上,想要自閉。
  他記得他眼淚珠子辟里啪啦往下砸一邊,可憐巴巴地說撐,秦璟澤那副狼一樣的神情從鏡子裡映出來,他現在想起還直打哆嗦。
  他咳咳兩聲,等了半分鐘還不見秦璟澤過來,就慢吞吞爬起身翻出手機,時間顯示十---點過三分。
  比起先前動輒睡到下午,這已經算是他被搓磨完之後醒得早的時候,還要感謝秦璟澤好心放過他。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秦璟澤根本就沒完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後又去浴室處理了。
  操。他呈大字形癱在床上,眼神放空。
  他是個身體比大部分普通人還弱的辣雞,和秦璟澤這種非人類根本不匹配。他現在既怕自己身體虧空導致短命,又怕秦璟澤長年累月吃不飽弄出什麼毛病。
  得找個時間跟秦璟澤談談,這種方面不和諧可不是小事。
  自閉了---會兒他起床摸去桌邊,果然看見秦璟澤留的紙條,畫風和當初做變態舔狗騷擾他那會兒沒什麼區別,---樣的事無鉅細,連他喝水吃飯這種小事也要提醒,出門穿的衣服也給他找出來了放在椅背上,還有匯報自己今天的行程,現在去公司了,大約晚上六點到家。
  鄔希放下紙條去洗漱。吃飯的時候沒有秦璟澤盯著他就喜歡玩手機,點開微博看看熱搜,同城好像有---起車禍,點開發現有配現場圖片,車禍很慘烈,是大貨車和小車撞在一起,貨車沒什麼事,小車車主生死未卜。
  定睛細看配圖,鄔希手裡的勺子「噹」---聲砸到碗裡,熱粥濺到手背他忽略了疼,急急衝向門口,拖鞋都來不及換就衝出去,從沒有哪一刻這樣痛恨電梯太慢。
  樓下就有出租停著,他上車報出案發地址,---邊瘋狂撥秦璟澤的電話。開出租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司機,看了他好幾眼,欲言又止。
  鄔希顧不得她。照片上的車型號和露出的車牌號都是秦璟澤的,平時秦璟澤不怎麼開那輛車,但他也有印象。
  電話沒人接,他更慌神,繼續撥過去,撥了十幾個,始終無人接聽,渾身癱軟提不起半點力氣,重重砸在椅背上,女司機偷眼看了下他打電話的備註,表情有些古怪。
  很巧,她其實是希哥的粉絲,而且是好幾年的老粉,自從希哥談戀愛就變成了cp粉。要是她沒記錯的話校草好像就姓秦。希哥這麼急匆匆丟了魂似的,打這麼多電話都不接,怎麼看怎麼像吵架。
  難不成校草其實兩副面孔,鏡頭之後對希哥一點也不好?還搞冷暴力?
  鄔希摀住臉,肩膀微微聳動,正在等紅燈的女司機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卻不知該怎麼說。
  等到綠燈亮起,鄔希抿緊嘴唇撥打助理的電話,絕望的忙音響了幾聲,他渾身的溫度---點點冷下去,電話卻突然接通。
  他眼神驟然一亮。
  助理那邊聲音聽起來很正常,禮貌溫和,「鄔先生?秦先生在開會,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代為轉達。」
  心臟狂跳。鄔希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漸漸放緩。冷汗出了---層,眼前發白。
  他仍有些不敢相信,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跟助理說了聲謝謝,然後讓司機改換路線去秦璟澤的公司。
  會議室裡,秦璟澤剛聽完---個人的匯報,低頭視線不經意間瞥過手機,看到十六個未接來電,來電人的備註名讓他心裡---突,迅速抓起手機暫停會議。
  「我是你的粉絲,喜歡你好多年了,真的」,女司機又藉著---個長紅燈的機會向鄔希表衷心,「我不收你錢,能不能跟我拍張照片?」
  鄔希連連擺手,拍照可以,錢肯定要付。他正想開口跟司機道謝,卻又聽見她放輕聲音,有點試探的意味,「校草是不是脾氣不好?」
  「?」,鄔希---愣。
  「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司機趕緊解釋,又忍不住絮絮叨叨,「你剛才是給他打電話吧,打這麼多個他都不接,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我們這些cp粉其實大部分都是你的老粉,肯定站在你這邊,兩條腿的男人遍地走,咱們不吃那個委屈......」
  鄔希有點尷尬,感覺好像撞上了活的媽粉。把他當兒子看的那種。
  攥在他手裡的手機忽然一亮,來電顯示:秦小狗。
  司機的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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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剛才只是偷偷瞥一眼,看得不那麼清楚,這下司機才完全看清手機上的備註,到嘴邊的話全都忘了個乾淨,還是鄔希提醒她綠燈了才猛地回神。
  鄔希猶豫一下才接起電話,「你不是在開會嗎?」
  聽見他聲音正常,電話那邊急促的呼吸就停滯一瞬,伴隨著腳步聲緩緩喘勻,「怎麼了希希,我現在就去找你。」
  「我沒在醫院」,鄔希趕緊阻止他,「開你的會去吧。」
  電話那端沉默半晌,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說。鄔希先他一步掛斷電話,身旁的司機幽幽開口,「是校草嗎......?」
  鄔希抿唇露出一點笑,「是啊。」
  「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但哪個在我這也比不過他」,他掏出手機掃了下微信收款碼,反駁粉絲剛剛的話,「他脾氣比我好多了,沒吵架。」
  只要不發瘋,秦璟澤就是天下脾氣第一好的男人。但是偶爾發瘋也怨不得他,追其根源還是季牧權那個老王八蛋的過錯。就算是再正常的人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也難保不會有心理問題。
  女司機還是偏心鄔希,就算鄔希親口說了她也不太相信,感覺倆人剛剛的交流太倉促短暫。希哥又急又慌成那個樣子,校草好不容易打過來電話還只說兩句就結束。
  開會多半是借口吧,好多人一冷戰就拿工作當借口。真的在開會哪能有空打電話?
  出租車停在大廈前的街道,鄔希和粉絲拍完照片看了眼里程表,不顧粉絲拒絕執意付錢才下車。
  大廈門口,提前結束會議的秦璟澤甩開助理匆匆往外走,助理看得到他神色不好看,但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了臉,明明開會之前還很正常,這次會議應該也沒什麼能激怒他的事情。
  秦瓃澤神情陰鷙,要去醫院找鄔希。
  如果沒什麼事,希希是不會給他打那麼多電話的,小騙子又在騙他。
  看到那些未接來電時,他的第一直覺是老人出了狀況。但是電話接起聽見鄔希聲音很平靜,所以肯定不是外公出事,那麼就是趙治愷又對希希做了什麼。
  希希慣是會對趙治愷心軟。不管多麼過分,只要趙治愷收手,鄔希就會輕而易舉原諒,還瞞著他,不惜撒謊。
  「秦璟澤!」,耳邊突然聽見一聲興沖沖的喊聲,男人按住車鑰匙的手一頓,循著聲音迅速轉身,一個小炮彈似的身影猛地衝到他懷裡,被他穩穩接住。雖然慣性力量很大,但他半步也沒有往後退,兩手托住懷中人的屁.股,像抱小孩一樣輕鬆。
  鄔希兩腿盤住男人結實的腰,顧不得還在外面要保持形象,興奮地在秦璟澤臉上連親好幾口。
  親眼看到這人安然無恙,他才真正放心。
  他用力揉搓秦璟澤的腦袋,把頭髮揉得亂七八糟,又從臉頰一路摸到心臟,從懷裡掙脫出來,雙腳落地的時候手上還攥著秦璟澤領帶,往自己的方向扯,像在扯牽引繩,「親我,快點,抱我去你辦公室。」
  抱去辦公室做什麼就不需要再說,點到這個份上,秦璟澤不可能不懂,親了一會兒就迫不及待半跪下去,手臂撈住腿窩直接將人扛起來。
  還在門口沒來得及離開的助理瞠目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上去,躑躅數秒才遠遠跟在他們後面,深知自己又要做辦公室門神,和公司保安干差不多的活,卑微。
  從頭到尾他眼睜睜瞧著秦璟澤的臉色變得比翻書還快,一邊走一邊還暗自腹誹。談戀愛之前老闆一年的情緒變化加起來可能還沒有現在一天豐富,被小男友牽著脖子遛得像條狗。
  還沒來得及開走的出租車司機坐在車裡目睹一切,表情瞬息萬變。前一刻她還擔心希哥下了車和校草吵架,下一秒就親眼見識了備註名「秦小狗」到底多麼名副其實。無論是那個擼毛手法還是牽繩姿勢,都有一種希哥逗大毛的即視感。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只恨自己發呆太久反應太慢,居然只來得及拍到希哥被抗走的照片。
  不過有這個也夠了。發到松鼠網上,配文: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現場嗑糖,本來以為是吵架沒想到是糖,甜得我昏頭了,希哥好乖。
  做了幾年的粉絲,她也算是個經常發言的大粉,馬上就有人聞著味道扒過來,被這一章照片香得直呼刺激:吸溜!!希哥好翹看起來太軟惹,一定很好太陽!!
  評論回復裡都在警告他謹言慎行,被校草看到沒她好果汁吃。
  不過這扛著走的視覺衝擊的確很大,張力太強,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往某些方面聯想。放大了甚至能看到秦璟澤手臂肌肉的形狀,上面青筋凸起,叫人嚥口水的同時也為鄔希捏一把汗。
  評論:求求姐妹再多說點,為啥一開始以為是吵架啊?
  評論:+1
  評論回復:不好意思姐妹,剛才有好幾趟活,一直沒看手機,回復晚了。因為希哥做我的出租車,一開始我看他滿臉慌,跑過來開車門都急匆匆的,還打好多個電話,校草一直不接,後來才給他打回來,沒說兩句就掛了,聽說是在開會,我就以為是吵架的借口。結果希哥下車我就看到校草在外面等他,倆人膩歪得糖分超標,一點也不在乎有人看著,在大廈門口就又親又抱。
  評論回復:對了!補充一條,我看到希哥給校草的備註是秦小狗!太刺激了我的天!!校草真的狗,半跪下來扛希哥走。
  評論:就說那個凶巴巴的小狗橡皮筋是校草!這麼一想校草的腰也是萬里挑一的公狗腰啊啊啊啊啊啊,希哥真能駕馭得住嗎?
  答案是駕馭不住。
  沒有事後煙,秦璟澤又含塊薄荷糖,神色饜足垂眸看著後背朝上深陷柔軟床墊中裝死的寶貝,俯身籠罩上去,「再嘗嘗薄荷糖?」
  鄔希腰窩顫抖,哼哼著用鼻音拒絕。眼下這種情況下從這人嘴裡說出的嘗,那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嘗,原本他都熬不住秦璟澤過分旺盛的口欲,現在加上薄荷糖,三下五除二他就要束手投降。
  這次連腿根也紅了一大片。連指頭尖都軟綿綿沒力氣,從昨天到現在幾乎沒太多歇著時候,他吃不消,惡意地揣摩秦璟澤是不是其實也發虛,只是比他會裝。
  就算是他上趕著自找的,也沒想到秦璟澤一次比一次更凶啊,這不合理!
  「今天還去醫院嗎?」,秦璟澤給他揉揉腰,先前從袁秦那學來的按摩手法一直沒有荒廢,越來越精進,主要是使用比較頻繁。
  「不去吧,等會兒我打電話問問情況」,鄔希轉過身仰躺,拉著秦璟澤熱熱的大手給他揉肚子,酸得厲害。
  他原本倒是想去,但是被車禍這回事攪亂了全部計劃,現在被搞成這副慘樣,去醫院也不合適。人可能看不出來什麼,讓大毛這種鼻子靈的狗來聞,都能聞到他身上秦璟澤的味兒。
  而且他也沒想好要怎麼面對外公。
  想都不用想,只要再見面,外公一定會逼迫他和秦璟澤分手,他不想忤逆心臟有病的長輩,但也絕不要和秦璟澤以這種荒謬的理由分開。
  「我今天以為你出車禍了」,他怔怔望著天花板,跟秦璟澤提起今天的烏龍。雖是虛驚一場,但那會兒他真的如墜冰窟,絕望感比溺水更深更徹骨。
  已經融到骨血裡的親密關係,剝離開必然會鮮血淋漓。他是個感性大於理性的人。可能會有人覺得他癡傻,比如小表舅穆叢鴿就無法理解他為什麼癡到那個地步,但凡是個正常人撞上秦璟澤這樣的變態都會想著逃跑,他偏要直撞上去,糾纏不休。
  是童年被圈養的經歷,孤獨侵染太久,越是濃烈到病態的愛與渴求,就越是他最神往想得到的東西。
  他又忍不住要去觸碰秦瓃澤,「再來。」
  要用癲狂的態度不止不休,秦璟澤瘋,他也沒好到哪去。
  秦璟澤眸色深暗,俯身啃咬他的唇瓣,低聲安撫,「歇幾天,你受不了了。」
  鄔希就用軟綿綿的腿踢他,一腳蹬在他寬闊肩膀,激將法運用純熟,「是你累了吧,少拿我當借口。」
  「嗯」,秦璟澤掌控著底線,不受他挑唆。再放縱下去,希希不止是哭那麼簡單,是真的要傷身體。他剛檢查過,就算塗最好的藥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半途鄔希肯定就會哀嚎喊疼。
  「沒有車禍,希希」,他敏銳抓到了癥結,安撫地哄人,「我好好的,我沒事,你抬頭看著我。」
  只要鄔希沒讓他死,他就努力活著。
  鄔希死死摟緊他的脖頸,好半天,呼吸終於平復。
  剛睡醒沒多久,現在他醞釀不出睡意,只是累得不想起身,鬆開秦璟澤放他收拾狼藉,自己毫無負擔地玩手機,刷到松鼠網上關於自己的熱門動態,「噗」一聲笑出聲來,招呼秦璟澤,「來來,看看你的新名字。」
  本來這些粉絲要麼叫秦璟澤大腿,要麼叫校草,現在好些都從那個開出租的粉絲那知道了「秦小狗」這麼個暱稱,說不能跟希哥叫一樣的,要避嫌,給秦璟澤取了個外號叫大秦,和大毛是一個思路。
  鄔希在床上轉圈笑了好半天,終於勉強收斂,輕咳一聲,「我跟她們說一下,讓她們別亂叫。」
  狗不狗的,只能他來叫,別人可不行。
  秦璟澤完全感覺不到被侮辱,溫順地單膝跪到床上,也不違逆鄔希的意願,全憑鄔希做主。
  一條動態還沒編輯好,浮窗突然彈出電話,看清趙治愷的名字,兩人神情都瞬間變了。鄔希心頭湧起無比不妙的預感,強撐著翻身坐起,抓著手機的手抖的幅度很大。
  他喉結飛快滾動,蒼白著臉色聽著電話對面說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昨天還能拉著他說好些話的外公,今天早上開始情況突然惡化,現在還在搶救。
  「媽不打算跟你說,但我覺得該告訴你,過來看看吧,別留下遺憾」,趙治愷那邊的聲音也很疲憊,顯然是沒少折騰。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沒人能真正做到平常看待。看著別人的悲歡離合總覺得輕飄飄,落在自己頭上卻沉重如山。
  方纔還深陷情.熱之中的身心迅速冷卻乃至僵硬,鄔希大腦一片空白,暫時失去了思維能力,不知電話是什麼時候掛斷的。
  他直挺挺轉向秦璟澤,眼淚比臉頰的溫度更高。
  空氣安靜,秦璟澤猛地將他攬在懷中摟緊,輕拍脊背。鄔希看上去脆弱,但絕非一個愛哭的人,人生前二十年流過最多的眼淚是在床上。
  「......」,沉默。長長的沉默過後鄔希艱澀找回聲音,「我可能要跟外公說我們分手了。」
  是說謊,但是不說謊他沒有別的辦法,若是這樣說了外公的情況能好轉那固然是最好的狀況,若是不能,那至少也能讓老人不帶遺憾走。畢竟昨天理智還糊塗的時候,外公最執著的就是這麼件事。
  就算是說謊,他也覺得有必要跟秦璟澤提前匯報一下,以免待會兒他到醫院說的時候被這人在病房外聽見,又要胡思亂想。
  他的心緒亂成一團麻,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秦璟澤心跳的劇變。
  待到聽清這人喘得不正常,才慌張掙開懷抱,惡鬼一樣狠戾的神情刺得他呼吸一窒,下意識後退。
  這一退似乎更刺激到了秦璟澤,鄔希甚至看到了他犬齒上沾著血,記憶瞬間被抓回那個運動會,抬手要捏住秦璟澤的臉不讓他咬,但要動真格的,他的動作遠不及秦璟澤來得利落,在半空中就被擒住兩手,死死按在胸口。
  「你不要我了?」,秦璟澤俯身逼問。眼神裡不止有凶狠,更有濃得化不開的絕望。
  鄔希見不得他這樣,難受得皺眉,把嘴唇遞上去給人親,「要你,我說的是撒謊騙外公。」
  可秦璟澤像是被「分手」這兩個字眼刺激得發狂,一旦發病,就不能用常人的方式理解安撫,對鄔希的話充耳不聞,也不親吻,如同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只挑著痛苦的字眼,「撒謊。」
  鄔希甚至從他通紅充血的眼中也看到了水光,心臟直顫。
  前一秒還對他溫柔討好的人,現在正在暴怒流淚,瘋狂得辦公室外的助理都聽見動靜匆匆跑過來,不敢輕易進休息間,只能在門口試探詢問情況。
  「你不要我了......」
  秦璟澤根本聽不見旁人的聲音,手一揮狠狠甩開鄔希,「狗被拋棄是會死的!你不要我了!」
  不是他想要將神明推遠。是恐懼,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他馬上要失控。
  他攥緊拳頭,右手死死按住左手,用力到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遏制不住罪惡。
  想要弄死希希。喉嚨那麼脆弱,卡住就會連哀吟也發不出,犬齒能啃咬出血肉。他會成為弒主的狗,然後自裁,和主人葬在一起,死後也要□□依偎,魂靈交融。
  鄔希眼睜睜看著他用頭去撞牆,撞到流血,彷彿在和什麼恐怖的東西做最激烈的鬥爭。殷紅顏色讓他心神俱顫,他撲過去阻攔,「別這樣,秦璟澤,別這樣,求你了......」
  他的力氣對上秦璟澤本就是蚍蜉撼樹,何況正值這人發狂的時候,但他不肯鬆手,拼盡全力往人身上抱。直至糾纏到床的邊緣,掙扎間他猛然感到臀腿一空,瞳孔驟縮。
  電光石火間,秦璟澤的手臂橫到他的腰間,用力一轉,他們的位置就顛倒,在鄔希沒有回神之前重重落地,砸出骨頭撞擊的悶響。
  是本能,哪怕再痛苦不堪,本能也要他在危險中護住鄔希。
  門外的助理再也不能坐視不理,硬著頭皮推門闖入,看清這場景趕緊過來幫鄔希站起來,然後搭把手要扶老闆。
  床不算矮,但也沒多高,這點高度對秦璟澤來說造不成什麼傷害,哪怕身上壓著一個一米八的男人也不影響,但突然闖入的第三人卻叫他終於抓回些清明神智,低垂著頭顱,不能看鄔希一眼,吩咐助理,「送他走。」
  走,走去哪?助理愣了一下,良好的工作意識讓他很快反應過來,低聲催促鄔希,「走吧鄔先生,您跟我說地址。」
  鄔希走不開。腳像生了根一樣釘在原地。
  「給袁秦打電話」,秦璟澤依然不抬頭,甚至後退幾步,又吩咐助理。
  「袁秦是心理醫生」,他艱難地勸哄鄔希,「我現在最好離你遠點,你先去醫院,我晚點就回家,沒事的。」
  他不說,鄔希幾乎都要忘了心理醫生才是袁秦的本職。一瞬間瞪大眼睛,好像明白過來什麼,僵硬地被助理半推著帶走。
  -
  醫院走廊。
  鄔希雙手蜷縮落在膝頭,趙治愷在他面前踱步將近二十分鐘,終於按捺不住,「你到底是怎麼了,能不能跟我說說?」
  外公暫時脫離了危險,還需要觀察,這算得上是喜事,但鄔希的狀態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像丟了魂兒。
  鄔希聽不見他說話一樣,失魂落魄地起身,沒法在這裡多待,急著要回家。
  秦瓃澤說晚點就回家,說沒事的。
  家裡安安靜靜。往日一開門就衝過來搖尾巴的大毛也不見了蹤影,鄔希踉蹌走到臥室,沒見到人。
  狗子沒聲沒息地趴在地毯上。
  他腦袋嗡一下,撲上去檢查,大毛眼睛緊閉著,還有呼吸,但是體溫高得驚人,極度虛弱。
  成年大狗很沉,鄔希遛狗都經常牽不住,但似乎是腎上腺素飆升,竟然有力氣抱著大毛直衝到樓下,打車直奔最近的寵物醫院。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狀況。外公還沒脫離重症觀察,秦璟澤那邊不知道怎麼辦,一向健康的大毛忽然病得這麼嚴重,打擊一個個接踵而至,直砸得鄔希暈頭轉向,眼眶的紅暈沒有褪去過。
  明明上午都還好好的。
  大毛被送去做檢查,鄔希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
  弓弦崩緊了會斷,人太累了也會,幾乎挨上椅子的瞬間,他眼前一黑,身體往旁邊軟倒。
  -
  醫院充滿消毒水的味道。
  單人病房或許安靜,門的輕微響動都變得異常清晰。
  高大的身影慢慢踏進門,一步一步走近病床。秦璟澤的目光落在鄔希閉眼昏睡的臉上,睫毛在眼下掃出一片陰影,脆弱得令人心驚。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除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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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迷迷糊糊中鄔希感覺有熟悉的氣息從臉頰浮過,深陷睡眠的意識如同被安全感包裹,向更黑沉的深度休息中落去。
  秦璟澤從床邊站起,動作輕而穩,將手裡寬鬆的換洗衣物給鄔希換上,換下來的衣服疊好帶走。
  他來得突然,離開得也悄無聲息。
  有醫生守在門口,剛剛跟秦璟澤講過病人的狀況。總體來說沒什麼大礙,就是身體虛血糖低,累壞了再加上心理壓力大,急火攻心。不需要住院,回家注意休息補充營養也可以。
  秦璟澤結清費用,沒有給鄔希辦住院。醫院不是什麼好地方,能不待在這就不待。
  他又去買些東西送回家,吃的喝的,還有生活用品。
  「你是打定主意不回家了?」,坐在駕駛位的袁秦敲了敲方向盤,側目審視身旁的秦璟澤。男人把手裡的購物袋放下,脊背挺直,看上去已經恢復了正常。
  這次主要是受到了某些特定字眼的刺激,激發了狂躁。袁秦認為癥結關鍵在於「被拋棄的恐懼」,只要鄔希以後注意一點,絕口不提分手相關的語句,這種事情就不會再發生,藥量也不需要再加,畢竟那些藥的副作用都很大,大部分時間秦璟澤在鄔希身邊狀態都很穩定,這次也成功忍住沒有傷人。
  秦璟澤很沉默,像是拒絕交流。僵持兩分鐘,袁秦沒有強迫他開口,移開視線驅車去A大附近的公寓樓。
  房間一片漆黑,秦璟澤買的東西至少夠用一星期,食物塞滿冰箱。剛剛從鄔希身上換下來的衣物手洗晾好。便簽紙都快被他用光,貼在房子的各個地方,他手裡捏著筆,沙沙在紙上寫下叮囑,寫著寫著筆尖忽然頓住。
  約摸二十分鐘不到的時間。袁秦在樓下邊抽煙邊等,目光落在朝他走來的秦璟澤臉上,敏銳覺察到這人回了趟家情緒又變得不太對。
  「去看看那條小狗?」
  秦璟澤沒有反對,點點頭報出最近的寵物醫院名字,袁秦就按著導航開過去。
  大毛雖然發燒很嚴重,但好在不是犬瘟,打過針之後正在休息,聞到熟悉的氣味立刻掀開眼皮,支撐著腿要站起來,尾巴微微晃動。值班的小姑娘還惦記著它暈倒在門口椅子上的主人,試探問秦璟澤,「您朋友現在怎麼樣了?」
  「是他男朋友」,袁秦先一步開口。
  那小姑娘愣了一瞬,旋即瞪大眼睛,「噢......抱歉」,她臉有點紅,支支吾吾跟秦璟澤說他們很般配,然後話題扭轉回到狗身上,講了講大毛的狀況,如果恢復比較好的話用不了三五天就能回家。
  袁秦時刻注意著秦璟澤的反應。身份被強調為「鄔希男朋友」並被評價般配的時候,這人的神色有所緩和,但很快又沉鬱下去。
  他沒有點破,坐回到車上時詢問,「你不回家,那打算去哪住?」,那套秦璟澤以前經常住的平層現在住著唐絳香,秦璟澤回國只是為了接近鄔希,手裡並沒有太多房子。
  「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沒法收留你」,他還是打算勸秦璟澤回家,摸了摸下巴,「說說,為什麼不想回家?想躲著他?你其實不會傷害他的,這方面你可以對自己有點信心。」
  良久的沉寂。秦璟澤抬手觸碰額頭,那裡還掛著傷口,處理過不再滲血,但是他今天發狂的證明,「......我差點殺了希希。」
  回想起那時荒謬的念頭,他心有餘悸。
  「正常人也偶爾會有偏激想法,你這次成功遏止住了暴力行為,已經有很大的進步」,袁秦出言安慰,但馬上被秦璟澤打斷。
  「進步就是我對著他鬼喊鬼叫?連他說的話都不聽?」,秦璟澤眉眼間的肌肉都在抽搐,顯出猙獰,「他該養條聽話的狗,就算是個廢物也能用來逗樂解悶。」
  不該養生了瘋病的狗,會時刻置身險境,稍不留神就會被結結實實咬上一口,哪怕主人再耐心哄勸,也不會聽話。
  袁秦拔下車鑰匙防止情緒激動的秦璟澤誤觸啟動,語氣平靜地安撫,「他不需要聽話的,那些對他來說都是別人,他只需要你。」
  「他不需要我」,秦璟澤的聲音也緩和下來,但整個人散發出的那種危險又頹喪的氣息沒有絲毫減退,胸口一起一伏,「沒有我這幾年他也能照顧自己,我自以為是地關心他,是在滿足我的控制欲。」
  方纔寫便簽的時候他腦海中猛然刺入這個想法。藏在無微不至關懷照料之下的是他強烈到變態的私.欲。因為鄔希對他容忍,他就心安理得不覺得自己有錯,直到今日猛然驚覺自己的不正常,像是畫皮鬼解開美貌皮囊,露出皮下醜陋的白骨。
  他想做鄔希的狗,跪在地上仰望神明,也想做他的統治者,手執鎖鏈將其掌控。至於人們所說的愛是平等,他無法感受。
  瘋狗只懂得佔有。
  袁秦審視他,終於抓到他情緒突然不對的緣由,垂眸略作思索,退讓一步,「我先收留你一晚。」
  其實這個人還是在進步,治了好幾年也沒有談一場戀愛來得有用,居然這麼快就已經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成長總是要伴隨痛楚,這不可避免,這次發病或許還是件好事,福禍相依。
  -
  病房沒拉窗簾,不到七點房間光線就足夠亮,鄔希睜開眼。
  可能是睡得太多,撐起身體時感覺頭暈腦脹,好像在坐電梯,他揉了揉太陽穴,勉強坐直,捂著腦袋努力回想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在寵物醫院昏過去了。
  身上的衣服好像被換過......
  記憶不夠清晰,他不太確定,去找醫生交款時被告知錢已經結清了,這才能夠確認衣服肯定被換過。
  從醫院藥房又收穫一堆預定給他的營養品,他兩手提滿袋子盒子,出門就見到秦璟澤的助理等在門外,心情頓時放鬆。
  「他在公司還是在家?」,一路小跑過去車邊,發現秦璟澤沒在車裡,他問助理。
  「秦先生沒在公司」,助理接過大大小小一堆袋子,載著鄔希往A大方向開。昨晚上他就接到老闆的電話讓他大清早等在醫院門口接鄔希回家。他琢磨著老闆應該也沒在家,否則不需要他來接人。
  鄔希卻沒助理想得這麼多,只以為秦璟澤在家等他,到家下電梯急急開門進屋。
  屋裡還是昨晚那樣一片清淨,沒有半點人氣兒,搖尾巴撒嬌的狗子也不在。
  「......」,一秒,兩秒,手裡的東西隨便地被丟在地上,鄔希面無表情甩開鞋子進屋,連拖鞋也不穿,反正也沒人管。
  路過客廳燈開關的位置被一張便簽吸引注意,扭頭看去。
  [不能光腳,穿好拖鞋。]
  鄔希撇了撇嘴,委委屈屈盯著它一動不動好一會兒,轉身去拿筆,在便簽下方空白的位置畫上一筆,自己標註:犯錯次數。
  他老實地回門口穿好拖鞋,再進屋從小陽台晾衣桿上發現了自己昨天穿的那套衣服,上面散發著洗衣液的味道,T恤領口有一點褶皺,是秦璟澤手搓過的痕跡。
  目光黏在上面挪不開,他抬手要去抓那件衣服,還沒抓到手裡,突然發現少了一件貼身穿的內.褲,低頭拉開確認一下也被換過沒錯,但昨天穿的那條沒晾在這裡。
  哼。變態秦小狗。
  他抓到一條罪證,咬著嘴唇給秦璟澤記小本本,耳根有些泛紅。
  房間裡到處都貼著便簽,家裡添了好多東西,冰箱塞得滿滿,都是他自己那點廚藝就能處理的食材,廚房門上還貼了一周食譜,一日三餐。鄔希摩挲每一個字,最終找到臥室桌上折斷掉的筆,旁邊的便簽被揉皺又扯爛,勉強拼起來才能破譯出只寫了一半的內容。
  是提醒他不要自己抒.解。語氣談不上霸道,但透露出的佔有慾十足。
  耳根的紅往脖頸蔓延,鄔希被刺激得迫不及待想扯開皮帶挑戰這種權威,然後看看秦璟澤能怎麼收拾他。
  但是筆斷了,紙破破爛爛,他身體的熱度就冷卻下來,透過這些能看得出秦璟澤的心緒有多麼不穩定。
  吸了吸鼻子,他轉頭又去門口穿鞋,拿起手機給秦璟澤打電話,毫不意外無人接聽。他去學校寢室裡找人,沒有。去秦璟澤的公司,助理看到他很驚訝,一路陪他到秦璟澤的辦公室,由著他闖入休息間。
  確認秦璟澤的確不在公司,他跟助理道歉,然後馬不停蹄去那套大平層找人。按門鈴沒人開。
  在門口轉了快五分鐘,鄔希終於不甘心地轉身離去,身後突然傳來「卡噠」一聲開門的響動,迅速循聲扭頭,看到唐絳香充滿警惕的面孔。
  鄔希的呼吸有些急促,「我能進去嗎?」
  唐絳香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往他身後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鄔希的心情就瞬間沉下去。
  她這是在觀察秦瓃澤有沒有跟他一起來。
  所以秦瓃澤沒在這裡。
  像是確認了安全,唐絳香側身讓他進來,走路的姿態很優雅,給他泡茶也是行雲流水,看上去賞心悅目。
  小時候見過的那些影像照片都記不太清晰,但鄔希能從她現在的動作中看到過去的影子。或許是他看起來人畜無害沒什麼威脅,唐絳香跟他坐在一起時並不像個瘋子,就像個普通的鄰家阿姨,帶著貴婦人的氣質。
  「之前嚇到你了,阿姨跟你說聲對不起」,唐絳香聲音也溫溫柔柔,不似上次那般要麼壓抑要麼歇斯底里。
  「你一定是個好孩子」,唐絳香以手掩唇咳了幾聲,緩過勁來歎口氣,「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自從得了病,我見到誰都會害怕,但是見到你居然沒那種感覺。」
  「上次我發病,說了好多秦璟澤的壞話,還慫恿你們分手,你都不要放在心上,那是我在胡說。我跟他相處不多,他從來沒對我做過什麼惡事,我在遷怒他。」
  她眉眼間漸漸籠罩哀傷,「他也是個可憐孩子,我不該遷怒他的。」
  鄔希攥緊水杯,又被燙得鬆開手,「他在秦家過得不好嗎?」
  「沒有人能在秦家過得好,那鬼地方就是十八層地獄」,唐絳香似乎冷笑一聲,「你知道我的事吧,秦璟澤應該都和你說了。」
  想起她被公公強迫還懷孕生子的腌臢事,鄔希有些迴避,不想刺激她想起這些,想要開口轉移話題,卻聽見她又問,「那你知道秦璟澤的身世嗎?」
  秦璟澤的身世不就是私生子?鄔希一愣。這也應該是唐絳香的傷疤之一,主動揭傷疤的人真的很少見,正常人尚且不願回憶痛苦,何況是被痛苦逼到崩潰的瘋子。
  「我的丈夫叫秦元樸,你應該知道,早些年我們剛剛結婚,也是一對神仙眷侶,就和你們這些談戀愛的年輕人一樣」,唐絳香深陷回憶,慢吞吞呢喃,像是囈語。
  「但我身體不好,婚後好些年一直沒有孩子,去醫院查,查不出毛病,請了有名的中醫調理,一直懷不上。」
  不是所有高門權貴都執意要生繼承人,秦元樸就不是。但在港城秦家,秦老爺子秦學昌才是真正掌握話語權的人,父親對兒子的施壓不止體現在強權,還體現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之中。
  人是複雜的生物,今天下定決心,明天或許就會改變,婚姻最初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語,雖沒有像貧窮人家那樣變成柴米油鹽雞毛蒜皮,但也在秦老爺子的干預之下加快腐爛變質。
  「26歲那年秋天,秦學昌那個老禽獸把我關在了他房間裡。」
  唐絳香捂著嘴,臉色慘白,像是要嘔吐,但劇烈喘了好久,沒有吐出來,繼續自虐般地陳述,「我懷不上孩子,是因為他給我吃藥,我的中藥被他掉包,他不讓我懷他的孫子,他要我懷他的兒子。」
  「那年我丈夫27歲,自那之後我對同房厭惡得不行,所以躲著他,次數多了,他和我吵架,指責我變心,指責我覺得他噁心。我有苦難言,我不敢跟他說,那是他爸爸,我要怎麼跟他說......」
  鄔希眉頭緊皺,聽著唐絳香語無倫次地絮絮叨叨。一出醜惡的豪門秘事被攤開展現在他眼前。
  誠然,唐絳香是懦弱,以至於直到被逼瘋也不敢反抗秦老爺子,連最信任的丈夫都不敢告訴,自然更不敢將秦老爺子送進監獄。但這怨不得她,這出醜事的根源在於秦老爺子,唐絳香是純粹的受害者。
  27歲的秦元樸忍受不了冷漠的妻子,應酬時藉著一點酒勁兒被勾引著和陪酒女有了一次。這就是秦璟澤的哥哥秦璟熙的來源。
  第一次做這種事心裡有鬼,很快就露出馬腳,唐絳香與丈夫的感情出現巨大裂痕,隨後爭吵不斷,秦元樸風流本性有了借口釋放,開始頻繁在外偷吃。
  「他倒是一直把安全措施做得很好」,唐絳香的語氣不無嘲弄。
  偷吃的次數多得數不清,但除了第一次留下秦璟熙,就只剩下秦璟澤這麼一個意外。秦璟澤還是他的母親把長期避孕藥當成緊急避孕藥來吃才意外留下來的。
  這些事情秦璟澤不說,鄔希就不主動問,不想在不經意間碰到傷疤。從唐絳香這裡他才知道秦璟澤的生母是個貧窮打工妹,捨不得打胎錢也不想因為獨自撫養孩子而被指指點點,在出租屋生下秦璟澤就直接丟棄。秦家不管,就流落到沒有生育能力的季牧權夫婦那裡。
  「我很害怕秦璟澤,所以上次才那樣失態,還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唐絳香誠懇看向鄔希,剖白自己。
  「第一次見他時他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但是身上有股野獸一樣的勁兒,眼神是冷的,好像沒有一點點感情,我甚至覺得他長大了就是秦學昌那樣的畜生。」
  「後來你們走了,我一個人仔細想想,他對你很好很溫順,眼神也有溫度」,唐絳香露出有些苦澀的笑容,「我和秦元樸沒過上幾年好日子,秦元樸和我一樣懦弱,你和秦璟澤不像我們,你們不要向秦學昌那個老王八蛋投降。」
  祝福或許是半真半假,藏著隱秘的報復念頭。鄔希知道她是想讓他們做反抗者,完成她沒有勇氣去做的抗爭。
  他從沙發上起身。茶已經涼了,一口也沒喝,他素來不愛喝茶,覺得苦,除非秦璟澤嘴對嘴餵他,或許他還肯吃吃苦。
  「改天我再來看您」,出門之前他向唐絳香許諾,真心實意。一個痛苦半輩子的瘋女人想要傾訴,他可以做那個傾聽的人。
  唐絳香的眼裡湧出淚水,直直凝視著他,捂著嘴發不出聲音。
  最後一個可能找到秦璟澤的地方沒找到人,倒是聽了一堆使人抑鬱的事,還有秦璟澤的身世。他聽見秦璟澤的身世尚且覺得這個孩子不該出生,沒有人期待他的降臨,不知秦璟澤本人在得知這些時是怎樣的心情。鄔希拖著疲憊雙腿回家,撥通穆叢鴿電話。
  他從前根本沒仔細想過袁秦是心理醫生這件事,現在仔細回想,似乎不經意間錯過了很多東西。譬如當初秦璟澤那好長一段時間的出差,可能根本不是真的出差。
  秦璟澤的病比他想得更嚴重,而且始終對他有所隱瞞。
  沒有人期待的孩子降生到了這世上,受盡苦難折磨,被養父虐待出人格障礙,不懂得感情,終究長成了一個擁有破壞性力量的怪物。
  鄔希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抬手撫摸自己的心跳。
  但是他愛秦瓃澤。
  電話接通,穆叢鴿的聲音從那端傳來,有些急切,「我聽老袁說了,秦璟澤自己承認那會兒發病的時候想掐死你,他這種病太危險了,這是要命的,你趁這個機會就趕緊跟他分了吧!」
  鄔希本想從他這問袁秦的聯繫方式,試圖找到秦璟澤,沒想到上來就被拎著耳朵一通勸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在他來不及組織好語言說話的工夫,穆叢鴿一直在長篇大論喋喋不休,見他一直不出聲還急得罵他,「你他媽到底能不能清醒點!談戀愛又不是生活的全部,這個不行咱就換一個!」
  「憑什麼說他不行?」,鄔希冷聲打斷。
  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執拗,擲地有聲,「就只有他一個,換不了別人。我要麼愛他,要麼死。」
  哪怕被傷害,他也會愛這個人。
  房子的客廳裡,站在窗邊開免提打電話的穆叢鴿扭頭看向不遠處站著的兩人。
  袁秦拍了拍秦璟澤的肩膀,挑眉輕笑,「聽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虐嗎?不虐!(確信)感謝在2021-02-1121:10:35~2021-02-1221:07: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子裡10瓶;-llllyxx6瓶;每天都在等更新、栗喵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1章
  當著秦璟澤的面,若不是有本人授意,穆叢鴿是不會這麼明目張膽說他壞話的。何況「分手」二字是雷區,誰也不會上趕著去挑釁一個瘋子的底線。
  昨天半夜他看到袁秦帶秦璟澤回來,這人直挺挺在客廳裡站了一夜,像尊雕塑,光是看著就滲人。他關起門在臥室小心翼翼從袁秦那打聽到事情始末,這才發現一直以來都低估了秦璟澤瘋狂的程度,原本只以為是性格偏激點,沒想到真的有病。
  甚至不止這一次,之前就有過在鄔希面前發病的前科。
  所以他剛才說的話半真半假,一方面是出於袁秦和秦璟澤的授意,一方面也是他的真心話。哪怕再愛,跟一個瘋子在一起也要承擔無數風險。
  作為舅舅,他並不願意鄔希承擔這種風險。但他也清楚自己根本左右不了鄔希的想法。鄔希表面隨性,其實比任何人都執拗。
  袁秦跟秦璟澤說話的聲音很小,電話那端的鄔希並沒有聽見,只聽到穆叢鴿沉默很久。
  「讓他先治病吧」,好半天,穆叢鴿終於開口。
  愛與死亡只隔一線,再放任秦璟澤瘋下去,鄔希真的會死於他的瘋狂。他的病的確不影響鄔希愛他,但影響他們能不能在一起。
  「暫時和他分開一段時間,這樣也有助於他治療」,這話不是袁秦說的,是出於他的私心。左右他勸不動鄔希,至少別讓鄔希和發病狀態的秦璟澤朝夕共處。
  「分開一段時間是多久?一周?」,鄔希想到了家裡那些東西和便簽,眉頭緊皺,忽而冷笑,「他昨天說好在家等我,明明跟我說好的,他就是個騙子。」
  這話穆叢鴿不知道怎麼接,側目對上秦璟澤的眼神,接收到無聲示意,忍不住嘖了一聲,「怎麼,生他氣了?」
  豈止是生氣,要在小本本上怒記一百條。鄔希恨恨磨牙,「等我找到他,我要天天跟他做,連續一個月,一天也不給他放假。」
  「把他搾.干?這算哪門子懲罰......」,穆叢鴿滿臉黑線,不用猜都知道真這麼搞誰會先投降。
  「那樣太傷.腎了,不行」,鄔希笑笑,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柔,「生了病當然要休養生息,固守本源,我不讓他弄出來,一次都不讓。」
  操。穆叢鴿差點笑出聲,同情地瞥向秦璟澤。但凡是個男的都受不了這個,他小外甥未免太會折磨人了點。
  這種發展實在超出了意料之外,袁秦也忍不住聳著肩膀發笑,伸手拍拍秦璟澤,壓低聲音,「聽見了嗎?自求多福。」
  秦璟澤不在意他的揶揄,喉結滾動,眼神裡像是灼燒著火。
  「把袁醫生聯繫方式推給我」,鄔希撂下狠話發洩過怒氣,沒忘記打這個電話原本的目的。
  瞧見袁秦點點頭,穆叢鴿就答應下來,「行,微信發你」,想了想又問,「來東域嗎?我陪你聊聊」,小外甥心情不好,當舅舅的自然要安慰一下,而且聽表姐說鄔希前兩天還被老人逼迫分手,這事兒他熟,當年就因為出櫃被趕出家門,至今還跟家裡斷絕著關係。
  穆家的老一輩思想非常封閉,認為同性戀是病,是不正常的變態,鄔希的外公已經算是態度溫和的那一類,只是催鄔希分手而已,當年穆叢鴿可是差點被家裡送去電療,艱險逃出來,好懸沒被搞成真的精神病。
  「嗯」,鄔希聲音悶悶的,其實沒什麼聊天的慾望,還是想知道秦璟澤在哪。
  「放心,老袁說他活得好好的,別太擔心」,穆叢鴿安撫一句。
  之前大多數時候穆叢鴿都待在東域,和袁秦正式確定關係之後反倒來得少了,反正沒有他在東域也會正常運轉。
  今天值班的主管見到他來非常緊張,還以為是來搞突擊檢查工作的,穆叢鴿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不用跟著我,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
  前腳他剛到,後面鄔希緊跟著就來了。穆叢鴿皺眉打量才幾天沒見的小外甥,發現本來就瘦的身體又肉眼可見地清減不少,臉色蒼白,身上還籠罩著一層病氣。
  他掏掏口袋,從兜裡摸了個橘子遞給鄔希,「吃點水果。」
  這麼弱的身體,肯定得好好補補才行。「不如我過去陪你住吧,還能照顧你。」
  「不要,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鄔希不要他照顧,悶頭揉捏橘子,一下輕一下重,手上沒個准數,看得穆叢鴿一愣一愣,「你揉它幹嘛?」
  「橘子揉一揉好剝皮」,這還是秦璟澤說的。
  盯了一會兒鄔希生澀吃力的動作,穆叢鴿徹底看不下去,伸手把橘子搶過來,「得了吧,我給你剝」,說著三下五除二把橘子剝好遞給鄔希,鄔希卻搖頭不吃,神色鬱悶。
  拿著橘子晃了半天也沒推銷出去,穆叢鴿有點無力,「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至於連點水果都不吃吧?別到時候等他治好病,你不行了。」
  「少咒我」,鄔希撇嘴,伸手攤出手心,「再給我一個,我要自己剝。」
  穆叢鴿兜裡沒有第二個橘子,但東域倉庫裡有,叫人直接去拿了一小筐過來。四周都是舉著酒杯肆意狂歡的男男女女,唯獨鄔希一身規規矩矩的長袖長褲,哪也不露,頂著張漂亮臉蛋,桌上卻沒有酒,只有一堆黃澄澄的橘子,與整個酒吧氣氛格格不入。
  接到一個電話,穆叢鴿起身去外面,鄔希就坐在那慢吞吞地揉捏橘子,對面忽然坐了個人。
  餘光能瞥見是個很高大的男人,他下意識抬眸,那人在啜飲一杯酒,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側目對他對視,露出溫和友善的神色,「這裡有人坐?」
  「嗯,有人」,是穆叢鴿的位置。
  男人就從善如流往旁邊挪了一個座位,禮貌朝他點點頭,「抱歉。」
  像是才注意到鄔希手裡拿著橘子,他不經意地問,「你也喜歡吃橘子嗎?」,然後順手從桌上拿了一個,乾脆利落剝開,遞給鄔希,「吃這個。」
  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人,叫人很難不懷疑是不是有所圖謀。鄔希手上動作頓住,「謝謝,不用。」
  被拒絕也不尷尬,男人就把橘子放下收回手,神色依然溫和,輕抿一口酒沒再說話。
  接完電話回來的穆叢鴿剛巧看到鄔希終於自己完整剝開一個橘子,正往嘴裡送,不由挑眉輕笑,「喲,真不容易。」
  「昨天你突然提分手,是不是因為你外公逼你了?」,笑了一會兒,話題回歸事件本身,氣氛頓時就有些沉重。
  一瞬間,鄔希面沉如水,「沒跟他提分手,我怎麼可能提分手,我的意思明明是撒謊騙一下外公」,這兩個字不止是秦璟澤的禁詞,同樣也是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他揉捏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一邊跟穆叢鴿復盤昨天一切事情的始末,一邊自己也在分析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他得牢牢記住,以後絕不能再觸碰秦璟澤的雷區。
  愛一個小怪物不止需要勇氣,還需要耐心付出。他深知其中艱辛,但他願意為秦璟澤做到這些,甘之如飴。
  聊了一會兒再吃兩個橘子,穆叢鴿又接到電話,這次鄔希看見了來電顯示上「金主」的備註,按了下手機看看現在幾點,袁醫生都在催穆叢鴿回家了。
  手機屏保上亮起秦璟澤的照片,坐在對面的男人目光落在上面,冷不防開口,「這是你男朋友?」
  「你對他太好,他都被你寵壞了」,男人歎了口氣,目露誠懇,「他怎麼能捨得你這麼辛苦,要是我,一定捨不得。」
  「抱歉剛剛聽了你們說話,我不是故意的」,他又趕緊補充。
  「你這麼好的一個人,長得好,性格也好,他怎麼不懂得珍惜呢,還跟你發脾氣」,他站起來試探地俯身湊近鄔希。
  「我聽了都覺得心疼你,但是我沒那個資格......」
  「停,有一點你說錯了,大錯特錯」,鄔希擺擺手打斷他一句接一句的綠茶語錄,露出冷笑,「我性格一點也不好。」
  「而且現在我的心情也不怎麼樣,再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我馬上就叫保安說你騷擾我,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這綠茶的味道撲面而來,他想裝聽不懂都不行。警惕心提高到一定程度,觀察力也隨之增強,竟發現這人臉型輪廓還有嘴唇都和秦璟澤微妙相似,身形比起秦璟澤來說差一些,但也足夠魁梧。
  要是他沒猜錯,這人多半叫秦瓃熙。
  角落裡。有人悄悄把他們拍下來,一連拍了幾十張照片。
  鄔希毫無所覺,從椅子上唰一下站起來,走得頭也不回,到門口正撞上接完電話要回來找他的穆叢鴿,就推了穆叢鴿肩膀一把,「不早了,各回各家。」
  一邊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他捏著手機想給秦璟澤打電話說剛剛被秦璟熙刻意接近的事,打了個電話聽見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頭疼地揉捏鼻樑骨,翻出剛剛得到的袁秦手機號撥過去。
  那邊接得很快,好像一直在等他的電話。鄔希抿唇,急切得身體前傾,「袁醫生,秦璟澤在你那嗎?」
  「不在」,袁秦回答得沒有任何負擔。因為他本來也沒撒謊,秦璟澤的確剛去公司了,現在不在他這。
  鄔希沉默了一會兒,疲憊地靠在出租車椅背上,「能不能給我透露下他狀態怎麼樣?」
  一周不見面不要緊,只不過是七天而已,他能忍,比這更久的「出差」也不是沒有過。主要是這種情況未知的惦念感讓他心煩意亂。
  「說實話,他病得很嚴重,攻擊性非常強」,袁秦似乎是經過謹慎的斟酌才開口,語氣嚴肅,「因為覺得你不要他了,他甚至喪失了活著的意志。」
  發病的時候是這樣沒錯,但現在秦璟澤已經冷靜了,這麼說就純粹是誇大其詞。袁秦是故意的。
  或許鄔希會關注前半句,膽怯退縮。
  「他現在在哪?告訴我,告訴我吧,他離開我怎麼可能更有助於治病......算了,至少讓我看看他,我不露面也行......」,鄔希的關注點卻全在後半句,呼吸聲急促,聲音顫抖,幾乎慌亂到了語無倫次的程度。
  靜默數秒,袁秦眉眼間神色微微舒展,語氣緩和,「應該在他的公司。」
  終於看到希望,鄔希立刻跟司機說改換路線,對著電話一連串道謝,直奔公司方向去。
  電話裡傳來嘟嘟的忙音。袁秦似笑非笑捻滅手中煙,搖搖頭扔開手機。
  秦瓃澤真是條幸運的狗。
  -
  「如果希希來找我,就說我不在」,秦璟澤特地換了個辦公室,吩咐助理不要說漏嘴。
  助理低頭表示明白,下一秒支起耳朵,好像忽然聽見走廊裡有鄔希的聲音,立刻抬眸觀察老闆的表情。
  儘管做過無數種設想,做好了躲避鄔希的準備,聽見鄔希聲音的瞬間秦璟澤卻不受控制地渾身僵直,動彈不得,胸膛裡名為心臟的器官幾乎要一躍而出。
  特地從之前的辦公室裡搬出來也沒用。秦璟澤的沒掙扎超過五分鐘。
  鄔希到底還是成功登堂入室,坐在新辦公室的沙發上,又躺下去,閉上眼睛要在秦璟澤身邊睡覺。
  助理覺得這種情況他不該留在這,腳下慢慢退到門口,聽見老闆吩咐他去買牛奶。
  「喝什麼牛奶」,助理前腳剛走,沙發上閉目養神的人就掀開眼皮瞥秦璟澤,朝他勾唇招手。
  「我要喝別的牛奶,哥哥餵我。」
  作者有話要說: 去老人家串門了,所以更新有點短,還有點晚。感謝在2021-02-1221:07:23~2021-02-1321:17: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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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主人朝狗招手,狗沒辦法拒絕。所以秦璟澤像被扼住咽喉牽著走,一步步匍匐到鄔希身前。
  這裡是辦公室,但一身西裝革履的男人跪在地上,將頭埋在鄔希頸窩,抖得像一條終於找到家的棄犬。
  沒有人說話,房間裡只有兩道劇烈的粗喘。鄔希狠狠抱住懷中的腦袋,動作粗暴抓扯秦璟澤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這一次沒有主動親上去,而要等待秦璟澤來親他。
  離得很近,他已經聞到了濃郁的薄荷糖味。氣息一瞬間放大,侵城略地。
  秦璟澤拋棄了一切技巧,極具攻擊性,犬齒叼住唇瓣廝磨,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鄔希。
  薄荷糖還是很辣,鄔希眼眶含淚,鼻間撲滿熟悉氣息,驅使他自虐般索求這種炙熱疼痛。痛苦的愛情是燎原烈火,可他也情願奔向火海。
  他站直身體,男人喉嚨裡就發出野獸般的嗚咽,馴服又虔誠地抬起頭仰望。
  鄔希踢他一腳,他也不躲,鄔希就冷笑,「怎麼不跑了?」
  落荒而逃的狗要抓回來,打一頓,然後順毛撫摸,告訴它它被深愛著。他說過很多次愛,可是秦璟澤很難相信,傷痕纍纍的靈魂對一切美好都充滿不信任,所以寧願辜負愛意。
  「沙漠裡有只供一人喝的水,我和你在裡面,只能活一個人,你會把水給我」,鄔希語氣平靜。
  故事很荒謬,但結果不需要任何懷疑,秦璟澤一定會把水給他,讓他獨自活下去。哪怕生不如死,也是活。
  像是壓抑許久的情緒一瞬間暴動,鄔希喘了數息,忽而語調高揚,「就算你把水給我,我也會倒掉,倒進沙子裡,你他媽別想甩掉我!」
  「跟我在沙漠裡做吧,秦瓃澤。」
  生命要被他們用來狂歡,抵死纏綿。不需要那點水的殘酷滋潤,他們寧願忍受烈日燒灼,死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
  對付瘋狗的辦法,就是比他更瘋。
  皎皎明月猛然迸發出比太陽更高的溫度,秦璟澤怔怔凝視鄔希,心神劇震。
  「去給我買牛奶」,鄔希又踢他一腳讓他回神,哼了一聲,「才不喝你的,想得美,這一個月你都不准弄出來。」
  秦瓃澤垂眸。
  他早有心理準備,沒有絲毫意見,不打算反抗。
  樓下就有便利店,助理剛剛找到那個牌子的牛奶,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先他一步拿起一盒,順著胳膊方向看過去,嚇得他好懸沒跳起來,「老,老闆!」
  「辛苦你了」,秦瓃澤朝他點點頭。
  助理受寵若驚,連連擺手說不辛苦,但是當回到原來那個帶休息間的辦公室門口站大崗時,他面無表情心如死灰,渾身寫滿了萎靡。
  他是辛苦,真的太辛苦了。
  休息間卻並沒有太過分的響動傳出,鄔希一條腿搭在秦璟澤後背上,能感受到脊背上不平整的疤痕。他掙扎起身要去觸摸那些疤痕,但沒摸到就半路受阻,且沒兩秒就徹底忘掉了自己要說什麼。
  秦璟澤的腦袋動了又動,過一會兒又被鄔希扯著頭髮拽起來,手上的力度並不大,完全失去了剛才發火時的力氣。鄔希眼睛紅得像兔子,「不准咽。」
  喉結滾動到一半,他勉強停住,但也不吐出來,就盯著鄔希,滿眼寫滿渴求。
  渴求鄔希。
  以至於別人覺得是侮辱的東西,於他而言是賞賜。
  與他靜靜對視數秒,鄔希拗不過他那種眼神,不輕不重在他臉上拍了幾巴掌,「行了,給你。」
  捏著盒牛奶靠在床頭慢吞吞喝,他視線離不開秦璟澤,目光落在秦璟澤後背那大片的刺青上,狼的獠牙之間咬著脆弱玫瑰,但沒有一片花瓣破碎,尖利犬齒小心翼翼地繞過枝莖,玫瑰在如烈火般怒放。
  鄔希鬆開吸管舔掉蹦出來的幾滴奶珠,想起舊事,「初中的時候你送過我一枝玫瑰。」
  花遞到他掌心還有些暖融溫度,帶著少年汗水的潮氣。那朵花他不知是季澤怎樣艱難得來的,但凋謝很快,花瓣已經乾枯,至今還保存在他的小箱子裡。
  「你愛我,秦璟澤」,鄔希湊過去擁住男人脊背,指尖輕觸刺青上的鮮紅。
  「那個就是愛。」
  刺青才是真正的玫瑰,和鴿血紅Blossom一樣不會凋謝。Blossom是盛開。
  走過漫長冬日,見到秦璟澤他才真正活過來。
  -
  一盒奶喝完,睡意也徹底沒了,鄔希側身躺著,用手撐住腦袋,思考了很久要怎麼把秦璟熙的事跟秦璟澤說。
  和一個過於敏感的病人溝通勢必要字斟句酌,這次發病就是因為說錯話引起,人不能在一個坑裡摔倒兩次。
  被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秦璟澤始終非常平靜。大部分人不能接受這種時刻凝視的目光,但若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暴露在愛人的關注之下,只會感到無比心安。
  難得的寧靜卻很快被電腦上發來的郵件打破,秦璟澤面無表情看完,刪除郵件,滿腦子都是那幾張照片------光線迷亂的酒吧裡,兩個人距離很近,似乎相談甚歡。
  他起身從椅背上撈起外套,給鄔希掖了下被角,「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你在我這已經沒有可信度了,要麼老實待著,要麼帶我一起去」,鄔希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朝他露出虎牙,語氣很凶。
  秦璟澤只是略做思考就點點頭,「走吧。」
  「去哪?」,鄔希反倒一愣,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痛快。
  秦璟澤熟練地給他穿鞋,動作輕柔,說出的話卻充滿原始的暴力,「去送秦璟熙進醫院。」
  他自認渾身泥污骨子裡千般骯髒齷齪配不得希希,秦璟熙比他更髒,連給希希提鞋都不配,居然妄圖趁虛而入。秦璟熙接近希希絕不是因為喜歡,秦璟熙身邊的女人甚至沒斷過,純粹是為了噁心他。
  想要激怒他,利用他的弱點攻擊,讓他失控發狂,然後洋洋得意留下證據去遞給秦老爺子,以此來證明自己才是最合適的繼承人。
  那他就讓秦瓃熙求仁得仁。
  鄔希扯住秦璟澤的臉皮,「......你監視我?」
  「沒有,是秦璨發給我的」,秦璟澤實話實說。
  鄔希哼一聲鬆開手,又給他揉了揉,指尖摩挲皮膚,似乎能感覺到藏在下面的生機血肉,就忽然有些熱淚盈眶,「袁醫生說你以為我不要你了所以不想活了,你覺得這像話嗎秦璟澤?你窩不窩囊?」
  早就猜到了鄔希是從誰那得知他在公司的消息,秦璟澤本沒打算跟袁秦計較,但一聽這話瞬間改變主意。
  「沒,我沒有不想活,那是以前,後來就沒有了」,他解釋起來居然有些磕磕絆絆。
  哪怕能遠遠地看上希希一眼,也足夠支撐他活下去,積極治療。
  鄔希勾住他的脖子湊近耳畔,壓低聲音,「還是太窩囊,我教你。」
  「記住了,我不可能不要你,但凡我這麼說了,絕對是說錯話,你就該把我關在屋裡不放我出去,弄得狠了你想聽什麼好聽的都能聽到。」
  他可不止是叫哥哥好聽。
  從兜裡摸出一對嶄新鐐銬,比上次那個旅遊時在浴室被秦璟澤輕易弄壞的要結實很多。他今天回家特地把它翻出來帶在身上,就等著抓到秦璟澤的蹤影就把這人鎖住。
  但現在他把東西丟給秦璟澤,「拿著,我沒你那麼大力氣,肯定掙不開。」
  這是明目張膽的慫恿,埋在囂張之下的是他願與惡狼共沉淪的一身反骨。
  秦璟澤雙手小心翼翼接過,指尖顫抖。明明是充滿澀.意的暗示,但他敏銳捕捉到其中更深的意味,鄭重將東西揣在胸口,和那枚隨身攜帶的紐扣放在一起。
  鄔希安撫地牽住他的手,一路坐到車上,忽然想起不對,「你確定要去簡單粗暴揍秦璟熙一頓?老爺子那邊不好交代吧。」
  這樣可能正中秦璟熙下懷,人家不在乎挨打,甚至等的就是這麼個把柄。
  「沒事,我有數」,秦璟澤笑了下,犬齒顯得有些森然。
  車子停在隱蔽處,他想說讓鄔希留在車裡等,但想了想又沒開口,一刻也不要離開鄔希的視線範圍。
  鄔希平靜地親吻他,不反對也不阻攔他發洩怒火。
  這超出了秦璟熙的意料之外,他驚愕盯著鄔希,完全想不到秦璟澤竟膽敢在這含著都怕化掉的寶貝面前動粗。
  來不及細思,劇痛襲上鼻樑骨,不知道折斷的聲音是眼鏡框架還是骨頭,視線朦朧中秦璟熙穿過前來阻攔狀況的保鏢遮掩,茫然看到鄔希正心定氣閒地抱臂靠在車邊,還朝他露齒一笑。
  秦璟熙也擔心挨揍太狠,畢竟秦璟澤是瘋子,萬一真被打死了得不償失,打個半殘也要不得,提前安排好了保鏢在身邊。卻沒想到有昂貴的保鏢護著,他還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穢物吐了滿地,不止被捶出腦震盪,引以為傲的高挺鼻樑也歪掉。
  打人不打臉,打垃圾可以,而且專打臉。
  「衣服脫掉」,鄔希特地帶了小藥箱,到車上處理完秦璟澤的手,又處理他身上吃虧的傷。
  秦璟澤小心窺探他的神情,看不出什麼異樣,卻不放心,「這是最後一次打架......」
  「嗯?」,鄔希挑眉看他,「怎麼這麼說?我又不介意你揍這種人,但是最好別受傷。」
  他厭惡霸凌,但這又不是霸凌,秦璟熙這種人純粹就是欠揍,表面上衣冠楚楚,背地裡做的許多事讓人聽了就恨不得給他幾拳。如果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撼動其根基,那麼以暴制暴也不錯。
  「不過還是算了,打架哪能不受傷」,鄔希抿緊嘴唇,「你還是別打架了。」
  倒寧可忍著,退一步,他也不想秦璟澤受傷,哪怕只是皮外傷而已。
  秦瓃澤根本沒把這種小傷當作傷。
  他仔仔細細審視鄔希的眉眼,再三辨認鄔希是否對他的暴力流露出恐懼排斥,好半天才收回目光,驅車前往A大方向,卻沒有停在家樓下,而是一路開進學校裡。
  「怎麼突然回寢室?」,鄔希被他拉著到他的寢室,上一次來這還是他被向瑜下藥,揭穿秦璟澤的偽裝。
  他看了看櫃子,裡面已經空了,那些裝照片的箱子顯然已經被轉移陣地,反正不可能丟掉。整個寢室本就很空曠,現在更甚。
  秦璟澤背對著他俯身從角落裡拾起什麼,緩緩直起身走向他,一條腿彎下去,另一條腿也緊隨其後,雙手將東西高舉,遞到他面前。
  鄔希沒那麼見多識廣,認不出它是什麼,但直覺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沒有貿然伸手去接,而是攥住男人手腕,「你給我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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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論起力氣,十個鄔希加起來都不是秦璟澤的對手,哪怕鄔希兩隻手一起拽也根本拽不動。乾脆收回手,背在身後不肯接下那東西,眉頭擰緊盯著秦璟澤,「站起來。」
  空氣微微凝滯,秦璟澤分明是在故意與他作對,力量的懸殊使鄔希惱火,他看得出秦璟澤的意思------除非他把東西接到手裡,否則就要一直這樣僵持。
  「我愛你,希希」,秦璟澤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愛本應該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但飽受苦難的人喪失了這種能力,只有被耐心教導才會嘗到甜的滋味。他們之間遠不止是荷爾蒙的吸引和多巴胺分泌,而是深深刻入血肉的烙印,伴隨炙熱劇痛,不可分離。
  但凡聽見秦璟澤說出這個字眼,鄔希就無法冷淡處之,目光不由得柔軟幾分,垂眸仔細審視男人雙手捧著的東西。電光石火間一個想法突然閃過,他愣住,語氣有疑,「......這是電.棍?」
  先前曾在秦璟澤脊背上看到過許多猙獰傷痕,是由電擊造成,他明令禁止,之後就沒再見過,倒是秦璟澤鑽他語言的空子還搞出過其他種類的傷,不過也已經很久沒有過了,為此他還覺得這個人病情好轉許多。
  四目相對,秦璟澤沒有否認,「收下吧希希,三秒之內就能把我制服。」
  僅憑肉.體的力量鄔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就像他剛剛執意拒絕起身,鄔希根本不可能拽得動他。但有了電.棍就不同,再強悍的人體也會為之屈服。
  他沒有嗜.虐的癖好,疼痛只是讓他自我控制的工具,現在他近乎卑微地懇求,希望能把它交到鄔希手裡。是把他的控制權也一併交出去。
  「你知道我接受不了失控的後果,所以就當作是可憐我,求你掌控我。」
  就如同鄔希恐懼分離,他也有恐懼的東西,甚至更多,所以瑟縮在黑暗裡出不去。看上去高大強悍的男人其實脆弱得很,包藏在內的是纍纍傷痕。
  反而是看上去身體孱弱意志散漫的鄔希,骨子裡卻堅不可摧。
  居高臨下凝視秦璟澤,良久,他把東西抓握在手,重複要求,「站起來。」
  秦璟澤緩緩起身,鄔希又一腳蹬在他的膝蓋上,拉扯著人一直到床邊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另一隻手,「讓我試試?」
  「......好」,分明是動輒要去半條命的東西,但秦璟澤沒有反對意見,配合地伏低身體。
  寬闊的脊背在面前不設防備地舒展,鄔希卻嗤笑一聲,「這是幹嘛?我說要試的是模擬真實情況,不然哪來的參考性。你要作出發病的樣子攻擊我」,他牽著秦璟澤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懂了嗎?來吧」,一邊說著,他的兩條腿甚至還向上勾住,迫使秦璟澤朝他貼近。
  姿態充滿暗示,但秦璟澤感覺不到絲毫興奮,渾身動彈不得。伴隨著鄔希一聲又一聲的催促,男人胸膛劇烈起伏,掙扎半晌,手臂肌肉猛地繃緊,衣服鼓出輪廓。
  最脆弱的部位落於人手,鄔希被卡住咽喉,面色卻始終平靜,自始至終連點難受都沒有表露。
  「你下不了手,秦璟澤」,他輕笑著將人推開一點距離,又追逐著親吻上去,語氣篤定,「你對我下不了手。」
  肌肉繃得那麼嚇人有什麼用,手上的勁兒是松的,都不敢挨上他脖頸的皮肉。
  「還是留著力氣幹點別的吧」,鄔希含笑埋頭啃咬他的指骨,又輕輕用舌尖抵住,啾了一口。男人的手只要夠大,手指夠長,骨節分明,就會非常性感,再加上一些磨人的硬繭,直戳他的癖好,很適合用來充分品嚐。
  「東西我收了,但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用」,話撂在這裡,他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去檢驗。
  鄔希把東西揣進口袋,指尖觸碰到圓滾滾的冰涼,抓住掏出來,掌心躺著一個從東域穆叢鴿那裡帶出來的橘子,在秦璟澤面前展示。
  以為他想吃,秦璟澤就很順手地去拿,要幫他剝皮,卻被鄔希敏捷躲開,藏在兩手之間。
  在東域練了那麼多個橘子才完美掌握這項技能,鄔希揉捏得很認真,橘子在他手裡逐漸柔軟,輕輕一按破開裂口,很容易撕開外皮。
  「橘子揉一揉更好剝皮」,他塞一瓣到秦璟澤嘴裡,自己也叼住一瓣,聲音含混,「不會做的事情我學得會,對你的耐心肯定比橘子更多。」
  他要嘗到這個人最柔軟的部分,為此願意付出耐心。訓狗尚且不能一蹴而就,只憑借暴力恐嚇手段是不行的,更何況是人。
  橘子品種很好,純甜無酸,秦璟澤小心翼翼地咀嚼,聞言僵了一瞬,抬眸望向鄔希,「希希很厲害,什麼都學得會」,所以其實根本不需要他的關照,沒有他或許希希可以活得更好。
  在袁秦家客廳罰站的那一夜他一直在這樣想。
  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合適的度,過猶不及。被人無微不至地照顧或許聽上去不錯,但實際上卻是被嚴格控制生活,每個角落都不放過,任何一個成年人都會感到窒息。而鄔希是個渴望自由的人,被壓抑得久了就會反抗逃離,譬如離開鄔家。被他控制到無法忍受的地步,終有一天也會離開他。
  「對不起」,秦璟澤低聲道歉,進入了一個死局。
  明知道那樣不對,但他改不掉,在和欲.念的交鋒之中一次又一次落敗,潰不成軍。
  「嗤,你高估我了,我學不會」,鄔希捏他下巴迫使他抬頭,輕描淡寫否認,「就算學得會,我也懶得很,能過當甩手掌櫃的生活我幹嘛不要?幹活多累,肉.償多好。」
  「連趙治愷都看得出我和你在一起很高興,你在這兒亂想什麼呢?」
  外公症狀惡化,他去醫院時雖然惦記著發病的秦璟澤,整個人神思不屬,但趙治愷在他旁邊絮絮叨叨的聲音他也不是沒聽到。
  先前還一直想不通趙治愷怎麼突然變得不那麼針對秦璟澤,脾氣收斂得太明顯,反而叫人感到不安。但那天趙治愷攤開說只是希望他過得好。既然和秦璟澤在一起他才真正快樂,那宿敵也可以妥協。
  鄔希舔了下唇瓣,躍躍欲試地勾著秦璟澤給他點顏色瞧,「聽見沒有,我都在你面前提別人的名字了,生不生氣?要不要發火?」
  連大毛的醋都吃,怎麼可能不醋趙治愷。
  話音剛落,速度猛得鄔希來不及反應,他兩腿並住被扯著腳踝高高提起,求仁得仁,嗚嗚咽咽地被揍了好幾下屁.股,對上秦璟澤謹慎審視的眼神,探出舌尖討好地去給人嘗,「哥哥輕點。」
  秦璟澤眉心直跳,更是發狠地抽上兩巴掌,扇得鄔希擰腰直往上打挺,想躲又不真的躲,緩過勁兒來又主動湊上去,沒幾個來回就被攬著腰按在男人腿上,這一下躲都沒處躲,只能生生受著。
  好不容易被放過,他一手摀住身後,扁著嘴捶秦璟澤一拳,「打疼了,一會兒背我回家。」
  不止疼,都已經又麻又熱,按照他以往的經驗,要是這種情況下再跟秦璟澤搞事,效果加倍,好幾天都別想消停。
  嘖,刺激。
  鄔希完全沒在怕的,張狂地雙手環抱住男人脖頸,「背我回家,我要騎大馬。」
  「不對」,他笑得厲害,咬秦璟澤的耳廓,「不騎大馬,騎小狗。」
  「我之前說錯了一件事,現在訂正:沒有什麼張文暉、劉文暉、王文暉、宋文暉......,要是你不喜歡,我跟學長說句話你都可以給我記賬,怎麼收拾聽你的。」
  誰能比秦小狗更重要呢?
  伴侶之間必然有佔有慾,他們兩個相互的索求更比尋常人放大千百倍,掌控的念頭萌生,哪怕到了病態的地步,也可以得到縱容。
  口袋裡的手機嗡嗡作響,鄔希掛在秦璟澤身上不下來,單手掏出手機,備註是寵物醫院的電話,趕緊接起。
  心臟緊張得怦怦亂跳,他甚至無意識地在秦璟澤手臂上捏出掐痕,一字不落地聽著電話對面的敘述,呼吸漸漸放緩,恢復平靜。掛斷電話,長舒一口氣。
  大毛已經退燒,現在看上去恢復得非常好,醫院打電話來是通知主人可以帶它回家休養,當然也可以繼續留在醫院觀察。
  「去接大毛吧」,鄔希自己討厭醫院,不願意在醫院住,自然也不想大毛孤零零待在那種地方太久。
  寵物醫院規模不太大,一進門還是那個值班的小姑娘,見到秦璟澤和鄔希毫不避諱地牽著手走進來,眼神瘋狂閃爍,拚命給旁邊的同事小姐妹使眼色。
  一個人嗑cp沒多大意思,和姐妹一起化身尖叫雞才是精髓。
  畢竟是公共場合,鄔希沒叫秦璟澤背他,但是自作孽的下場是屁.股痛,勉強繃著以為自己在正常走路,殊不知身後兩個女孩子盯著他明顯不自然的走路姿勢,眼神交流幾乎要碰撞出火花。
  見到大毛的瞬間,所有窘迫都消散得無影無蹤,鄔希咬著嘴唇一把將狗子抱住。大毛趴在地上沒聲沒息的場面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如今終於被徹底抹除。
  今天是鄔希最愉悅的一天。秦瓃澤也是。
  不高興的人是秦璟熙,被打了個半死從醫院悠悠轉醒,腦袋暈得像一團漿糊,咬牙強撐著叫人把電腦拿過來,整理好東西,露出冷笑。
  這虧可不能白吃,怎麼也要在老爺子那邊添油加醋給秦璟澤好好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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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狗隨主人,大毛也討厭醫院,雖然聰明得好像知道是在給自己治病,但見到主人來接它還是委屈地化身嚶嚶怪,黏在鄔希懷裡不肯出來,非要鄔希抱。
  然而鄔希心有餘而力不足,沒那個臂力,努力顛了兩下,叫秦璟澤來,「你抱大毛。」
  秦璟澤眉頭微皺,單手把它拎起來。大毛驚得直蹬腿,鄔希趕緊過去托住大毛沉重的身軀,譴責始作俑者,「你幹嘛?好好抱。」
  家長看自家生病的孩子都會因心疼而格外溫柔,現在大毛在鄔希這享受的就是這種優待。值班的小姑娘想提醒一句其實不用抱著,狗子已經恢復行動自如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高大的男人聲音低沉,「不抱大毛,抱希希。」
  她沒反應過來「大毛」和「希希」分別是什麼,愣愣看著鄔希一下子竄到秦璟澤後背上,還咬耳朵,「不要抱,要背」,抱著屁.股疼。
  狗子被放回到地上,連被單手拎著的待遇都沒了,幸福還沒超過兩分鐘,茫然仰起腦袋,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快自己就又失去了寵愛。
  對哦,這隻金毛叫大毛來著,小姑娘臉紅地摀住嘴,這一下也知道希希是誰了。
  抱!抱回家按倒!
  不對不對,不按倒就抱著弄豈不是更要上天,這個一看就是猛1的力氣這麼大可不能浪費。
  在腦海裡吸溜吸溜,她嘴上一句不敢說,只敢小心關懷,「你身體沒事吧?」,畢竟是在他們這暈倒了緊急送醫,雖然現在看著沒大礙,但問問也好。
  「嗯,就是太累,身體沒抗住」,鄔希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繳清大毛費用的時候他又跟幾個臉熟的醫生道歉道謝,這次多虧他們,不止治好大毛,也為他費了心。
  一隻沒有壞心眼的小狗勾是不懂記仇的,沒沮喪太久大毛就又活蹦亂跳,咧著嘴笑得傻乎乎,要不是有繩子牽著,一出門能直接跑到馬路上去,興奮地撒歡兒。
  明明不是春天到來的時候,它卻奔著路邊一家寵物店的小薩摩衝過去,鄔希趕緊扯繩子攔下,「人家還沒成年呢!」,居然還打起了童養媳的主意,真是了不得。
  那只薩摩還很小,是奶狗,蓬鬆的白毛,眼神奶乎乎,看得鄔希無比心動,當場就要移情別戀,被大毛充滿嫉妒的汪汪聲才叫回魂。
  寵物店的老闆俯身把小薩摩抱起來,朝他們笑笑。
  鄔希簡直一步三回頭,走得依依不捨,但現在養大毛就已經足夠焦頭爛額了,天天擠時間遛狗,時不時還要把大毛委託給營養師照顧,下學期還要考證搞實習,實在沒空再養一隻,養奶狗本來就比養成年犬更費心神。
  「等畢業了再給大毛找老婆」,他跟秦璟澤商量。他沒啥人生理想高追求,畢業就想開個畫室教幾個小朋友畫畫,賺不賺錢無所謂,反正當鹹魚也沒壓力,到時候空閒時間多,養兩隻狗也可以。
  秦璟澤沒什麼意見。回頭看了眼那家寵物店。
  「汪!」,終於發現鄔希頻頻回頭的大毛非常不滿意,忘了剛才明明是它先去勾搭小狗的,嫉妒得齜牙咧嘴。
  鄔希輕踢它屁.股一腳,冷哼,「看到沒有,這就叫狗隨主人。」
  上次只不過陪老狼玩了一會兒,這隻小醋狗簡直要炸毛造反,跟秦璟澤如出一轍。
  -
  挨了頓好打的秦璟熙肯定不會忍氣吞聲,這顯而易見。但左等右等好幾個月也不見到什麼動靜。趕在年前,秦璟澤接到港城那邊打來的電話,催他回去一趟正好過年,就知道肯定有事在這等著他。
  秦老爺子不是什麼會輕易被別人當刀使的人,單論起心眼,多少個秦璟熙加起來也玩不過老爺子,只是有時候送上門來的借口用用也無妨,鬥毆事件只不過是借題發揮的工具。
  外人眼中的秦璟澤是秦老爺子最看重的孫子,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甚至同為秦家人的秦璨都一度這樣認為。只有知道唐絳香親生的孩子並非什麼遺腹子的人才明白,無論秦璟熙還是秦璟澤,都只是秦老爺子養來擋勢頭守家業的棋子,好東西最終當然要交到親生兒子手裡,哪能輪得到這兩個從外面尋回來的野種。
  秦璟澤能力強,老爺子喜歡。但一旦強到了有脫離控制的趨勢,那麼喜歡就會變成忌憚,時不時要出手打壓。
  他其實並不介意這兩個孫子之間的明爭暗鬥。甚至最初那幾次是他有所暗示,故意引導他們走向敵對。這樣一來彼此制衡,就都有削弱,便於他更好將棋子掌控在手。
  「聽說你是為了個男人和你哥哥大庭廣眾之下打架?」,電話裡老頭的聲音不似斥責,語氣平靜,但藏在其中的威脅暗示讓人很難裝作聽不懂。
  「那個小男孩叫鄔希是吧?過年帶他一起回來」,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陳述口吻。
  秦璟澤掛斷電話,面無表情摸出一塊薄荷糖含在嘴裡,轉身回房間,床上柔軟的被子捲成一團,鄔希埋在裡面,已經長到肩膀稍微往下的頭髮蓋了幾縷在臉上,睡得很沉。
  眼睛下面紅紅的,有點可憐,勾得秦璟澤忍不住伸手去摩挲。
  昨晚上他稍微喝了點酒,沒醉,但是藉著酒勁兒凶得厲害。鄔希一開始還陪他一起瘋,到後面實在不行,破口大罵他是畜生。這張乾淨臉蛋上昨晚濕漉漉,汗與眼淚模糊,一摸就沾濕滿手。
  藏在被子掩蓋之下的更是狼藉,是他的罪證,沒有十幾天絕不可能消下去。
  秦璟澤小心翼翼抽開被子給鄔希按摩後腰,本來就腰不好,太過分就容易犯病,得仔細伺候著。
  「往下揉」,冷不防聽見一聲嗤笑,他猛地抬頭,看到鄔希滿臉戲謔,「就你會裝睡?」
  這幾個月曾抓到過兩次秦璟澤裝睡,他覺得這人以前也應該沒少裝模作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也要嚇秦璟澤一跳。
  「別光給我按摩腰啊,哪最疼你不知道嗎?」,雖然挑不出哪裡的皮膚完好無損,但最遭罪的絕對要數肉最厚的地方。
  秦璟澤數狗,齒痕就像打標記,指印泛出青色,與巴掌扇打過的大片紅暈交疊一起。照著鏡子一看,鄔希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虐待了,「我要告你家暴,你打我。」
  被挑釁的次數多了,秦璟澤也不再那麼容易慌亂,放在從前他現在已經恨不得求著鄔希還手揍他一頓消氣,現在卻心知肚明鄔希只是在滿嘴跑火車,明明就喜歡得不得了。
  所以他從善如流地捏捏鄔希傷處,沒兩下鄔希就又掙扎要哭,「去你的,你勁兒多大自己沒數?滾一邊去。」
  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他瞪視秦璟澤,「你剛才是不是出去接電話了?不會又要加班吧。」
  臨近年關秦璟澤最近很忙,已經好久沒吃肉了,饞,所以昨晚上他才半推半就沒底線,以至於現在渾身哪都難受。
  加班最狠的時候曾經好幾天不回,鄔希就會感到極度不安,鄔江河和穆秋波兩個工作狂魔給他造成的影響比想像中更深,後來秦璟澤就算再忙也要回家住,哪怕是凌晨回,早上五六點就走。
  「不加班,港城那邊讓我回去一趟」,秦璟澤摸摸他的頭髮,捋順了用小狗橡皮筋紮起來,現在不止是小揪揪,已經有了一點髮辮的規模,再養一養遲早能梳馬尾辮。
  鄔希腦袋猛地抬起,「讓你回去過年?」
  他也沒忘記秦璟熙這個隨時爆炸的地雷。秦老爺子也不是善茬,年紀大了從閱歷上就更勝一籌,否則秦璟澤不會這些年一直受制於人。
  秦璟澤可沒打算在港城過年,「今天下午就走,最遲明天回」,等秦學昌收到他送的那份大禮,就算他想留下過年都會被驅趕回來解決問題。
  鄔希仍是眉頭緊蹙,放不下心。那是一個毫無道德底線的老畜生,就算做出什麼惡劣勾當都不奇怪,他不擔心別的,只擔心秦璟澤的人身安全。
  看穿他心中顧慮,秦璟澤安撫地搖搖頭,「沒事,他暫時不可能動我。」
  虧本買賣秦學昌向來不做,他暫時還是個很有用的棋子,秦學昌這次的目的只是敲打敲打他,而不是要趕盡殺絕。
  從A省到港城最快的直達航班也要五個多小時,鄔希抿唇,「那你明天再回吧,不用太趕,晚上跟我打電話就行,有大毛陪我呢。」
  還想送秦璟澤去機場,但是現在他跟個殘廢沒多大區別,去趟洗手間都要磨磨蹭蹭挪過去,只能恨恨咬牙,「你太過分了這次。」
  「抱歉」,秦璟澤確實有點歉疚,主要是之前鄔希說罰他一個月,就真的罰,雖然不是像口出狂言那樣天天都做,但隔三差五就逗他玩,還不准他出來。
  壓抑太久了人就會變態,喝點酒那股子憋著的勁兒就全往出冒。
  「我過兩天再走吧」,他撂下行李脫外套,不放心鄔希這樣子一個人待在家一晚上。
  鄔希呸他一口,「趕緊走,早去早回,過兩天就要過年了。」
  -
  秦老爺子的反應來得比想像中更快。
  剛下飛機,秦璟澤的手機解除飛行模式,數個未接來電就跳出來,全都是秦學昌打來的。
  他似笑非笑把它們刪掉,視線向右,果然已經有人在等。
  秦家老宅的管家親自開車來接他,意味著是老爺子要單獨見他,有重要的事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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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秦學昌在慢悠悠泡茶擺棋盤, 旁邊掛著個精緻鳥籠,就是一副老年人悠哉悠哉的樣子。
  他生得慈眉善目,到老了保養得當, 顯得年輕又溫和, 時不時有媒體來採訪上幾個雜誌熱搜,還會有年輕人折服於他的氣質。
  見到秦璟澤,他點點棋盤, 示意孫子來陪他下一局。明明剛得到了非常不利的消息,卻也沉得住氣,拉家常一般詢問, 「不是讓你帶小朋友一起回家過年,怎麼把人家丟下了?」
  他吹了吹茶水, 不顧還燙著就入口, 透過霧氣睨視秦璟澤,「聽說那孩子身體不太好, 不過長得漂亮,面相看著有福氣。」
  「和陸家的聯姻沒成,就是因為他?」
  秦璟澤面色毫無波動, 落下一子,「是陸家小姐早已心有所屬, 年後可能就要訂婚。」
  當初他叫心腹陸昀去做釘子, 沒想到反而促成一樁姻緣, 古有浪子回頭,今有陸銀環愛上陸昀,自此竟從沒再養男人約.炮.友, 陸銀環連帶著和她一派的秦璨全都展開與他的合作, 昔日的對手搖身一變成了盟友。
  當然, 這事無論是秦璟熙還是秦老爺子都並不知情。
  秦學昌最大的弱點是自負。過於相信自己的手段和能力,以至於至今還以為他所有的錢權勢力都來自秦家,只要收回他就無力反抗。
  聽說陸銀環年後就要訂婚,秦學昌果然略有驚訝,不過也並沒放在心上。既然和陸家聯姻沒成,暫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他並不打算給秦璟澤物色新的富家女,因為婚姻可能會帶給這個孫子新的幫手。
  一個遲早要給他親生骨肉騰位置的野種,勢單力薄才最好拿捏。
  但他還是口吻嚴肅,「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我都不干涉,但你的夫人只能是女人,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頂替你的位置。」
  畫的大餅很好看,聽起來彷彿是只要乖乖聽話娶妻生子,就會成為秦家下一任家主。秦璟澤垂眸,「我明白。」
  「不過也別沒結婚就搞出孩子來,私生子不光彩」,明知道面前這個就是私生子出身,秦學昌還是說得毫無負擔,一方面也是敲打。
  「先前誤會你和你哥哥打架是為了這個小男孩,原來是因為你哥哥做了混賬事」,他的目光終於從秦璟澤臉上挪開,盯著棋盤,「我都沒料到他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捅出這種婁子,你雖然年紀比他小,但比他明事理得多,權當是替我教訓他一頓。」
  話說得輕巧。「混賬事」卻是真正的違法亂紀,做假賬偷稅漏稅,背地裡搞賭.場,早些年秦老爺子也碰過這些,發家之路並不坦蕩,甚至這些在他眼中都只是小兒科,不值一提,但現在的秦家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連旁支都要加以約束,更何況是本家的血脈。
  「有他這麼個混賬,這個年是別想好過了,你年輕,替我多奔波,也算積攢經驗。」
  不出秦璟澤所料,屁.股還沒坐熱,就算他想留下過年,秦學昌都要攆他回去,話說得好聽,其實是讓他替秦璟熙善後。
  消息是從媒體那透露到秦學昌這的,萬一處理得遲了曝光出去,雖然做不到讓秦家傷筋動骨,但也是個麻煩。
  始作俑者秦璟熙本想著在老爺子這參秦璟澤一本,然而自己幹的事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扒,手裡管著的企業被秦學昌一怒之下收回大半,若不是還顧慮著留他制衡秦璟澤,乾脆就要把他發配到基層做員工。
  秦璟澤不慌不忙吹一吹茶水,又撂下杯子一口沒喝,站起身不用管家相送,「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該在您面前盡盡孝心,今晚上在老宅陪您,明早我就立刻趕回去。」
  他拖延時間不處理,秦學昌肯定自有辦法安撫那些媒體,最多不過是出點錢就能解決問題,難的是替秦璟熙把所有痕跡抹除,證據銷毀,防止以後再被人挖出來說事。
  秦學昌心裡怎麼想的不一定,面上卻只是和善微笑,點點頭誇了秦璟澤兩句,叫管家給秦璟澤收拾房間。
  偌大的房子根本沒有秦璟澤的容身之處,鄔希離開幾年鄔家都還保留著他的房間,什麼東西都給他存著,定期收拾打掃,秦璟澤回到秦家卻只能睡客房。
  以秦學昌的變態程度,客房裡保不準有監控設備。他仔仔細細檢查,果然在花瓶裡發現一個,但當作沒看見。
  晚上還不到九點,鄔希就給他打電話,不等他接又掛斷,似乎不滿足於電話,重新打了微信視頻過來。
  秦瓃澤戴起耳機。
  不過晚接兩秒而已,鄔希就一臉暴躁,「怎麼這麼慢。」
  平時他雖然偶有任性卻也脾氣沒這麼差,主要是擔心秦璟澤的安危,想像力還太過豐富,胡思亂想到現在,要不是腿腳不利索,他都要訂機票去港城找人。
  秦瓃澤表情冷淡,「有事嗎?」
  鄔希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眼神幽怨,「你都好幾天不接我電話了,什麼時候再來看我啊。」
  他猜測秦璟澤旁邊有人盯著,所以要裝作對他冷淡,就配合地作出一副不怎麼受寵的妖艷金絲雀模樣。
  秦璟澤盯著他看了半天,眼底流露出不明顯的笑意,開口依然無情,「沒事就掛了,明早我趕飛機,馬上要休息,沒空陪你耗。」
  觸碰到那絲笑意,又聽他說要休息,鄔希膽子大了點,「你旁邊是不是沒人?」,反正這人戴著耳機,就算有人盯著應該也聽不見他說話,沒必要那麼小心表演。
  秦璟澤點點頭又搖搖頭,鄔希就猜到了大半,頓時起了壞心眼,手指一勾衣服甩掉,「老公太久不來看我,我這一直不開張,憋得難受。」
  每個字都是胡說八道,從脖頸到腰腹就沒什麼好地方,全都彰顯著昨晚上秦璟澤有多努力。
  他捏準了被監視的秦璟澤只能不動聲色強忍,更加囂張逗弄,還用指尖分別左右觸碰。
  由於被品嚐得太過,剛剛點按一下他就按捺不住蜷縮身體,肩胛骨脆弱的線條在鏡頭下輕顫。像在推銷自己一樣,他緩過勁又繼續認真地對著視頻展示,滿嘴騷.話,明明是第一次叫老公,卻連個磕絆都不打,相當順口。
  「來看我吧,我肯定抓住機會好好為老公服務」,他兩指揉捏自己嫣紅的嘴唇,眼梢微挑,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而視頻那端的秦璟澤一動也不能動,只要換個姿勢,被子都可能遮掩不住輪廓。
  鄔希總是有一萬種方式折磨他,卻讓他沒有反抗念頭,只能跪伏。
  勉強使聲音不露異樣,秦璟澤像是不耐煩一般皺眉,「明天我有事做,沒時間陪你,行了,我看情況晚上可能過去。」
  視頻掛斷,鄔希一頭扎進枕頭裡狂笑不止,然後又不小心被布料摩擦到胸前,笑聲頓止,喉嚨裡擠出一串哽咽。
  秦老爺子的變態程度超過了他的想像,居然還監視秦璟澤。與這麼個對手抗爭路途艱難,但不妨礙他們苦中作樂,就算被監視也能找點新花樣。
  按著秦璟澤說的,明天早上就回A省,但要晚上才能到家,那他還要自己待著。前兩天剛更新過松鼠網的美妝視頻,最近也沒有直播安排,他比較閒,應該去準備點年貨。
  不過年貨這東西應該秦璟澤來準備才對,他每次去超市基本只盯著零食買,對於別的東西一竅不通。
  癱在床上想了半天,他有點昏昏欲睡,睡前突然想起來個事,趕緊打開備忘錄記下:去買點年貨禮盒,探望唐阿姨。
  自從那次去找秦璟澤卻誤打誤撞聽唐絳香講述了半生經歷之後,他一直都沒去探望過她。趕在過年前至少該去一次,這是他答應好的。
  去看唐絳香就正好不需要讓秦璟澤陪著,她害怕秦璟澤。
  九點多將近十點,外面飄起雪片,天色隱約發紅。鄔希摟著大毛一起呼呼大睡。
  一下雪亮度就高,已經是深夜,看著卻像是才傍晚。
  秦璟熙酩酊大醉,腦袋抵在車窗玻璃上,磕出紅印子也不知道疼,恨得咬牙切齒。
  做事情不乾淨留下把柄,他認栽。但別以為他不知道是誰把那些捅到老爺子跟前的。老東西年紀大了人也糊塗,居然看不出來是秦璟澤干的,還安排秦璟澤來給他收拾殘局。
  用大腿想也知道秦璟澤絕不可能銷毀證據,這些東西落在秦璟澤手裡算是完了。
  不過沒關係,大不了就魚死網破。
  秦璟熙目光陰鷙,掏出根煙點上,狠吸一口。
  拋開偽裝,醉酒的男人露出真實面目,整個人氣質陰鬱。
  他的生母是個三.陪,懷孕了回老家找了個窮光棍結婚,每天都在盼望兒子長大之後去秦家豪門認親,從此母憑子貴飛黃騰達,對年幼的秦璟熙進行了極度扭曲的錢權至上觀念灌輸,又打又罵地逼迫他變優秀。嫁人後她也不老實經常在外勾勾搭搭,毫不避諱還只是個孩子的秦璟熙,繼父因為沒本事,忍氣吞聲不敢和妻子吵架,對頭戴綠帽的不滿全都發洩在尚且弱小的孩子身上。
  髒亂差的環境養不出什麼陽光向上的人。何況秦璟熙天生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他在車裡坐了一夜,凌晨開車去A大附近蹲守。
  出門還和麵館老闆娘打招呼的美人唇角含笑,眉眼明艷,腦後紮著髮辮,小狗裝飾一翹一翹,身上白色的羽絨服在陽光下像是會發光。
  坐在車裡的男人死死盯著鄔希,眼底藏著嫉妒,怨恨與貪婪。


第66章
  聽從麵館老闆娘的建議, 鄔希買了個包裝很喜慶的柚子,外加一箱香梨和一小箱牛奶,沒買太多, 梨子不容易壞,可以慢慢吃, 想了想又去買了條適合送長輩的項鏈。
  買這些東西不好拿,所以他昨晚提前跟穆叢鴿打過招呼, 穆叢鴿早早地如約開車過來接他,車停在路邊,買完東西就放在後備箱裡。
  「你自己上樓吧,我在車裡等你」, 穆叢鴿打開車門幫他把東西搬進電梯,半開玩笑,「我長得也不像什麼好人,把她嚇到就不好了。」
  「那你可能得多等我一會兒」,鄔希不知道這次唐絳香會不會抓著他聊天。
  穆叢鴿叼著煙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反正早飯吃過了, 中午去吃烤肉, 你請客。」
  鄔希笑了下,訓他,「你少抽點煙」, 煙草這東西對身體到底是不好, 能戒則戒。
  「行, 我抽得本來就少, 但這也不是說戒就能戒」, 穆叢鴿說著, 忽然想到什麼,眉梢挑起,「老袁說秦璟澤之前抽煙抽得特別凶,虧得是身體好,換個人那麼抽肺早就出毛病了,這麼大的癮戒煙居然那麼快」,一般人哪能有這種自控力,尤其是應酬多,桌上有別人抽煙就很難忍著不抽。
  鄔希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
  他一直以為秦璟澤煙癮不大。因為不在他面前抽,身上也不帶太重的煙味。看來這人瞞他的事大大小小多得很,不深挖就不知道,一挖就一堆。
  應該全都記小本本。
  誤打誤撞告了秦璟澤一狀,穆叢鴿心情不錯,捻滅手裡的煙丟進垃圾桶,晃悠到門外呼吸新鮮空氣,瞥見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黑色賓利,瞇了瞇眼。
  是不是他年紀大了,記憶好像有點混亂,明明記得是在鄔希家樓下看到一輛,怎麼是在這?
  他沒記車牌號,琢磨著可能是湊巧碰到兩輛同款。目光落在車上思緒放空,他一直盯著發呆,好半天不動彈。
  車上的秦璟熙表情變了又變,五彩斑斕,雖然覺得這個人多半不認識自己,但他也沒辦法這麼大搖大擺地下車,主要是心理壓力讓他做不到淡定,萬一被發現跟蹤,那豈不是打草驚蛇。
  焦躁之中,他猛然想起來這地方好像是秦璟澤曾經的住處,不過自從談戀愛同居之後很久沒住過,搞得他一時間竟忘掉了這件事。
  秦璟澤這個時間肯定在工作,不可能在這兒,那些水果牛奶首飾看起來也不像是給秦璟澤買的......
  心念電轉,隱約聯繫到了某些事情,秦璟熙眼珠轉了轉,撥通當初幫他打探秦璟澤住處的下屬電話,要問清楚具體是哪一戶。
  蹲守到上午十點半左右,鄔希才終於離開。他又耐心地在車上等了幾分鐘,然後才下車。
  具體是哪戶不確定,但他問到了樓層,一層樓只有兩戶,隨便敲門也能試探出來。
  臥室梳妝台前,唐絳香打開小檯燈,對著鏡子欣賞脖子上的項鏈。
  她有過很多首飾,現在也不缺,但已經很多年都不再打扮,那些精緻美麗的東西都隨著記憶一起壓在箱底塵封落灰。今天突然收到這樣的禮物,竟然起了些打扮的心思,衣服也換上最漂亮的,若不是手頭沒有化妝箱,還要化一點淡妝。
  鏡子裡映出的女人眉眼恬淡,姿態優雅而平和,她怔怔凝視自己,心臟怦怦直跳,彷彿終於從混亂的黑暗中回到現實世界。
  耳邊聽見門敲響的聲音,她就攥住項鏈起身去開門,臉上還帶著笑。平時除了袁秦定期來給她做心理治療,就只有秦璟澤的手下陸昀會給她送生活用品,今天都不是日子,應該是鄔希落下了什麼東西。
  門緩緩打開,一張噩夢般的面孔直入眼簾。女人的臉色瞬間灰敗下去,瘋狂向後退,被凳子絆了個跟頭,高聲尖叫。
  -
  辦公室裡,秦瓃澤收到一封郵件。
  鄔希正躺在辦公室沙發上晃悠著兩條腿,開玩笑說中午吃飯的時候穆叢鴿像個餓死鬼,普普通通烤肉店,沒喝酒居然吃了他好幾百。
  瞥見秦璟澤眉眼間突然湧現的戾氣,話音止住,他一骨碌爬起身,有點緊張地湊過去,「怎麼了?」
  不會是秦老爺子那邊又找什麼麻煩吧。
  秦璟澤抬手就把他箍到懷裡,用力揉進臂彎間,嗅他身上的味道,劇烈喘息。
  幸好,希希找了穆叢鴿陪著一起,沒有給秦璟熙下手的機會。
  鄔希感受到他的慌亂,直覺不會是什麼好事,安撫地由著他抱了好一會兒,抬眸看電腦,臉色驟變,「唐阿姨被秦璟熙帶走了?」
  郵件的內容是唐絳香的照片,環境有些昏暗,看起來像是間挺大的屋子,人被捆在床上,似乎陷入昏迷。還有一段錄像,是從秦璟澤的房子裡把她帶走的部分過程。秦璟熙的意思很簡單------要秦璟澤把他違法的那些證據徹底銷毀,否則就要把唐絳香的事情告知秦老爺子。
  「他不敢對唐絳香動手」,秦璟澤還要反過來安撫焦躁不安的鄔希,「不用回復他,他也不會跟秦學昌說,至少暫時不會。」
  雖然不確信秦璟熙在忌憚什麼,但必然是有所顧忌,否則現在發郵件給他的就不會是秦璟熙,而是秦學昌。
  「你被他跟蹤了」,這是最讓秦璟澤感到後怕的事情。
  唐絳香被帶走至少能保證人身安全,有喘息餘地可以找人,若是秦璟熙帶走的是鄔希,那後果不堪設想。
  從今天開始他要一直陪著希希,寸步不離守著。
  強烈的恐懼使秦璟澤渾身都在顫抖,躁鬱自責席捲心頭。鄔希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撫摸拍打他的脊背,從口袋裡摸出一塊薄荷糖丟進嘴裡,頓時辣得臉皺成包子,凶巴巴渡給秦璟澤含著。
  本以為能安生過個好年,這一下全被秦璟熙攪亂。
  鄔希徹底成了秦璟澤的掛件,經常迷迷糊糊早上還在睡覺就被抱著穿衣服出門,到公司還能再睡好幾個小時才醒。
  像是惡龍守衛珍寶,連他去趟洗手間秦璟澤都要跟著,解開皮帶他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根本沒法正常解決問題。左右這層樓的洗手間一般也只有秦璟澤在用,他回頭把門反鎖,抓著秦璟澤的手一握,「別光看啊,看有什麼意思------操!!」
  他急得用了點力氣拍打跪在他身前男人的臉,「鬆口,你是不是有毛病......」
  先前每次就總是嚥下去,這次情況特殊,他可不敢低估秦璟澤的變態程度,保不準真的想嘗點別的。
  好在看出他抗拒得厲害,男人沒有執意要弄,垂眸站起身,「我早告訴過你,希希。」
  「沒那個膽子來真的,就不要亂說話。」
  第一次說這話還是軍訓那會兒的事情,鄔希聞言猛一下回憶起當時裝模作樣的高嶺之花秦校草,忍不住嗤笑一聲,扯著領帶用手背不輕不重拍他的面頰,「裝得累不累啊,我當時勾搭你都沒反應。」
  就算是現在,秦璟澤雖然在他的粉絲群體中有了個小狗形象,大家也仍覺得他冷淡強勢,這是固有印象,輕易撼動不了,何況這人在別人面前的確是不苟言笑。
  這樣一個男人,任是誰也想不到他跪下去的模樣,也不會想得到他被扯著領帶,姿態會溫馴得像條大型犬。
  鄔希舔了下虎牙,一想到這就感到興奮。
  要不是現在秦璟澤太忙,他肯定還要勾著人在辦公室為所欲為。但是剛查出點唐阿姨的去向,這個節骨眼上孰輕孰重他還分得清。
  先記賬,攢著一起還。
  -
  年後四月份,秦璟澤終於從一家療養院中把唐絳香接出來,但是驚動了秦學昌。
  整整沉默了兩天兩夜,一點東西也沒吃,唐絳香的眼神黯淡得像再也不會復燃的死灰,聲音沙啞,「送我回港城吧。」
  「已經很麻煩你們了,就到此為止。」
  乾枯的指頭死死攥住脖頸間的項鏈,那是她身上唯一還在發光的東西。
  「我沒有投降,我不會向那個老畜生投降」,她緩緩撐起身體,仰頭盯著秦璟澤,「送我回港城,我遲早還會出來的,他沒有幾天好活了,對吧?」
  秦瓃澤點頭。
  最不想讓唐絳香回港城的人是秦瓃熙。
  「那天我一路跑到陽台,威脅秦璟熙我要跳下去,他嘲笑我不敢」,唐絳香也冷笑,對秦璟熙嗤之以鼻,「兔子急了也咬人,我告訴他,送我回到秦學昌那,他也別想好過。」
  秦學昌雖然不會全盤相信她的話,但若是她肯開口,那老頭子一定聽得認真。
  貪婪本性作祟,秦璟熙要在秦老爺子面前盡可能保持好印象,就絕不允許她跟秦老爺子吹枕邊風,說他的壞話,所以猶豫不決沒敢把她直接送回港城。
  唐絳香握緊手中的項鏈,坐上回港城的飛機,沒有瘋瘋癲癲痛哭流涕,平靜得毫無波瀾。
  就算是熬,她也要把那個老畜生熬到死。
  失蹤的女主人回到老宅,消息很快傳出來。把人丟在療養院軟禁之後就始終沒怎麼去過的秦璟熙這才知道,立刻把錄像翻出來,管不了那麼多,必須要先發制人,把黑鍋扣在秦璟澤頭上。
  但是秦璟澤自有說辭,再加上唐絳香在內應和,扣鍋沒那麼容易,鬧了一個多月也沒鬧出結果,秦學昌表示此事不再提。
  鄔希始終掛念著那個雖然膽小瘋癲但骨子裡很溫柔的可憐女人,直到從秦璟澤那裡看到唐絳香的近照才稍微放心一些。照片裡的女人在和親生小兒子一起讀書,暖色的燈下她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平靜。
  脖子上還戴著那條項鏈,亮晶晶閃著光。暫時的忍耐是為了徹底自由。
  大三要做認識實習,鄔希本打算去爸媽公司或者乾脆在秦璟澤那混個蓋章就算完事,但有門專業課老師聽說他考過教師資格證,推薦他去一所初中做實習美術老師,正正經經積累點工作經驗。
  懶惰的鹹魚不熱愛工作,鄔希本不打算這麼麻煩,但發現那所學校離秦璟澤公司很近又有點猶豫,左思右想,還是去報到了。
  初中的美術老師很清閒,實習老師更清閒,鄔希走遍初二八個班級也沒記住幾個學生的臉,但對初二三班一個坐在最後排的男生印象深刻。
  黑瘦,佝僂著脊背,存在感很低。
  看到他的一瞬間,鄔希的記憶像是被抓回到多年以前,不由得愣在原地,直勾勾盯著挪不開視線。
  那男生注意到他在看,卻沒有抬頭,躲閃的眉眼十分陰鬱。


第67章
  像。
  長相並不相似, 但整個人的感覺尤其是這副神態讓鄔希彷彿看到了當年的季澤。
  坐在最後排的角落,不與任何人交流,身上看不到一點活著的氣息。無論班級是安靜還是熱鬧都與他無關, 沒有同學願意看他,偶爾掃過一眼,也要露出嫌惡表情。
  鄔希忍不住盯著他看得久了點,對著花名冊的照片找到名字:賀溪。前排忽然有個吊兒郎當的男同學發出嗤笑, 「別看了小老師, 那就一叫花子, 您長那麼漂亮, 看他多髒眼睛。」
  說話聲沒有一點收斂,雖然談不上哄堂大笑,但也有不少人嘻嘻哈哈點頭附和。鄔希眉頭緊蹙看向旁邊的美術老師, 老師是個中年大叔,自顧自念叨著課本內容, 根本不管課堂紀律。
  整個初二總共八個班級,三班是整體成績最差的, 甚至還出過學生毆打老師並用刀捅傷老師的極惡劣事件, 在那之後稍微有點上進心的學生都紛紛轉學轉班,老師也很多都跳槽, 原本升學率數一數二的學校口碑一落千丈,留下的儘是些小混混,或是自暴自棄家裡也不管的孩子。
  來上課之前美術老師就提醒過鄔希注意安全, 他們又不是做班主任的,犯不著為了「負責任」擔巨大的風險。現在的初中生長得又高又壯, 心智不成熟, 做事只憑衝動,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最好上完課就走。
  並非沒有注意到鄔希的目光,但美術老師不想管事,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起身在黑板上佈置畫畫任務,試圖調動課堂氣氛扭轉話題。
  但不良少年並不會因此而收斂,相反,老師越不搭理,他們越蹬鼻子上臉,幾個人囂張地在教室裡亂竄,有一個一屁股坐在賀溪的桌子上,其他幾個就把他連人帶桌子從後門推到外面,尤嫌不夠,還把賀溪從凳子上甩到地上,拎著凳子腿就丟出去。
  賀溪跌坐在地也不動彈,面無表情,沒有爬起來的意思,前排那個男生就拍著手放聲大笑,「快快,誰給他前面擺個破碗,叫花子開始要飯了!」
  「哎老師,咱今天就畫叫花子要飯圖吧,你在黑板上給我們畫一個,今天這黑板就不擦了!」
  冷不防看到鄔希走下講台,笑聲頓時收斂,前排的男生盯著鄔希眼神直勾勾發亮。是個人就很難不喜歡漂亮事物,尤其是剛剛開竅,躁動與荷爾蒙最多也最無處宣洩的青春期少年。
  鄔希長得不女氣,但只要足夠漂亮就能讓人忽視性別。愣頭小子見慣了腦門發亮的中年大叔和頭髮半白半染的女老師,哪見過這麼年輕的小老師,牟足了勁兒想吸引實習老師注意,像要開屏的孔雀。
  欺負人在他們看來是沒有錯的,甚至還很帥。
  所以當看到鄔希將賀溪從地上拽起來,又親自搬回桌凳時,整間教室頃刻間鴉雀無聲。幾個動手的不良少年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掛不住,磨著牙點顆煙抽,把教室當成吸煙區,校規在他們眼裡連個屁都不如。
  鄔希就站在後面沒回講台,跟美術老師點頭示意,「不好意思張老師,可以繼續上課了,我在後面聽。」
  美術老師擔心的狀況並沒有出現,那些不良少年出奇地沒有反彈,竟然給了鄔希面子,後半節課都安安生生沒有搞事。但他還是出了一身虛汗,回到辦公室邊喝茶補水邊歎氣,「不是提醒過你了嗎,別管那個閒事,咱們這樣安分的人惹不起他們,小孩根本不懂事,莽起來什麼都不顧。」
  「那個賀溪,早先也不是沒有老師想幫助他,但他精神不太正常,可能是隨他媽了,好言好語說話不理人,溝通很困難,還偷過老師的錢包。」
  從美術老師口中鄔希才知道這男孩是單親家庭,家裡很窮,爸爸是農民工,媽是個傻子早就沒了,聽描述這小孩好像有點自閉症。
  「說句不好聽的,那些小孩說的也沒錯,他那邋裡邋遢的樣和叫花子真沒區別,手腳不乾淨,那次偷東西學校約談他爸爸,他爸到學校把他一頓毒打,到後來還得學校拉架,給他送去醫院,要不然都容易出人命。」
  張老師的語氣不無鄙夷,鄔希聽得渾身一陣陣發冷。
  「走,我帶你去食堂吃飯」,絮絮叨叨了一會兒,美術老師擺手表示不說那些糟心的,中午是休息時間。
  「謝謝張老師,我不去食堂」,鄔希抬手指著窗戶能看到的對面大廈,嘴唇微抿,「我去找我男朋友。」
  張老師聞言一愣,先是撓著腦袋產生自我懷疑。難道他這一上午都沒弄清楚這小孩的性別?雖然長得像男人說話聲也像男人,但其實是女孩子?
  不對啊,他趕緊甩甩頭把荒謬的念頭甩出去。想清楚之後不由得咋舌。現在的孩子真的什麼都敢說,連同性戀都不作遮掩了,放在以前哪敢這樣。
  全公司的人都覺得食堂比以前好吃了許多,不是說以前難吃,是說現在好吃得過分,食材也很扎實。
  有傳言說是老闆談戀愛了,老闆娘經常來視察,食堂飯菜為了迎合老闆娘胃口作出重大改良,他們都是借光享福。
  最開始大部分人都覺得傳言不可信,天塌下來他們老闆這種人都不可能談戀愛,但是自從私底下拉了小群分享過一些直播錄像,傳言就徹底坐實,再沒有人提出異議。
  不僅有老闆娘,而且還是個男人。
  鄔希今天來得晚,正趕上公司也在午休,進電梯之前路過好幾撮員工,一個個全都眼神微妙,盯得他脊背發麻。
  下電梯快走幾步,砰一聲推開辦公室門,他朝著秦璟澤就凶狠撲上去,一本正經地興師問罪,「你屋裡是不是藏人了?嗯?」
  秦璟澤被他在臉頰上啃了一大口,也不客氣地反咬回去,咬得鄔希嗚嗚直叫,還要嘴硬,「別趁著我不在就跟漂亮秘書調.情,被我抓住了肯定要打你一頓,而且我要打臉,扇腫了就沒人喜歡你了。」
  就算最禁慾的和尚還俗,秦璟澤都不可能出軌。明知道鄔希在無理取鬧,秦璟澤也慣著他,認認真真保證不會,哪怕他多看誰一眼引得希希不滿,都任憑處置。
  鄔希被哄得心滿意足,作妖結束,但是吃飯的時候還總忍不住想起那個叫賀溪的男生,吃著吃著就發呆愣神。
  「上午感覺怎麼樣,累不累?」,秦璟澤盯著他的反應,出言試探。
  「......還行,不累」,鄔希咬了下嘴唇,不想跟秦璟澤說賀溪的事。因為痛苦的經歷相似,提起來難免有點揭人傷疤的感覺。
  緩緩收回審視,秦璟澤眸光微斂,沒有作聲。
  在張老師那聽了半天絮叨,剩的午睡時間著實不多,只有不到半小時。鄔希感覺自己剛睡過去就被叫醒,煩躁得踢秦璟澤一腳,「讓你叫我起床沒叫你親我。」
  還親在脖子上。他一個做初中實習老師的人,帶著奇奇怪怪的印子去工作影響太不好。
  秦璟澤不躲,老老實實受了這一下,捉住他的腳給他穿鞋,似是不經意提起,「學校裡的老師對你怎麼樣?有優秀的學生嗎?」
  迷
  糊的睡意驅散,鄔希似笑非笑睨他,「老師年紀都很大了,學生年紀都太小,還是秦小狗剛剛好。」
  別以為他沒聽出什麼意思。
  指尖慢悠悠撥弄秦璟澤的耳朵,他趴到男人後背上,全身重量都壓上去也不擔心會把人壓垮,「咱們追求公平,你有什麼不滿意的話,我也任你處置。」
  秦璟澤是絕對捨不得真把他怎麼樣的,最多揍一頓屁.股。雷聲大雨點小,就是個紙老虎,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低頭背對著鄔希,秦璟澤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清晰。
  下午只有前兩節有美術課,上完課就回辦公室陪老師喝茶。鄔希被塞了一耳朵八卦,有點坐不住,起身離開辦公室去透口氣,一出門就聽見耳熟的嬉笑聲和不太對勁的動靜從樓下初二班級的方向遠遠傳來。
  原地呆滯兩秒,餘光瞥見教導主任在水房接水,他立刻快走幾步過去。
  教導主任和推薦鄔希實習的老師是老同學,認識鄔希,一見到他就露出微笑,「來學校第一天適不適應?」
  「你跟著老張一起教初二是吧?」,一邊說著,教導主任下意識往樓下看,表情頓時僵住,怒吼一聲,「怎麼回事?你們是幾班的??!!」
  下課時間可以自由活動,可沒自由到允許他們在走廊裡圍毆同學的地步。這不是給他丟人嗎,搞得他面子都掛不住。
  雖然不怎麼怕美術老師,但這些混混對教導主任還是存有忌憚,拍拍屁.股溜走,把灰頭土臉的賀溪往地上一丟,不作理會。
  教導主任好一番吹鬍子瞪眼,「肯定是三班的!!」,說著就要去找三班班主任談話,走得腳下生風。
  鄔希沒有跟上去,而是直衝下樓。
  學校頂樓有間畫室。常年鎖門。
  很久沒打開過,裡面灰味有點大,鄔希掩住口鼻咳咳兩聲,把從張老師那拿來的鑰匙揣進口袋,一邊悶聲詢問,「你中午吃飯了嗎?」
  沒有回答。
  黑瘦的少年好像是不會說話的啞巴一樣,面無表情,連眼神交流都拒絕。
  鄔希不逼他,搬個凳子放在他身後,「坐吧,這沒別人,我幫你把傷處理處理,不然容易發炎留疤。」
  這種孩子不會喜歡辦公室,尤其是辦公室的老師對他並沒有善意,背地裡把學生的悲慘當作配茶的談資,當面不說什麼,就以為自己足夠內斂。可十幾歲的孩子又不是傻子,這樣的小孩更敏感,很容易分辨他人的態度。
  所以他借來畫室的鑰匙。做不到太多,至少開闢個足夠安靜的小空間,讓這孩子喘息一下。
  賀溪不動彈,椅子放在身後也不坐,就直愣愣站著。
  不過他可能是營養不良發育晚,鄔希比他高不少,就算站著也能游刃有餘地處理傷口。
  空氣安靜得窒息。鄔希轉身低頭去從小藥箱裡翻找東西,賀溪的眼珠子才終於動一動,目光從上而下掃視過鄔希全身,又從下至上,週而復始,忽然一頓。
  半長的頭髮紮起來,脖頸間只餘下絨毛似的小碎發,三兩個斑斕紅痕印在白皙皮肉上,對比強烈,抓人眼球。
  賀溪有些茫然,不太看得懂這是什麼。想問老師是不是被蟲子咬了,老師這麼乾淨的人睡的床上也會有蟲子嗎?


第68章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只能繼續沉默,如同死水一潭。
  被推到地上的時候撞到牆角,他的臉頰上蹭掉一塊皮, 鄔希光是看著都覺得疼, 眉頭皺起, 開口提醒,「我要碰了, 忍著點。」
  藥水冰涼, 蟄入傷口帶著強烈刺激性, 賀溪卻除了咬緊牙關,再沒有其他反應。
  挨打的次數多了,這些小傷小痛不算什麼,咬牙是條件反射, 先前被父親在學校當眾毆打時不小心咬到舌頭鮮血淋漓, 自那之後他就習慣性咬住牙齒,避免傷及舌頭。
  鄔希以為他是疼得厲害, 動作放得更加輕柔,「還有哪兒有傷?」
  賀溪仍舊呆站在那,不說話也不動彈, 直到鄔希伸手來掀他的衣服,表情猛然出現裂痕,連連後退躲閃, 險些被椅子絆倒,幸虧鄔希眼疾手快拉住他才沒摔, 卻不道謝, 低垂著腦袋躲開。
  僵持良久, 像是經歷了劇烈的心理鬥爭, 他終於肯脫掉髒兮兮的校服上衣,露出藏在廉價布料之下黑瘦乾癟的身軀,皮緊貼著肋骨,勾勒出難看的形狀,因為黑而看不出太多淤青,反倒是條條道道不平整的疤痕更引人注目。
  鄔希神色凝重,把有外傷和淤傷的地方先處理好,沒有詢問那些舊傷是怎麼來的,那樣做看上去是關心,其實是在給這小孩找難堪。
  這半天時間從美術張老師那聽了好些半真半假的八卦,他不問也能猜到。這些傷多半是出自賀溪的單親父親之手。雖不是季牧權那樣本就沒什麼好心思的養父,但會對自己親生孩子下毒手的人也的確存在。
  有人天生就有暴力傾向,又缺乏教養,披著父權的外衣行虐待之事,還能美名其曰都是為了孩子好。
  賀溪在顫抖,不敢抬頭看鄔希的表情。
  太難看了,又髒又噁心,見過人都說像乞丐一樣,就連他的親生父親都要羞辱他是個畏畏縮縮的廢物。
  他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可以不在乎這些鄙夷,但是現在他遏制不住地感到恐懼。如果老師也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給」,鄔希變戲法一樣從兜裡掏出一盒牛奶,試圖安撫小孩。
  肯定是很疼,抖得這麼厲害,也不知道中午吃沒吃飯。瘦成這樣是長時間營養不良的結果,哪有人天生長得這麼邋遢瘦小,秦璟澤當年還沒有他高,也瘦得一點肉沒有,現在營養和鍛煉跟上來,還不是又高又壯,精力多得使不完。
  中午他特地多拿了盒牛奶出來,就是惦記著賀溪。
  衣服版型寬鬆,口袋容量超級大,鄔希左手摸出一塊巧克力派,右手摸出一包蘇打餅乾,並不一股腦塞給賀溪,而是跟小夥伴分享一樣自然地發問,「你要哪邊?」
  賀溪呆愣地盯著他,回不過神。
  鄔希就撕開巧克力派的包裝,像只倉鼠一樣連啃幾口,腮幫子鼓鼓溜溜,說話含混,「你不選就我先選了啊,我愛吃甜的。」
  手裡被塞入的牛奶和餅乾還沾染著體溫,少年大腦一片空白,自卑與恐懼尚未褪去,沒有思考的能力。身上幾處疼痛的地方都被塗過傷藥,老師沒嫌他衣服髒,甚至還幫他套到頭上。
  衣服堆在脖頸間,賀溪打了個哆嗦瞬間回神,向後瑟縮幾步避開鄔希的手,自己把衣服穿好,手心把吃的東西捏得太緊,甚至滲出汗水。
  「我看了你下午的課表,一會兒後兩節是思想品德,我幫你跟思品老師說一聲,你不想回班級可以先在這歇歇」,鄔希猜他肯定不願意回班級,多半想一個人待著。
  閒著也是閒著,正好這裡是畫室,雖然一直閒置不用,但該有的畫具都有。他拍著灰翻出一塊畫板,不打算動那些水粉顏料,就簡簡單單畫一副素描。
  初中放學時間雖然比小學晚,但也不算太晚,趕在放學前鄔希正好完成一幅精細畫像,笑著從兜裡掏出一個橘子當謝禮,「辛苦你給我當模特了。」
  明明沒有太多交流,但這麼一起安靜待上幾個小時,賀溪明顯比最初放鬆許多,不再像躲避洪水猛獸一樣逃跑,雙手接過橘子,飛快瞟一眼畫像,又迅速低頭垂眸。
  老師把他畫得很好看,但他根本沒那麼好看。
  鄔希小心翼翼地把畫紙捲起來,眉眼溫柔,「送給你,五年之後你就長這樣。」
  轉班或者找家長都不能解決賀溪的困境,他得先跟學校的領導商量一下,再由學校出面嘗試和賀溪的父親接觸,對方多半不會改,最好是找婦聯組織幫忙,實在不行就要尋求輿論關注。
  還不到秦璟澤下班的時間,鄔希收拾好小書包掂了掂,琢磨著去秦璟澤辦公室待會兒,晚上一起回家,剛一出校門卻看到熟悉的車停在門口,左右環顧沒有老師領導在附近,就三步並作兩步飛奔過去,拉開車門鑽進副駕駛,「今天提前下班?」
  不等回答,他就迫不及待般勾著秦璟澤的脖頸貼貼,纏綿親吻。和賀溪相處讓他想起過去的季澤,情緒很複雜,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需要不斷告訴自己這個人現在很好,不再受人虐待,總有一天病也會治好的。
  要不是車停在學校門口,他甚至想現在立刻就做一次,被激烈擁抱才能使他心安。
  秦璟澤用力掠奪懷中人的呼吸,直到鄔希喉嚨裡發出求饒的聲音才暫時放過,叼著唇瓣咬出深深印痕,又想要朝著脖頸湊去,被鄔希不輕不重拍了一巴掌,沒有任何威懾力地訓斥,「別親脖子......嗯。」
  大狗被打一下也不會惱,但也沒多乖,不讓親就舔。
  車裡的溫度很快就燒起來,鄔希一頭栽進寬闊胸膛,呼吸急促,「快回家」,趁著躁動沒平歇,回家就可以肆無忌憚。
  車外。
  賀溪悄悄追著老師出來,他忍不住盯著老師看,一路尾隨跟到老師上車,仍然收不回視線,就眼睜睜透過暗色的車窗玻璃看著老師和一個男人親嘴。
  那男人又高又強壯,每一寸肌肉都藏著強悍的力量,老師在他的懷中顫抖,分辨不出是快樂還是痛苦。某一瞬鄔希微微側過頭,驚鴻一瞥是面頰的興奮潮紅,賀溪就像是觸了電,手腳僵硬不會動。
  把人禁錮在懷裡,秦璟澤抬起頭,似是不經意地□向窗外,目光與不遠處抱著畫紙的黑瘦少年碰撞,沒有一絲溫度。
  鄔希覺得今天的秦璟澤也像喝了假酒,好凶。
  他上半身陷落在床褥中,從腰肢開始懸空,被男人牢牢掌控,一張嘴聲音都是碎的,變調,還有破音。
  太被動了,根本掙脫不開,兩條腿蹬踹也沒用,反而像是激怒了施暴者。床的位置都被撞得歪出一段距離。
  更過分的是他半夜醒來頭暈目眩,秦璟澤卻不在家,叫了兩聲只有大毛衝進屋裡,還知道要給他叼瓶礦泉水喝。
  其實最開始嘗試過叼水杯,但能力有限,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叼瓶裝水。鄔希喝了一點,稍微打起精神,摸出手機看消息,皺起眉頭。
  消息很短暫,看得出是
  匆忙發出來的。居然是港城那邊叫秦璟澤回去,而且是私家飛機過來接人,想不走都不行。
  直覺沒什麼好事,鄔希焦躁地丟開手機,忘了本想詢問秦璟澤幹嘛做那麼粗暴,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不高興,一門心思都在揣摩秦老爺子又要作什麼妖。
  他發短信問秦璟澤到沒到地方,什麼時候能回家,睜著眼睛等了半天不見回音,眼皮漸漸沉重,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有事惦記就睡不踏實,天剛濛濛亮鄔希又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機看消息。看回復時間秦璟澤剛到地方不超過半小時,他打電話過去,那邊沒接,他等了一會兒,咬牙爬起來洗漱,沒再打電話。
  多半是被秦學昌絆住了,不然就算不接也會盡快給他打回來。
  離出門上班還有十幾分鐘的時候秦璟澤突然給他打電話,說是安排了一個叫陸昀的下屬接送他上班,還用微信發了照片過來,讓他確認這個人長什麼模樣。
  說是接送上下班,其實是要一整天都在他附近,謹慎到這個地步,就是傻子也能覺出不對勁,鄔希瞪大眼睛,「那你呢?你沒事吧?什麼時候回來?」
  或許是電話裡不方便說太多,電話很快掛斷。鄔希魂不守舍地出門,被站在門口的男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那個叫陸昀的人,才慢慢喘勻這口氣。
  「秦學昌把老闆扣在老宅,但暫時不清楚他想做什麼。老闆打算靜觀其變,保留後手,您這邊我守著,可以放心」,陸昀是僱傭兵出身,跟著秦璟澤好幾年,處理過的事情大大小小,經驗豐富,就算秦學昌想從鄔希這邊搞點什麼事也不可能得手。
  鄔希頭疼。坐在車上揉按太陽穴,說服自己放寬心態相信秦璟澤,但擔心是止不住的。
  不能苦著張臉去給學生上課,他勉強控制嘴角不往下耷拉,但眉眼間的煩躁難以掩藏,去辦公室的路上又在走廊被三班前排那個吊兒郎當的混混攔住。十幾歲的半大少年非要裝出一副老成模樣,繞著他打轉,問他能不能加微信。
  鄔希沒心情應付他,沉默搖頭,快走幾步想把他甩開。少年卻像塊狗皮膏藥一樣難纏,吃癟也不生氣,沒臉沒皮笑嘻嘻,「小老師心情不好?跟我說說唄,說說唄!」
  拐角處還隱約能聽見其他不良少年的笑罵聲,好像在誇他勇。
  鄔希掏出手機裝模作樣按幾下,放在耳邊,「姜主任......」
  姜主任就是教導主任。
  那少年立刻變了臉色,像耗子聽見貓動靜,嘴上嘟嘟囔囔埋怨鄔希怎麼一言不合就告狀,一邊灰溜溜跑得不見蹤影。
  回到教室,他心中窩火,嬉皮笑臉的模樣全都消失,陰沉臉色踱步到教室最後,一腳把坐在那的賀溪踹倒在地上,手一揮桌子也推翻。
  心情不好就拿叫花子撒氣,他們一直都是這麼幹的,叫花子別說還手,甚至都不動彈一下,想怎麼揍就怎麼揍。
  重重摔倒的賀溪果然面無表情,混混鄙夷地啐一口,還沒來得及踢第二腳,卻愕然看到賀溪猛地撲向桌子,甚至不在意被桌子結結實實砸一下,用手護住桌洞,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他不想讓它掉出來。
  短暫的驚訝過後,混混挑眉冷笑,越是這樣越勾起興趣,要把賀溪踢開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寶貝。不料一抬腿小腿卻被賀溪伸手攔下,重心不穩摔了個屁.股墩。
  操.他媽的!
  從來沒想過會在叫花子這吃癟,混混面子上掛不住,臉紅得像猴屁.股,勃然大怒,罵罵咧咧。一群不良少年蜂擁而起,朝著教室後面圍過來。
  -
  辦公室裡,中年男人穿著灰撲撲的工裝,滿身汗味兒,黑□□的臉上褶子多得看不出只有不到四十歲。
  他低頭朝班主任陪笑,兩隻手不自在地搓弄,牙根緊咬。
  「......事情就是這樣,總的來說這次鬥毆是雙方都有責任,這個年紀的孩子需要溝通,賀溪爸爸,我知道你可能工作繁忙,但還是要抽出時間和孩子好好交流,用武力解決問題是絕對不行的」,班主任有點不耐煩,汗味熏得難受,好聲好氣說了幾句就把人攆走。
  鄔希上完課出來路過三班,頓住腳步想看一眼賀溪,卻發現座位空著。不止是賀溪,整個三班幾乎缺了一半的人。
  他有點猶豫要不要找個學生出來問問,想了想又調轉路線去找三班班主任。他畢竟是個美術老師,還是實習生,還是問老師比較恰當。
  敲了敲門,辦公室裡沒人,他折返回三班找個女學生問情況,女學生急著去廁所補口紅,被攔住非常不耐煩,看清是漂亮的實習老師才變換臉色,笑著擺擺手,毫不在意,「打架啦,被家長領回家。」
  打架?被家長領回家?
  一瞬間鄔希想起賀溪身上那些明顯是工具抽出來的條條道道,不由得頭皮發麻,「賀溪家住哪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女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誰沒事閒的能記住叫花子住哪,可能住橋洞底下吧。」
  賀溪家不住橋洞底下,但也好不到哪去。
  破舊的地下室沒有一點陽光,電燈昏黃,燈泡隨時可能滅掉。
  房門緊閉,剛剛還一副唯唯諾諾模樣的中年男人此時全然是另一副面孔,眉目猙獰,手裡拎著皮帶,呼嘯生風。
  「你他媽長本事了是吧?還跟人打架?都怪你媽那個沒腦子的傻娘們兒,生出你這麼個賤種!」
  羸弱的身體蜷縮在牆角一動不動。
  好半天,賀溪突然嗤笑一聲。
  「......對啊,長本事了。」
  他猛地抬頭,表情像哭又像笑,眼神挑釁,「不止跟人打架,我還喜歡男人,我喜歡老師!」


第69章
  蹲守半個多小時, 三班班主任才姍姍來遲,看到鄔希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徘徊,頗有些驚訝, 「怎麼了?」
  聽鄔希說懷疑賀溪被家長虐待,應該去做家訪, 班主任歎了口氣,「不是沒做過家訪。」
  無論老師說多少大道理,說得多麼天花亂墜, 那男人就像是聽不懂人話,只會點頭陪笑,然後懇求老師多管管賀溪。
  那陰冷昏暗的地下室散發著霉味和男人的臭味, 髒得不僅有蟲子還有老鼠,是去過一次就絕不會想去第二次的地方。
  「他爸是不懂教育,只會使用棍棒,但除了那次偷老師錢包在學校打得狠了點,別的時候都還好」, 班主任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拿個一次性紙杯給鄔希倒熱水,轉而笑著詢問, 「你是A大的學生是吧?」
  她聽同事八卦說這個實習生來頭不小, 和港城秦家的繼承人關係非比尋常,所以A大的老師都會對這個學生格外照顧。
  鄔希有點心不在焉, 點點頭, 「我能問一下賀溪家住在哪嗎?」
  套近乎的思路被打斷, 班主任臉上的笑容僵了下, 「......是這樣, 我也很關心我的學生, 但是剛剛才約談過家長,現在沒有做家訪的必要,等明天吧,明天上課我會多關注一下賀溪的狀況。」
  「你也別想太多了,沒什麼事」,她又勸鄔希,「畢竟是親生小孩,他爸爸肯定有分寸,不至於到虐待的地步,打他幾下也是恨鐵不成鋼。」
  「咱們以前是市裡最好的初中,就是出了那個事,整個學校口碑一落千丈,招不到好學生,年輕的有點本事的老師也都跳槽走了,就剩下我們這些熬退休的。」
  話題三兩句又往A大和秦家的方向轉過去,「A大是名校,你從那畢業就是高材生,雖然在這實習,但畢業了肯定不會來這兒,肯定得去秦氏那種大企業,是吧?」
  「我學的是美術,以後想當老師,所以才考了教資」,鄔希抬眸盯她一眼。畢竟是個年紀不小的老師,他的語氣沒有太生硬,但拒絕繼續聊這個話題的態度很明顯。
  他不想配合班主任聊這些,你推我往好半天,班主任也沒有提供給他任何他想知道的有效信息。晚上接他回家的時候陸昀卻告訴他一個地址,「那個叫賀溪的學生就住在那,您要去嗎?」
  鄔希一愣。
  「今天我一直在您附近,知道您在找那個學生,就自作主張查了一下。您如果實在擔心,我可以陪您去看看,但建議盡量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秦學昌那邊很可能在盯著您。」
  「那麻煩你了」,鄔希還是不能放心,至少得去看一眼情況。
  車窗外景色飛快後退,他朝外面張望了一會兒才知道是真的很麻煩,賀溪家和他的家完全是兩個方向,而且有點遠。
  也不知道那個衣服破了都還在穿的孩子每天都怎麼上學。
  老舊小區的樓道燈都是壞的,若不是有陸昀跟在身後,鄔希一個人都不敢進樓,黑暗滋生恐懼,他心臟怦怦亂跳,鼓足全部勇氣才走到地下室門口去敲門。
  禮貌地敲三下,等了兩分鐘沒有反應。
  再多敲幾次,還是沒有開門。他豎起耳朵試圖聽裡面有沒有動靜,聽起來好像真的沒人。
  白跑一趟,撲了個空。
  第二天賀溪竟也沒來上學。
  「他都沒請假就直接不來上課,看來還是得聽你的,今天上完課我中午就去家訪」,一大早班主任就看到鄔希站在自己班級門外,立刻向他表明對學生的關照態度。
  鄔希朝她點點頭說了句辛苦。
  上午第二節 鄔希有課,跟著美術張老師一起在初二一班上課,上著上著突然聽到劇烈的喧嘩聲從走廊傳來,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罵罵咧咧非常難聽,張老師講課聲都被蓋過去,眉頭不由得皺起,「怎麼回事......」
  坐在靠牆那邊的學生好事地站起來往外看,「哎,那不是三班的叫花子他爸嗎,又跑學校鬧事來了?」
  十幾歲正是喜歡看熱鬧的年紀,只要事不關己,鬧得越大越好,說不定還能趁亂不用上課。上次叫花子在學校被他爸打到吐血送醫院,給他們提供了好多有趣談資。
  這一下誰也沒心思聽什麼美術課了,都想瞧熱鬧。
  鄔希原本坐在教室最後,聞言立刻起身。張老師敲敲黑板輕咳兩聲,「好了!跟你們沒關係,繼續上課!小鄔你去看一眼什麼情況。」
  三班門口,教導主任和其他幾個學校領導躲在保安後面試圖好好說話,但聲音完全被蓋過,根本聽不清,只能聽見一片混亂,保安牽制得住中年男人讓他沒法胡亂打人,但堵不住他的嘴。
  「你們學校什麼老師?勾.引我兒子!一點師德也沒有!!我兒子才多大年紀,你們要不要點逼臉!啊???」
  教室裡不時爆發出狂笑,嘲笑叫花子的爸爸是個瘋老頭子,得了妄想症跑到學校來撒潑,丟人現眼。
  荒謬的情境能給人壯膽,幾個不良少年甚至都不在乎教導主任還在,呸一聲吐掉嘴裡的煙,長長地朝中年男人吹口哨挑釁,「倒是說說哪個老師啊,我們想去採訪一下老師是怎麼想的。」
  中年男人似乎有點害怕這群混混,當作聽不見一樣不和他們對上眼神,繼續破口大罵,「還他媽是個男老師!你們是不是有個新來的男老師?!他媽的不要臉小女表子,欠捅了去工地,有那些個變態娶不到娘們兒搞男人,誰給他的臉皮勾.引我兒子!」
  「可顯著他會畫幾筆畫了,敢勾著我兒子逃課!我兒子那麼老實個孬種被他慫恿的,連思想品德課這麼重要的課也敢逃!跑去畫室倆人待著,送個畫像給我兒子當定情信物,瞧瞧他這一身騷味兒!」
  混混堆霎時間鴉雀無聲。
  昨天打架的誘因就是一幅被明顯美化過的肖像。結合男人的咒罵,傻子也猜得出他口中「勾.引學生」的老師是誰。
  遠遠地對上鄔希驚愕的視線,那個坐在前排吊兒郎當的男生忽然皺起眉頭,猛地撲過去揪住中年男人脖領子,「你剛從廁所吃東西回來?嘴他媽放乾淨點!」
  「我們小老師長得像朵花似的,瞎了眼才看得上你兒子那個廢物。」
  這怕是今年最搞笑的笑話。一個渾身臭味的農民工指責乾乾淨淨的漂亮實習老師,說老師勾引他那個又黑又瘦和好看一點邊都沾不上的兒子。
  「畫個畫就是喜歡你兒子?多大臉啊你?」
  「工地別人變不變態不好說,看你挺不正常的,說真的,老大爺,您去看看病吧,看看腦子!」
  「得了吧,聞聞老大爺這一身餿味兒,哪來的錢看病。」
  有一個帶頭的站出來,其他不良少年就也跟著嘲諷,你一言我一語把中年男人懟得臉紅脖子粗,瞪視著面前的少年,渾身都因激動而顫抖。
  鄔希趕緊快走幾步過來,想開口解釋卻被教導主任拉過去,示意他暫時別出面說話,這事他們來解決。
  雖然勾.引一事純屬空穴來風,但跟不講理的人說話,就算占理也沒用。不等到午休時間,第四節 課上課之前教導主任就讓鄔希先回家避避風頭,等到事情解決再通知他。
  鄔希還要再說什麼,陸昀突然破門而入,嚇得幾個學校領導心臟病顯些發作。
  「那個學生要跳樓」,陸昀一開口,驚嚇更甚。
  「但我把他拽下來了」,他手一推,把昏過去的黑瘦少年推進辦公室,「他身上很多傷,都不太嚴重,但是太密集又沒處理,所以有發炎症狀。」
  坐在最裡面的校長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陸昀,突然站起身要握手,「居然是你啊陸先生,你怎麼......」
  「我當保鏢」,陸昀沒有細說的意思,站到鄔希身後低眉斂目。
  鄔希的目光始終落在賀溪身上,眉頭緊蹙,「快把他送醫院吧,然後報警。」
  這樣的父親還不如沒有。
  「啊,對對對」,校長看著陸昀一副真的給這個小實習生做保鏢的姿態,神情難免有些呆滯,聞言才回神,連連點頭,「都昏過去了,快點送醫院。」
  但絕口不提報警的事。
  學校鬧出這種醜聞,能壓下去就壓下去,報警那不是要把事情鬧大嗎。
  -
  若是有人想要事情鬧大,其實並不需要報警。
  中午時分,幾張照片和一段中年男人在學校撒潑打滾的視頻同時從幾個營銷號那裡發出來,不需要經過熱度攀爬,直接被送上熱搜前排。
  先激起一部分關注,學生在天台一腳邁出欄杆要跳樓的視頻才作為真正的猛料被爆出,下面評論區有人以正義使者的姿態艾特鄔希:兄弟們,人.肉出來了,就是這個美妝博主,還是A大的學生。咱們不歧視同性戀,但連小男孩都不放過就太不要臉了點。
  港城,秦家老宅,秦學昌落下一子將對面的棋堵死,輕吹熱茶,「我不干預你談戀愛,但前提是不影響秦家的生意。」
  坐在他對面的秦璟澤盯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熱搜,面無表情。
  「你們公開談戀愛,現在扒到他,馬上就會扒到你」,秦學昌用一種勸告的語氣,意味深長瞥向秦璟澤,「所以不管真的假的,立刻宣佈跟他分手。」
  唐絳香事件他雖然親口說不再提,但不代表他沒疑心。把秦璟澤扣在港城,就是為了找機會戳軟肋試探這個似乎不怎麼聽話的孫子。
  「你要做秦家的繼承人,我這是為了你好。」
  四目相對,秦璟澤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冷笑。
  他站起身。
  清脆的碰撞聲接二連三響起。棋盤被打亂,棋子辟里啪啦砸落滿地。


第70章
  秦學昌丟下手中的茶杯, 搖搖頭露出失望的目光,「感情用事。」
  門外迅速湧進幾個訓練有素的保鏢將秦璟澤團團圍住。秦學昌歎了口氣,「回去好好冷靜冷靜, 想通了再來找我。」
  老宅守衛森嚴,通訊設備信號一旦被屏蔽, 作為牢籠就沒那麼容易逃出去。秦學昌完全不怕自己會被舉報非法□□,他這輩子不該做的惡事做得多了,誰也不敢控告他, 他也從沒見過報應長什麼模樣。
  他的權威不容挑釁。像秦璟澤這樣不聽話不受控制的棋子,應該得到教訓,聰明人被打壓後就會明白自己的無力, 認識到只有妥協一條路可走。
  不是沒給過秦璟澤機會,既然秦璟澤不要,那有的是人願意做。
  狼藉的桌子與地面很快被人收拾好,秦璟熙匆匆趕來,接到老爺子的指示, 連連點頭哈腰, 「明白,我知道了, 馬上就按您說的發出去。」
  -
  從醫院探望出來, 接到學校的通知,鄔希被迫提前結束了實習。
  「我現在是不是不該回家?」, 他揉著隱隱作痛的眉心詢問陸昀。個人信息被人.肉出來掛到網上, 回家肯定會被惡意騷擾。
  「......不用擔心, 那個違規發佈人.肉信息的人已經被拘留了, 現在網上的輿論風向對您比較有利。」
  熱搜沒撤, 但是熱門動態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掛人引導網暴的水軍被網警拎出來公開處刑,起到了絕佳的殺雞儆猴作用。
  透過後視鏡看著車後座的人,陸昀斟酌一下開口,「這些應該都是您家裡人的手筆。」
  作為秦璟澤的心腹,陸昀知道鄔希是鄔家的小少爺。
  鈔能力達到一定地步就非常強悍,何況鄔家自己就捏著幾家互聯網傳媒公司,只要肯花力氣,黑色都能說成白色。而鄔希本就沒有錯,連「洗白」二字都談不上。
  聞言鄔希愣了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沒像他想像中那樣出現大範圍脫粉,粉絲大多都在維護他,搞笑的是他甚至還看到趙自流錄視頻實名大罵網上的傻子,「怎麼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呢?當初我撒謊說那些屁話你們就信,這次這麼明顯的黑人你們還照信不誤。我呸!笨得像一群豬似的,一點進步也沒有。」
  這一下好像點了炮仗,評論區罵他的花樣繁多,層出不窮,熱度太大反倒真把他送上了熱搜前排。雖然大家都記得他是個爛人,但這話說得好像真有幾分道理。
  帶節奏的水軍數量太多非常明顯,冷靜下來仔細一看他們就能發現自己好像又被當猴耍當刀使了。
  鄔希不太想思考趙自流搞這麼一出又有什麼意圖,他看到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有穆秋波打來的也有趙治愷打來的,剛剛手機靜音所以沒聽到,現在看見趕緊回個電話給穆秋波。
  難得,一向忙於工作的穆秋波竟然會秒接電話,鄔希甚至還沒想好說什麼,就聽見電話那邊傳來安撫。
  「希希回家」,穆秋波語氣依然溫柔,但態度十分強硬,「你現在在哪?把定位發給我,我馬上讓你林叔去接你。對了,把你養的那條小狗也接過來,咱們暫時就不回去了。」
  鄔家的安保措施花了大價錢,她倒要看看有誰能闖到這兒來找希希的麻煩。
  小聲問過陸昀,鄔希答應下來,「媽媽不用叫林叔來接我,我馬上接了大毛就回去,秦璟澤這兩天有派人保護我的。」
  電話那端的穆秋波沉默了一瞬,似乎勉強忍著沒說什麼,呼出一口郁氣,「爸爸媽媽就在家等你。」
  這段時間她和老鄔都不打算在公司待著了,就留在家陪孩子,任他港城秦家勢力再大,欺負到鄔希頭上就是不行。
  A大附近的公寓果然並沒有人蹲守。鄔希不僅帶走了大毛,還把一些必需品也打包帶上車。
  大毛不喜歡坐車,但是被主人抱著也勉強可以忍受,警惕地盯著陸昀,被陸昀多看一眼還齜牙,被鄔希拍了下腦袋讓它不許凶人才老實。
  雖然林叔沒有開車接人,但早早地等在大門口,一邊接過鄔希的東西牽過大毛,一邊不露痕跡地上下打量陸昀,禮貌邀請,「辛苦了,先生請您進來坐坐,休息一下喝杯熱茶。」
  喝茶是假,下馬威才是真。
  鄔希不太聽得懂鄔江河和陸昀之間的話題,覺得腦袋疼,勉強陪著坐一會兒,聽得昏昏欲睡。直到捕捉到秦璟澤的名字,猛一下睜大眼睛,瞬間坐直身體。
  穆秋波正拿著條毛毯要給他披在身上,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這次背後做手腳的人姓秦,你應該也知道」,鄔江河毫不遮掩地點破,眉眼間神色冷淡,不再和陸昀兜圈子,「依著你的意思,秦璟澤現在被扣在港城,傳不出消息,所以才到現在都沒一點動靜。那麼他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你覺得你嘴上隨便說說,我就一定會理解?」
  秦家做出這種噁心事,往他兒子身上潑髒水,他查出來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撕破臉皮的打算,不在意什麼金錢名利損失。奮鬥大半輩子,若連兒子都護不住,那他鄔江河就是個廢物。
  原本還覺得秦璟澤對鄔希足夠體貼照顧,是個合適的兒婿,現在看來要另做考慮了。
  「看看這個」,他把電腦推向陸昀,「我不想聽解釋,事實擺在眼前,我有自己的辨識能力。」
  秦璟澤的微博賬號五分鐘前發出一條聲明,聲稱自己已經與鄔希分手。一邊暗示其中有隱情,但又不擺明了說,還把微博評論關閉。
  轉頭面對鄔希,鄔江河臉上的冷意瞬間消散,小聲催促穆秋波,「希希困就別讓他在這坐著,快帶他去睡覺」,言語間還把鄔希當作幾歲的小孩,需要大人帶著才能回房間。
  鄔希滿臉茫然地被毛毯裹了好幾圈,活像個小企鵝,探頭想看電腦屏幕,但一眼都沒看到就被穆秋波牽著手帶走。
  臥室的床單是新換的,被好好打掃過,儘管很久沒人住也處處都沒有灰塵,桌上擺著一杯於姨剛煮過的熱牛奶,加了兩勺糖。
  穆秋波不打算讓鄔希看到微博上秦璟澤的賬號發出的消息。不管是不是秦璟澤發的都很糟心,她的兒子應該永遠快樂沒有煩惱,睡一覺爸爸媽媽就會為他解決掉所有問題。
  她拿著小勺子替鄔希攪勻牛奶裡的糖,若不是摸著已經不燙了,甚至想吹一吹餵著喝,觸碰到鄔希不自在的目光,動作忽然頓住。
  是啊,已經過了應該這樣做的年紀。
  童年缺失的母愛無論如何都不能彌補,希希懂事所以不責怪他們,但傷痕與距離感永遠無法抹除。
  她把牛奶遞給鄔希,沉默良久,「喝完漱漱口再睡,要讓那條小狗陪你睡嗎?」
  聽見小狗陪.睡,鄔希險些嗆到吐奶,好在馬上就反應過來「小狗」說的是大毛而不是秦璟澤,掩飾性地抿住嘴唇用力點頭。
  不僅是他習慣了大毛陪在身邊,突然換了新環境,大毛如果見不到他也會煩躁不安。
  本來沒感到有多睏倦,但牛奶彷彿是催眠藥一樣,甚至都沒等到大毛被林叔送來臥室,鄔希幾乎沾枕即眠。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大毛凶狠的汪汪聲吵醒,驚得一骨碌爬起身,撞入一個灼熱的懷抱裡。
  「!」,鄔希瞳孔驟縮,懷疑自己還沒徹底清醒,可能還在做夢,但是大毛在旁邊叫得鬼哭狼嚎告訴他這不是夢。他低頭,懷裡一坨毛絨絨,沒開燈也能看出是一隻雪白雪白的小薩摩,好像很害怕大毛,瑟縮在他懷中不敢動彈。
  行吧。這多半就是大毛髮瘋的原因。
  他的心思不在奶狗身上,兩手捧住秦璟澤的臉,仔仔細細審視。
  可能是心理作用,明明才分開兩天而已,他莫名感覺這人清減了些,不高興地撇撇嘴,「秦學昌幹嘛要關著你,怎麼現在又肯放你出來了?」
  法治社會,那糟老頭子壞得很,居然還搞軟禁這一套。
  秦學昌自然沒那麼好心,是秦璟澤留了後手,管家其實早已被他收買,再加上唐絳香上次偷跑的經驗,他溜得很快,一點痕跡都沒留。機場也有秦學昌安排的眼線,但秦學昌達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總有空子可以鑽。
  秦璟澤簡短地解釋,又小心翼翼地打量鄔希的神色,「微博不是我發的,是秦璟熙盜用了我的賬號,我已經發過澄清視頻了......」
  鄔希一臉莫名其妙,「什麼微博?」
  注意到秦璟澤肉眼可見的緊張,他眉梢微挑,抓起手機翻看兩分鐘,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把手機丟開,「這玩意兒別說我不信,看過直播的粉絲都不會信。」
  不是他盲目信任。一個會因為他一句「分手」而痛苦到用頭撞牆的秦小狗,怎麼可能發這種微博?太離譜了,只能騙騙吃瓜路人。
  但就是因為這樣一條嫁禍微博,秦璟澤風塵僕僕從港城趕回來,在鄔家大門口罰站了足足半個多小時,若不是有於姨求情,現在多半都沒能進門,就算他第一時間發出澄清,又態度卑微地好好解釋過,鄔江河和穆秋波還是冷臉對著他,把他當空氣。
  好感值一夕之間跌為負數,想要討好希希的爸媽,他要走的路還很長。好在面對共同的敵人秦學昌,鄔江河暫時還願意給他個合作機會。
  一旁被忽視的大毛眼看著怒吼吸引不了主人注意,開始轉變策略發出假哭,叫得分外淒慘。
  鄔希擼了擼懷中小奶狗的軟毛,大毛就叫得更慘,逗得他很想笑。早猜到大毛會瘋狂吃醋,所以他都沒打算這麼快養新狗,也不知道秦璟澤幹嘛突然又買一隻帶給他......
  心念電轉間,他突然想到什麼。
  他繼續撫摸小薩摩,一邊偷瞄秦璟澤,果不其然看到男人眉頭皺著,臉色不大好看。把小薩摩放到一邊,招招手叫大毛過來,就看到男人的臉色稍有舒緩。
  想到秦璟澤肯定知道了賀溪的事,買這只奶狗擺明了是在暗示他,鄔希忍不住繃直脊背,有點緊張。
  糟糕。
  秦璟澤的醋和一般人的醋可不一樣。獨佔欲強烈,就算明知道賀溪只是個孩子,和他並沒什麼特殊關係,依然免不了病態地嫉妒。
  鄔希吞嚥口水,不知道該怎麼說,從何說起。生怕一不小心踩到雷區,再把這人惹犯病。
  房間陷入安靜。秦璟澤直勾勾盯著鄔希,若不是眼睛不會和野獸一樣在黑暗裡發光,簡直就像只徹頭徹尾的狼。


第71章
  大毛在朝小薩摩齜牙, 凶得小薩摩魂飛魄散,嚶嚶叫喚著往鄔希臂彎裡鑽。
  鄔希把它倆隔開,忍不住小聲嘟囔,「這麼凶幹嘛」, 一邊說著偷偷抬眸瞥秦璟澤一眼。
  這人凶起來可比大毛嚇人多了。大毛最多只是齜牙汪汪叫, 絕對不敢上嘴咬, 換了秦璟澤這種行動派, 他渾身上下都要印滿齒痕,幾天都消不掉。
  「沒教養」,秦璟澤冷聲訓斥大毛, 拎著後頸肉就把幾十斤的大狗子趕下床, 一邊慢條斯理挽起袖子,好像要動手教訓這只膽敢跟主人擺臉色的狗。
  眼瞧著他就要把大毛拎到門外面去, 鄔希趕緊撲上去阻攔,「你幹嘛?它就是吃醋不高興, 哄哄就好了,別打。」
  這會兒想揍大毛,接下來多半就是自我懲罰。秦小狗才是自我管理意識最強的那個, 對自己動手從來不放水。
  倆主人一個□□臉一個唱白臉, 大毛被訓得不敢不服, 老老實實蹲在鄔希腳邊,也不敢再亂叫亂吼。聽見鄔希摸著它的毛保證就算有了新小狗也更喜歡大毛, 就委屈巴巴地小聲應和。
  鄔希從包裡翻出它最喜歡的零食餵它吃,小薩摩在旁邊饞得淌口水也吃不到,大毛一邊吧唧吧唧一邊露出得意的眼神, 尾巴也搖晃起來, 直到秦璟澤俯身蹲跪到它旁邊, 把它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噎到。
  「怎麼,你也想吃?」,鄔希發出嗤笑,逗弄秦璟澤。
  男人生得高大,哪怕跪在那也很有壓迫感,和大毛完全不是同一個體型。大毛只有畏畏縮縮的份,討好地退後幾步,把零食讓給老大。
  但是人是不可以吃狗零食的,尤其是吃剩一半的狗零食。鄔希抬手把大毛抓過來,零食塞進嘴,垃圾丟掉,拍拍手打掃一下,直起身居高臨下盯著秦璟澤。
  這個人經常強硬地禁止他與人正常相處,或者暗中妨礙他的社交。
  當初白文暉的事情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這次和賀溪傳的謠言遠比和白文暉的緋聞更加離譜,所以他做好了準備,以為會面對一個歇斯底里的秦璟澤。
  但是並沒有,跪在他面前的是一隻可憐又乖巧的小狗。
  男人眼神裡的醋意遮掩不住,明明就酸得厲害,卻還老老實實忍著,得到他的允許才開口,「希希可以喜歡別的狗,但只能最喜歡我。」
  就算有了大毛,小薩摩,或者是那個叫賀溪的小孩,最最喜歡的只能是秦璟澤。
  怎麼突然這麼會撒嬌了......從哪學來的本事?
  鄔希心跳都漏掉半拍,耳根泛紅,忍不住撲過去兇猛地揉搓他的頭髮。
  以退為進,不失為一種絕妙手段。秦璟澤成功嘗到了甜頭,和大毛一樣得以品嚐最喜歡吃的東西,而且是鄔希主動給的。
  從地上踉踉蹌蹌糾纏著撲在柔軟被褥中,弱點落於人手,鄔希根本站不住,腳軟腰也酸,尤其是還當著大毛和小薩摩的面,因為窘迫而感覺更加強烈,忍不住扯緊秦璟澤的頭髮,「鬆口!」
  他只想著哄人開心,卻忘記了場合不對,雖然房間隔音很好,但他的自制力一向不強,管不住聲音。只能祈禱暫時不要有人過來找他們。
  真被林楓一語成讖,再這樣下去他得多吃點補品,否則年紀輕輕的身體就已經要虧虛了。
  都怪秦瓃澤精力太旺盛。
  鄔希有點惱羞成怒。起初他還會急著催人漱口,拿紙讓人吐出來,現在次數多了已經習慣了,剛完事就翻臉不認人,非常無情地一腳把秦璟澤踢開,還要責怪,「蹬鼻子上臉!」
  他只獎勵了蛋糕上的櫻桃,秦璟澤卻得寸進尺把蛋糕全都吃掉。
  被餵飽了的狼沒有攻擊性,秦璟澤溫馴地不作反駁,低頭替鄔希整理好衣物。剛要起身,脖子忽然被勾住。
  鄔希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翻身把秦璟澤按倒坐著壓住,兩腳踩住男人肩膀。
  四目相對,他認認真真叫秦璟澤的名字,數不清是第幾次強調,但是再說一次也不嫌多,「我愛你。」
  「大毛和薩摩都是寵物,你不一樣。愛人只有一個就夠了。」 喜歡的東西可以有很多,但他只愛秦璟澤。
  「不會拋下你的,永遠不會」,他勾起腳趾,輕佻地蹭了下秦璟澤的下巴,作出的承諾卻很嚴肅。尋常情侶之間不需要說這種話,但他們之間必須堅定不移地說出來。
  不僅是秦璟澤想要這種安全感,他也一樣渴望。
  門口,穆秋波搭在門把上的手緩緩滑落,垂在身側。女人抿唇站在那裡半天沒動,眼眶泛紅。
  晚飯的時候鄔希覺得氣氛非常微妙。彷彿一夕之間家裡變成了封建舊社會的家庭,秦璟澤就是飽受壓迫的小媳婦,沒有男主人的點頭就不能上桌,只能站在丈夫身後伺.候。
  秦小媳婦的丈夫·鄔希還沒夾菜就敏銳地覺出不對勁,趕緊撂下筷子招呼秦璟澤過來自己旁邊的位置坐。
  「坐吧,小秦」,穆秋波頷首給他台階下。鄔江河仍是沒有好臉色,倒也沒嗆聲。
  但他只是暫時憋著,等到吃完晚飯才開始發難,大手一揮列出一堆青年才俊,名單長長一串看得鄔希頭皮發麻。
  「我打聽過,從喜歡男人的年輕人裡篩出來這些,個個家世清白人也乾淨老實,配我們希希雖然勉強了點,但也可以做備選項。希希看中哪個,隨時可以接觸,感情慢慢培養。」
  鄔江河說話毫不客氣,「就憑你家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兒子就不該跟你在一起。」
  旁邊穆秋波輕咳兩聲,似乎聽不下去,打圓場挽回,「希希喜歡才最重要。」
  她用眼神示意鄔江河閉嘴,溫柔地摸摸鄔希的頭髮,「希希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爸爸媽媽保護你。」
  他們一直不懂得為什麼鄔希寧願獨自在外也不肯回家。直到今天她隔著臥室房門聽見了鄔希堅定的保證,才恍然發現自己有多麼疏於表達。
  一個和他們沒有血脈關係的孩子,若是連愛都感覺不到,自然也沒有留下的理由。
  鄔希喉嚨哽住,鴉羽般的睫毛低垂輕顫,用力攥緊了秦璟澤的手。
  這麼多年了,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可以滿不在乎,但被點明戳破的瞬間才發現根本做不到雲淡風輕翻篇揭過。
  他缺愛。小時候甚至要每天看照片才能記得爸媽長什麼模樣,長大了理性上可以理解,感情上其實始終無法接受。
  氣氛壓抑沉悶,鄔江河也坐不住地站起身,每當面對小兒子時他就變得笨嘴拙舌,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不停地左右徘徊,一不小心還差點左腳踩右腳把自己絆個跟頭。
  鄔希沒忍住,笑了出來,眼睛彎出的弧度掩藏水光,鬆開咬得發白的嘴唇,點點頭答應,「知道了,遇到麻煩就回家啃老。」
  身後站著護犢子的鄔家夫婦,他又豈是那麼好欺負的,秦學昌那麼大歲數的人了若是非要啃硬骨頭,只會崩了牙。
  港城那邊反應不慢。幾乎秦璟澤剛上飛機,秦學昌就發現人丟了。
  大張旗鼓抓人肯定行不通,也為時已晚,用軟肋來做威脅才有用。本想加大力度,卻發現有人在跟他對著幹。
  他警惕地叫人去查源頭,對方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擺明了告訴他是鄔家。
  秦家與鄔家在生意上衝突不大,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這不是什麼好消息。秦學昌心裡咯登一下,意識到自己這次草率了,居然沒有仔細查過那個叫鄔希的小孩是什麼來頭。
  居然是鄔家人。怪不得秦璟澤膽子大得敢當面忤逆他,原來是抱上了大腿,翅膀硬了想飛。
  秦學昌連連冷笑。棋子丟了一顆在地板上。
  沒有給他思考太多的工夫,幾乎只在幾個小時之後,秦璟熙手裡管著的幾家公司做假賬偷稅漏稅的證據就被悉數提交機關,證據確鑿,牢獄之災跑不掉,還不可避免地牽連到整個秦家。
  從意識到秦璟澤反叛的那一刻開始,秦學昌就做好了放棄秦璟熙這顆爛棋的準備。洗白文通稿早已準備好,也及時切斷了和秦璟熙那幾家公司的聯繫,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鍋都給秦璟熙背。
  「不是我保不了你,是秦璟澤沒按著我說的去做,現在他冷不防咬你一口,我再想救你也來不及。不過別怕,我肯定盡快撈你出來,我這把老骨頭抗不了多久,你弟弟還太小,秦家要靠你撐起來。」
  棄車保帥,還要背鍋的人對他感恩戴德,秦學昌慣用的手法就是畫大餅。
  他游刃有餘地操作。如果是感情糾紛,遺產宅鬥,吃瓜群眾會站隊,會有明顯偏向,既然鄔家要和他爭鬥,那他就先發制人把風嚮往商戰方面引,這樣至少能讓鄔家在輿論方面佔不到上風。
  一段採訪視頻卻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畫面裡,黑瘦的少年向鏡頭展示渾身的傷痕,那是被家暴的證據。他的眼神躲避鏡頭,顯得很慌張,但還是鼓足了勇氣開口,揭露出有人拿錢跟他的父親交易,要他的父親去學校抹黑老師。
  僅憑少年的一面之詞自然無法證明什麼,但有鄔家從中運作,輿論矛頭直指秦學昌。不知是誰開始大量拋出秦氏的股票,馬上就有人嗅到苗頭不對,紛紛跟風拋出。
  秦學昌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這種虧,雖然及時穩住,但還是氣得頭疼胸悶,捂著胸口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見唐絳香牽著孩子的手從臥室走出來,眉心才舒展開,招招手叫他們過來。
  唐絳香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眼神很冷。


第72章
  招了半天手仍不見人動彈, 秦學昌皺起眉頭,「小灝,過來爸爸這兒。」
  他不喜歡叫秦璟灝全名, 這是他的兒子, 璟字輩是他的孫輩。他遲早要給兒子改回元字輩, 改名叫秦元灝,從他手中繼承這個家族。
  秦璟灝是剛剛開始上小學的年紀,性格隨了唐絳香,溫和安靜, 從小就不哭不鬧, 一直被養在老宅裡嚴密保護。秦學昌不是帶孩子的人, 以前唐絳香瘋得厲害也不願意管孩子甚至不想見孩子,他就乖乖地被管家和傭人照顧長大。
  人非草木, 管家拿他當親孫子疼愛, 才會一大把年紀還甘願為他賭一把,在秦學昌手下工作了一輩子,到頭來卻叛變到秦璟澤的陣營。
  於秦學昌而言,小孩子就像小貓小狗, 平時丟給別人管, 煩悶的時候叫過來逗一逗,雖然他不太滿意秦璟灝身上缺點活潑的衝勁兒,但勝在老實, 叫爸爸也能把他叫得渾身舒坦。
  就像他現在這樣開口叫人,秦璟灝就該聽話地過來他身邊。
  秦學昌想起兒子伏在他膝頭的樣子,唇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但這笑意很快凝固。
  秦璟灝緊緊牽住媽媽的手, 警惕地望向他, 眉眼間似有厭惡,又有些不解,「爺爺,我爸爸已經死了,你想做我爸爸嗎?」
  「為什麼這樣?你是變態嗎,爺爺?」
  童言無忌,殺傷力卻巨大。鬱積在胸口的那股悶氣瞬間上湧,秦學昌拍案而起,死死盯住唐絳香,神色猙獰。
  他以為這女人突然變老實是因為跑出去一趟想通了,終於向他妥協,從此以後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家裡相夫教子。
  她都教了他兒子什麼?!
  「胡言亂語,真是瘋了」,他指著唐絳香的手指都在劇烈哆嗦,「他是你肚子裡掉出來的肉,你想毀了他?」
  明明之前唐絳香就算再瘋也不會跟孩子提起分毫,母性驅使她寧可獨自痛苦也不願意把怨氣發洩在無辜的孩子身上。所以他才更愛這個女人,完全相信她會把孩子帶好。
  「這就是毀了他?」,唐絳香輕蔑嗤笑。
  面對秦學昌,恐懼幾乎已經成了她的本能,一開口聲音就遏制不住發抖。但這次她不想後退。這些年縮回殼子裡自我封閉也沒能讓生活變得更好,反而更方便秦學昌控制她,逃出去一次感受到久違的自由,雖然短暫,但也徹底激起了她反抗的念頭。
  反抗不止需要勇氣,也需要機會。秦璟澤就是她的機會,她必須緊緊抓住。
  「我要帶我兒子離開這兒,留在你身邊才是毀了他」,她牽著孩子的手後退到大門口。
  門外不出意外有許多保鏢,甚至因為秦璟澤的逃離而加強了守衛,但一開門看清外面的狀況,秦學昌腦袋嗡一下,險些坐回到椅子上,渾身僵直。
  外面黑壓壓擠滿了人,全都是媒體記者,像是蒼蠅嗅到血腥味般蜂擁而至。就算再好的身手也敵不過人多勢眾,況且保鏢不能隨意傷人,尤其是這群開著攝像頭和麥克風的媒體,不小心被突破防線,接下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唐絳香似乎早有準備面對這種狀況,不慌不忙地把秦璟灝護在臂彎間,大大方方面對。
  她曾經也是活潑開朗的富家女,喜歡和丈夫一起被採訪,喜歡在人前展示自己,如今面對這數不清的鏡頭,非但沒有緊張,反而回想起了過去的生活,一時間心潮澎湃,竟有些雀躍。
  私底下向鄔希揭開傷疤已是痛苦不堪,她也沒想到有一天竟能鼓起這樣的勇氣,向所有人剖開自己。
  秦學昌反過來污蔑她,說她是精神有問題,說的都是謊話,哪怕搬出親子鑒定也被抹黑成他們是兩情相悅,不存在逼迫,只有勾.引和一時放縱。
  唐絳香忍不住放聲大笑,拍著手面對鏡頭挑眉,「他說他愛我!太好笑了,愛我就是這樣對我!」
  豪門醜聞永遠是讓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唐絳香在公眾視野中消失許多年,突然又重新出現,竟然是和公公撕破臉皮,兩人各執一詞,焦點又足夠勁爆。
  還對她存有印象的人都記得她是個活潑開朗的小女人,帶著孩子又是弱勢一方,相信她同情她的佔絕大多數,秦家服務多年的老管家竟也站出來支持她這一邊,當年開中藥的醫生也被人挖出來,幾乎是鐵證如山。
  港城秦家短短幾天內接連爆出數件齷齪醜事,秦氏的估價一跌再跌。除了和秦家割裂開的秦璟澤受的攻擊少些,其他都沒能倖免,被吃瓜群眾狂噴唾罵,連旁支都受到了巨震,本家更甚。
  秦璟熙鋃鐺入獄,秦學昌畢竟已經年紀大了,在唐絳香和兒子那裡遭到重創本就怒火攻心,又被老管家背刺一刀,一股火上來吐血昏迷,住進醫院。
  不知昏睡多久,轉醒時他感覺還插著氧氣管,眼皮沉重,渾身上下都像灌了鉛,一點力氣也使不上,連咳嗽的勁兒都沒有。
  這些年來身體一直保養得非常好,他覺得自己還沒老,從沒想過自己也有這麼一天,渾身無力地躺在醫院裡,像是任人宰割的豬羊。
  能利用的人要麼不在身邊,要麼自身難保,剩下的都是些叛徒。
  一生氣冒火他就胸口疼,太陽穴也突突直跳,突然聽見門外似乎有交談聲,像是秦璟澤的聲音,立刻打起十二萬分警惕,勉強凝神仔細探聽。
  斷斷續續的「晚期」、「痛苦」、「癌細胞」、「放棄」傳入耳朵,越聽越叫他渾身發寒,從頭冰涼到腳。
  好不容易終於聽清完整的一句,卻像是結結實實的一記重錘砸在頭頂,他恨不得掐死秦璟澤。
  這個小畜生!當初就不該把他認回秦家。活該他被那個養父暴打虐待,怎麼就沒被打死!他提供財富地位優秀教育把一個黑瘦的小子培養得人模狗樣,到頭來和他作對不說,竟然敢勾結醫生,只肯給他用最便宜的治方案,相當於半放棄治療,讓他像那些寒酸窮鬼一樣忍受痛苦還死得飛快。
  趁他病要他命,這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秦學昌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想要叫人,想要破口大罵,喉嚨裡卻只能發出嘶啞含混的嗚嗚聲,又嘔出一大口鮮血。
  病房外,秦璟澤朝醫生點點頭,結束了有關隔壁病房那個癌症晚期病人的八卦話題,漠然轉身離去,甚至沒有推開房門看一眼。
  僅憑借那洩露出來的憤恨呻.吟和他對秦學昌的瞭解,他就知道目的已經達到。
  就算沒病,心病也能摧毀一個人的精神。
  車停在醫院大門口。副駕駛上的鄔希懷裡抱著取名叫笛笛的小薩摩,後座大毛探出狗頭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不許他偏心。
  「怎麼樣,把秦璟熙要進監獄的消息告訴他沒?」,鄔希很輕鬆地談笑,沒有同情秦學昌的意思,這都是罪有應得。
  秦璟澤搖頭,也拱著腦袋往他懷裡磨蹭,被一視同仁地撫摸幾下頭髮才肯起身,「用不著告訴他這個。」
  秦學昌並不在乎秦璟熙這個孫子,他只是個純粹的利己主義者,無論是和誰有關的噩耗都不如他自己的來得傷害大。
  頭髮沒有狗毛柔軟好摸,鄔希勉強安撫兩下就撇著嘴推開他,忽然想到什麼,勾唇露出虎牙,「沒關係,秦家倒了就倒了,我允許你吃軟飯。」
  一座巍峨的商業大廈若是垮塌起來其實很快。尤其是秦家旁支人非常多,沒了秦老爺子鎮場,唯一能頂得上的秦璟澤又擺明了不管事,那些人就蜂擁而至瓜分爭奪,鬧起來反而更加亂套。為了多分點蛋糕甚至紛紛隨意做項目,這樣下去已經不是財富蒸發就能了事的了,遲早要負債纍纍。
  逗狗太好玩。到家鄔希更忍不住欺負秦璟澤,板起臉高高在上,「吃軟飯就要好好伺.候我,快點,給我把鞋脫掉。」
  秦璟澤就老老實實跪下去伺.候,被鄔希使喚著端茶倒水揉臉捶背,動作熟練到讓鄔希也咂摸出不對勁,這樣好像和平時也沒什麼區別。
  他覺得有點無趣,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忽然抬腳踩在秦璟澤下.腹,腳趾勾住硬實的皮帶,不懷好意地笑,「這個也得聽我的,我讓你慢就得慢,讓你停就得停。」
  任何一個男人被那樣磋磨都會發瘋,秦璟澤這種需求旺盛於常人的怪物,要受的苦楚更甚。
  「給你五千塊錢一次,不能再多了」,鄔希掰著手指頭,一邊挑釁一邊偷眼打量秦璟澤的反應,卻被當場抓住。
  秦璟澤似乎不介意他的偷看,單手解開皮帶,金屬扣落地發出脆響,驚得鄔希一哆嗦,卻又忍不住嚥口水。
  「不要錢,希希隨便用」,秦璟澤眼中狂熱的興奮讓鄔希看不懂,不知道他被戳到了什麼點。
  正常人被侮辱成賣的會是這種反應?
  秦璟澤完全不覺得這是侮辱。做最親密的交流被鄔希這樣說出來,更讓他感覺到鄔希對他的需求。
  被希希需要,是他最愉悅的事情。
  他俯身在鄔希的脖頸間深嗅,滿眼癡迷,鄔希推拒他的力氣很小,踢他兩腳也像是小貓抓癢,反而更激起他的凶性。
  「上次是不是弄疼了?我那會兒情緒不好。」
  鄔希被他勾得瞬間想起上次被捏著腰倒提起來的經歷,渾身一陣發麻,小腹已經開始酸脹。
  他揪住秦璟澤的頭髮,小小聲否認,「不疼。」
  秦璟澤就以邀功請賞的口吻跟他說起自己幫忙起訴,賀溪的父親已經失去了監護權。
  他這麼懂事。所以......
  「可以要獎勵嗎?」


第73章
  鄔希曲起膝蓋在他身上磨蹭一下, 眼底流露出玩味,「先說說,想要什麼獎勵?」
  面對著秦璟澤他不得不警惕一點, 因為摸不清底線在哪。萬一提的要求很過分, 他才不要自討苦吃。
  不過仔細一想,他竟然想不出具體有什麼要求算得上過分, 能想到的幾個甚至還覺得挺刺激,忍不住摩挲秦璟澤的下巴, 摸到扎手的胡茬,感覺微微刺痛。
  「不刮鬍子等會兒要扎到我腿根了」,他嘴上不滿卻又不推開,不是暗示,已經是明示,聽不懂的人是傻瓜。
  秦璟澤當然不是傻瓜,身體低伏下去,忽然又抬眸意味深長地盯了他一眼,「要不然我去打個舌釘?」
  他的語氣很認真,是在正經地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驚得鄔希一把掐住他的臉, 「幹嘛?」
  還打個舌釘。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你怎麼不乾脆去做個入.珠?」,然後就可以去某種特殊場所上班了。
  秦璟澤渾身一僵,分辨不出鄔希是不是真的在建議他去做。
  以他察言觀色的能力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鄔希於他而言是個例外, 只要語氣稍有嚴肅, 他就不可遏制地感到緊張。
  瞥見他的神情, 鄔希嘖了一聲, 「沒能力的才需要那些輔助工具,你用不著。」
  他能理解秦璟澤是太迫切地想要討好他,但這人真的沒必要在這方面自卑。那本就是足以自傲的資本,不需要搞花樣也夠他好受。
  「之前還想跟你談,一直忘了說。大家都是男人,懂得都懂,我身體太虛了可能跟不上你的需求,你也不要一直忍著遷就我,大不了我還可以用手給你......」,他抿唇直起身,膝蓋夾住秦璟澤的腦袋,指腹撥弄男人的嘴唇,被灼熱的鼻息打得發癢,就報復般地緩緩撬開唇瓣,過分地用兩指夾住舌根。
  脆弱的唇舌落於人手,難免顯出幾分狼狽,強勢的男人卻馴服地仰起頭,任由鄔希胡來,好不容易被放過,還要追著去舔鄔希的指縫。
  像小狗。
  鄔希忍不住笑,勉強板起臉踢他兩腳,「聽到沒?不會說話叫兩聲也行。」
  門外,大毛像是在應和一樣發出狼嚎,連帶著小薩摩也跟著一起叫喚,奶聲奶氣。
  秦璟澤充耳不聞,環抱摟緊鄔希的腰,埋頭深深呼吸,聲音有點沉悶,「不是遷就。你沒需求的話我就沒有。」
  他其實是有點心理障礙,對於這種事本身沒什麼興趣,所有欲.望都來自於鄔希。
  鄔希聽懂了,神色變得有些凝重,琢磨著哪天還是得跟袁秦系統地聊一下,全方面瞭解秦璟澤的狀況,這樣才方便配合治療。
  現在的問題是,「......你不會感覺不到舒服吧?」,搞得他都沒興致了。
  聞言秦璟澤愣了下,矢口否認,一邊說著還要展開仔細描述感覺,沒兩句就聽得鄔希面紅耳熱,抬頭死死摀住他的嘴,「別說。」
  光說有什麼意思。他小指勾住自己褲子的鬆緊帶,一手按住秦璟澤的腦袋,動作絲毫不溫柔。
  就和癲狂的愛情一樣,他們之間一直沒有溫柔,親暱永遠裹挾著暴力,疼痛催生更強烈的焰火,碰撞盛放。
  聲音屋外也能聽得分明。大毛已經業務熟練,閉上眼睛趴在毛毯上懶得理會,新來的小薩摩笛笛卻懵懵懂懂,噠噠噠朝門口挪過去,沒磨蹭幾步就被大毛一爪子按趴下,動彈不得,急得嚶嚶直叫。
  但是奶狗的聲音太小了,哪裡比得過惡犬喉嚨裡的粗喘。
  鄔希頭暈目眩,軟綿綿栽倒在枕頭裡,提不起什麼力氣。秦璟澤俯身貼住他的脊背,他就抖成篩子。
  就這,居然還想去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放他一條生路吧。
  秦璟澤難得居然肯問他一句還好嗎,但也是假惺惺,就算他搖頭搖得像撥浪鼓也沒見到有所收斂,反而像是戲弄。
  從前鄔希還總有種晚上關了燈才適合這樣那樣的觀念,但時間久了拋棄底線的次數太多,以至於現在就算大白天不拉窗簾他都毫無心理壓力。
  屋裡的光線就在他的眼中越來越暗,他也毫無所覺,緩了很久很久才回神,意識到已經是傍晚。
  床頭櫃的小抽屜拉開了沒關上,地上七零八落丟著撕開的包裝和不可回收垃圾。
  他慢吞吞翻過身,渾身哪都不對勁,盯著正用薄荷糖代替煙草的秦璟澤,「給我也來一口。」
  上趕著找虐,秦璟澤也不阻止他,眸色微暗,低頭和他接吻。辣是刺激的痛感,鄔希舌尖發麻,抬手不輕不重給了秦璟澤一巴掌。
  他不講道理,這種時候也不需要講什麼道理。一場下來秦璟澤不知要挨多少個巴掌,輕重都有,臉有時都被扇得偏過去,卻更加興奮,不管是不是出於刻意報復,都讓鄔希吃足了苦頭。
  鄔希懶洋洋趴著讓他揉腰揉肚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笑非笑睨他,「好了,獎勵給完了。」
  不出意料地瞧見秦璟澤神色僵硬欲言又止,他起了作弄心思,權當作沒看見,過了好半天才輕佻地開口,「伺.候得不錯,既然不要錢那就再給個獎勵,想要什麼?」
  任是他想像力再怎麼豐富再多加猜測,也沒想到秦璟澤求了半天的獎勵竟然是想送他禮物。
  「......」,鄔希都有些於心不忍,開始自我反省是不是他太嚴厲了,搞得這人想送東西給他居然要這麼卑微。
  不會又是電.棍吧?
  好在並不是。
  禮物是一座小島,就在海城附近。鄔希茫然地問過才知道秦璟澤早在一起看日出的那天就動了買它的念頭。
  他嗤笑,「可以啊,這回你要把我關起來的話有地方可以藏了。」
  很緊張的話題被以無比輕鬆的口吻說出來,秦璟澤不否認,他也不感到害怕。是他親手賦予了秦璟澤這樣的權利,他允許秦璟澤愛他,用最癲狂的方式。
  不過這麼昂貴的禮物現在還能送出來,說明他想錯了,這人沒變窮光蛋。
  他有些失望地咂咂嘴,想起公司那個和善的助理,踏實靠譜的陸昀,幾個面熟的員工,又覺得秦璟澤沒破產也是好事,還能養得起這些人,也有能力幫賀溪擺脫那個窩囊父親。一個不合格的監護人就該被剝奪監護權,哪怕由社區來照管社會來撫養也比被他折磨虐待要強。
  鄔希抿緊嘴唇,攥住雙拳。
  不止是心疼那孩子的遭遇。當年秦璟澤的噩運能在賀溪身上及時止住,於他而言也是一種精神寄托。
  擺脫惡父,再擺脫霸凌,飽受折磨的少年終有一天會成長起來。看著他變好就彷彿看到了另一個秦璟澤。
  -
  每天晚上大毛都睡在床邊,為了不偏心,做到一視同仁,鄔希把笛笛的窩安在它旁邊。
  大清早鄔希睡得淺,被秦璟澤換衣服的動靜吵醒,爬起來揉眼睛,「你去哪啊?」
  最近秦璟澤都很忙,有太多事情要善後,他就是隨口一問,並沒想得到答案,卻見秦璟澤動作一頓。
  四目相對,他翻身下床抱起床尾拿床單磨牙的笛笛,一邊揉搓奶狗軟乎乎的腦袋瓜,一邊逼近門口,「我也去。」
  秦璟澤沒有拒絕,但把愣頭愣腦的小薩摩從他懷裡揪出來放到大毛旁邊,不露痕跡地爭寵,牢牢佔據第一位,第二第三就隨便兩隻狗子爭奪,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鄔希懶得管他這個毛病,又沒什麼大礙,在一起久了越來越習慣,還覺得挺可愛。
  直到坐在車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眼熟,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裡是他們的初中。
  當年留下的記憶其實並不如何美好,無論是他還是秦璟澤,那段日子回憶起來都蒙著厚厚一層陰霾,所以這些年從沒回來過,這還是第一次。
  學校已經搬了新校址,留下這裡等待推翻重建,聽說是要蓋一個休閒廣場,但是一直拖著,兩三年都沒動工,大門都生出雜草。
  鄔希牽住秦璟澤的手,沒問他來這要做什麼,因為他在操場上看到了一個人,是趙治愷。
  走近了看,發現不止一個人,賀溪也在。初二三班的那群不良少年也在,一群人鼻青臉腫非常狼狽,看一眼就知道剛挨過暴揍,多半出於趙治愷之手,否則不會這麼老老實實蹲在這。
  沒被毒打過的小孩都覺得自己非常厲害,天下第一強,結果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那個坐在班級前排一直很活躍的混混甚至面如死灰,眼底了無生氣,顯然是靈魂遭遇了重創,是毀滅性的打擊。
  賀溪蹲在旁邊,神情依然麻木,避開視線不看任何人,直到鄔希到來才成為了他的目光焦點。
  其他人也看向他們的方向。鄔希沒太搞清楚這是什麼狀況,想問秦璟澤,剛來得及張張嘴,還沒發出聲音,手上就忽然一鬆。
  秦瓃澤徑直朝趙治愷過去。
  拳頭結結實實砸下去的聲音讓人心顫。鄔希瞳孔驟縮。


第74章
  並不是一動不動當靶子, 趙治愷挨了兩拳也凶狠回擊,兩個高大男人互毆起來畫面非常恐怖。
  但他們不約而同地避開了要害。鄔希抬起手要阻攔,就忽然看出這微妙之處, 到嘴邊的話又嚥回肚子裡。
  旁邊的不良少年幾乎蹲不住。平時他們胡作非為經常打群架,但那只是一窩蜂衝上去亂拳亂腿, 誰手裡有根棍子誰就強, 拼得是人多勢眾和莽勁兒。直到今天挨了頓真正的暴打才知道自己多稚嫩, 眼下又見識到什麼才是真正的鬥毆,好幾個都腿軟地坐在地上, 嚇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兩人都明顯經歷過系統的格鬥訓練, 且打鬥的經驗豐富, 但秦璟澤要壓趙治愷一頭, 不止是體質強悍,氣勢也更凶狠。有小混混某一瞬看到他的眼神, 霎時間腦袋嗡一下,艱難回過神才發現渾身已被冷汗濕透。
  不需要刀具棍棒,拳頭已經是最有力的武器, 以這種狠勁兒若是不避開要害肯定會出人命。賀溪和不良少年們都短暫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呆滯地望向他們。
  方纔趙治愷事先跟他們講述了過去的恩怨, 他們聽說秦璟澤曾經也是弱勢的一方, 被家庭虐待, 在學校遭遇霸凌,而趙治愷就是帶頭霸凌的不良少年。而現在親眼看到秦璟澤, 他們根本沒辦法把這個男人和「弱」這種字眼聯繫在一起。
  剛剛輕鬆暴打他們的趙治愷此時倒在地上, 眉頭緊蹙, 手背囫圇抹一把口鼻, 蹭上大片血污, 一張嘴呼出的都是血沫子。秦璟澤面無表情,臉上也有傷,居高臨下瞥他,目光冷厲。
  點到即止,兩人誰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儘管如此也足夠令人心驚膽戰。也就是趙治愷體質好,其他人想都不敢想若是秦璟澤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會是何種結果,骨頭斷了都是輕的。
  「可以,秦璟澤,你不是個孬種」,趙治愷忽然聳著肩膀笑起來,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隨便地用衣服擦血,眉眼間流露出些許放鬆,忽然眼神又鎖定秦璟澤。
  倘若這人膽敢對希希不好,對希希算計,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剝下秦璟澤的臉皮。但這話他沒有說出口。
  從前說過很多話,除了惹得希希不悅沒有其他作用,到如今他終於懂得這種話其實不需要說,自己放在心上就夠了,最好這輩子都不要有機會踐行。
  秦璟澤的手被鄔希握住,嘴角被指腹輕輕蹭掉滲出的血,他的神色就緩和下去,週身戾氣都消散,撇開視線,聲音沙啞,「到此為止,趙治愷。」
  看在鄔希的面子上,他願意就此和趙治愷一筆勾銷,往日的仇恨隨著打的這一架發洩出來,就到此為止。
  至於當年那些打著趙治愷的名號擅作主張把鄔希推下泳池溺水的混混,他不可能放過。那些人沒什麼本事,逞兇鬥狠慣了,這些年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黑歷史,一個不落都被他抓到把柄送進監獄,待在裡面好好改造。
  他掃視過那群如同驚弓之鳥般瑟縮的不良少年,明明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動作,只是站在那裡,壓迫感卻十分強烈,誰也不敢對上他的眼神。
  目光最終落在賀溪怔忡的臉上。四目相對,秦璟澤沉聲開口,「站起來。」
  反抗或許作用微弱,但逆來順受才是最沒用的選擇。是鄔希叫他站起來,所以他的骨頭硬不可催,就算無數人要把它敲折,他依然站在這裡。
  脊背傷痕纍纍,但惡狼要保護玫瑰。
  賀溪凝視他,又不受控地望向他身旁的鄔希,拳頭攥得死緊,雙手在顫抖。腿蹲太久已經麻木,他勉強撐住膝蓋挺起身,緩緩站直。
  他最近很茫然,感覺生活一片空白,一直在思考為什麼那天沒有死。
  生來就是個廢物,身上流淌著一半傻子的基因,一半懦弱暴力狂的基因,被羞辱霸凌虐待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是對的,他就該得到這種對待。誰都瞧不起他,這麼多年來唯一對他好的小老師被他害得丟了實習,他是災星,竟然還說過「喜歡老師」那樣齷齪的話,罪不可赦。
  老師的男朋友幫他擺脫了父親,可他反而更加痛苦。他憎恨父親沒有底線,收錢污蔑老師,可那是生養他的男人,就算再不甘願,他遲早也會變成那樣的人,還不如一死了之。
  他哪裡配得到老師的資助?活在陰影裡的蟲子,根本見不得太陽。他羨慕老師的男朋友,已經到了嫉妒的地步。男人高大強勢,彷彿能掌控一切,還能獨自佔有太陽。
  「站起來就朝前看」,鄔希朝賀溪笑了笑,「想想我送你的畫,那就是五年之後的你」,人需要一個支柱,秦璟澤的精神寄托是他,而他只能留給賀溪一幅畫,這個孩子會有一天擁有自己的寄托。
  賀溪喉結滾動,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眼神卻從迷茫中恢復了一絲清明。
  幾個不良少年審度眼下的狀況,反應飛快,爭先恐後地跟賀溪道歉,顧不得面子,畢竟誰都怕挨拳頭,如果不怕,那就是拳頭還不夠重。
  過去一個個猙獰的面孔此刻在他面前點頭道歉,賀溪卻沒有一點興奮愉悅,神色很冷。
  哪有那麼輕易的原諒。或許是妄想,但他現在很想成為老師男朋友這樣強大的人,真正擁有反擊力量的那天再談報復與原諒。或許到那時候他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老師給他的畫他會仔細珍藏,不惜代價保護。
  他要和太陽一起醒來。
  秦璟澤眼底閃過一絲晦暗,垂眸斂去,沒再說什麼。
  坐到車上他才向鄔希發難,緩緩摩挲鄔希柔軟的臉頰,手臂上鼓起的條條青筋充滿威脅,「什麼畫?」
  鄔希老老實實坦白是在畫室獨處時畫的素描肖像,但是並未得到從寬處置,到家就被扛到臥室鎖門。哪怕已經是只成熟的大狗,大毛也是頭一回聽見這麼響亮的擊打聲,主人哭得太慘了,它按捺不住又開始刨門。
  親手把鄔希屁.股揍得挨不了椅子,秦璟澤為此付出的代價是睡了一整個星期的地板,又被迫忍耐一個月。
  懲罰沒那麼輕鬆,鄔希不高興就要折磨他,百般親暱,還不允許他弄出來。就算忍耐力再強,男人的身體也有極限,到後面他根本忍不住,被逼迫到甚至買來東西捧著遞給鄔希,求鄔希幫他堵上的地步。
  可憐到這個份上,鄔希才肯饒他,卻也不介意玩一玩新花樣,反正買都買了。
  結果當然是反被憋到極點的秦璟澤造反掀翻,過分到抱著他面對浴室的大鏡子,體力好得像怪物,胳膊完全不會累,硬生生把他弄到對此脫敏,再沒有了羞恥感。
  上課回家還在書包裡發現了林楓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塞進來的六味地黃丸和金匱腎氣丸,鄔希咬牙切齒,記小本本。
  等著,遲早他要報復秦小狗。
  大三課程很清閒,臨近期末更是兩周都沒課,鄔希就天天陪秦璟澤上班,筆記本電腦都放在秦璟澤的辦公室裡,還在辦公室錄過美妝視頻。
  最近國內同性戀婚姻馬上就要正式合法,松鼠網的評論區都是粉絲在恭喜恭喜,祝他們一定要走下去。
  那邊穆叢鴿和袁秦正式開始籌備結婚的事,搞得鄔希心情有點微妙,又具體說不出是什麼想法。
  雖然他和秦璟澤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但是可以先訂婚......秦璟澤居然連提都沒提過。嘖。
  晚上遛狗散步的時候他又想起這茬,側目□向秦璟澤,卻見秦璟澤目光落在遠處,似乎在看什麼東西。
  順著看過去,突然聽見那邊傳來幾聲瘋了般狂躁的狗叫,聽嘶吼聲甚至不像流浪狗而像已經野化了的野狗,還不止一隻,看清才發現不是野狗,只是流浪狗而已,只是被一個流浪漢搶食所以才發瘋攻擊流浪漢。
  食物是有人餵給這群狗的,都是飯店吃剩不要的肉食,流浪漢左右開弓狼吞虎嚥,像是餓了幾天一樣,顧不得身上已經被咬出幾個血窟窿。
  鄔希心臟狂跳,抱住秦瓃澤的胳膊。
  不單單是出於對這野蠻場面的恐懼,更重要的是他看清了流浪漢的臉,竟是季牧權。
  當年像虐待畜生一樣虐待季澤的人,現在居然淪落到和狗搶食,蓬頭垢面,鮮血淋漓,狼狽得連畜生都不如。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有兩隻怒火中燒的流浪狗朝他們直衝過來,還懂得逮軟柿子捏,嚇得小薩摩笛笛屁滾尿流,尾巴都夾緊。
  「汪!!」,大毛吠叫一聲,發出威脅的低吼。一向懶惰的形象頓時消失不見,平時也不見得它有多待見笛笛,真正遭遇危險卻毫不猶豫頂上去,把小弟嚴嚴實實護在身後。
  畢竟是中大型犬,飯不白吃,身體也不少鍛煉,光是看到大毛的身形流浪狗就開始犯慫,謹慎地後退幾步,嗚叫一聲溜回自己的團隊。
  鄔希讚賞地擼擼大毛的腦袋,許諾回家獎勵肉吃。
  那邊季牧權也看到了他們,渾濁的眼睛一亮,丟下手裡的垃圾手腳並用朝他們撲過來,連說帶比劃,聲音沙啞含混到鄔希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季牧權生了一場大病,為數不多的積蓄花光又欠了錢,身體沒勁再幹不了體力活,養不了自己。
  秦璟澤知道這些。當初他手裡不是沒有能把這個人送進監獄的證據,但是只叫這人丟了老師的工作。並非他仁慈,而是揣著更惡的念頭,要親眼見到季牧權生不如死。
  這是季牧權應得的報應。但是......
  他遲疑地看向鄔希。
  大毛護著笛笛,得到鄔希的獎賞。狗應該這樣,他是不是也該不那麼趕盡殺絕,撈季牧權一把?
  觸碰到他小心翼翼的視線,鄔希眉心一跳,抓起人轉身就走,「他活該,誰管他你都不要管。」
  今年入冬天氣很冷,A省都下了好幾場雪,誰也不知道季牧權能不能熬過去。
  不過季牧權是死是活和他們沒關係,對於這種仇人,無情才是應該的。誰也不是聖人,沒那個普度眾生的偉大情操。
  期末考完試,鄔希完全把這麼個人拋到腦後,趁著離過年還有一段時間,跟林楓籌謀著去東北玩。
  比起東北的鵝毛大雪,A省的小雪粒就是小兒科,趕在畢業前至少應該去看一次,也不枉同寢一場。
  正好,林楓家裡是開農家樂的,能體驗城市沒有的燒火炕,又有洗浴汗蒸,院子堆著一個足有一米五高的大雪人,新下了雪就掃開,院子兩旁的雪厚得人躺進去能被埋上。
  最重要的是,「放心,我家這隔音做得特別好」,林楓滿臉詭異笑容,拍了拍鄔希肩膀,又不知從哪掏出一盒六味地黃丸,一盒金匱腎氣丸,塞進鄔希懷裡扭頭撒腿就跑,生怕被抓住彈一百個腦瓜崩。
  鄔希又氣又想笑,琢磨一會兒,把藥塞到了枕頭底下。
  弄完後滿臉若無其事,他拉著秦璟澤在外面玩雪,在雪地裡畫一隻惟妙惟肖的小狗,再畫個小人牽狗繩,挑眉瞥向秦璟澤,招招手。
  秦璟澤從善如流蹲跪下去,又一把摟住鄔希腿窩,把人整個抱起來。氣氛恰到好處,很適合搞點什麼事。
  念在不是自己家,他沒有太過分,淺嘗輒止,去趟浴室拿毛巾,回來卻看到鄔希翹著腿躺在床上晃悠,手一揚迎面甩過來兩盒藥。
  聽說在床.上和男朋友說「就這?」會有奇妙的事情發生。
  從論壇上學了作死技巧的鄔希膽大包天,斟酌語氣,極盡輕蔑地開口,「就這?」


第75章
  房間陷入安靜, 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分明。漸漸被秦璟澤的粗喘聲佔據。
  他緩緩低頭看著手裡兩盒補腎丸,喉結瘋狂滾動,粗暴地摳開紙盒。眼瞧著他真要吃藥, 鄔希趕緊丟個枕頭過去砸他, 「你傻啊,藥哪能亂吃!」
  腦袋被砸了一下, 秦璟澤低頭站在那, 顯得有些侷促, 攥緊手裡的藥, 嘴上不停地道歉, 腳下也站不住, 心神不寧甚至想去咨詢一下醫生,或者真像鄔希之前說的那樣做一點小手術。
  意識到玩笑有點開大了, 鄔希也開始慌, 趕緊挪到炕尾張開雙臂抱住他,一隻手隨便磨蹭兩下就讓秦璟澤再次進入狀態, 仰起臉挑眉與他對視,「怎麼了, 這不是好好的嘛。」
  前段時間跟袁秦談了一次,他才知道秦璟澤是因為心理障礙而欲.望冷淡, 這才能解釋得通為什麼和他在一起之前這人連用手都沒嘗試過。但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根本不影響他們正常生活,他是真沒想到這人竟然會對這方面有所焦慮。
  還是用得輕。
  他把那兩盒藥從人手中抽出來丟到地上,毛巾也扔在一邊不管,勾著秦璟澤的脖子一起往炕上倒。
  雖然撲了兩層褥子, 炕畢竟還是硬, 比起鄔希這個腰病患者經常睡的床墊還硬, 砸一下肯定疼。秦璟澤護著他的後腦勺及時撐住,位置顛倒,自己充當鄔希的墊子,任由鄔希坐在自己腰間。
  炕燒得很熱,很燥,男人只圍一條浴巾,健壯的胸膛上泛著一層水光,也不知是洗澡沒擦乾還是滲出的汗水,性感到鄔希忍不住伸手,一邊埋頭啃在秦璟澤的嘴唇上。
  「我帶了一盒,剛用一個」,他似笑非笑在秦璟澤耳邊挑釁,「總共就在這兒玩三天,能不能用光?」
  一盒12枚裝,平均算下來一天四次,別說秦璟澤行不行,他是真的不要命了。也不枉費林楓給他準備的補腎丸。
  話說出去鄔希就感到後悔,但覆水難收,秦璟澤連猶豫都沒有就點頭,認真向他保證絕對可以用完,搞得他更加心慌,一點力氣都使不上,逃跑也做不到,呼吸急促。
  之前秦璟澤都掌握分寸,照顧他的身體狀況,基本一兩次就收斂,這次似乎是急於證明自己,底線被打破,哪怕他喊著不行也沒用,被失去理智的他連甩了幾個清脆耳光,男人的眼珠子更興奮得發紅。
  鄔希心顫得厲害,眼神幾乎流露出惶恐,真正有種自己在和野獸對峙的錯覺。他的嗓子乾澀瘖啞,聲音又抖又變調,「放開,放開我......」,他想去廁所。
  為了不弄髒褥子,他們提前把它掀開了一半,炕燙得很,不能叫鄔希那身細皮嫩肉受苦,秦璟澤就抱他在懷裡,不讓他挨著炕。
  像是感覺不到滾燙的疼,又像是把這疼痛換種方式施加給鄔希,男人片刻不離開這片地方,拉著心頭寶共同沉淪。
  不可能放開希希,秦璟澤磨著犬齒在鄔希後脖頸上咬出深深牙印。作為說錯話的懲罰,他在鄔希耳邊低語,「東北的尿床叫尿炕,好不容易來玩一次,希希體驗一下?」
  是疑問句,但不容置疑,甚至存了戲弄的成分在內,鄔希眼圈紅通通,忍得渾身痙攣,可憐到任是誰都會心疼的地步。
  秦璟澤竟然狠心不理會,反而更過分,以動作催促,沒到半分鐘就如願以償聽見鄔希崩潰地放聲大哭。
  真可愛。秦璟澤貪婪地欣賞著懷中人脆弱的姿態,心臟似乎被攥住,烙印上鄔希的名字。
  隔音再好的房間也隔不住這樣的哭聲。恰好來找鄔希的林楓剛走到門口,渾身一僵,立刻原路返回。
  換個人可能覺得是吵架了在哭,說不定還會去敲門,他可沒那麼不懂事,真打擾了多半會被校草暗鯊。
  溜得飛快,林楓一聲不吭地到外面去蹲著,邊捏雪球邊搖頭嘖嘖。看來補藥還不夠,晚上要通知老頭子炒點補身體的菜。
  韭菜,生蠔,羊肉......
  結果菜是炒了,晚上鄔希卻根本沒出來吃飯。
  把飯菜打包裝好遞給秦璟澤,林楓掩飾不住尷尬,臉色不大自然,很容易被看出端倪。秦璟澤深深盯他一眼,雖然什麼都沒說,卻讓林楓一陣頭皮發麻,不打自招,「我、我就聽見他哭來著,我就跑了,放心,沒人,肯定沒人聽見別的。」
  哽了一瞬,他又勉強壯起膽量,似乎是隨口提起,「同性戀婚姻好像要合法了是吧哈哈哈哈哈哈」,說著還要用訕笑掩飾緊張。
  他裝作漫不經心,但傻子也看得出他的試探。秦璟澤卻沒惱,反而收斂了幾分眉眼間的凌厲,點點頭。
  見他沒有說點什麼的意思,林楓雖然失望但也只好主動結束話題,轉身去翻櫃子,「天冷菜涼得快,我給你拿個盆,你回去把飯菜用盆扣在炕上,等要吃的時候肯定還是熱的。」
  起初他不太看好室友和校草在一起,總覺得走不長遠,但這幾年就連他和淼淼都鬧過兩次分手又和好,這倆人似乎一直沒怎麼吵過架,事實擺在面前就是最好的證據。
  應該能走到結婚這一步的吧,林楓暗忖,一邊把盆遞給秦璟澤,殊不知男人正用探究的目光盯著他。
  -
  鄔希大半夜才醒,一睜眼看到秦璟澤正坐在旁邊看他,忍不住煩躁地踹了一腳,「滾蛋!」
  不知多少年都沒有這麼丟臉過了,他氣得要命,都不願意回想,恨不得扒個地縫鑽進去。
  他想暴打秦璟澤,這種想法在看到晚飯都是些什麼菜的瞬間更加強烈,又踹了秦璟澤一腳。
  秦璟澤卻並沒有多得意,耷拉著腦袋跪在他旁邊,似乎也有些萎靡不振。
  「怎麼了」,鄔希緩和態度,抬手扒拉他的肩膀,半開玩笑道,「我都這樣了,你不會還沒吃飽吧?」
  秦璟澤低眉斂目,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說,熟練地夾菜餵給鄔希,壓抑內心的躁動。
  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他不敢奢求更多。能待在希希腳邊就滿足,一條瘋狗配不得和希希並肩而站。
  他聽得出林楓的意思,按捺不住興奮,希望是希希授意的試探,但仔細審視揣摩後又覺得不是,失望如山般壓下來,叫他更加唾棄自己的貪得無厭。
  鄔希鼓著腮幫咀嚼,偷眼打量他,覺得他狀態不對,又問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先記在心裡,明天找機會去問問林楓知不知道怎麼回事。
  原本三天的旅遊安排被徹底打亂,第二天睡到下午兩點鐘,鄔希頭昏腦漲,瞇著眼睛勉強爬起來,看了眼手機時間,一下子清醒。
  好傢伙,他這是跑到東北睡覺來了。
  在枕頭邊看到那盒帶來的計生用品,他拆開數數還剩多少,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還剩8個。秦瓃澤真的是數著用的。
  現在還有異物感揮之不散,要是今天和明天再像昨天那麼搞,他這副小身板就要折在東北這片黑土地了,徹底回不去家。
  囫圇揉搓了一把臉,鄔希把裡面的幾枚全都掏出來,一個也不留,揣進口袋溜躂出門,找個大垃圾箱全都丟進去,拍拍手渾身輕鬆。
  「幹啥呢你?」,身後突然傳來林楓的聲音,把他嚇得一個激靈,險些跳起來。
  林楓還過分地哈哈大笑,「做賊心虛!」
  趕在鄔希打他之前,他趕緊改口轉移話題,「晚上去看冰燈,校草跟我家老頭子一起去市裡踩點,應該馬上就回來,最近兩天有展會。對了,你想吃冰糖葫蘆不?不止有山楂的,花樣老多了,有黑棗、地瓜、葡萄、草莓......」
  鄔希搖頭阻止他繼續掰手指頭報菜名,「我問你點事。」
  找個肯定沒人經過的犄角旮旯,聽鄔希把狀況一問,林楓緊張地撓著腦袋不知所措,「我就是提了一句你們馬上就能合法結婚的事,他啥也沒說,別的我也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鄔希垂眸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多想,沒什麼大問題。」
  最近他也一直在琢磨,想不通秦璟澤為什麼連提都不提結婚訂婚的事,明明消息在網上沸沸揚揚,這人不可能不清楚。
  現在他終於猜到點眉目。
  在外面捏了個小雪球,又粗糙地用雪球雕塑個小狗出來,鄔希捨不得把它捧進屋裡融化,就踮腳放在高處的窗台外沿上,心滿意足回屋裡,看到秦璟澤正拿著那個空空如也的包裝盒,神情難辨喜怒。
  鄔希雙手背後露出假笑,慢吞吞磨蹭過去,討好地仰起臉,「用完啦!」
  「聽林楓說要看冰燈,晚上人會不會很多很擠啊」,他拙劣地扯開話題。好在秦璟澤沒有與他追究,就順著放過了他。
  雖然不是省會城市,但一旦有熱鬧湊,人比大城市還要擠,不過第一次見到冰燈的興奮感足以沖淡不滿。鄔希東張西望,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掏出一看,是趙治愷打來的。


第76章
  周圍太過嘈雜吵鬧, 電話裡的聲音聽不清,不得不掛了電話用短信交流。
  趙治愷的短信言簡意賅,催促他盡快回家, 因為外公又住進了醫院, 是心臟病復發,正在手術搶救, 有很大的去世風險。
  老人上了年紀就是這樣, 大大小小的毛病隨時可能發作, 闖過一道鬼門關, 前面還有不知多少磕絆在等著。
  鄔希臉色平靜把手機揣回口袋, 雖然心情跌到谷底, 但他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從上次外公住院開始, 他就知道遲早還會有這麼一天, 人始終逃不開生老病死。
  肯定是要提前回家的,立刻就得收拾東西, 若是手術不成功,這樣至少能有機會見最後一面, 就算見不了,能做的都做到了也不至於留下後悔。鄔希沉默地抬頭看向秦璟澤, 有點糾結該怎麼開口。畢竟外公極力反對他們兩個在一起,但這並不是秦璟澤的錯。
  男人緊緊牽住他的手,低頭掩飾緊張,喉結滾動,「走吧, 希希。」
  上次在門外聽見老人的喊聲他忘不掉, 就是太害怕才會受不了鄔希提一句分開。這次連希希的爸媽都不會幫著他, 說不慌是假的。
  到醫院已是凌晨,天濛濛亮。
  手術已經結束,老人被轉入病房觀察,秦璟澤目送鄔希進去探望,獨自在門口猶豫躑躅,想留又不敢留。他想在盡可能近的地方陪著鄔希,但又不能保證自己聽見什麼不想聽的話仍可以保持理智,掙扎良久,咬牙轉身,還沒走到電梯,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趙治愷的聲音。
  側目就看到趙治愷正從病房門口出來,抬手指向病房,「叫你進去。」
  秦瓃澤渾身一僵。
  彷彿被下了最後通牒,他硬著頭皮緩緩挪進病房,低垂著腦袋規規矩矩站到鄔希身邊,不敢吭聲,心跳飛快。
  躺在床上的老人吃力地睜開眼睛,盯著他看了好半天,突然開口問鄔希,「你換男朋友了?」
  鄔希臉上還掛著水痕,聞言嗤一聲樂出來,「沒有。」
  他輕踢秦璟澤催促,「挺胸抬頭」,挺大個男人搞得像個膽怯的小媳婦,還是飽受舊社會壓迫的那種。
  幾乎像是反射性地,聽見鄔希吩咐男人就立刻照做,站出一個標準的軍姿,身後關門進屋的趙治愷也反射性跟著做,回過神不明所以,面露茫然。
  壓抑的氣氛被打破,這一下不止是鄔希,連一貫嚴肅的鄔江河都跟著笑出聲。病床上的老人知道鬧了烏龍,強撐著力氣也笑了下,又盯著秦璟澤看了好一會兒,微弱地點頭,「好,挺好的。」
  他唇邊掛著笑,眼睛裡有淚,嘴唇不斷翕動。
  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沒力氣說,也覺得沒必要說。女兒穆秋波一直都在跟他做思想工作,給他解釋性取向是天生的,這不是變態,就算強迫希希和女人結婚生子也不會真的幸福,反而還害了無辜的女孩子。
  但是說他是個老頑固也好,說他自私也罷,就算他懂得這些道理也不想鄔希和男人好,只希望小孫子能像大部分人一樣過主流的生活,不至於遭人白眼議論,老了也有所依扶。
  他愛這個外孫,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比親外孫還牽腸掛肚。
  所以他做了讓人討厭的外公,撒潑鬧事要鄔希和男朋友分手,臨到這次上手術台前,或許是人之將死,突然大徹大悟。
  「......不後悔就好」,老人顫顫巍巍要牽住鄔希的手。
  兒孫自有兒孫福,不能像提線木偶一樣受他擺佈。男女成婚生子也有多少都走不到最後,因為雞毛蒜皮而鬧得難看,一拍兩散。兩個男人在一起,雖說注定艱難,但也不是死路一條。
  人是鄔希自己選的,無論結果怎麼樣,不後悔就好。
  鄔希眼眶紅熱,抿唇平復良久,終於找回聲音,「不後悔。」 他是個強脾氣,一條路走到黑,決定了就沒有後退可言。
  秦璟澤眼底神色晦暗,雙手背後,攥緊拳頭,用力到指縫滲出絲絲縷縷的鮮紅。
  「放心吧老爺子」,趙治愷湊上前來,叫外公放輕鬆,「等我以後有了小孩,首先教他孝順小叔叔。」
  有他這麼句話在,老人顯然舒心許多,表情也好看了不少。
  -
  手術成功,但身體本身大不如前,血糖血壓不對,晚上睡覺也成問題,得一直住院觀察,雖然有專門的護工,但鄔希只要沒什麼事就來這陪護。外公還是不願意提起秦璟澤,但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咄咄逼人,能自由走動之後偶爾還偷偷趴在窗台上張望,看秦璟澤開車接走鄔希。
  沒過兩天就是除夕。外公還沒到該出院的時候,可以先回家住一天過個年。
  滿屋子的人,只有於姨和秦璟澤兩個會做飯,雖然這些年於姨獨自準備也習慣了,忙得過來,但有個幫手還是開心得合不攏嘴。最重要的是鄔希終於回家過年了,這是和家裡和解的意思。
  「瞧著希希好像長了一點肉,不容易」,於姨語氣嗔怪,臉上卻掛著笑,「他挑食,還嬌氣,太不好養了。」
  話是這麼說,但鄔希還是她心裡最好的小孩,誰敢說鄔希半句不好她第一個不答應。
  她就忽然想起秦家那個老不死的東西,笑意淡去,瞥秦璟澤一眼,想問卻沒問。
  她不問,有人會問。鄔江河一點面子也不給秦璟澤留,聲音冷淡,「秦學昌還在醫院是吧,今天過年,你不去看看他?」
  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外公聞言睜眼。
  先前的事他知道得不太詳細,卻清楚是秦學昌搞鬼害他們希希。早年他和秦學昌打過交道,那就是個沒底線的老狐狸,壞事做盡。若說他現在對秦璟澤還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家庭出身。
  氣氛有些僵持。鄔希伸腳勾住秦璟澤的小腿安撫,把手裡最後一粒瓜子嗑了吃掉,扭頭對付鄔江河,「不用去看,病危了醫院會通知的。」
  秦學昌狀態很差,最近還有點老年癡呆的症狀,這兩天少有清醒的時候,見到秦璟澤會嚇得渾身哆嗦,嚷嚷著見鬼。聽唐絳香說,秦璟澤和生父秦元樸長得六成相似,秦學昌這是做賊心虛,害怕死了的兒子來帶他一起走。
  聽了鄔希講這事,外公哈哈大笑幾聲,心滿意足繼續曬太陽。活該。
  電視上正在放旅遊宣傳片,鄔希隨便掃一眼,突然嗆咳,剛喝進嘴的牛奶險些噴出去。
  不咳還好,一咳嗽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來,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電視。鏡頭正巧拉進,給到一個只有拳頭大的小雪雕上面,雖然簡陋,但活靈活現,是只凶巴巴的小狗。
  隨手一捏的玩意兒居然上電視了......
  鄔希臉燙得能煎雞蛋。
  「餃子裡總共包了六個銀錢,吃到的有福氣」,於姨端幾盤餃子出來,正好邊看電視邊吃,也抬頭瞟了下電視,眼睛一亮,「哎呀,這是希希弄的吧!」
  她比親媽還瞭解鄔希,小時候鄔希捏的那些泥巴雕塑她都保存著,這雪雕和小時候肯定不是一個水準,但熟悉風格的人一看就能看出來。
  要不是於姨這麼說,別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紛紛開口誇鄔希手巧,誇得鄔希更加窘迫,一抬頭又對上趙治愷微妙的眼神,再偏頭,秦璟澤站在那,渾身散發著掩蓋不住的興奮。
  鄔希就心軟,難得勤快一次,起身去廚房幫忙拿碗筷,趁機扯著領子偷親秦璟澤一口。
  回到客廳,坐在飯桌上的鄔江河看了眼秦璟澤衣領的褶皺,輕咳一聲挪開視線,當作沒看見,什麼也沒說。作為掩飾,他給鄔希碗裡夾一個餃子,「小心點吃,別燙到嘴。」
  眼瞧著丈夫都打破了許多年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穆秋波自然不甘示弱,也給鄔希夾了一個,「希希嘗這個餡。」
  鄔希連忙制止躍躍欲試的外公,「我慢慢吃,自己夾」,說著一口咬下去,咬到個硬硬的東西,立刻吐到手心。
  「希希有福氣」,於姨笑得見牙不見眼。作為夾餃子的人,鄔江河滿臉得意,比自己吃到還高興。
  再吃下一個餃子,鄔希表情凝固了一瞬,又吐出一枚銀幣。
  他有點懷疑爸媽是不是故意的,串通於姨做了什麼記號,於是自己每盤隨便夾幾個,果然都沒有餃子錢,正琢磨著怎麼開口戳穿,冷不防又咬到了銀幣。
  總共就六枚,他一個人吃到了一半。桌上餃子好幾大盤,他不信邪地繼續每盤夾幾個,決定吃完這些就不吃了,不料人運氣上來根本擋不住,吃不了二十幾個餃子,六枚餃子錢全都從他這被吃了出來。
  這是什麼概率?鄔希面露茫然。桌上所有人都在笑,笑著笑著於姨就背過身去抹眼淚,快步走到廚房,自言自語地輕聲呢喃,「我們希希有福氣,以後只享福......」
  廚房外,奉命前來拿蘸料的秦璟澤腳步頓住,喉結滾動。
  他自覺不配,卻也無時無刻不在妄想。
  儘管卑微,但狗願意為主人做一切。


第77章
  為了不讓於姨尷尬, 秦璟澤先坐回桌邊,等到於姨收拾好心情擦臉回來,再不露痕跡地去拿東西。
  吃完飯鄔希癱在柔軟的沙發上, 吃個水果還要秦璟澤喂, 果核吐在男人手心,懶到只肯動嘴的地步。於姨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總算知道這孩子的肉是怎麼養出來的, 都快變成大爺了, 什麼都叫人伺候。
  趁著晚上回臥室休息之前, 她找了個機會單獨把鄔希抓住, 「小秦平時是不是特別忙?」
  面對於姨鄔希很放鬆, 點點頭實話實說,「挺忙的, 但是他盡量每天都回家陪我, 偶爾回不來也給我打電話。」
  這不就是問題嗎。於姨歎了口氣,「那他這樣多累啊, 你也得體諒體諒他,別太黏他, 兩個人在一塊,都是互相照顧互相遷就。」
  「而且你看, 今天他下廚做菜,吃飯的時候你還使喚他去拿東西,再怎麼樣他也算是客人,這樣多不好。就算他主動要幹活,你也該攔著他點, 雖然他喜歡你, 但總是這樣難免會生摩擦。」
  她是忍不住操心, 明知道感情的事自己才說了算,但還是怕鄔希好不容易有個陪伴卻走不長遠。私心上希望秦璟澤多對鄔希好,卻又替鄔希患得患失。
  鄔希明白她是什麼心情,也不辯駁,摸著鼻尖含笑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回房間竄到正在鋪床的秦璟澤背上,還不老實地往上爬,想蹬鼻子上臉,一邊嘟囔一句,「明天教我做飯。」
  秦璟澤沒答應,伏低脊背手往後托,由著鄔希騎他的脖子,不覺得難受也沒感到侮辱。如果鄔希想,踩在他臉上也未嘗不可。
  倒是鄔希突然說要學做飯讓他感到不安。
  為什麼突然提起學這個?是嫌他工作忙有時來不及做飯?他可以把工作時間再壓縮,一切都以希希為先。可如果希希是以此為開端想漸漸擺脫他的照顧,不再需要他,那他會忍不住把希希關起來......
  這個念頭一出,秦璟澤瞳孔驟縮,踉蹌跪到在地。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鄔希還是驚了一下,從他身上爬起來,還沒站穩就被攥住腳踝,緊接著灼熱濕潤嘴唇就覆蓋上來。
  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男人匍匐著,近乎虔誠地低垂頭顱親吻,被他囫圇摸一把頭髮就心滿意足,似乎能這樣已經是得到天大的賞賜。
  也就只有大毛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帶著笛笛擠過來,又不敢和老大爭搶親暱的機會,坐在旁邊搖尾巴想吸引鄔希看它一眼。
  鄔希蹲下,平視秦璟澤,耐心發問,「你怕什麼?」
  怕被丟棄,怕不再被需要。
  秦璟澤拱到鄔希懷裡急促呼吸。疾病使他極端,使他不穩定,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變成鄔希的影子。
  太黏人會遭人嫌,他改不掉黏人的毛病,又害怕鄔希某天受不了他,要離他而去。哪怕鄔希明確說過不會,但只要表現出一絲一毫掙脫他控制的動向,他都會感到驚懼。
  「明天我要直播,帶你一起」,鄔希摟著腦袋捏了捏他的耳朵,「直播內容是教我做飯,聽懂沒?」
  事實證明於姨所提的建議在他們這裡行不通,但有一句話很對:兩個人在一起要互相照顧互相遷就。
  所以他渴望熱烈地被愛,秦璟澤就不顧一切地愛他,秦璟澤缺乏安全感,那麼他就縱容秦璟澤掌控他的生活。
  就這樣挺好的,他們天生一對。
  秦璟澤緩了半天,沉默地從懷裡摸出一副手銬,卡噠一聲拷在自己手腕上,輪到另一邊時有些猶豫,但還是拷在鄔希腳踝,緩緩仰起臉望向鄔希。
  這是他的欲.求。或者用項圈扼住他的脖頸,另一端踩在鄔希腳下,他心甘情願,只怕鄔希不願。
  「......送你的東西好像不是讓你這麼用的吧?」,鄔希愣了下,旋即嗤笑,抬腳蹬在他的胸口,腳掌下心跳蓬勃有力,就像這人渾身每一處的肌肉一樣躁動。
  無論做過多少次,他都又興奮又緊張,之前欠的8枚還沒還,秦璟澤憋了有幾天,再加上剛剛情緒波動需要宣洩,明天的直播計劃容易泡湯。
  「去把大毛和笛笛交給林叔」,糾結時間不超過半分鐘,鄔希彎腰解開手銬,又從抽屜裡翻出一條鐵鏈,接在手銬上,暗示十足地在秦璟澤眼前晃了晃。
  這東西可以連在床頭,也可以連在浴室,甚至可以連在窗戶上方。
  不過以秦璟澤的體質,想弄開太輕鬆,那樣沒什麼意思。所以還是給他用吧,他掙不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把我關起來」,鄔希把話說得輕描淡寫,彷彿這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甚至還在笑,明知道秦璟澤真的會給他顏色瞧,仍記吃不記打地提出瘋狂的建議,「給你機會試試能不能把我弄服。這樣我一想起今天就不敢有把你丟掉的念頭了。」
  被戳中了心底最隱秘的惡念,秦璟澤渾身肌肉緊繃,犬齒癢得非要狠狠咬住什麼才能罷休。他沒有自制力能拒絕這種邀請,勉強抓住理智,警告提醒鄔希,「......會疼。」
  而且若是希希真要丟掉他,那麼他不會只一天就輕易放過。日復一日,他要希希骨子裡都刻上恐懼,解開枷鎖也失去逃走的能力。
  鄔希抖了下,「......你打算直接來?那不行」,他們已經足夠契合,若不是這樣,怎麼可能會疼。
  「不」,秦璟澤搖頭否認,深深凝視鄔希,拉著他的手感受自己腰腹的肌肉。
  因為太照顧希希了,導致希希好像對他的力氣有什麼錯誤認知。就算做足最溫柔的準備,主菜也不是希希的胃口能吃下去的。
  鄔希艱難吞嚥口水,有些犯慫,但又覺得好刺激,居然到現在都沒嘗過這人真正凶起來的滋味。
  「要、要不,試試?」
  那就試吧。秦璟澤眸色深暗,早已經忍不下去,受不得鄔希這樣不斷的挑唆慫恿。
  他沒有把鏈子拴在浴室之類的地方,那對鄔希而言太高難度了,床至少還能讓意識陷入黑暗的鄔希短暫休息,雖然沒多久又會醒過來,反覆幾次,眼神渙散,別說罵人,連抽泣聲都發不出。
  直播計劃真的沒能如期履行。甚至一直拖延到了元宵節,鄔希才感覺自己終於回到了正常狀態。
  不是身體而是心理。從前他真的以為自己沒什麼怕的,所以才敢一次又一次挑釁秦璟澤,直到這次被真正制裁過,前幾天甚至一見到秦璟澤就反射性腿軟,心臟快從胸膛裡跳出來,緩了這麼久才恢復。
  是真的怕。尤其是在意識到就算這樣秦璟澤還能輕輕鬆鬆給他清理之後。說明這人仍有餘力,只是怕把他弄死所以放過他。
  年初一那天和秦璟澤對上眼神他甚至就開始打哆嗦,迫不得已只能回家,要不然被長輩瞧出端倪說不定要怎麼想,多半會覺得秦璟澤暗地裡欺負他,誰也不會猜到是他自討苦吃。
  調整好久才驅散恐懼,他終於能自在地跟秦璟澤開玩笑,「要不然你去醫院看看吧,時間太長也是病。」
  此話不假,但秦璟澤肯定沒病,有障礙的多是因為虛,秦璟澤這種畜生體質會虛就見鬼了。
  男人聞言瞥他一眼,「好。」 分明是在點頭答應,語氣態度都很好,但鄔希還是慫地往後縮了縮,又掩飾性乾笑兩聲,「直播拖了好久了,今天必須得搞。」
  松鼠網的粉絲都在嚷嚷著把他這只鴿子烤了吃肉,評論區又有人搞顏色,說應該就是被吃掉了才鴿的。
  不得不說,這次猜對了。吃得骨頭渣子都沒剩,鄔希都不敢回想那天自己的慘狀。
  打開直播,彈幕果然全是調侃,問他喜歡秘製還是微辣,還有老粉說希希喜歡甜食,那就多刷蜂蜜,烤鴿子很好吃。
  「今天不烤鴿子哈,考慮到我是第一次學做飯,就簡簡單單做個番茄炒蛋」,鄔希當作聽不懂,在敲爛兩枚雞蛋之後終於能成功敲到碗裡。
  秦璟澤動作麻利地把那兩個處理好,然後教他攪勻蛋液。
  做飯熟練的人根本不需要這樣提前準備食材,秦璟澤來做的話燒熱鍋之後再弄就來得及,一個菜炒出來幾乎不花什麼時間,到了鄔希這裡卻比登天還難。
  彈幕的哈哈哈哈把屏幕都遮蓋:希哥搞美術和化妝的時候手那麼巧那麼穩,現在像剛做完換手手術看出來了,這是平時真不幹活
  嗚嗚嗚嗚嗚嗚沒關係,就算希哥做個美麗廢物也有大腿養著,何況希哥不是廢物我才是真的廢物+1,我才是廢物,現在正躺在床上姨母笑,我媽來催我疊被了這邊鄔希拿起刀對準番茄,彈幕的媽粉就瞬間倒吸一口涼氣:不可以!!
  希哥不許用刀,媽媽不准!
  不會做飯也沒事的嘛,大不了點外賣也行,咱們不學這個手那麼漂亮不要碰刀碰鍋,萬一切出傷口燙出水泡可怎麼辦呀鄔希的手和他這個人一樣瘦,手指修長,因為涼而整體發白,只有指尖泛出粉色,像是脆弱的藝術品。
  尤其是和秦璟澤的手握在一起時,對比異常強烈。秦璟澤人高手也大,青筋凸出,又有許多疤痕,指腹的繭子很厚,只有鄔希知道它們有多磨人,只要秦璟澤想,光是一隻手就能讓他涕泗橫流。
  他抬眸看了眼秦璟澤,撒嬌一樣伸手去勾男人的手指,「幫我切菜,等會兒給你獎勵。」
  彈幕聞風而動:什麼獎勵?!!給我康康!
  給我也康康呢,我也想康!


第78章
  上一次弄怕了鄔希, 到現在已經好些天沒有親暱過。秦璟澤躁動地捏了捏手中番茄。柔軟的果實經不起他的力氣,汁水順著指縫淌下來,被他舌尖一卷悉數吮掉。
  鄔希偷眼盯他, 只看見這麼一個動作就感到尾椎骨陣陣發癢, 難受得站不穩,掩飾性輕聲催促, 「快幫我。」
  任憑彈幕如何嚎叫, 不該給她們看的東西就是不可能有, 搞事也要關掉直播才能搞。
  然而他們越是遮遮掩掩, 彈幕越起勁, 關注的重點完全偏離, 鄔希隨意掃一眼,甚至還看到了現場直編顏色文學的彈幕, 「......」
  說實話, 有平台的文名用語尺度限制,她們編出來的玩意兒和現實比起來不過是小兒科, 短暫的窘迫過後鄔希甚至覺得有點好笑,抿唇勉強憋住, 想勸她們改邪歸正,不然一會兒直播間容易被封, 還沒開口就看到一個放大字體的彈幕跳出來,笑意緩緩收斂。
  彈幕:呵呵,姓秦的舔成這樣,虧你們還能閉著眼睛誇甜,嗑cp不帶腦子?
  前面的你有病?有病趕緊去治, 別在這叭叭
  什麼精神病都能進直播間了, 黑子滾
  我粉希哥五年多了, 說我是黑子我肯定不認,但我看不上秦某人是真的,不就是個沒下限的舔狗,你們護他有什麼意思鄔希煩躁地磨了磨牙,想罵人,但瞥了秦璟澤一眼有忍住,趁著秦璟澤低頭切菜的功夫迅速抬手把這人拉黑名單。
  不只是今天。自從和秦學昌鬥到明面上之後,他鄔家小少爺的身份曝光,就開始時不時有這種論調出現。這些人說秦璟澤接近他是別有用心,是為了利用他背後的鄔家勢力扳倒秦老爺子,所以才對他百依百順,卑微到極點,比舔狗還不如。
  起初可能是秦學昌的手筆,想挑撥離間,從輿論上把他們拆開對付,到後來就真的有粉絲被說服,直到現在塵埃落定都還會跳出來找茬。
  被拉黑的人很快又換號捲土重來,這一次更加激進,言語間都帶著怨氣,顯然是不滿自己明明對鄔希好,鄔希卻把她拉黑。
  彈幕:幹嘛跟他談戀愛,他不值得!!看看他後背紋的什麼東西?狼是最養不熟的玩意兒,等希哥以後沒了靠山,他就不是現在這樣了就算談戀愛比較雙標,但正常人會像他這樣在外面連個笑模樣都沒有,回到家就跪著舔?太誇張了吧,假不假啊鄔希措辭說話都沒有她發文字快,簡直像是提前碼好的一段段話,複製粘貼過來直接罵。既然如此鄔希也懶得再斟酌委婉的詞句,冷笑一聲,「你在教我做事?」
  「你住我家裡?還是住我男朋友腦子裡?這麼瞭解他」,隔著個屏幕都不認識他們,管得倒是寬。
  他開直播只是為了好玩,和粉絲互動,不為了賺錢自然也不需要對粉絲諂媚,關注他的人都知道他一貫都是這樣無所顧忌,聞言刷了滿屏的哈哈哈哈,感到舒適。
  直到鄔江河一個視頻電話打過來,彈幕瞬間消停了不少。主要是業內業外都知道鄔江河脾氣很暴躁,不當面還敢調侃,真出現在直播間難免叫人緊張。
  鄔江河問了問鄔希今天有沒有吃湯圓,吃了什麼餡的。秦璟澤撂下手裡的東西跟他點頭問好,他也很給面子地沒擺臉色,語氣還算和善,只是叮囑一定不可以讓鄔希用刀,最好也別碰鍋,太危險。
  「好,我知道」,秦璟澤自然答應。他才是最不想讓鄔希學做菜的那個人,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借口。
  彈幕:看,開始討好正主了,是因為希哥爸爸慣兒子,姓秦的才對希哥這麼好「你是覺得我是傻子,還是覺得我們一家人都是傻子?都不如你聰明是吧」,鄔江河直接點了這個上躥下跳罵秦璟澤的id,毫不客氣。
  秦璟澤瞥了眼彈幕,下一秒就有公告彈出,這個用戶因為不合規言論被平台封禁。
  其他粉絲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活該
  對哦,松鼠網都是希哥媽媽的,造謠的你號沒了
  太聰明了,簡直是大聰明,比首富一家智商都高,慧眼識破鄔家看不出的騙子。這麼厲害怎麼被封了呢,嘖嘖嘖鄔希也嗤一聲笑出來,看著視頻裡鄔江河眼角的皺紋,突然又有點眼熱。
  現在的爸媽還是奮戰在工作上,大半輩子的生活習慣改不掉,但比他最忠實的粉絲還癡迷,一次不落地觀看他的直播,是想多看看他。明明鄔江河對秦璟澤這個人還有意見,平時見面不嗆聲已是給面子,這次卻還特地打視頻過來維護秦璟澤,也是為了他。
  「晚上我們回家吃飯」,鄔希朝視頻那邊笑了笑,鄔江河就掩飾不住地高興,搓著手連連點頭,「讓你於姨多加幾個菜,我和小秦喝點」,這是心情大好,才會給秦璟澤陪他喝酒的待遇,但是有鄔希管著,他們喝也喝不了多點,每人半杯,從頭喝到尾。
  視頻聊天的工夫秦璟澤已經把菜炒完裝盤。直播標題是鄔希學習做菜,結果就只攪了個雞蛋,乾脆放棄掙扎,拿筷子坐下改行當試吃員。
  另一個鍋裡煲了排骨湯,直播變成吃播,秦璟澤在鄔希旁邊坐下,鄔希就忍不住冒壞水,仗著有桌布遮掩,抬腳往秦璟澤腿.間踩,面上還不露聲色,眼神無辜地吸溜吸溜喝湯。
  他伸出一截舌尖,眉梢微挑,「燙了,給我吹吹。」
  哪怕不知道桌子下面正發生什麼,只看這表面上的故意撩撥,直播間的粉絲都恨不得魂穿秦璟澤,替他沖了,搞翻希哥。
  秦璟澤從善如流抬手關掉直播,「還有事要忙,下次再見」,也不管彈幕強烈要求觀看付費內容,要看他們忙什麼事。
  不可能給她們看。鏡頭關閉的瞬間秦璟澤立刻起身,壓迫得鄔希並住呼吸瞪大眼睛,聲音有點發顫,「我還沒吃飽呢。」
  「知道」,秦璟澤手臂一攬就把他從椅子上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這就給你吃。」
  沒想到他要來真的,鄔希徹底慌神,下意識回憶起上次,腿肚子軟得抽筋,幾乎想爬著逃跑,嘴上喃喃否認,「我說的是肚子餓,我要吃飯......」
  「等我吃完飯好不好,這次溫柔點」,他需要一點溫吞的對待來治癒,不然只要被秦璟澤摟住就開始打哆嗦。
  秦璟澤不置可否,盯到鄔希一股腦拋出許多拉低下限的條件,才緩緩露出尖銳犬齒,一手撩動鄔希的襯衣,「你吃你的。」
  之前買的奶粉到最後都給鄔希自己喝了。他只吃肉。
  作為一隻成熟大狗的大毛已經不會被廚房的動靜吸引,埋頭吃狗糧,還用爪子按住旁邊蠢蠢欲動的笛笛。
  因為很乖,所以決定去小島的時候鄔希跟秦璟澤商量帶上大毛,卻不約而同地沒提笛笛,默認把這只還處在脆弱階段的小狗留下,送到鄔家交給林叔照顧。
  終於又恢復了獨寵,大毛興奮得撒歡轉圈,到了島上更是有廣闊的地盤可供奔跑,一改肥宅本性,鬧騰得像小時候一樣。
  鄔希開了直播,彈幕裡雲養大毛的粉絲紛紛表示很懷念,忽然意識到他們親眼看著大毛長大,時間在不經意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彈幕有人忍不住感慨:第一次見大毛的時候好像也是校草第一次入鏡直播,希哥都不讓他露臉,現在也是老夫老夫了「我也沒那麼老吧?都沒畢業呢」,鄔希撿了根樹枝,在沙灘上幾筆勾勒出一頭威風凜凜的狼。彈幕卻指狼為狗,都說畫的是校草,所以是小狗。
  鄔希就把鏡頭對準從別墅那邊走來的秦璟澤,半開玩笑威脅,「你們等他過來了再說,讓他看看你們都怎麼說他。」
  粉絲的關注重點卻放在了別墅上,發現這四周好像只有這一棟房子,突然意識到這裡看著像海城,卻又認不出具體是哪一片海灘。
  「秦璟澤送我的,我的島」,鄔希狀似輕描淡寫,實則是還念著上次直播有人找茬罵秦璟澤是裝模作樣的騙子,所以要提起這是秦璟澤送的禮物。
  按照那群人的說辭,秦璟澤不是真心,那麼如果有誰再想要討好他來抱鄔家大腿,那至少也要拿出這樣的誠意,送個島給他。
  粉絲也懵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靜默幾秒突然意識到鄔希的目的,不約而同地開始艾特那個被封禁的id,拉出來鞭屍。
  鄔希用腳趾撥弄沙灘上的狼,踩住狼的尾巴,拎著樹枝點了點狼的脖子,似笑非笑問秦璟澤,「加個項圈?」
  如果狼的願望是做他的狗,那他全盤接受,不害怕會被咬一口,這是他的選擇。
  項圈加上,大毛湊過來用鼻尖輕輕拱幾下,似乎想要認親。直播間突然亮起奪目的特效。
  是小行星,一連十個,彈幕愕然,久違地又見到了id4501702的土豪金主爸爸。在一片不可思議的呼聲之中,鄔希先是一愣,而後勾唇輕笑。
  他問秦瓃澤,「你想幹什麼?」
  陽光熱烈,海面水波粼粼。高大的男人後撤半步,這一次沒有雙膝落地,而是單膝跪下。手裡打開的首飾盒是鑲嵌了鴿血紅Blossom的男戒,和他脊背上的玫瑰刺青一樣灼眼。
  神明仍在神壇之上,卻願意伸手把他往上拉扯。
  儘管卑微,但鄔希給了他把妄想變為現實的機會。
  「我想做你的丈夫。」


第79章 番外一(1)
  《婚後第七年》是松鼠娛樂出品的婚戀綜藝節目, 第二季剛剛播完最後一期,反響熱烈,節目組放出公告說還會有一期跟拍直播形式的番外。由於其中一對兩個女藝人組成的家庭檔期調整不開, 在一些粉絲的強烈提議下趙治愷打電話來問鄔希和秦璟澤有沒有時間參加。
  其他嘉賓都是藝人出身, 或者家庭裡至少有一方是藝人,只有他們是一對素人。鄔希現在連網紅都算不上了, 最近幾年徹底不做美妝博主, 開了間小畫室, 一年只偶爾開三兩次直播, 和粉絲聊聊天, 秦璟澤更是和藝人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鄔希本想拒掉邀請, 畢竟秦璟澤很忙,有時間就該多休息, 參加節目至少要一整天, 還要時刻暴露在鏡頭之下,累得很。不過想了想結婚到現在已經七年, 秦璟澤還是喜歡宣示主權,要是被這人知道他推了節目, 免不了要向他討補償。所以還是答應下來。
  節目名字取「第七年」,受邀嘉賓都是結婚七年左右的伴侶, 要在節目中向大家展示「七年之癢」並不存在,他們依然恩愛有加。但綜藝要營造衝突,不可避免地存在嘉賓爭吵,甚至第一季還有一對在節目播出時鬧離婚,沸沸揚揚很是造了一波熱度, 到最後也沒離。
  這次的直播番外節目組保證沒有劇本, 播出真實的婚後相處日常。算上鄔希和秦璟澤這一對, 總共是三對家庭。直播從大清早開始,三邊同時進行,直到會合在一起,上午的安排是爬山為A省新開發的山區旅遊景點做宣傳。
  工作人員敲響大門,一打開就探過來兩顆毛絨絨的狗頭,一黃一白,警惕地在他們身上嗅聞,聽見秦璟澤說是客人才縮回腦袋,規規矩矩趴在臥室門口的毛毯上。
  「這麼乖啊,感覺他們好像真能聽得懂你說什麼」,副導演不由得驚歎了一句,就見到兩條狗猛地站起來盯著他,嚇得反射性閉嘴。
  秦璟澤點點頭,然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很輕,「希希還在睡。」
  「哦,好,抱歉......可是已經八點多了」,副導演撓頭,看了下節目直播,果然另外兩對四個人全都起床忙活著,只有這邊還有個賴床的懶蛋。彈幕上都是社畜在哭泣,羨慕成年人還能擁有睡到太陽曬屁.股的任性。
  因為要趕時間和其他兩個家庭會合,所以容不得等鄔希起床,詢問過秦璟澤的意見後工作人員得以躡手躡腳跟在他身後進臥室,準備拍他叫醒鄔希的過程。這一季有一期就是夫妻兩人作息時間合不來,導致大清早起床氣引發摩擦,那對夫妻今天也參加直播,副導演琢磨著等會兒說不定還可以cue一下這個話題。
  秦璟澤進門的第一件事卻是把鄔希露在被子外面的腳塞回被子裡,然後蹲跪到床邊,俯身小心翼翼在鄔希臉上親了一口,被鄔希不耐煩地揮手扇開,就起身把工作人員帶出臥室,「他太累了,等會兒我抱他上車。」
  「哈哈哈哈」,副導演有點尷尬地笑了幾聲,謹慎地瞥他側臉,剛剛好像被打了來著,不敢提,只能聊點別的,「我們都以為他工作不是很忙」,一個幾乎以娛樂自己為目的的小畫室,能忙到哪裡去呢。
  彈幕倒是比導演懂,也比導演敢說:
  可能不是工作累,嘻嘻嘻
  看完節目預告之後我去補了他們大學談戀愛時候的直播錄屏,有一次秦璟澤脫掉上衣,我靠,那個身材太誇張了,這種男人一般需求都特別旺盛,如狼似虎啊前面的姐妹說的是真的假的?我感覺秦璟澤看著很冷淡啊,不像是多有欲.望的人對啊,之前微博搞的那什麼男明星禁慾感排名,結果全都比不過秦璟澤一個霸總哈哈哈哈哈哈不過他們倆老夫老夫了居然還這麼慣著,有正事都不捨得叫起床,怪不得鄔希睡懶覺這邊秦璟澤收拾好東西送到車上,折返回臥室連人帶被子一起抱起來,肌肉用力就緊繃得將衣服撐出輪廓。彈幕頓時又是一片雞叫:秦總哪天要是破產了就去當模特吧嗚嗚嗚嗚嗚,眼淚從嘴裡不爭氣地淌下來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這一對怎麼這麼舔,而且竟然是秦總舔,這是綜藝效果?
  不是錯覺,老粉表示已經習慣了,秦總在希哥面前一直是小狗靠哈哈哈哈哈,神他媽小狗,反差強烈得我世界觀崩塌鄔希揉著臉從車上醒來,半闔著眼睛懶洋洋蜷在秦璟澤懷裡,只需要張嘴就有投喂,快下車才徹底的清醒,跟導演和工作人員打招呼。
  昨天其實根本沒做,不然他沒這麼早醒,也別想有力氣爬山,就為了這個秦璟澤還跟他討價還價,說欠的要記賬補回來。
  別人結婚幾年基本熱情都消退,頻率變低,秦璟澤倒是慣出了新毛病,連著兩天不弄就焦躁不滿,像是皮膚飢渴症升級版,搞得他身體被迫得到了充分鍛煉,現在明顯沒以前那麼體弱多病。
  拋開對他越來越放肆這點不談,這人的病這些年好轉許多,情緒不再容易偏激,雖然變態想法還是多得很,但在他的縱容之下開始打直球,從不憋著。
  鄔希跳下車抻了個懶腰,順手摸一把秦璟澤的臉,「我剛才是不是打你了?」,他其實想在鏡頭前維護秦璟澤的面子,奈何不清醒的時候一切都是習慣動作,秦璟澤也不躲,好像當眾被他打也是很光榮的事一樣。
  那邊另外兩對嘉賓也到達目的地,走過來握手寒暄。雖然他倆是素人,但他們這種身份的素人是藝人要爭相討好的對象。
  兩對嘉賓都是男女夫妻。一對是高調宣佈閃婚的老牌影后安冰和鮮肉流量男友舒衡,現在成婚七年安冰已經五十幾歲,基本處於退圈狀態,舒衡也有三十出頭,面臨轉型,這一季的節目裡就屬他們爭執摩擦最多,但無論怎麼吵也沒提過離婚。
  另一對是民謠男歌手譚秋和奉子成婚的圈外女友榮娉婷,倆人年紀相仿,都三十幾歲,大兒子今年上小學二年級,現在在拼二胎,正處於備孕階段。
  「你們喜歡小孩子嗎,二胎生下來如果還是個弟弟就送給你們怎麼樣?」,榮娉婷跟鄔希搭話開玩笑,一開口卻叫人沒法接。她在節目裡出名的情商低不會說話,人倒不是什麼壞人,但是也經常因為這張嘴被網上罵翻。
  就如同現在,彈幕已經罵她罵到屏幕擠滿,該吐槽的地方太多,讓人都不知道先罵哪一點比較好。
  鄔希摸了摸鼻尖正要開口,那邊安冰卻率先截過話頭,「我喜歡小孩,怎麼不說送給我呢?」
  問兩個注定沒有小孩的男人喜不喜歡小孩,要不是大家知道她只是嘴蠢而已,都會覺得她惡意滿滿。
  譚秋趕緊阻止老婆再繼續得罪人,打著哈哈把話圓過去,一邊小心地看向秦璟澤和鄔希。
  好在鄔希沒計較,導演抹了一把虛汗,暗暗念著榮娉婷不會說話就該少說點,可別把節目攪黃了,雖然說松鼠娛樂背後老闆姓鄔,和鄔希是一家,但又不止投了這一個節目,有傳聞說大老闆寵弟弟沒底線,惹到鄔希誰都沒好果子吃。更不要說這裡還站著這麼大一個秦璟澤,誰見誰慌。
  倒是鄔希的脾氣比他想像中好太多了,他本以為這是個被寵壞的小少爺,結果人很溫柔,也非常有禮貌,共事起來就能感覺到不是裝模作樣,是真的好。
  只是夫夫倆的相處有些古怪,就像彈幕說的一樣,一方像只舔狗。照理說秦璟澤這些年發展的位置很高,已經再沒人會覺得他比鄔家低一頭,不至於如此。
  「前面有椅子,能休息十分鐘嗎導演?」,爬山到中途的鄔希聽見安冰也在念叨累,正好他也有點,就舉手示意。
  休息十分鐘是可以,但節目組還要搞事,前面有一段號稱奪命天梯的路,兩百多層台階,不算陡,所以並不危險,只是爬起來讓人身心俱疲,節目組卻要一方挑戰背著另一方走,先到達的贏者中午可以好吃好喝,隨便點菜,節目組來解決,輸的兩家就要用節目組提供的有限食材自己做飯。
  舒衡指了指鄔希,「這不太公平吧,鄔希是男人,怎麼也要重一點。」
  「沒事」,鄔希搖頭笑了笑,「我們沒意見。」
  就算節目組要刁難他們比賽繡花,以秦璟澤的學習能力都不會輸,更不要說撞在體力這種秦璟澤本就擅長的領悟。有大腿帶飛,他負責躺贏就好。
  卻沒想到對手弱得超出了他的想像。
  舒衡和安冰還好,起初走得很穩,後面沒力氣了才慢下來。譚秋卻根本背不動榮娉婷,折騰了幾分鐘都是徒勞。彈幕一邊驚歎秦璟澤簡直開掛,一邊哈哈大笑這邊的慘狀。
  棄權的榮娉婷臉上掛不住,先一步爬上去,把丈夫甩在身後,到山頂氣喘吁吁,自嘲一笑,「譚秋身體太差勁了,之前我都沒這麼覺得。」
  「沒有的事」,鄔希好心給他遞個台階,「譚哥還是比我身體強的。」
  榮娉婷仰頭看向秦瓃澤,眼神不無羨慕。
  「他力氣一直很大」,鄔希注意到她的視線,開玩笑活躍氣氛,「比牛力氣還大,適合拉磨。」
  「秦先生基因真好」,榮娉婷歎了口氣,「不生小孩多可惜,不然我都想高攀訂個娃娃親,改善基因。」
  鄔希臉上的笑容淡去。
  譚秋剛爬上來就嗅到氣氛不對,心裡打了個突,聽見鄔希平靜開口,「沒什麼基因非傳下去不可,這是個人選擇。」
  秦璟澤低頭小心哄他,說都怪自己不會生,逗得鄔希臉上又有了笑模樣,「這不是還有大毛和笛笛嘛,都是你給我領養的兒子。」
  導演接觸到秦璟澤意味深長的目光,不由打了個寒噤,恨恨白了榮娉婷一眼。
  這下好了,譚秋以後的資源斷不斷和他沒關係,他只希望節目的資金別斷。
  鄔希根本沒把榮娉婷的話放在心上。爬山消耗體力,他中午胃口很好,節目組還把大毛和笛笛接過來,兩條大狗子圍著他轉圈撒嬌,不止其他嘉賓,看直播的人都要嫉妒得冒泡泡。
  彈幕:噫嗚嗚噫,我也要養小狗勾,我家貓只會打我太甜了,一時間分不清三隻狗哪只更甜,我宣佈鄔希就是人生贏家三隻(確信
  我投秦瓃澤一票
  「這麼大的狗會不會咬人啊,萬一哪天不聽話就很危險」,安冰想摸笛笛卻不敢伸手。
  「很乖,不咬人,但是只喜歡被我摸」,鄔希似笑非笑伸腳勾了勾秦璟澤的大腿,「缺點是精力太旺盛,養起來吃不消。」
  這麼一聊天,他這才發現自己都已經吃完飯心滿意足地歇了半天,安冰居然還沒做完飯。
  做飯方面舒衡是個甩手掌櫃,他們倆沒少為這個吵架,今天舒衡表現還算好,在幫忙削土豆皮。
  鄔希看不下去眼地起身去廚房,「我能幫什麼忙?」
  安冰不大好意思地指了指剛削好皮的土豆,「能幫我切了嗎?切片就好。」
  沒讓鄔希碰刀,秦璟澤徑直過去。嘴上說幫忙的是鄔希,但他就像個奴隸主,指使奴隸幹活。
  有了對比,安冰就對舒衡更加不滿,絮絮叨叨說你看看人家。因為她幾乎退圈在家,舒衡平時總是強調自己工作忙,把家裡的事全丟給她。可是秦璟澤事業有成也很忙碌,卻還面面俱到照顧鄔希。
  難怪鄔希看起來年輕。一點煩心事都沒有,被養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衰老自然會延緩。
  鄔希擺擺手阻止安冰和舒衡爭吵,「秦璟澤這是毛病,看見我幹活他就不高興,舒哥不用跟他比。」
  安冰愣了,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毛病,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瞧他們怎麼也要下午才能吃到飯,鄔希不想直播午睡,就勾著秦璟澤去洗手間,那裡沒有鏡頭。
  看直播的觀眾看不見他們的蹤影,卻忽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衣料被大力摩擦撕扯,還有交錯的呼吸。
  他們聽見鄔希輕笑一聲,「大半天沒親親摸摸了,饞不饞啊秦小狗?」
  彈幕:草!
  這是我免費能聽的東西嗎?!再多來點!摩多摩多!
  臥槽,暱稱還真叫小狗啊,我之前都不信
  大半天沒搞就饞?秦總居然這麼澀的嘛
  秦璟澤的呼吸聲很粗重,只是聽著似乎都能感到灼熱撲面,壓迫感強烈,讓人如同被野獸叼住脖頸,緊張地不敢妄動。
  看不見反而更惹人遐思,彈幕甚至在猜鄔希是不是把衣服脫了,居然把頗有禁慾感的秦總勾成了這副模樣。
  然而鄔希衣冠楚楚,半坐在洗手台上,居高臨下凝視著在他身前蹲跪的男人,抬腳踩住寬闊的肩膀。
  沒有他的允許,再想要也得忍著。
  聽話的狗才是好狗。哪怕獠牙鋒利體型巨大,卻不會咬他,除非他點頭同意啃吮他的唇肉,縱容小狗在他身上留痕宣示主權,秦璟澤才會得償所願。吃個半飽也滿足,淺嘗輒止也能忍。
  進入洗手間的瞬間秦璟澤就意識到麥沒關,卻沒有出言提醒。
  他低下頭顱,喉結瘋狂滾動,將臉埋在鄔希的膝頭磨蹭。被慣壞了的口欲比從前更旺盛,大半天吃不到就想得抓心撓肝。
  「求求希希。」 看節目的人都聽見了男人的低聲哀求。


第80章 番外一(2)
  畜生才不懂得收斂力氣。但鄔希總覺得秦璟澤在他膝頭磨蹭的力氣比大毛和笛笛都大上許多, 得到准許的口令時撲過來的勢頭也更凶狠。
  結婚之前還有克制,結婚之後越來越放肆,到現在他幾乎沒有哪天身上不帶著牙印齒痕。
  他抬手在秦璟澤頭髮上揉搓一把, 男人就順勢往他懷裡拱, 嘴上念著求他,卻是一副等不及了的模樣。
  這不是什麼適合親暱的地方, 外面全是人, 到處都架著攝像頭, 他們時間不多, 反而有種偷.情的刺激感。鄔希抓著秦璟澤的頭髮和他接吻, 被叼住舌尖勾纏, 水聲漬漬。
  別在衣領上的麥克風盡職盡責地將曖昧聲音傳出去,工作人員那邊終於覺察到不對, 一個個手足無措, 趕緊紅著臉找導演問怎麼辦。
  肯定是不能去打擾的,他們沒那麼不懂事。導演輕咳兩聲想說把他倆的麥切斷, 看了眼實時彈幕又抬起手阻止,「等等, 先不切,再等等。」
  再怎麼也不至於在洗手間做得太過分, 多半也就是親一親抱一抱,在不違規的前提下這很顯著地刺激了觀眾的活躍度,他們這個節目本身就是情感類的,嘉賓都是伴侶關係,撒糖膩歪很正常, 只不過這倆人躲到洗手間去才顯得比較可疑。
  彈幕聽聲音也都知道只是親嘴而已, 但是親得好激烈, 男人剛剛的低聲懇求更讓他們感到格外興奮:連親親都得求才有,家教真嚴格,我喜歡
  本來對秦總無感的,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澀還這麼乖啊啊啊啊啊,諸君,我好興奮!
  這真的是婚後七年嗎??我沒看錯節目嗎?熱戀期也不至於這麼饑.渴吧臥槽我宣佈鄔希就是我接下來的偶像,我也要成為訓犬大師鄔希輕拍了一下秦璟澤的臉讓他鬆口,尤不滿足的男人退而求其次地含住他的拇指,像沒斷奶的小狗,貪戀又眷戀。
  他永遠享受不夠和鄔希的溫存,胃口只會越來越大,填不滿餵不飽。昨晚上應該吃卻沒吃到,餓得他更加躁動,藏在溫順表象之下的是洶湧的惡.欲,一旦被縱容釋放就要逞兇。
  從前他會為此自卑,現在雖然也免除不了卑微感,但他知道鄔希不嫌棄他的齷齪念頭,甚至會陪他沉淪。
  鄔希果然沒有生氣,含笑輕勾拇指撥弄秦璟澤的舌根。每當他這樣做的時候就會理解秦璟澤為什麼癡迷和他做。觸碰別人脆弱的部分時會有種掌控這個人的感覺,所以搞事的時候秦璟澤格外有安全感。
  佔為己有,打上標記,果然是小狗做派。
  他不覺得惡劣,反而覺得可愛。所以他又俯身在男人臉上一邊親一下,半開玩笑地提起上午榮娉婷的事,「咱們結婚七年沒有小孩,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都是你的錯,你反思一下是不是你不夠努力,不然我怎麼一直沒懷上?」,他這是純粹的胡說八道,男人會懷孕就出大問題,而且秦璟澤若是還不算努力,再努力點會出人命的,不是多一條命,而是少一條。
  鄔希就是覺得逗秦璟澤很有意思,掛個甜棗當獎賞就能看見這人興奮的模樣,要是有尾巴都會搖晃成螺旋槳。
  他囫圇摸一把男人肩頭結實的肌肉,「力氣那麼大不往正處使,錄完節目晚上回家給我好好賣力......」
  外面導演一聽這話題要往不和諧的路上偏,趕緊吩咐,「切麥!快點快點!」
  但還是晚了一步。聽見秦璟澤聲音沙啞的低沉說好,都給希希,彈幕瞬間像是炸開了鍋: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求這個節目錄到明天!!我要通宵看直播!!
  我倒要看看秦總要怎麼給!
  所以鄔希的意思是要到懷孕為止唄?沒錯,肯定是這樣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是秦璟澤外強中乾不頂用,所以鄔希有意見嗎?
  前面的,只有你一個
  一聽就是開玩笑好吧,連情.趣都聽不出來?再說秦總頂不頂用關你屁事,又不給你用怎麼沒聲了!!他們終於發現麥沒關了?不要啊嗚嗚嗚嗚嗚嗚鄔希的反應並沒有這麼快,又逗了幾句才忽然僵住,猛一下想起除了攝像頭還有收音麥這回事,瞪大眼睛望向秦璟澤。
  他不信這人也不記得,絕對是故意不說。
  大腦有點短路,他一時間都想不起自己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只能寄希望於工作人員機靈一點,及時關掉了他們的麥。然而導演一臉抱歉的神情徹底斬斷了他的希望。
  鄔希艱難開口詢問,「播到哪兒了?」
  導演也不好複述,就帶他們去旁邊看片段回放,鄔希看著彈幕簡直感覺一朝回到了大學,每次他和秦璟澤開直播粉絲總少不了要刷屏尖叫。
  看到有人懷疑秦璟澤外強中乾時,他沒忍住嗤一聲笑出來。太新鮮了,這還是頭一回,居然有人質疑秦璟澤不行。
  秦璟澤這個人只要站在那,就和「不行」二字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只會讓人犯怵,邊嚥口水邊覺得自己吃不下。
  見鄔希笑了,是沒有追究的意思,導演長舒一口氣,提著的心還沒落下就聽見鄔希小聲跟秦璟澤咬牙切齒,「回家再收拾你。」
  ???幹嘛要挨收拾?導演沒明白秦璟澤的災從何來,有點擔心這兩尊惹不起的大佛因為節目而吵架。
  揣著這種忐忑,下午直播Q&A環節的時候節目組第一個問題就問起幾位嘉賓結婚七年感情趨於平淡,有沒有感覺很容易因為生活的瑣事發生摩擦。
  以往這種問題安冰總要喋喋不休地懟舒衡,今天或許是心情好,破天荒地秀了把恩愛,「小吵怡情,我們兩個是要白頭偕老的,不是摩擦而是磨合,把多餘的稜角打磨掉,拼在一起成為契合的圓。」
  倒是一貫喜歡在鏡頭前展現甜蜜的譚秋和榮娉婷臉色都很古怪,氣氛僵硬,哪怕強露出笑臉營業也掩飾不了他們正在吵架的事實。
  彈幕都猜出來肯定是譚秋埋怨老婆嘴不好給他得罪了貴人,榮娉婷上午爬山丟臉也憋了火氣。譚秋的粉絲又開始在彈幕裡罵榮娉婷。
  鏡頭轉到鄔希和秦璟澤這邊,冷淡的氛圍瞬間消散。鄔希正伸手在秦璟澤臉上擰肉,看到鏡頭過來立刻抽手,想給秦璟澤留面子,但該看到不該看到的的觀眾已經全都納入眼底,那些污言穢語的彈幕立刻被擠掉取代。
  彈幕:乖啊乖啊怎麼這麼乖啊,這一對我嗑昏頭了,我死了我好了為什麼秦總這麼舔我居然沒感到不適?照理說我其實很討厭這種一方卑微的感情的......
  我也+1
  不嗑cp的來說一句,我覺得可能因為這就應該是他們倆最合適的相處模式,他們這樣很舒服,咱們這些看客自然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緒鄔希笑著開口回答問題,「我們不吵架。」
  聽上去或許離譜,但這不是假話。秦璟澤對他幾乎沒脾氣,就算他再作再任性都不生氣,只有獨佔欲發作嫉妒別人的時候才會不高興,而他最擅長的就是哄小狗,每次都能立刻哄好。
  別說觀眾不信,就是節目組都不信,偏偏鄔希還要再補一句,「而且感情為什麼會變淡啊?他愛我都嫌不夠,我也最愛他,感情應該是越來越深厚才對。」
  導演聽他語氣不似作偽,彷彿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舉手追問,「那你們意見不和或者有什麼不好的意外發生時也不吵嗎?」
  這回鄔希聽懂了他的試探,似笑非笑看了秦璟澤一眼,「嗯啊,做錯事的人要接受小懲罰,心甘情願的事怎麼會吵架呢。」
  不聽話的小狗需要戴上嘴籠,餓著肚子不給吃,眼神再可憐也沒用。
  節目組後面問的幾個問題都交給秦璟澤答,最後一個問題明顯是針對他們兩個提出來的,問他們會不會覺得對彼此付出不平等,長此以往會不會有一方特別累。
  秦瓃澤側目望向鄔希。
  他也害怕希希會累。和他這樣一個病人結婚,朝夕相處,日復一日地對他拉扯包容。是他在為難鄔希。
  鄔希揉了一下他的頭髮,又親一親安撫,抬手把在旁邊眼巴巴張望好久的大毛和笛笛招呼過來,一邊開口,「付出不講究絕對平等,每對親密關係裡都有自己的公式。大家做事都有動機,動機足夠強烈就不累,換句話說,只要心裡情願,我們都不會累。」
  鏡頭前,鄔希輕晃一下腳,兩隻狗子就爭先恐後地衝過來翻肚皮給他揉。
  誰都覺得狗卑微,但誰都能看出來狗很幸福。
  下了節目,鄔希渾身鬆懈,用力抻一個懶腰,沒骨頭一樣掛在秦璟澤身上要抱著走。
  到家他就翻臉無情,從臥室抽屜裡翻出嘴籠丟給秦璟澤,「今天就這麼睡。」
  既然不肯老實提醒他麥沒關,那這張嘴別的用處也一併剝奪。
  這幾年他慣著秦璟澤的毛病,導致這人每晚都得叼著點什麼睡,否則就像骨頭裡燒了把火一樣難受,不給吃已經是最嚴峻的懲罰手段之一。
  櫻桃已經徹底熟透,汁水四濺,秦璟澤喉嚨乾渴卻不能嘗,夜裡輾轉反側,忍耐得手臂青筋暴突。黑暗中他猛地睜眼,眼神如同狼一樣凶厲,直勾勾盯著鄔希。
  良久,他緩緩磨蹭過去,蜷縮到鄔希懷裡,嗅著味道才稍微平復躁動。
  壓迫得太狠,狗急也跳牆。秦璟澤磨著犬齒給鄔希記上一大筆。
  明天他就要討回來。


第81章 番外一(3)
  鄔希醒來的時候隱約感覺懷中觸感不對, 像是動物皮毛,又不如大毛和笛笛那樣柔軟。皺著眉頭睜眼,入目的是一頭體型巨大的狼, 驚得他渾身緊繃, 頭皮發麻。
  他一動也不敢動,空白的大腦無力思考這是什麼情況, 直到看見狼被嘴籠禁錮著, 心臟頓時重重一跳, 「秦璟澤?」
  「......秦璟澤」, 他小心翼翼推了一下, 對上那雙陰鷙獸瞳的瞬間聲音都在顫。
  好凶。體型也誇張, 撐起身體坐在床上比他還高,門外跑進來的兩隻狗子被嚇得腳軟, 護主的本能驅使它們擋在鄔希身前齜牙威脅, 但是渾身都在哆嗦。
  靜默數秒,巨狼毫不客氣地把它們撥開, 低垂頭顱在鄔希懷裡撒嬌磨蹭,輕聲嗚叫, 顯得十分無害。
  鄔希的膽量又回來了,給它摘掉嘴籠, 把手伸到它面前,它果然不咬,連舔舔都要試探地瞄著他的反應,見他不反對才敢。
  指縫濕漉漉的,被舌頭刷弄得發癢, 短暫地鬆下一口氣, 鄔希馬上又感到頭疼,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這麼玄幻的事件讓他這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變得懷疑人生,甚至在揣摩自己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的男人是不是有什麼狼人血統。
  怪不得像只小狗。
  變成狼的秦璟澤似乎連智商也一併退化,只用一種類似狩獵的眼神盯著他,完全不回應他的疑問。
  沒辦法,鄔希只能先起床去給秦璟澤的助理打電話,說秦璟澤生了病,今天不去公司。助理雖然嘴上說著明白,卻並不相信老闆會生病,不過真相往往比他想像中更加離奇。
  鄔希喂完大毛和笛笛,很犯愁怎麼投喂秦璟澤。狗糧肯定不行,應該喂鮮肉,但畢竟是人變的,又不該吃生食,可是白水煮熟太難吃,人吃的東西對狼來說含鹽量也不對勁,影響身體。
  「你到底吃什麼啊」,他站在廚房好半天,額頭隱隱作痛,伸腳踢了狼一下,反正這是秦璟澤,絕對不會咬他。
  但是太過自信有時會慘遭打臉。挨了一腳的狼竟然真敢頂撞他,扯著他的衣擺把他拽到飯桌旁,寬鬆的睡褲一扯就掉,連帶著裡面的單薄小片布料也唰一下落到腳跟。鄔希坐在椅子上忙不迭把睡衣往下拉,臉紅得能滴血。
  嘖。他低聲咒罵。這是變成畜生之後本性壓抑不住了,不聽話,想造反。一想到平日裡秦璟澤的欲.望都是有理智壓著的,他直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
  這麼大的傢伙,瘋勁兒上來他肯定制不住,不會要......
  就算心知肚明這是秦璟澤,他也受不了。太突破下限,而且他也不敢想變成狼的秦璟澤會不會更磨人。
  「......」,媽的,他在想什麼變態東西。鄔希捂臉唾棄自己,一不小心把桌上前一天熬的雪梨湯碰灑,扣在腿上。
  甜蜜的汁液沿著漂亮的小腿線條淌下去,透明又黏著,勾得惡狼不顧阻攔也要深深嗅聞,貪婪品嚐。
  鄔希小腿肚肌肉使不上勁,踢在狼的頭頂也沒多大力氣,反而弄出一種近乎邀請的姿態,被直起身拱過來的狼拘束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他要暴打秦瓃澤一頓,絕對。
  終於撐著綿軟雙腿走進浴室,鏡子裡的人眼眶泛紅盈著水光,從耳根到脖頸都嫣紅髮熱,一隻凶神惡煞的巨狼跟在他身後,滿眼都是意猶未盡。
  事到如今鄔希破罐破摔,也沒什麼不敢的,梗著脖子甩掉睡衣,直接扔在狼的腦袋上,「洗澡你也跟過來,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啊,色狼?」
  此舉不像是責備,反而像鼓勵。他直接被摜倒在水放了一半的浴缸裡,腰窩一陣癢一陣熱,緊接著是小腹。他給了狼一巴掌,野獸不懂後退,蹬鼻子上臉舔.吻在他的嘴唇上。
  「......」,童話故事照進現實。鄔希眼睜睜看著大變活人發生,還沒來得及說話,結實火熱的手臂用力箍上他的肩頭,把他按得趴下去。
  身體回來了,腦子沒回來。人形的秦璟澤有了靈活雙手,更為所欲為。
  直到鄔希受不了地驚醒,後頸上彷彿還殘存著被牙齒咬住廝磨的疼痛,他瞪大眼睛把懷中的腦袋推出去,盯了滿臉茫然的秦璟澤許久,才分得清夢境與現實。
  才兩天沒親暱而已,他居然空虛寂寞到做這種夢。
  夢裡的秦璟澤就是徹頭徹尾的野獸,恢復了人形也要從背後,還要叼著他的脖子。
  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剛才直擊靈魂的刺激,鄔希臉色漲紅,遷怒地擰弄秦璟澤的手臂。
  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根本擰不動。秦璟澤平白無故挨了擰,卻並不覺得他無理取鬧,低頭由著他撒火,更怕他不高興發洩不出來,哪怕是起床氣也不想他憋在心裡。
  這麼乖的小狗,誰也捨不得再虐待。鄔希用力親他一口,把嘴籠給他摘下,這會兒才意識到夢裡的bug:人和狼的腦袋根本不是一個尺寸一個構造,夢裡變成狼的秦璟澤居然還好端端戴著嘴籠。
  他沒有遮掩自己剛做了什麼夢的意思,毫不避諱地把褲子丟給秦璟澤洗,結婚多年練就的厚臉皮讓他可以面不改色,面對著男人晦暗的目光,還能似笑非笑低頭扯了下睡衣,感覺兩處微微古怪,「你偷偷摸了是吧?」
  「嗯」,秦璟澤喉結滾動,老老實實承認。一手背在身後,指尖難耐地搓捻,靠著回味解饞。
  他的目光黏在鄔希身上,直到鄔希出門去浴室,才抓起鄔希丟給他的褲子,急促呼吸。
  鄔希對浴室還有點夢境陰影,迅速沖了個澡,想了想秦璟澤今天不上班,就又做了點額外的準備,然後若無其事地去廚房等早飯。
  空氣中飄著番茄牛肉粥的濃郁香味,男人背對著他煎蛋,冷不防開口,「剛剛你叫了我的名字。」
  是夢話。鄔希嘖了一聲,忽然笑出來,「是嗎,那我說沒說別的?」
  見秦璟澤搖頭,他兩手托腮拄在桌上,用腳趾去蹭男人的腰,「我夢見你變成狗了,好大一隻,還特別色。」
  話音剛落,空氣就陷入安靜,秦璟澤把蛋盛到盤子裡,動作頓住。
  他垂著眼,神色有點陰沉,就顯得很嚇人。但鄔希不害怕,摟著脖子踮腳把嘴唇送給他親,「怎麼,生氣啦?」,肯定不會因為覺得夢是侮辱而生氣,要氣也應該是氣被餓了兩天,一般忍兩天這人就會很暴躁。
  高大的男人看上去滿腹委屈,搞得鄔希喝粥都不香,囫圇填飽肚子,就去抓秦璟澤的大手。
  剛一碰到,似乎是觸及最靈敏的開關,男人猛地站起身,動作幾近粗暴,抓著他丟到臥室的床中央,「夢裡那隻狗什麼樣?這樣嗎?」
  濕熱的觸感不止落在臉上,遍地開花,到處停留,鄔希忍無可忍攥住他的頭髮迫使他把頭抬起來,「我都說了夢到的是你。」
  任他怎麼猜也沒想到居然是吃醋才生氣。胡亂吃醋居然已經誇張到連夢裡的自己都醋,真是被慣出了毛病。
  他質問秦璟澤發什麼瘋,秦璟澤就不再吭聲,蹲在床邊像只垂頭喪氣的大狗子。沒對峙幾秒,鄔希就投降認輸,從睡衣口袋裡摸出一枚小巧的東西,討好地塞進秦璟澤手裡。
  這是明示,是邀請。
  「我怎麼可以做那種夢呢,真過分」,他含笑在男人耳廓輕吹一口氣,描述夢裡的情境,不落下在浴室裡的經過,眼瞧著秦璟澤嫉妒得眼珠子發紅,就主動認罰。
  一枚不夠用。
  早飯吃那點東西也不夠用。十點多鄔希就累得整個人軟成一灘水,肚子也餓,秦璟澤給他熱了牛奶喝,卻殘酷地表示這只是中場休息,算得明明白白,「前天欠的昨天沒還,所以今天翻倍。」
  秦璟澤跟他討價還價,放的是高.利.貸,如果昨天及時償還,那麼就兩回,昨天沒還,今天再翻倍就是四回。
  鄔希瞪他一眼,罵他得寸進尺。
  這會兒又一點可憐相也沒有了,可見剛才多半是裝的。他心知肚明這人最會騙人,卻每一次都因心軟而上當受騙。
  不過也沒什麼。
  他笑著用指腹揩去自己唇角的奶液,遞到秦璟澤面前,看著男人溫馴含住他的手指。
  表面上沒有壞心眼,其實壞心眼多著呢,他早就知道自己愛上的是怎樣一個秦小狗,所以連這些壞心眼也一併接受。
  「今天還不完」,鄔希撒嬌叫哥哥,「這樣翻倍我明天也還不完,後天也不行。」
  甚至越來越多。所以他可以一直一直還下去。


第82章 番外二
  假如鄔希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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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醒的時候鄔希感覺渾身都不太對勁,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大了一號,張嘴喊了一聲秦璟澤,奶聲奶氣的, 嚇得他自己都愣住,艱難翻下床去照鏡子。鏡子裡是一個五短身材的小不點兒, 臉嫩得出水, 最多只有兩三歲。
  秦瓃澤推門而入。
  四目相對, 鄔希招招手叫他過來自己身邊蹲下, 卻發現體型差太多, 就算這樣他想捏秦璟澤的臉也要踮腳,一不小心就跌到男人懷裡, 被托著屁.股抱起來, 簡直像是要飛上天, 緊張地摟住脖子不敢動。
  想到童話裡的常見操作,他撅起嘴巴, 「親我。」
  管他是不是做夢, 親一下說不定就恢復正常了。他朝秦璟澤湊過去索吻,卻被微微偏頭躲開, 不由得皺起眉頭。
  秦璟澤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我給你買了衣服和新的洗漱用品。」
  不止如此, 幼兒奶粉、零食,甚至還有玩具, 都是趁著剛剛鄔希還沒醒的時候買的, 來不及藏起來,被鄔希抓包, 表情瞬息萬變, 「你覺得我會連腦子一起變成三歲?」
  況且他又不能一直保持這副模樣。雖然返老還童對一些人來說是願望, 但他並不情願,等他重新長大一次,秦璟澤都變成老頭子了。
  所以,「快點親我一口!」,親一口說不定就能變回去。
  秦璟澤卻像是聽不見他的要求,給他泡奶粉喝,一邊說別的事情,「大毛和笛笛被我關在客房了,它們力氣大,不懂輕重,容易傷到你,等會兒我把他們送給林叔看管。」
  這話聽得鄔希嗤笑一聲,「你是在說你自己吧?」,也不知道是誰天天都好像要弄死他一樣賣力。
  旋即他的笑容又收斂。一次拒絕親吻還說明不了什麼,兩次加起來就有問題,還要把狗送走,現在他很確定這人就是故意的,不想讓他變回去。
  想不通到底為什麼。
  鄔希沉思的時候就抿緊嘴巴,眉頭微蹙,雖然身上依然沒多少肉,臉蛋卻圓滾滾的帶著嬰兒肥。蹲在一旁偷看的秦璟澤從犬齒到心尖都發癢,恨不得把糯米糕似的希希吞嚥下肚。
  這是他不曾窺探到的鄔希。前些年過年時去鄔家拜訪,於姨曾獻寶一樣翻出鄔希小時候的相冊,每張照片背後的故事於姨都記得清清楚楚,而他站在一邊一字不落地聽,對於姨甚至生出強烈的嫉妒。
  眼下直面這樣綿軟又脆弱的幼年鄔希,他被隱秘的私.欲沖占頭腦,連背後的緣由都不想細想追究,明知道鄔希想變回去,卻迫切渴望這樣過一天。
  盯在臉上的目光太灼熱,鄔希能感覺到,心念微動,隱約猜到了為什麼這人會拒絕他的索吻,於是沒再提起,吃掉四分之一的早餐就吃不下,鑽進秦璟澤懷裡撒嬌,「我也要去送大毛和笛笛。」
  林叔已是一大把年紀,眼神不怎麼好,但是看到鄔希的瞬間就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好半天才說出一句通順的話,「小,小少爺怎麼變小了!」
  震驚的聲音引來於姨,鄔希被她一把摟在懷裡,瞬間感覺真正回到了小時候。懷念的感情如浪潮洶湧,於姨又是激動又忍不住擔心,「萬一變不回去可怎麼辦......」
  「應該不會」,鄔希倒沒有特別擔心,直覺告訴他親一口就能回去。
  那就要看秦璟澤什麼時候滿意了,他不介意陪秦璟澤胡鬧,總歸這人不會一直叫他保持這副模樣,畢竟秦璟澤可不是什麼能受得了柏拉圖的人。
  於姨錄了好幾段視頻,就連鄔希坐在那發呆她也覺得可愛,拍個不停,發給先生太太,沒過十幾分鐘,不止鄔江河和穆秋波,就連趙治愷也回來了,全家人圍觀小鄔希。
  穆秋波眼睛哭得像桃子,鄔江河自詡大男人,也眼眶泛紅,勉強忍住,心裡頭暗暗覺得是上天認為鄔希的童年太遺憾,才給他們這個補過的機會。
  這樣一來就沒辦法一天之內變回去了,鄔希留在鄔家住了足足一周,每天過的就是團寵生活,飯都有人餵著吃,要不是他極力拒絕,爸媽甚至晚上要摟他睡覺,這話一說出來,鄔希就看到秦璟澤臉色變得難看無比。
  「只和你睡覺」,鄔希忍笑哄他,「最多再加上大毛和笛笛。」
  這幾年結婚後大毛上.床的機會也少了,一年能有個一兩次,趕上秦璟澤出差,他懶得陪著去,才會給大毛和笛笛可乘之機。
  洗澡肯定也是秦璟澤來,不然換了別人,別說他接受不了,秦璟澤會瘋得把浴室門拆掉。
  三歲的鄔希身上也不胖,沒太多肉,但是軟乎乎,小胳膊小腿叫人不敢用力摸,一不小心就會留下紅印子。洗澡的時候鄔希卻肆無忌憚拉著秦璟澤的手讓他碰碰自己,然後驚歎,「呀,真的沒反應。」
  還沒發育,有反應就怪了。他滿意地看著秦璟澤臉色僵硬,還笑嘻嘻地去捏男人的臉。
  哼。讓你不親。
  這樣的日子忍一周就已經是秦璟澤的極限,他找借口把鄔希帶出鄔家,去趟公司處理事情,處理完好回家過二人世界。
  他要獨自抱著三歲的希希過一整天,然後就讓希希變回去。
  鄔希小小一團,被抱著躲在大衣外套遮蓋之下,進了公司都沒什麼人注意到,到了辦公室還沒來得及透口氣,突然聽見有人竟然跟過來。
  「秦總」,進門的是個新來的年輕職工,因為容貌不俗,身材也不錯,鄔希見過幾面就對他有點印象。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當機立斷躲在辦公桌下面,趴在秦璟澤腿上不出聲。
  卻沒想到辦公室的門「卡噠」一聲關上,那人逕自走了過來,竟直白開口,「您能給我個機會嗎?」
  什麼機會?鄔希一下子就警覺地瞪大眼睛。聽見年輕的男員工脫衣服的窸窣響動,一邊脫居然還一邊拉踩他,自誇比他身體好,耐玩。
  「我自認長得不如鄔先生,但肯定比他放得開,能讓您盡興」,雖然婚姻合法了,但是這圈子大多數人都惡習難改,他經常約,自然覺得老闆夫夫倆也各玩各的,表面恩愛很容易裝出來,秦總這樣的猛1,鄔希肯定受不住,吃不飽必然會在外面打野食。
  他的目的很簡單,不圖別的,只睡覺不黏人,嘴上說的是仰慕秦總,其實是饞身子饞得流口水。
  當著原配的面直言想做小三。鄔希怒極反笑,惡狠狠瞪了秦璟澤一眼,不願意獨自生悶氣,沿著腿根抬手使壞。
  瞬間,秦璟澤渾身劇震。鄔希頂著張稚嫩的臉,這樣作弄難免讓他有種詭異的背德感。咬牙伸手制住不老實的希希,他冷聲讓這個不知廉恥的員工去辦理離職。
  提出這事之前男員工就做好了被拒絕被開除的心理準備,但真得到這種答案卻難免不甘心,快走幾步繞過辦公桌,想要再掙扎一下,試圖貼身勾.引,卻看到了秦璟澤懷裡的小孩,登時愣住。
  雖然只看到了個後腦勺,但既然被帶來辦公室坐在老闆懷裡,那多半是老闆的孩子,無論是婚外和女人有染還是搞代孕,都是十足的黑點。年輕員工心跳加速,忍不住去抓這小孩。
  還沒碰到一根汗毛,辦公室就猛地傳出痛叫,伴隨著骨頭斷裂的聲音。
  秦璟澤眼睛裡全是血絲,緊緊摟住鄔希,胸膛劇烈起伏。
  助理今天請假,他把交涉事宜交給律師處理。他不介意支付醫藥費賠償金,但也要這個膽大妄為的人付出代價。
  鄔希被帶回家全身檢查好幾遍,安撫地摸摸秦璟澤的腦袋,「別怕,別怕。他沒碰到。」
  這會兒他已經不生氣了,好好抱一抱害怕的小狗才是正經事。又軟又小的腳丫蹬在男人臉上,「來抱抱我。」
  空氣安靜。秦璟澤輕握他的腳,額頭抵住,寬闊的肩膀在顫抖。
  只差一點,他差點沒保護好希希。因為私念而讓希希維持幼小孱弱,卻把希希置於險地。
  耐心等待半分鐘,卻感受到他的情緒愈演愈烈,鄔希強勢地抽回腳,抓著他的頭髮呵斥一聲,「抬頭!」
  失魂落魄的狗聽話地抬起頭,被啵唧一大口在嘴唇上。
  千算萬算,鄔希沒算到變回去會把衣服撐破,窘迫地輕咳兩聲,咕噥一句不聽話,「讓你抱我,聽不見?」
  想起剛才的破事,他又冷笑地捏住秦璟澤的下巴,「這麼受歡迎,萬一背著我在外面亂玩怎麼辦,不如給你戴個鎖吧?」
  不會那樣做的。男人卻不為自己辯解,點頭應了聲好。
  鄔希挑眉,「算了,開個玩笑。」
  「但是我很不高興」,他慢悠悠開口,每一個字都牽動秦璟澤的神經。高大的男人抬頭仰視他,神色鬱沉。
  誰也想不到會有這種人出現,若是鄔希因此而遷怒他,那純屬是無妄之災。但他不會辯解自己無罪,他可以接受任何懲罰,只要得到原諒。
  他主動懇求鄔希把他鎖住。他願意被關進籠子,若是因鄔希之外的人而躁動,他甘願被罰到廢掉。
  「別想錯了」,鄔希笑著扯他起身,指著自己嘴唇,「不高興是因為你那天居然不肯親我。」
  「罰你親我一百次,一次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