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夺江山》作者:looklook6060 高H古代父子年上(苏氏父子番外已更新)
《为父夺江山》作者:looklook6060 高H古代父子年上(苏氏父子番外已更新)
简介:父子出没、姐弟乱搞、直男掰弯,华丽丽的禁忌关系。主要角色BL向,因为涉及到直男,所以有女,偶尔有几个配角是BG正常向,力图真实可信。本文有肉有情节,两者兼重。这是一段宫廷秘史,儿子为老爹夺权夺江山的故事。父子情深,有虐有温馨。简单来说就是儿子把直男父亲恋成GAY的故事,恋父情结深重。涉及两对风格不同的父子:温润如玉皇帝父亲攻X乖顺可爱儿子受,种马暴戾王爷父亲攻X傲娇女王儿子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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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晟王朝自高祖皇帝绿林揭竿,创世建国以来,历经孝帝、顺帝、康帝、慧帝、文帝、宏帝、戾帝,迄今已近两百年了。曾经独霸中原,恢宏鼎盛的王朝也渐渐从强盛走向了衰微。
戾帝残暴严苛,荒淫无度,每日醉生梦死,不事朝政,登基没几年就死在了美人身下。据宫里的老人说,戾帝日御百女,死前已连续七七四十九日纵欲后宫,最终,在与萧美人鱼水之欢时精关失守,泄精而死。据说,戾帝的JING'YE狂喷了一床单,止都止不住,等停下来的时候,人就断了气。
戾帝死得没头没脑,令人措手不及。最麻烦的是,戾帝无子,他一死,这大晟的江山就后继无人。太后尤氏一手遮天,戾帝生前还要敬她三分,死后众臣也惟她是从。在经过一番缜密的商议后,尤氏决定拥立戾帝的胞弟安阳王为帝。然,年幼的安阳王身体孱弱,登基不过两月便即夭折。
伤痛之余,尤太后只好将自己的侄子过继于安阳王一脉,改头换面后,名正言顺地接续了安阳王的衣钵。只是这侄儿也没能在龙椅上坐得长久,不几年也死了。人们不知道皇室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巨变和斗争,只觉得大晟气数已尽,苏家的江山快要坐到头了。在这几年轮番换皇帝的当口,朝政大权几乎全部落入了外戚尤氏手中。上有太后,下有摄政王,无一例外的,全都姓尤。有点眼力的公卿大臣,都开始择良而栖,站入了尤氏的队伍;表面上,他们还承认这江山是苏家的江山,可背地里,已经悄悄打起了另扯大旗的主意。
可这老苏家毕竟坐了两百年的江山,想要推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许多势力盘根错节,甚是复杂,绝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尤氏很聪明,外戚的身份做得很足,人前从没半分逾越,总以一副为苏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贞样示人。因而,即使侄儿皇帝死了,也还是要拥立苏家的子嗣。尤太后翻了翻苏家的族谱,在茫茫皇室中终于找到了一位合乎她心意的继承人——既摆得上台面,对得起苏家的列祖列宗,又会听他老尤家的话,乖乖做个小傀儡。这人就是文帝早前废黜的太子留下来的独苗!那太子因为遭到“巫蛊”事件的牵连被文帝满门抄斩,唯独这个遗腹子幸免于难,只是已经被贬为庶人,流落民间。尤太后发出命令,全国搜寻这根“独苗”。还好,“独苗”并没有跑远,还呆在长安,尤太后在大鸿胪府里找着了他,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拥护他登上了帝位。
而这根“独苗”在登基那年也不过八岁,还是个少不经事的小娃娃,当然什么都得听尤氏的安排了。就这样,尤太后和她那弟弟摄政王,一起做起了垂帘听政的勾当,做起了大晟江山幕后真真正正的掌权人。
那“独苗”小皇帝当年稀里糊涂的沦为了平头百姓,如今又稀里糊涂的当上了皇帝,还没晃过劲儿来。不过,他也不傻,为了不稀里糊涂的像前面几位“小皇帝”那样死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好尤氏的话,别的,以后再说。
这“独苗”小皇帝叫苏绍陵,谁也想不到,温顺和煦的他,日后竟会成为大晟朝的中兴之主,百姓口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好皇帝!而他所获得的这一切,还离不开一个人的帮衬,那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在哪里呢?别着急,一会儿就出来了……
第一卷:咫尺天涯朝与暮
第一章 小果子
昭清二十四年初冬,一个司空见惯的早晨。
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太阳缩在厚厚的云层里,始终不肯露出头来。
寒风冷飕飕地刮着,把一地的落叶尽数卷走。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过完中秋就降下了第一道霜,紧接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翩然而至,足足下了三天。
“嘎吱”一声,笨重的城门开启了,城外的人零零星星地进来,城里的人抱着手、缩着脖子匆匆忙忙地出去。这皇城长安本该是最热闹的地方,以往城门一开,必定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今日出门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屋檐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冷不防地落下来一两滴雪水,打在人皮肤上,能激起老大一个哆嗦。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沿街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
“卖烧饼了……卖烧饼了……好吃不贵咧!——”那声音很嫩、很清脆,乍一听,还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最前方。
是个少年!还没长成,估摸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头上梳着总角,穿着一身打了无数补丁的衣服。虽然很破,但却很干净,看得出来,是个讨喜的孩子。
走近了一瞧,可不是吗?只见那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白皙的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像两颗苹果,让人看了直忍不住想上去捏他一把。
少年身量不算高,胳膊上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堆着热腾腾的烧饼。这是他的工作,每天都要干的,否则家里就没钱了。再苦再累,他都要坚持,从七岁起,他就成了长安城大街小巷不可或缺的一道身影,每天,街坊邻居都能看到他弱小的身板拎着烧饼四处叫卖。
今天虽然冷,可他还是出来了,因为娘还生着病,更不容许他偷懒。
少年边走边叫,希望今天能早点收工,赚了钱就给娘买糖水鸡蛋吃。
“烧饼……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好吃不贵咧——”空旷的街上行人寥寥,稚嫩的童音随风飘出了老远,在这清晨时分的长安城里显得尤为响亮。
街边一家药铺开了门,当家的正拿着扫帚清理台阶上的尘土,见了少年,热情地打着招呼:
“嗨,小果子,这么早就出来了?”
少年喊了一条街,总算有人搭理他了,忙高兴地跑了过来。
“李大夫,你也早!喏,吃个烧饼吧!”少年慷慨地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烧饼来,递给李大夫。
那双小手已经冻得通红,手背上也炸了裂。
“不用了,不用了,早上起床喝过羊汤了。”李大夫摇摇头,莫名的觉得感动。
名叫小果子的少年还是不肯罢休,径自把饼塞了过去。
“你拿着吧!那个不顶饱的。你老给我娘看病,收的药钱都比别人少,请你吃个饼也是应该的。”少年说得真挚而诚恳,任谁见了也不忍心拒绝。
“好吧,好吧,那我承你的情了。”李大夫接过烧饼,咬了一口,慢慢嚼着,由衷地说:“哎,不错呢!这面揉得够劲道!你自己弄的吗?”
少年听了别人的赞赏,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一个劲地猛点头。
“你娘最近还好吗?有没有犯病?”李大夫看着少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关心。
“还是老样子,不过好多了,谢谢你。”
“谢啥?乡里乡亲的,有事儿尽管来找我!”李大夫嚼了一大口饼咽下肚去,不承想却被噎着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直翻白眼。
少年忍住笑,忙说:“你慢点儿吃,赶紧去喝口水吧,我先走了!”
少年说完,一蹦一跳地跑开了,可没走了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叫喊声:
“果子哥,果子哥……不好了,不好了!婶子又咳起来了,还晕过去了,你快回去瞧瞧!”
少年脸“刷”的白了,忙转过身子迎了上去。
“春喜,我娘怎么了?”
来人是他的邻居,一个和他一样,还没长熟的小丫头。扎着马尾,穿着厚墩墩的衲袄,因为跑得急,已经被热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你娘她……她……咳出血来了……你快回去瞧瞧……我看她都快难受死了!”
春喜边说边喘,竟是急得要掉泪了。
少年吓了一跳,一颗心悬了起来,拉着春喜就往城外赶,路过药铺时,又叫了李大夫:
“李大夫,我娘又咳起来了,麻烦你跟我去给她看看!”
李大夫早就听到了动静,这会儿正忙不迭地收拾出诊的箱子。
“行行,小果子,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嗯。”少年丢下一个字,头也不回地跑了。
长安城郊,一户简陋的农舍。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小果子拉着春喜穿过菜园,快步冲进了屋里。
掀开棉布门帘,就见墙角的床榻上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女子,此刻,她正用手帕捂住口鼻,弯下腰来,疯狂地咳嗽。春喜她娘也坐在床边,不住地给她拍背顺气。
“妹子,忍忍啊……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春喜她娘说着就唏嘘起来,“这罪受的,看着我就肺疼。”
小果子一个箭步扑到床榻边,绞了热毛巾就给女人擦额头上的汗。
“娘亲,娘亲,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忍忍,果子陪着你!”
女人抬起汗涔涔的脸来看着果子,这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尽管岁月已经在她脸上刻下了无数的痕迹,但仍旧遮盖不了她的风华和气质。她虽穿着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衣裳,可那眉眼、那面颊,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高贵气息,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这样一个女子,该是大富人家的妻妾,只不知为何会蜗居在这样的破落农庄。
女子回握着小果子的手,轻咳了两声,无限怜爱地抚上了他的脸。这孩子,长得真像他,长大了一定也是个翩翩佳公子!只是,可惜了……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该有的荣华富贵,一样也没能享受到……女子想着想着,就默默地流下泪来。
果子毕竟年纪小,受不了吓,见母亲哭了,也跟着呜咽起来。
李大夫也赶来了,二话不说忙给果子的母亲把脉。他越把越心凉,眉头微蹙,唇角抽了抽,是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大夫,我娘……没事儿吧?”小果子吞吞吐吐,略带哀恳地小声问。
李大夫接触到了少年迫切的目光,悲从中来,故作平静地说:
“回头我抓副药来,先吃着,还和以前一样煎法。”
“李大夫……”女人眼中泛着泪花,虚弱地喊:“你老实跟我说,我这病……还……还好不好得了?”
“安心养着就是了,别乱想,啊。听姐的话。”春喜娘给她掖了掖被角,在一旁柔声安慰着。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打从入了秋,我就越来越觉得……越来越觉得……”她说着就泣不成声起来,眼泪大粒大粒地滚落,砸在被褥上,晕湿了一大块。
“你说这些干什么?别吓坏了孩子。有病就治,总有好的那一天。”春喜娘揽着女子,愁肠百结地说。
“别骗我了,早点说,早点让我有准备。别到时候……到时候我眼突然一闭,果子怎么办?”
“娘亲……”果子忍不住大哭起来,扑到母亲胸口,哭得一颤一颤的。
女子抱着果子的头,附在他耳边,声若蚊蝇地说:
“果子是男孩子,要勇敢,知道吗?你最听娘亲的话了,现在也要听,知道吗?”
“嗯。”果子把头埋在母亲怀里,用力地一点。
“那你现在就去皇宫门口,托侍卫给汪公公带个话,让他尽快来见我一面。”女子郑重地向果子交代,语气是坚决的、不容抗拒的。
果子抬起头来,抹了把眼泪,乖顺地说:
“我知道了,娘亲等我。”
女子欣慰地笑笑,看着果子飞快地跑走了。
春喜和春喜娘也相互拭了拭眼泪,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女子低下头去,又大咳了几声,那帕子上早已血迹斑斑,惨不忍睹了。良久,女子抬起头来,定定地注视着李大夫,“大夫,说吧,我还有几日可活?”
李大夫擦了把汗,咬咬牙,斩钉截铁地说:“也就五六日吧!”
女子听了,脸上倒没多少惆怅,也看不出她有多震惊。她只是扭过头,直直地看向了窗外。茅屋低小,溪上青青草,只是现在,已经没有青青草了,只有白茫茫的雪花,白得那么耀眼、那么夺目。灰蒙蒙的天空始终不曾放晴,就好像她此时的心情: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个人,却始终没能再见——那个像太阳一样,只要一照,就能让她从身到心彻底活起来的人!
第二章 妒与爱(上)
皇宫,太后寝宫,仁寿殿,夜。
宫女、小黄门鱼贯退了出来,静悄悄的大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座上为首者是个妇人,雍容华贵,锦衣玉带,浑身上下珠环翠绕。年纪不大,顶多四十余岁。只是那眉梢眼底蕴含着一股凌冽的霸气,一看便知是个厉害角色。此妇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后尤氏。在他身旁,立着一个中年男子,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虽年近半百,但看起来却并不显老,而是添了一分成熟稳重。穿着得体,头发束起,配一顶翡翠玉冠,五柳长须垂于颌下,既有武将之威,又有儒将之雅。浓眉大眼,不怒自威。这人就是摄政王尤伯坚,老太后同父异母的弟弟。
下方一人,是个年轻大姑娘,垂首站在两人跟前,双目红肿,抽抽搭搭地啜泣。她是“独苗”皇帝的正宫皇后——尤凤芸,同时也是摄政王的女儿,老太后的侄女。
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只余尤凤芸时断时续的抽噎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她哭一阵歇一阵,瞧这架势能一直哭到天亮。
末了,尤氏皱了皱眉头,显是被尤凤芸哭得心烦意乱,厉声阻断了她:
“行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非要弄得天翻地覆,这下不是已经被我们安抚下来了吗?你又没吃什么大亏,还哭个什么劲儿?”
尤凤芸见好就收,立马止住了哭声,奔上来蹲在尤氏脚边,缠住了尤氏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祈求地说:
“姑母,您不知道,我这一闹,陛下肯定又要连着好些日子不理我了,要不您再给我求求情去,让他别生我的气了?”
尤氏冷哼一声,怒目而视,两条眉毛几乎竖了起来。
“怎么?你下令杀了人家的爱妃和孩子,还不许人家生气?你是不是也太强人所难了?”
“可是……可是……”尤凤芸嗫嚅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辜,可说出来的话却是狠毒,“那郑婕妤本来就是个狐狸精,她勾引皇上,还怀上了龙种,整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不杀她,她就不知道这大晟的后宫是谁家的天下?凭什么,我嫁给皇上这么多年了都怀不上孩子,她来没俩月就怀上了!姑母,您不是也说了吗?陛下的长子,必须出自于我,我杀郑婕妤,不也是为尤家着想,合情合理吗?”
尤凤芸一肚子苦水,一肚子理由,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好了好了,照我看,还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站在侧旁冷眼旁观的摄政王终于忍无可忍,板着脸发了话,口气里满是责备,“你自己都说了,嫁给陛下那么多年,肚子里还一直没动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总是没孩子,那也说不过去!我们不急,那些文武百官也要急了。万一陛下也像戾帝那般说没就没了,连个接替的种都没留下,你让我们上哪儿再去找这样一个听话的乖皇帝来?”
尤凤芸听了老爹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皇帝的子嗣,不都胎死腹中了吗?只是旁人不知道,是咱们自个儿弄的手脚。”
“是我们弄的手脚没错,可你也背着点儿人啊,谁叫你弄得人尽皆知了?”尤氏气不过,伸出食指点了尤凤芸的额头一下,“你给我长点记性吧!下次不准再这么闹了。虽说皇上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可这话传出去,总归是说你不懂事!你别以为有哀家和你爹在,你这皇后的位置就坐得稳了。皇帝现在看起来是听我们的话,可人心隔肚皮,他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们根本摸不清楚;你给我好好看着他,别再给我捅出什么幺蛾子来。哪天你要是干得过分了,皇帝一句话要废了你,有凭有据,我们也帮不了你,知道了吗?”
尤氏声色俱厉,严肃极了,听得尤凤芸一愣一愣的,大气都不敢出。
“姑母教训你呢,听到了吗?”摄政王尤伯坚见她一声不吭杵在那里,怕她又使小性子,无法无天,赶紧拔高了声音怒吼着追问。
尤凤芸被她老爹的震天吼吓坏了,眼泪迅速退回了眼眶,嘟起的小嘴也扁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回答:
“听……听到了。”
尤凤芸原本是想来找这二位诉苦的,没想到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数落,心里很不是滋味,直起腰来往后连退了几步,她欠了欠身,准备告辞了,“那芸儿先走了,姑母和爹爹慢聊。”
尤凤芸转过身,袅袅娜娜地走了。等殿门重新关上了,尤氏才斜睨了摄政王一眼,眼中竟是绽放出了小儿女的娇羞媚态。
“你还不走?”
“走?走哪儿去?”尤伯坚嘴角微翘,笑得又奸又邪,一双狡猾的眼睛精光闪闪。踱步绕到姐姐身后,他大张双臂牢牢搂住了她,两只粗糙的大掌灵活地按在了那双高挺的巨乳上,舒舒缓缓地揉搓起来。
尤氏一把挥开他的手,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绯色。朱唇轻启,她用埋怨的口吻说着撩人心弦的话:
“把你的爪子拿开,半老头子了,还一天到晚没个正经。”
摄政王促狭地笑笑,眼角笑纹迭起,不怒也不恼,而是伏下身来,打横一把抱起了尤氏。
“我的好姐姐,弟弟我是什么德行,难道你还不了解吗?快快亲亲我,待会儿在床上,管保让你欲仙欲死!”
尤氏没来由地被他抱起,吓了老大一跳,蜷缩在尤伯坚宽阔的怀里又扭又打。这娇憨怪嗔的模样更是惹得尤伯坚心痒难搔,当下便抱着尤氏直往内室里冲去。
第三章 妒与爱(下)
镂空雕花的大床上,罗帐轻轻坠下。
两个人影缠裹着翻滚在一起。尤伯坚手嘴并用,一边亲吻,一边缓缓剥下了尤氏那身繁复的衣襦。直到她不着寸缕了,他才又顺着她的脖颈一路舔吮了下去。
尤氏虽年长,可她却保养得很好,肌肤甚至比一些年轻女子还要光滑有弹性——和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不知不觉中,姐弟两人偷情已有二十年了。他们两个都是性欲极强的人,一个淫,一个荡,两人关系亲密,时常聚在一处,偶尔肢体触碰,就能在两人心里炽燃起一团烈火。久而久之,眉来眼去,欲望终于战胜了一切,冲破了那扇禁忌的门,两人苟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这样的关系,一直维持了二十年。
尤伯坚舔舐着尤氏,把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吻遍了,最后,终于来到了幽深的胯下。他一把扯开了她的亵裤,那毛茸茸的一张小口是那深谷的入口,一吐一吸,彰显着她此时的渴望,也深深刺激着尤伯坚的情欲。
他伸出舌头,慢慢地舔了进去。尤氏胯下一阵紧缩,只感觉一股暖流窜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这感觉太好了,她要飞了!她撑起身来,紧紧抱着尤伯坚的头,动情地喊着:
“好弟弟,快,给我!好好爱姐姐!”
尤氏是个充满风情的、占有欲强烈的女人,否则,他也生不出戾帝那样玩死在花丛中的儿子。
尤伯坚看到了她的兴奋,那穴口已潺潺地流出蜜汁来,他抬起头,坏坏地笑着。
“还是那么敏感,越老越有味道了。”他说着,三下五除二就脱去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伟岸身躯。他是勤于练武的,所以身材很好,肤色黝黑健康,肩宽臀窄,猿臂蜂腰,浑身筋肉纠结,甚是魁梧。难得的是胯下那一根阳茎,又粗又长,大得吓人。滚圆的龟头紫红鲜亮,足有鸭蛋那般大,每次都能把人肏得小死一场。
尤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弟弟,看他真是个完美的男人。毛发旺盛,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小腹,胯下黑草丛中的巨大阳根,更是令她爱得不得了,心驰神荡间,她忍耐不住伸手一把握住了它,沿着冠状沟慢慢摩挲挤弄起来。
尤伯坚舒服得猛打了个激灵,那肉棒又变长了些,更硬更挺,翘得直贴到了肚脐。尤氏引着她对准了自己的蜜穴,心急火燎地说:
“快,快进来!”
尤伯坚一个挺身,阳具长驱直入,一直插到了底。
“哦……”尤氏发自肺腑地叫出声来,扭动着腰肢,努力配合着尤伯坚的律动。
尤伯坚是强壮的、有力的,每一下都直捣尤氏的花心。尤氏全身酥麻,恨不得化成一滩水,化在尤伯坚宽广的、充满男人味的怀抱里。
尤氏软绵绵地凑上前来,勾下了尤伯坚的脖子,张开嘴,狠狠地吻住了他。男人颌下的胡须磨得她又麻又痒,使她更加亢奋,咬住他的舌头,拼命汲取着他的津液。
好久,她才松手放开了尤伯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尤伯坚一下一下捅进她的深谷里,又准又狠,每次都把阳茎整根抽出,又重重地插进去,次次尽根。尤氏被肏得浪叫连连,娇喘不休。
尤伯坚抱着她,俊脸紧贴在她的脖间,热辣辣的呼吸灼热了她。似有意似无意的,他问:
“怎么,那几个小伙子满足不了你?还用得着我这个老头子?”
尤氏情潮迭起,正享受着他的野蛮和冲撞,被他突然一问,一下子就怔住了。
“你……你说什么?”
男人是在吃醋吗?她有些恍惚。
尤伯坚顶得更狠了,硕大的阳根上沾满了她流出的汁液,越发如虎添翼,抽插进出得游刃有余。那阳根硬得像根铁棒,粗大骇人,尤氏只觉得自己被它塞得满满当当,畅快到了极致。
“别装了——”尤伯坚冷笑一下,前额鬓边淌下汗来,眯着眼睛望着尤氏,口气不善地说:“小桂子都告诉我了,前天你从宫外招了两个小伙子进来,第二天早上才走的。不简单哪,都敢在太后寝宫里过夜了……你别告诉我,你们只是谈天看星星,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娃,没那么好骗!”
尤伯坚咬牙切齿,脑门上青筋暴露,越说越吃味,恶狠狠地又撞进了尤氏的身体里,直想把她肏死算了。
尤氏被他折磨得大喊大叫起来,连声告饶:
“好弟弟,姐姐快被你肏死了!慢点、慢点!”
“那你就快说!”尤伯坚两臂紧紧箍着尤氏,与她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这男人,发起疯来跟头牛似的,干得她都快散架了。可她就是爱他这股蛮劲儿,爱到痴,爱到狂!
紧密的、紧密的黏贴上了他,尤氏半是抱怨、半是控诉地说:
“还不都赖你,自你年头娶了那几房小妾以后,多长时间没来与哀家欢爱了?许你快活,就不许哀家快活吗?”
尤氏说着,张口就在尤伯坚的肩头上咬了一下,尤伯坚吃痛,旋即笑了起来,满是宠溺地看着身下婉转缠绵的女人。
“那你倒是说说,小伙子的JB硬,还是我的JB硬?谁肏得你更爽?”
尤伯坚干得爽了,口中粗话不断,愈说愈是激动发狂。那尤氏也被他感染了,顺着他的话头说:
“当然是你的硬了!又硬又大,我就迷上你这老JB了!”
两人都疯了,做得酣畅淋漓。没多久,尤伯坚就大吼着在尤氏的蜜穴里射出了阳精。而那尤氏,也早在前一刻就泄了身,累得趴倒在床上。
夜静更深,良宵易逝,两人汗湿湿、赤条条地拥抱在一起,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 托孤
汪公公并没有让果子他娘等太久,两天后的下午,他出现在了小茅屋里。
果子娘高烧不退,已经下不来床了。汪公公眼瞅着曾经那个艳压群芳、宠冠后宫的妙人儿,居然被疾病折磨得瘦了身、脱了形,一时鼻酸,控制不住,老泪纵横。这是茹贵妃啊!曾经多么风光的一个人!前呼后拥,花团锦簇,而如今……而如今怎么就颓败成这个样子了?干瘪憔悴、眼窝凹陷。这些年来,他也曾私底下打探过他们母子俩的消息,可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原来,她竟就藏身在皇城根下,根本没有远走他乡。
茹贵妃是离宫之后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的,是汪公公安置了她,并请了稳婆照拂她直至生产。孩子懂事以前,她都接受着汪公公的供给和帮助,可等孩子刚满六岁,她便带着孩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能再见到她了。也不知道这几年,她一个年轻寡妇带着小孩是怎么熬过来的。
汪公公黯然垂泪,望着身旁烧水沏茶的果子,不由得心生怜爱。颤抖着牵过孩子的手,他将他圈在怀里细细地端详着。这孩子,长得可真像陛下!那白白净净的脸蛋,柳叶般的细眉,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玲珑的小嘴,可不就是陛下的缩小版吗?抱着怀中的小人儿,汪公公情难自已,哭得肝肠寸断。
半晌,他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嗓子喑哑地说:
“真好,真好!陛下三十大几的人了,始终一无所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有这么大个儿子,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沧海遗珠啊,终于失而复得了,这……这真是陛下之福,大晟之福啊!”他伸出苍老的手摸了摸苏果的小脑袋,和蔼可亲地问:“乖宝,还记得公公不?”
苏果一瞬不瞬地回望着汪公公,有板有眼地回答:
“记得!公公是娘亲和果子的救命恩人!娘亲总是提醒我,要我永远记得公公的好,不可忘了公公。”
他的身世,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在他很小的时候,汪公公还与他们娘俩有联系,偶尔,他会听见娘亲和汪公公谈论皇宫里的事,而几乎每一次,他们谈着谈着,就会自动把话题绕回到皇帝身上。那时候,小小的他,就从大人们的口中听出了一些蛛丝马迹。那个大晟朝的皇帝,就是他的生父!只是不晓得为了什么原因,他把娘亲赶出了皇宫,连带未出世的他也一起遭了殃。只不过,父亲并不知晓他的存在,否则,他也不用苦苦求子了!因为他不仅有儿子,而且已经十二岁了!上天真是捉弄人,明明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却非要弄得两败俱伤。
苏果不恨父亲,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在娘亲“爱”的教育中长大的,他亲眼目睹了娘亲对父亲长年累月的思念。娘亲时常告诉他,父亲是个善良的人,有最温暖的笑,有最柔软的心。他们之间,只是闹了点脾气,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也是性格使然。一个不慎,就酿成了终生的悲剧。她不怨,也不恨,只是感叹命运的不仁慈。苏果对父亲是充满了向往和追求的,他没见过他,却能感知到自己体内流淌着他的血液,也知道他就住在离他咫尺天涯的皇宫里,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很小的时候,当他每次看到春喜和他爹爹在一起嬉闹时,他就羡慕得紧,恨不得也像春喜那样窝在父亲强健的臂弯里撒娇。可是,他没有……他的父亲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他!直到今天,他都没能见到父亲的面,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果子……”就在苏果和汪公公互诉完别来之情后,他的母亲——茹贵妃低吟着唤了他一声。
果子连忙从汪公公身上跳了下来,跑到母亲身边,凝视着她,问:
“娘亲有什么事?”
茹贵妃泪盈于睫,眼角莹光闪烁,却硬是忍着不让泪水洒下来。她用怜惜的眼神看着果子,语重心长地说:
“娘死以后……果子……果子就跟着汪公公走吧,去你父皇那儿……咳咳……听他的话,好好孝顺他,知道吗?”
茹贵妃早已病入膏肓,时不时地咳一声嗽都感觉是在抽筋拔骨,痛苦不堪。
“不不不,娘亲不会死的,娘亲不会死!”果子已经知悉母亲生命垂危,可他是个乐观的人,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承认,仿佛他不接受,这个事实就永远不会到来。可现在,当他亲耳听到母亲说出这些类似遗言的话,他的心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恐惧和无助对他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令他连呼吸也困难了。他紧咬着嘴唇,眨巴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娘亲不要走,果子陪着你,不让你死!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果子一叠连声地问着,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恳求。
茹贵妃看着果子,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就绞痛起来。若是这世上还有什么牵挂,那便是这个孩子了!她放不下他,死也放不下!
“果子乖,你不是最想父亲了吗?咳咳……从今往后,你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爹爹了,你……不高兴吗?”
果子听了母亲的话,诚实地点点头,也诚实地说出了心里的渴盼:“我是想父亲,可是,我更愿意和娘亲在一起!要是我们三个都能在一块儿,那……那不是更好吗?”
茹贵妃凝视着果子,又猛咳了一阵,幽幽地叹了口气,“果子,做人不能太贪心的。月盈月缺,花开花落,都是定数,不能强求!该你享受的时候就好好享受,失去了也不要难过。这些年,娘亲照顾你也累了,你让娘亲好好休息休息,接下来,就换你父亲陪伴你吧!”
茹贵妃很累很累,身子累,心更累。她阖上眼,收回了喷薄欲出的热泪。
果子还是哭,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汪公公走过来,紧揽着他的肩膀,似乎想传递给他一些力量和勇气。
“还有公公呢,公公也会陪着你呢!”
茹贵妃平复了一会儿,又再睁开眼来,伸出枯槁的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精致的荷包,轻轻塞到果子手心里,一字一句,郑重地交代:“若有一日,你与你父皇相认了,就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娘这一生直到死,都没有怪过他!他仍旧是我一生,最挚爱的人!”
果子捧着那个荷包,不知道内里装的是什么,只觉得手感沉甸甸的,摸上去硬硬邦邦,像块石头。现下,他也无心研究荷包里的东西了,只是大睁着眼睛,流连不舍地凝睇着母亲。
茹贵妃想了想,又继续叮嘱:
“你父亲现在的处境,或者还不容许你与他相认,你去到宫里,就听公公的安排,不可自作主张,露出破绽,明白了吗?”
“是。”果子干干脆脆地点了下头,满腹疑虑地询问:“那我看见父亲,也不能告诉他我的名字吗?”
茹贵妃沉吟片刻,凝眸视之,忧伤地接口:“别说你姓苏就行。咳咳……他是个聪明人,即便你不说,他自己也能感觉到的,但,咳咳……我想,就算他感觉到了,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他也不会贸然与你相认的。所以……你也不要操之过急,总之,把你送到他身边,即便他没认你,娘也是安心的。”
“嗯,果子知道了,以后会好好听汪公公的话。”
茹贵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身心俱疲,也着实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她再次闭上眼睛,胸腔微微起伏,静静地喘着气。
汪公公搂着果子,将他的大掌覆在他的小手上,疼惜地来回摩挲。他看看气若游丝的茹贵妃,哀伤的情绪再次爬了上来,他喟然长叹,任由自己坠入那巨大而又无边的沉痛深渊中……
第五章 进宫
李大夫虽然只是长安城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但在对茹贵妃病症的诊断上却精准到了令人乍舌的地步,茹贵妃果然活了不到五天。
她在一个黄昏,静悄悄地走了。果子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一直守到第二天天亮。后来,汪公公来了,春喜和春喜的爹娘也来了,果子哭成了泪人儿,大伙一边忙着安慰他,一边帮茹贵妃收了殓,下了葬。汪公公置身山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荒凉的坟茔,再一次地感慨起来——这样的一个人,本该是风光大葬,享尽荣宠的啊,没想到,竟就这么草草率率地入了土。
等丧事一完毕,汪公公就带着果子走了。果子洒泪告别了春喜一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他的小茅屋。他的伙伴、他的童年时光,全都留在了这里,今日一走,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些记忆,注定永久地封存在这里,不会再为缅怀而掘棺。
汪公公是宫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又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手下,所以,果子在他的带领下,一路无阻无挠地就入了宫。汪公公的如意算盘是,把果子乔装成黄门小太监,插身在苏绍陵身边做贴身近臣,这样,父子俩就可以时常在一块儿了。
果子是不能净身的,汪公公需要耗费少许精力来疏通这些关节,再给果子领个腰牌,挂个宫籍,只有做完了这些,果子才有资格呆在皇帝身边。
汪公公在宫里有一处独属于自己的小跨院,是苏绍陵特地赏赐给他的。他在宫里兢兢业业地服侍了主人一辈子,老来无依,理所应当得个落脚的好去处。小果子一来,那跨院自然也就是他暂时的“家”了,不然汪公公也没有更好的地方安置他,和其他太监挤内官房吗?他可舍不得。
果子抱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家财——一个蓝底白花的包袱而已,大气不敢喘地跟在汪公公身后,一路分花拂柳、穿巷过殿,往那小跨院的方向走去。这皇宫真大啊,跟迷宫似的,过了这个宫就是那个殿,一个连一个,一个套一个,真是雄伟!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果子孩子性起,忍不住站住了脚。这个花园好漂亮,中间有老大一个湖,比郊外蓝田谷的池塘还要大。湖岸上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美不胜收。现在虽是冬季,可园中的景致却丝毫不受影响,草木依旧繁茂。
果子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流连忘返。汪公公微微一笑,走过来,拉起了他的手。
“以后就住这儿了,有的是机会来玩。”话刚说出口,便又收了回去,“不过……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是不要乱跑,宫里头人心险恶,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暗算了。”
汪公公的笑容敛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紧张。
果子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知道汪公公说的都是实话,绝非危言耸听,赶紧听话地颔了颔首。
下晚,在汪公公的宅子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后,汪公公叫人打了热水来,准备给果子洗漱。这是汪公公的卧房,只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瞧这样子,汪公公是要和他凑合着一起睡呢!果子眨眨眼睛,忙小心翼翼地问:
“公公,我可以自己睡一张床吗?”
汪公公愣了一瞬,不解地问:
“咋了?不习惯和人同床吗?”
“不是,”小果子认真地解释,“我晚上会抢被子,怕把您给弄病了。”
汪公公恍然大悟,笑了笑,亲昵地刮了一下果子的鼻尖,说:
“好吧,还真是个乖孩子,这么体贴人。那公公就在耳房给你铺张新床,以后你就一个人睡那边,好不好?”
“嗯。”果子开心地笑了。
汪公公从柜子里翻出新的被褥,带着果子去了他的新房间。就在汪公公忙忙碌碌为果子铺床的间隙,果子突然问起了关于他父亲和母亲的事。
“汪公公,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爹爹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娘亲赶出宫去?”
汪公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起身来到门前,把门窗关上后,才又折回到果子身边。
“哎……”时隔多年,汪公公一想起这桩事就觉得心酸,喉中梗着一个硬块,让他未语泪先流,“你父皇是爱你母妃的,然而,就是因为太爱了,才惹来了非议。很多人嫉妒你母妃,就想尽办法把他俩拆散了。”汪公公见果子仰着一张懵懵懂懂的小脸望着他,也不知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就静下心来,更细致地说与他听:“总之,你母妃是被诬陷的。她有四分之一的胡人血统,有人就抓住了她的这个把柄,伪造书信,说你母妃通敌叛国。那时候,北部胡人屡犯我大晟边境,你父皇与他们周旋了许久,死活占不着便宜,正把胡人恨得牙痒痒。出了这档子事儿,你父皇当然很生气了,就去质问你母妃。可是,他们两人都是年轻气盛,受不得气的性子,言语不和就大吵起来,你母妃更是急脾气,把你父皇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不相信她,说他瞎了眼!于是,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连着好长时间没说话。其实,也不是你父皇把你母妃赶出去的,是你母妃自己要走的。你父皇心里是很舍不得的,但就是要面子,硬是不肯低头,宫里很多人巴不得你母妃赶快走,就在旁边煽风点火了一番,就这样,他们两人分开了——”
果子听出了个大概,其中的关键还是都懂了,父皇和母妃是真心相爱的,只是因为误会才分了手。他眨眨天真的大眼睛,又问:
“那母妃走了以后父皇有找过她吗?”
“他是想找,可惜年纪轻,骨子里又骄傲,端着那副架子放不下来,嘴上就是不愿服软。你母妃在时,待人接物都非常得体,对我也格外关照,我念着这份旧情,悄悄寻出宫去,妥善安顿了你母妃。回来之后,我也在你父皇耳边透露过一丝半点风声,看看他有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哪想你父皇还处在气头上,责令我不准管你母妃的死活,让她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我好意帮了他的忙,反被他好一顿痛骂,后来也就不敢再提你母妃了,只在暗中接济你们。我私心想着,等有一日你父皇后悔了,再把你们接回宫来。可惜,没能等到你父皇反悔,你母妃就已经带着你走了。不过,这么多年来,你父皇的的确确是很想念你母妃的,这些,公公都看在眼里。”
“那……我父皇的脾气是不是很不好?不然他怎么会骂你呢?”小果子想起素未谋面的父亲,肚子里有一连串的好奇和疑问。
“当然不是了,你父皇脾气很好的,就是有点犟,这也是人之常情嘛,等你以后见了他就明白了。”汪公公赶紧给果子洗脑,免得他对自己的父皇失去了好感和信心。
“父皇是不是真的就我一个孩子?”他想,父皇还是很可怜的,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就像自己目前一样。
汪公公又叹了口气,黯然地说:“没有了,就你一个,还不敢认。其实,你母妃当年走了也是因祸得福,否则的话,恐怕连你都保不住呢!”
“为什么?”果子睁大了眼睛,显得很吃惊又很感兴趣。
“这些脏事儿你还是别听了吧,免得污了你小孩子的耳朵,总而言之,就是公公方才的那句话——人心险恶!你要随时记住了!”汪公公不疾不徐,言简意赅地说,“你父皇这几年也做了很多努力,想要改变命定的局面,也许,他敢认你,但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你,一个疏漏,你就小命不保了。所以啊,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别相认,就呆在公公身边吧!公公会想法子让你们父子俩多有些接触的,慢慢来,总会好的。”
果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些阴谋诡计、存身之道,对于心智单纯的他来说,还是很难领会的,但,有一件事却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他和爹爹只能隔水相望,暂时不能相认,否则,他会有性命之忧。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事。
第六章 情缠(上)
尤凤芸手托一个食案,沿着曲折的回廊,施施然来到了弄玉轩的门前。
陛下已经连续一个月对她不理不睬了,虽然她绞尽脑汁百般讨好,却总是换来他的冷漠与无情。他甚至连句骂人的话都懒得说给她听。再这样下去,她就得疯了!她本是呱噪的性子,受不了别人跟她打冷战,这是她的死穴,所以,今天,她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来挽回这个“冰雕”男人的心。
三名宫女紧紧跟随在她身后,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有人陪着她就感觉自己无论是阵势上还是气势上,都是拔高一筹的。
这弄玉轩地处皇宫的西南角,亭台如画,冬暖夏凉,苏绍陵平日下了朝便会来这看会儿书,写写画画,俨然将这当成了他修身养性的书房。
门是大开着的,尤凤芸停驻在门口,不由自主地惶惑起来,她转身问宫女:
“本宫头发乱不乱,衣服平不平整?这样打扮好不好看?”
她梳着高高的发髻,头上插着九尾凤簪,额前还戴了一副华胜。身上穿的是祥云纹饰的鎏金色深衣,领口和袖边都滚了暗色的藤蔓花边;质地轻柔,摇曳生风。端的是典雅大气,美艳夺目。
宫女艳羡地点点头,“美极了,娘娘,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听了宫女的答复,尤凤芸脸上绽放出一个餍足的明媚笑容,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们在外面候着,没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诺。”宫女们应了一声,低眉顺眼地靠墙边站了。
尤凤芸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腰杆,袅袅娜娜地迈步走进殿去。
那人不在正殿中,只有一个小黄门坐在殿前打盹,见了尤凤芸,急忙滚过身来,叩拜行礼,细声细气地说: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给娘娘问安。”
“起来吧。”尤凤芸把眼睛放到了头顶上,对这个小奴才是完完全全地不放在眼里。“陛下在里头吧?”
“在的。”小黄门恭恭敬敬地回答,始终低着头,也不敢看尤凤芸。
尤凤芸二话不说,撩开帘子就款款走了进去。
甫一入内,一袭莹白就跃入了眼帘。那人坐在窗口,迎着日光,聚精会神地作着画。这人是自由洒脱的,但凡下了朝,便会除去帝王的冠冕,只着一身白衣,来去翩翩。那白也不是纯粹的、不解风情的白,而是略带乳黄,像是在月亮泡过的水中洗染过一般,更衬得他飘然出尘,卓尔不群。点点日光细碎地洒在他身上,如一棵高大伟岸的白杨树沐浴在骄阳下,笔直挺拔,高不可攀。不,不是,确切的说,就连日光也是失了色的,和他一比,日光也黯淡无华了,耀眼程度远不及这个年轻俊朗的男子。
走近一些,他的眉目就越发清晰了。此时此刻,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描绘着一幅鱼戏莲花图。他低垂着眼睑,紧抿着薄唇,长长的睫毛铺洒开来,厚重细密的阴影就打在鼻梁旁,是那样的迷人!只一眼,尤凤芸就心醉了,如同望见了晓月出天,风吹杨柳。这男人,是所有女人的劫!遇见他,就只能飞蛾扑火,万劫不复。他是那样俊美,那样空灵,如竹雨洒潇湘,梅落二月雪,干净得一尘不染,美好得让岁月凝固。
她没有忘记自己是尤家的女儿,也没有忘记自己嫁给他的政治使命,可是,爱一个人就是这么没有理由,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默默地把自己许给他了。什么责任,什么本分,她统统都不管了,她只想好好爱他,做他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与他携手到老一辈子。
刚开始,他对她也是尊爱有加的,夫妻俩相敬如宾,倒也生活得和乐安康。可随着年纪渐长,尤凤芸膝下无子,脾气越来越坏,又见不惯他宠幸其他妃嫔,于是,两人的争执开始频繁起来,两天一大吵,三天一小闹。男人是温润的、和蔼的,就连争执的时候也鲜少脸红脖子粗过,每次都是她得理不饶人,胡搅蛮缠。男人总是冷冷地看着,由她发泄,及至看不过,拂袖而去。但是,男人的脾气也是执拗的,说不理她就不理她了,足足一个月,他没开口跟她说过一个字。
她受不了,她来求和,放下身段,放下颜面,她主动来寻他了。在他面前,身段和颜面根本不值一提,只有他才是最最重要的。只要他肯搭理她,她愿意承受他的羞辱、任他践踏。
男人知道她来了,也感觉到了她的临近,握毛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又继续不动声色地画了下去,起承转合,一笔一划都那么认真、熨帖。那手也是双好手,修长如葱,洁白如玉,就连女人见着了也要嫉妒万分。
尤凤芸走到书案旁,脸上堆着笑,软绵绵、娇滴滴地说:
“陛下画累了吧?歇歇眼,尝尝臣妾给你做的银耳莲子羹。”
男人一声不吭,继续画他的画。那画已接近尾声了,莲叶田田,莲花朵朵绽放,鹄峙鸾翔,栩栩如生,风一吹,宛若便能闻见莲花的清香。人好,画也好!尤凤芸由衷地赞美起来。
“这莲子还是夏天的时候就采了来,搁在冰窖里的,可珍贵了,陛下不看在莲子珍贵,也看在臣妾辛苦煲一场的份上,喝一口吧!”
男人头也不抬,冷若冰霜地开了口:
“朕怕羹汤里加了什么作料,搞不好就‘一尸两命’了。”
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可在尤凤芸听来,已是格外的恩惠了。那嗓音低沉婉转,像一道春风拂过尤凤芸心底悄悄萌发的嫩芽,直挠得她痒酥酥、暖绵绵。
男人还在生她的气呢,话里满满的都是挤兑,可她,完全不在乎。只要他肯搭理她,说什么都好。
“陛下说笑呢!这汤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臣妾对陛下的爱、对陛下的情。”
“哼,爱?情?”男人嗤之以鼻,甚是不屑,撂下笔来,倏地站起了身。他是那样高,站起来足足高出了尤凤芸一个头,迫使她不得不仰视他。“收起你的爱情吧!朕消受不起。”
那话是千年冰川结出来的利刃,一刀一刀扎进尤凤芸的心口。生冷坚硬,寒气逼人。
男人说完,撇开尤凤芸,大步就往殿外走去。
“摆驾,鸾凤殿。”
“诺。”外头的小黄门很善于察言观色,忙不迭地接口,生怕一个闪失便会殃及自身。
尤凤芸急了,眼睛里盛满了泪珠,双膝一弯,“噗通”一声就跪下地来。
男人驻足,却是没有回头。
“你究竟要我怎样?我给你跪下了还不可以吗?”
男人冰冷冷的声音再次随风飘送了过来。
“你爱跪便跪,朕不奉陪了。”
他说完,轻盈无声地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尤凤芸咬了咬牙,一把扯断了脖间的珍珠项链,狠狠掼在了地上。
珍珠蹦跳着滚了一地,似无数颗碎了的泪晶。
第七章 情缠(下)
入夜,鸾凤殿的汤池里,水汽氤氲,烟雾缭绕。
苏绍陵赤裸着身子泡在热水里,背靠祁连玉石堆砌的池壁,伸展四肢,闭目养神。
水没胸膛,缓缓在他身前荡漾,像一双柔软的手抚摩着他的肌肤。他很累,身心俱疲,家事国事,没一样让他省心。只有在夜阑人静的这时,他才能泡在温泉中,涤去一身的疲倦。
宫灯幽幽地发着光,不很亮,散发着暧昧的暖红。烟熏雾绕中,男人如玉的皮肤上宛似涂了一层蜜,壁垒分明,莹莹的透着光泽。
尤凤芸又来了,袅袅娜娜地从烟雾中走来,光彩动人的脸上笑出了花——是强颜欢笑。
她步履轻悄地绕到男人身后,蹲下身来,嫩滑的手像灵蛇一样覆到了男人肩头,慢慢地、乖巧地按摩起来。
男人吃了一惊,却并不慌乱,处变不惊是他的行事作风。还未等他回过头去查探,那双柔荑已顺着他的胸口滑了下来,紧接着,一个人把脸埋在他的肩窝,低低地柔声唤着:
“陛下……”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男人突然没了泡澡的兴致,拨开女人的手,“哗啦”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抓过一旁的绸缎长袍,往身上随意一裹,迈着长腿出了浴。
男人赤着足,脚踝干净,沿着光滑的石板地风一般地往前走。
女人追了上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男人。他的身上还存留着浴粉的芳香,混合着他的体味毫无遮掩地扑进了她的口鼻,让她心旷神怡,直飘飘地飞上云端。强劲的身体湿漉漉地沾着水,浸透了他的袍子,使他完美的躯体若隐若现。尤凤芸的面颊紧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的温暖与味道。
这样的紧密贴合令尤凤芸由内而外地感到安心,她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心砰砰乱跳,动作敏捷地松开手,她一个闪身拐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别走!求你!”
尤凤芸飞快地说着,蹲下身来,埋脸于他的双腿间,猝不及防地解开了他腰间的系带,伸手握住他沉睡的玉茎,张开樱桃小口,一嘴便含住了它。两手也不闲着,一只圈住他玉茎的根部,一手握着他软绵绵的春囊,轻轻巧巧地揉捏着。
她试图唤起他的情欲,不是有句俗话这么说的吗?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之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化解矛盾的方式了。肉体的交欢定能催发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怜,冰释一切前嫌。
苏绍陵冷不防地被尤凤芸含住,只觉双腿一软,一股暖流从胯间流遍全身,像有一只小猫狠挠着他的脊梁,促使他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那张温湿的小嘴含吮吞吐着他的龙根,每一下都吸到喉咙深处,绵软的、热烘烘的口腔内壁包裹、吸附着他,又紧又潮,还有那灵巧的舌尖,适时地舔过他的冠顶,在在的一切都令他通体舒畅,欲罢不能。但是,他还是恨她的,她杀死了他的妃子和孩儿,他不能再原谅她!永远不能!想到这一层,苏绍陵登时清醒了,冷抽了一口气,他用力一把搡开了胯下的尤凤芸。
苏绍陵轻颤着系好袍带,慌不择路地继续朝前走。
尤凤芸崩溃了,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恸哭着喊出了声:
“你就这么恨我?我这么做,也是因为爱你啊!”
“你这么做,只会让朕觉得恶心!”
仇恨战胜了欲望,苏绍陵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决绝的,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离这个可怕的女人越远越好。
尤凤芸气得狠了,她都已经如此抛下自尊,抛下身份地乞求他,可他还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抓狂了,绝望了,口不择言地怒吼: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可别忘了,你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谁?”
苏绍陵闻言停下了脚步,猛地回转身来,眼睛里燃烧着火苗,仿佛随时可能喷射出来,把她烧得体无完肤。在他白皙英俊的脸上,是鲜少出现这样的怒火的。现下,他是恨极了、恨透了,所以才会大动肝火。尤凤芸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内心“咯噔”了一下,惶惶然地不知所措。
苏绍陵一步步逼近她,眼睛直勾勾地望进了她的眼底。她害怕了,这样的他,陌生而危险,周身都爆发着噬人的气焰,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杀死。少顷,他终于喘匀了呼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朕靠的是谁?你不知道吗?那朕不妨告诉你!靠的是朕的家族、朕的血统、朕含冤莫白的爹!”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尤凤芸心碎神伤,怕他,却又不甘心,期期艾艾地纠正:“是、是、是我爹,还有、还有我姑母!没有他们,你、你什么也不是!”
“哼,”苏绍陵又冷笑了一下,冷峻的脸上涂满了冰霜,“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尤凤芸,深恶痛绝地说:“尤凤芸,朕再警告你一次,从今日今时起,朕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休要再来烦扰朕!否则,你就试试看,瞧是废了朕这个皇帝容易,还是摘了你的后冠简单!”
苏绍陵很少说这么多话,他是沉默寡言的,这篇话,已是他的极致。说完,他便转身风驰电掣地走了。
尤凤芸望着苏绍陵那抹即将消失在水雾里的高大影子,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起来:
“苏绍陵,你别想摆脱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要纠缠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伴随着话声的起落,那人已走得无影无踪了。尤凤芸扑倒在地上,捏起拳头狠砸着地面,失声嚎哭起来。
第八章 仁心仁德
万丈霞光下的皇宫,巍峨雄壮,金碧辉煌。
未央宫,朝堂上,苏绍陵端坐在御案后,头戴黑色帝王冕冠,横插一根莹润玉笄,十二冕旒垂于面前,遮挡了大半脸孔,只模糊能看清尖瘦的下巴。他身穿一袭玄色龙袍,章纹精细考究,腰带之下垂着一条朱色蔽膝,足蹬厚底赤舄。远远的望上去,只觉威风凛凛,气势迫人。
皇帝下方一侧的高椅上,正襟危坐着相貌堂堂,虎背熊腰的摄政王尤伯坚。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普天之下,也唯有他才能享此尊座。
殿外黑压压地站满了公卿大臣,全都凝神静气,规规矩矩地等候着。
汪公公手持一柄拂尘,步出殿来,尖着嗓子喊道:
“上朝——”
众大臣鱼贯涌入了殿内,齐齐拜下身去,口中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玉制冕旒后传来皇帝和风细雨的温润嗓音。
“谢陛下——”
众大臣静悄悄地站起身来,整齐划一地排列好队伍。
“今日议会开始,有本早奏!”皇帝例行公事地宣布。
位于队列前方的太尉秦晔率先迈步出列,手执笏板对着殿上的皇帝深施一礼,再转过身冲着侧旁的尤伯坚同施一礼,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宽袍大袖摇曳生姿,好不俊雅。这秦晔也是大晟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年仅二十五岁就官拜太尉,执掌全国军事。他面若冠玉,气度从容闲适,八尺身躯超群绝伦,犹如鹤立鸡群。因为官大,做事脚踏实地,待人宽厚,所以在朝中颇有些人缘。
行完该有的礼数后,秦晔才不慌不忙地请示:
“臣有本禀奏!”
“请讲。”
“祈川、绛州二郡的太守联名发来书函,汇报边界战事。函中说,西部蛮夷进犯,挑我国威,二郡已在周边招兵买马,全力迎战。但,因时值寒冬,气候条件艰苦,粮草不济,兵士苦不堪言。两郡为筹措军饷,已加大了当地赋税,百姓也怨声载道。如今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并还将长久持续下去,为保军需稳定,后顾无忧,两郡太守恳请皇上调动国库库存,派发辎重、粮草、钱币给予支援,以慰军心。”秦晔有条不紊,一口气陈述完了书信内容,言辞恳切,态度恭谦。
珠圆玉润的琉璃旒后,明亮的眸光闪烁,苏绍陵面露动容之色,喉结微动了动,迟疑着张了口:“蛮夷扰我边境,置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将士们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理应得到尊崇,该有的粮饷绝不能少——”抵御外族入侵,是他毕生的志愿,因而他是主战的,战场上的一切需求他都会尽力满足,想到那些浴血厮杀的英雄,他就激动了,也顾不得询问尤伯坚的意见,他竟自果断地答允:“可。”
眼前长长的珠串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咚”的脆响。
秦晔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一旁的摄政王声若洪钟地表了态:
“不可!”
众臣怔了一怔,均被这平地的一声巨雷震懵了。片刻之后,大家伙回过神来,有的心若明镜,有的不明就里,齐刷刷地都把目光投向了尤伯坚。
苏绍陵不动声色,目视着前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老奸贼会反对,那些暗度陈仓的伎俩他最是清楚不过,只是无力打压。还好有琉璃遮面,他可以尽情地、痛快地鄙视这个奸贼。
苏绍陵睥睨地看了尤伯坚一眼,眼光里除了仇视,再无其它。
“哦?摄政王有何高见?”
尤伯坚人高马大,声音也是异常洪亮,即便是正正经经地说话,也是中气十足,令人听而生畏。其时,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地等候着他的“魔音穿孔”。
停了一停,只听尤伯坚朗声说道:“战争年年打,月月打,可不只祈川、绛州两地,别的地方怎么不见他们伸手来要钱?朝廷的赋税标准已经够低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况且,朝廷也不是对他们不管不问哪,每年都有拨预备款留给他们赈灾和打仗,太平年月的时候就拿着这笔钱胡吃海喝,现在打起仗来了就只知道哭穷,有这种道理吗?这个先例咱们可开不得,否则,个个地方都来效仿,那还不把朝廷给吃空了!”
“可是……”
秦晔举了举手中的笏板,还想再说什么,话才出口就被尤伯坚不耐烦地打断了。
“此事没得商量,无须再提,退下!”
秦晔也没辙了,虽然很不死心,但也只能悻悻地退下身去。
这些年来,尤伯坚掌管着大晟的军政和财政大权,国库里的钱币绝大多数都流进了他的私人腰包,取国库的钱,那就等于是抽他的筋、扒他的皮,他当然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了。
明白真相的大臣都不吭气儿了,朝堂上的气氛压抑了下来,也无人再敢站出来提议了。
苏绍陵也不发一语,只默默看着堂下噤若寒蝉的一群人,眼中流露出了愤懑的神色。藏于袖中的手紧紧的握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皮肉中。
退了朝,苏绍陵在汪公公的服侍下换了一身淡绿色缀回形文字的深衣,简约素雅,风仪潇洒。他摊开一张白纸来,从笔架上取下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墨,犹犹豫豫地不知想写什么。
“汪公公,你说,朕是不是很失败?”他突然气馁了,很是灰心地说。
“怎么会呢?”汪公公笑了,笑得有些心虚,早晨在堂上,他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包括皇帝的“无能为力”。他看出了他的忧心,也看出了他的落魄,同时,也为他感到不平。但是,作为他的贴心公公,他不能再给他施加任何压力了,只能尽自己的本分,在言语上多安慰安慰他。“陛下已经很努力了,是摄政王……太咄咄逼人了。”
“是,他只管满足自己的私欲,却把边疆那么多士兵的生死置之度外。”苏绍陵站起身来,忧郁地在屋中踱着步子,喃喃自语地说:“朕是一国之君,不能这样麻痹自己。弟兄们出生入死,如果还要让他们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甚至连月饷都拿不到,那朕……还配当这个皇帝吗?”他说得痛心疾首,是在拷问自己的良心。
汪公公无比理解他的心情,也承认他的话不假,可他现在的能力实在太微薄了,单是自责根本无济于事,“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你有这样一颗仁心,注定会成为一个仁德的好皇帝,只不过……摄政王不松口,谁又敢擅自去拿钱呢?”
苏绍陵蹙紧眉头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他兴冲冲地折回到书案后坐下,重新提起笔来,龙飞凤舞地写出一封信函来。
“就这样吧。汪公公,你带着朕的这份手谕去找秦晔,让他去朕的内库里取钱。内库里存的都是朕自己的财产,摄政王无权过问。”
“这……不好吧?陛下的钱也不多了,万一……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也要防着不时之需啊!”汪公公觉着不妥,赶忙劝阻。
但是,苏绍陵的主意已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他把信函递给汪公公,凝肃认真地说:“就这么定了,朕在宫里花不了什么钱,公公勿再劝了。”
汪公公追随了苏绍陵数十年,最是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不会再动摇了,隧顺从地接下了信函,把它叠好塞在了袖子的暗兜中,“那……好吧,余下的事就交给老奴去处理吧。”
苏绍陵望着汪公公,莞尔一笑,蝶翅般的睫毛微颤了颤,嘴角弯起一个柔美的笑纹。
汪公公看看现在四下无人,苏绍陵的阴郁已散,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便赶紧笑眯眯地看着他说:
“老奴有件事,想跟您说一声。”
“何事?”苏绍陵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是要准备写字画画了。
汪公公俯下身去,凑近他耳畔,轻声细语地说:“老奴年岁大了,也不知还能陪伴陛下多久,正巧前段时间回乡,有个远房亲戚,因为家里孩子实在太多,就托老奴将他家中的幺儿带回宫来,想在宫里给他寻个差事。我看那孩子生得可爱,手脚也干净,就想……不如让他来接老奴的班吧,也好给陛下换个新鲜。”
苏绍陵一听,脸就僵住了,眉心拧成了个结,闷闷不乐起来。他是念旧的人,用过的笔、穿过的衣,不到万不得已都舍不得扔掉,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伴随了他二十多年的老公公!当下撂开了摆弄的墨笔,他难过地看着汪公公,“你……你真的要走?”
他忽然结巴了,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感情。
“不走不走,那娃儿还小,先让他锻炼锻炼……老奴呢,也会跟在他身边帮衬着,总要给陛下适应一段时间的不是?”皇帝的表情变化汪公公全都看在了眼里,他对他的依赖和不舍,让他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苏绍陵听了这话,才稍稍安了心,缓缓点了点头,“那就由你安排吧。”
“是了,”汪公公得了这个答复,立时笑得春光灿烂。最后一关终于过了,小果子有希望了。紧接着,他又说:“陛下放心,那孩子老老实实的,又知根知底,人也勤快,老奴才敢带他来放在陛下身边的,可不是什么路上随便捡来的阿猫阿狗。”
“朕知道,你做事,朕总是信任的。”苏绍陵没有兴趣再研究新来的小孩子了,愿意收容他,也是看在汪公公的面子上,管他是个什么人,他都不会多加留意的。他的心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冷言寡语的样子,转而拾起笔来,他全神贯注地练起了字。
第九章 初见
晨光熹微,五彩斑斓的天空流光溢彩,朝阳冉冉升出地平线,照亮了天与地。
日光转过朱阁,扫过高悬在门头上的“鸾凤殿”牌匾,低低地泻进了雕花的窗棂……
纱幔轻飘,明黄色的巨大床榻上,苏绍陵悠然转醒。
昨夜做了很多梦,梦缠着梦、梦绕着梦,梦醒了还是梦。他梦梦醒醒,醒醒梦梦,也不知自己真睡着了没有。
他的头脑有些昏沉,酸酸地发着胀,睁眼平躺在床上,他一动也不想动。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实在是太蹊跷了,每个梦里都有茹贵妃——天知道,他有多少年没见过她了,连梦里都没有梦到过!哪怕他想她想到痴狂,她也不曾到访过他的梦境。时光流转,一回首就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她身在何方,过得好不好?宫里的女人虽多,可他最爱的、最牵挂的,却还是她。
昨晚的梦里,他们又聚在了一起。最可笑的是,他们居然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在御花园里放风筝……那孩子拼了命地往他怀里拱,嫩声嫩气地喊他父皇,可他,却看清那孩子的脸孔。这样的梦太美好了,美好得一点也不真实,所以,他挣扎着想脱离出来,却又跌进了另一个梦里。那梦里,依然有茹贵妃,依然有孩子。一家人策马驰骋在草原上,看云舒云卷,看落日孤烟……就这样,反反复复的,他陷在了一个又一个诡谲的梦幻里。
而今,他醒了,却莫名的感到心慌气短,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一定是自己太过思念茹贵妃了,也一定是自己太想要孩子了,因此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沉沉地,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穿着亮黄的绸缎中衣,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把脚探下了床。
“汪公公……”他喊,嗓子干涩,十分不舒服。
半晌,没有人反应。他猛甩了甩胀痛的脑袋,再放出声量喊了一声:
“汪公公……”
仍旧没有人应答。
他垂脚坐在床边,把脸埋在双掌中支着头,一时不知该干吗了。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殿门被轻轻推启,一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影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走了进来。
苏绍陵没有抬头,直觉以为是汪公公来了;他想再定会儿神,他现在的状态一定很差。
孩子慎重地端着水,一步一步,忐忑不安地朝他走来。弱小的身板摇摇欲坠,明明很平坦的路,为什么走起来却总在打滑?是了,是他在抖,情难自制地抖。他在向着他迈进,向着他的神灵、向着他的信仰迈进!前面这个人,就是他的爹爹!
那盆水越来越重了,苏果捧着捧着就感觉捧不住了,随时预备要打翻在地。水花溅了他一身,把他的袖口全给弄湿了,可他并没察觉出不适。身上的微小变化远不敌心灵上的震撼来得大,他只是目不斜视地凝视着自己的父亲,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这、这就是他的父亲吗?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他却能深切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那样凌冽、那样不容侵犯!长长的发丝如飞瀑般披散下来,又浓又密,一丝不乱。晨光洒在他的头顶,给乌黑的发丝染上了一缕滑腻的柔光。他一定很高,因为他的手和腿都是那么修长,白瓷般的玉足踩在踏脚凳上,皮肤吹弹可破,是养尊处优的一双脚,脚背上隐隐的泛着青筋,脚掌很大,足有他的两个大。
果子越走越近了,他的呼吸粗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好怕、好怕一开口,心就会蹦出来。
“陛、陛、陛……下。”他终于战胜了自己,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他太紧张了,紧张得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幻想了十二年的父亲就坐在他面前,和他相距咫尺,触手可及,他怎能不兴奋、不紧张呢?
苏绍陵微阖着眼,耳边只听到一个怯懦的声音在叫他,他一怔,以为自己又睡着了,不然,不然怎么会有孩子的声音呢?他朦朦胧胧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寻了过去,竟真的看到了一张粉嫩可爱的孩子脸!苏绍陵不由得呆了,这孩子,怎么会如此熟悉?仿若在哪里见过!他穿着小号的太监服,小小的脸庞只有他的巴掌那么大,很瘦很单薄,只脸上还显出点婴儿肥。眉如墨画,目若秋波,他有如此明亮清澈的一双眼,差一点就让他迷失进去了。丹唇不点而绛,宛似暮春桃瓣。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是漂亮的,漂亮得有些女气了。他一眼不眨地瞪着他瞧,瞧得出了神。他越看越觉得他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遇见过。
就在苏绍陵打量果子的同时,果子也屏息静气,傻愣愣地盯着苏绍陵看。这就是他的爹爹了,长久以来,爹爹在他心目中的模糊形象终于有了实际的面容。他是那样俊美呵,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明眸皓齿,剑眉英挺,明明已经三十二岁了,怎么还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清隽的脸上一道褶子也没有,是个芝兰玉树的人呢!
果子念的书不多,“芝兰玉树”这个词还是娘亲无意间教给他的。那是有一次,果子缠着娘亲问:
“爹爹到底长什么样?”
娘亲微一沉吟,随后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笑得淡若清风,顾盼生辉。眸子里暗影浮动,就好似心中所想的那人,此刻就立在自己面前,“他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像月宫里的桂花树,清冷高洁,器宇轩昂……是个芝兰玉树的男子。”
果子从娘亲的眼中读出了无限的渴慕,对于“芝兰玉树”这个词,他是没什么具体概念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和花草树木扯到一起。可是今天,当他近距离观察父亲的时候,却发现,再没有比“芝兰玉树”这几个字更适合他的了。
两人四目交缠,看了不知道有多久,苏绍陵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不冷不热地问苏果:
“你是何人?”
苏果慌忙放下水盆,跑到红木几案前倒了杯漱口水过来,恭恭敬敬地呈给苏绍陵。
“我……我……”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三分惶恐,七分激动,竟把汪公公交给他的称谓都忘了,断断续续地说,“小奴……小奴……小奴是汪公公派来伺候陛下的。”
苏绍陵揉了揉太阳穴,陡然想起来了,心平气静地说:“哦,就是你啊,朕给忘了。”
苏果端上漱口水,苏绍陵接过,喝了一口含在口中,“咕噜咕噜”地漱完后,又搁到了边上。苏果俯身给苏绍陵拧了巾帕,递给他洗脸。
苏绍陵坦然接受了苏果的侍奉,不紧不慢地做完了起床后的洗漱工作。
他看了看果子,没话找话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奴叫果子,陛下可以叫我小果子。”
“小果子?”苏绍陵失笑了,唇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睫毛扑闪扑闪地煞是俊美,“怎么会有这种名字?”随后又自顾自地找起了原因:“很接地气。”
“小奴的娘给取的。”果子一本正经地回答,父亲似乎对他的名字兴味盎然。
“姓呢?姓什么?”
那个“苏”字几乎已经来到了嘴边,又被果子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黑白分明的瞳眸滴溜溜地转着,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姓……姓……”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汪公公捧着头冠和朝服进了来,果子灵机一动,忙说:
“姓汪。”
苏绍陵如梦初醒,拍了拍自己的脑壳,自嘲地一笑。
“瞧朕这记性,既是汪公公的亲戚,自然是姓‘汪’了。”
果子也附和着讪讪一笑。
汪公公急匆匆地走到苏绍陵面前,和果子一起帮苏绍陵束起了发,更起了衣。
“早上起来才发现陛下的朝服破了个口儿,就忙拿到尚衣坊去补了。”汪公公一面细心地为苏绍陵绑腰带,一面轻声解释着,“果子侍候得还不错吧?陛下可还满意?”
“唔,还行。”苏绍陵漫不经心地回答。
在他身后,果子和汪公公心照不宣地传递了个眼神。
果子看着父亲穿上了威严的朝服,戴上了华丽的冠冕,感觉立刻就像换了一个人,一下子就从邻家大哥哥摇身一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帝王,真是……好帅!
苏绍陵穿戴齐整后,在汪公公的开道引路下,风风火火地往未央宫朝堂去了。
汪公公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了苏果一句:
“果子,好好收拾收拾陛下的寝殿。”
“哎!”果子爽快地答应,目送自己的父皇走远。在他内心深处是渴望父皇能回头瞅他一眼的,然而,然而他真就那样走了,不带一丝留恋的。
果子消沉了,有些失落,他走回到父皇的床榻边,坐在上面发了一会儿呆。被子没有叠,歪歪斜斜地胡乱卷着,果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拉过那被窝,凑在鼻端嗅了嗅。被窝暖融融的,还带着父皇身体的热气,一股幽香轻盈地飘进了果子的鼻孔,立马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他顿觉自己又活络起来了!那被窝让他爱不释手,这就是父皇的味道了吗?真好闻!果子抱着被子又坐了好久,这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第十章 醉后迷情(上)
夜半时分,摄政王府,尤凤芸未出阁前的绣房里,一灯荧然。
一阵摔杯砸椅的声音混合着尤凤芸粗哑的咆哮声传递了出来:
“滚!滚!统统给我滚!……”
尤伯坚穿着一袭蓝色元缎直裾负手伫立在楼前的廊庑下,唉声叹息,伤心到无以复加。
尤凤芸自那日与苏绍陵闹翻后,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从此,夜夜借酒浇愁,喝得天翻地覆,不省人事。全家人轮流去规劝,可都收效甚微。尤凤芸把来人全都赶了出去,犹不解气,还对手底下的丫鬟们拳打脚踢,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折磨死。尤伯坚看在眼里,愁在心上,但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消除女儿满腔的怨气。
正自烦乱中,一个纤弱的小妇人抹着眼角、拭着泪,在丫鬟的搀扶下迎面走了过来。
她是尤伯坚的长房夫人,两人十六岁时在父母、媒妁的牵引下结了亲。女子家世不错,父亲当时身居大司马的高职,位列三公之一,颇有权势。而尤伯坚作为皇亲国戚,身份也是无上尊贵的。两人门当户对,双方家长一锤定音,很快便喜结连理。这夫人什么都好,秉性贤淑,柔情似水,只是打小娇生惯养,身子骨太弱。尤其在生了女儿以后,就更是经常生病。如今年龄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缠绵于病榻之上。
没有办法,尤伯坚是个魁梧强壮,力气多得没地方使的男子,又热衷于男欢女爱之事,只好再另外纳了五房妾侍,生了七个儿子,现在都已各自成家,在宫中有了稳定的差事。但女儿就这尤凤芸一个,而且还是长房夫人所出,自然格外娇宠,视作掌上明珠,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女儿这些日子的悲苦,尤伯坚感同身受,又急又气又怜,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长房夫人鲜少离开她的屋子,这会儿,显然是刚从女儿房里出来,两只眼睛哭成了核桃,迎头撞见尤伯坚,苍白着一张脸就啜泣起来。
“老爷……呜呜……”
“还是不听劝吗?”尤伯坚走上去,心平气和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嗯。”长房夫人轻轻颔首,哽咽了。
“好了,你身子不好就别操劳了,回去吧!”尤伯坚饱含深情地说,声音又低又温柔。
长房夫人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儿,这样子疼人的老爷是不多见的,足以抚慰她千疮百孔的心。
“老爷再去瞧瞧闺女吧!她打小敬重您,最听您的话,您去和她好好说说,叫她别再这样自暴自弃了。要不然,全家都跟着不好受。”
尤伯坚一声长叹,想了想,点头说:“好吧,我自会料理。”
丫鬟牵着长房夫人走了,尤伯坚抬头望了一眼女儿房中亮堂堂的灯光,迈开步子,朝那灯影绰约处走去。
“咚咚咚……”门上传来了轻微的剥啄声。
尤凤芸醉眼迷离,衣裳不整地从桌上爬了起来,不耐烦地冲门口嚷道:
“滚出去!你们……你们让我死了好,别再来烦我了!快滚!……”
她已经酩酊大醉了,身子瘫软成了稀水,扭成了一条妖冶的蛇。
“凤芸——”门外,尤伯坚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
尤凤芸震了一下,心像小鹿一样乱跳起来。怎么会是爹爹?她对尤伯坚是又爱又怕的,因为尤伯坚疼她的时候是真疼,教训她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地真教训,所以,她从来不敢忤逆他。这下听见了尤伯坚的声音,她的酒登时醒了一半,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咚咚咚,咚咚咚……”尤伯坚叩门的声音更急更响了,“凤芸,快开门!爹爹有话同你说!”
尤凤芸撑起瘫软的身体,想过去开门,却一个踉跄,“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啊……”地上的碎瓷片割破了她的手腕,她吃痛地惊呼出声。
尤伯坚站在门外听了,眉头一紧,顿感不妙,忙把门拍得砰砰乱响,大摇大振。
“凤芸,凤芸……你怎么了?快开门让爹进来!”
尤凤芸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不算深,但已冒出了殷红的鲜血,痛得她眼泪都淌出来了。摇晃着坐起身来,尤凤芸嘴里“咝咝”地直吸气。
“爹……呜呜……”
尤凤芸抱着手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尤伯坚拍了半天门,见女儿迟迟不来开,现在又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劲,当下后退一步,撩起衣裳下摆,提起脚来,“咣”一下便把门给踹开了。
尤凤芸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房门大敞四开,自己的爹爹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尤伯坚环顾了眼杂乱不堪的屋子,见那酒壶、酒杯摔了一地,还有砸坏的花瓶和案几,当即怒发冲冠,气得发抖。但是,当他看见女儿抽抽搭搭坐在地下哭时,一颗心又软了下来,蹿到头顶的怒火刹那便熄灭了。
他飞奔过去,一把抱起了尤凤芸。她的手受伤了,尤伯坚的心狠揪了一下——她是要自行了断吗?尤伯坚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又是心痛又是责怪地骂道:
“你就这么作践自己,连爹娘也不顾了吗?”
尤凤芸轻飘飘被尤伯坚抱起,把脸扎在父亲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眼泪哗啦啦地流个不停。这副宽广的怀抱是她所熟悉的,从小枕到大,连味道也一成不变。甫一闻到尤伯坚身上的这股皂角香,她的心就安定了下来,感觉父亲的怀抱总是这么坚实,天塌下来也有他为她撑着,什么都不用怕。
尤伯坚把尤凤芸抱到床上,起身绕到立柜边拉开抽屉,取出刀口药和雪白丝帛来给她包扎。尤凤芸早已疼过了劲儿,任由父亲手忙脚乱地涂药,自己则一瞬不瞬地盯着父亲看。父亲真是个好男人,顾家疼孩子,不像那个没心没肝的苏绍陵!想起苏绍陵,她又心碎了,不待尤伯坚包扎好,她就魔怔一般的跳下地来,哭哭啼啼地说:
“爹爹别管我吧,让我死了好——”说着心如刀绞,顿觉无地自容,瞅了眼房梁下的朱红大柱,秀足一蹬,一头就撞了上去。尤伯坚悚然而惊,一跃而起,身手敏捷地飞身扑了过去,拦腰抱住了尤凤芸。
尤凤芸死命挣扎着,口里不停地嚷嚷:“让我死,让我死!陛下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
尤凤芸扭得厉害,尤伯坚牢牢抱着她,大手强而有力,竟是纹丝不动。霍地,尤伯坚一个猛拽,一把就将尤凤芸的身子扳转了过来,照着她的脸,一巴掌甩了下去。
“你闹够没有?”
“啪!”一声巨响,尤凤芸结结实实地挨了尤伯坚一记耳光。
他是气得狠了,下手失了轻重,一掌下去打得尤凤芸金星直冒,鼻歪眼斜,竟是要晕过去了。他吓了一大跳,又赶紧搂住了女儿。
尤凤芸躺在父亲怀里清醒过来,“哇……”一声委屈得大哭大叫起来。
“哇哇……陛下不要我了,爹也不要我了……哇哇哇哇……爹爹打我!爹爹打我!”她哭得肝肠寸断,一抽一抽地像是又要昏过去了。
那一巴掌才打下去,尤伯坚就后悔了,现下更是五味杂陈,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只得一叠连声地哄着:
“乖女儿,不哭不哭,爹爹不是故意的!爹爹要你,爹爹最疼凤芸了,怎么会不要你呢?”
尤伯坚脾气不好,平时见谁都是不苟言笑,黑着一张脸,因而温柔起来是格外的迷人。尤凤芸见了他这样,忽然心动了,一股难言的情愫袭了上来,像罪恶的藤蔓一样迅速滋长蔓延,把她紧紧地捆缚住,教她挣脱不得,也逃离不得。
尤凤芸喝过酒,脸本是泛着酡红,现在不知为何变得更加红了。她抓住了尤伯坚的胳膊,风情万种、吐气如兰地说:
“爹爹真疼凤芸么?怎么个疼法?”
尤伯坚见她冷静下来了,也愿意好好说话了,心中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真心实意地回答:
“当然了,爹爹最爱凤芸呢!你是爹爹独一无二的宝贝啊!”
“真的吗?”
“嗯。”尤伯坚不假思索地点头。
“没骗人?”
“没骗。”
“那好……那爹爹……”她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思量再三,终于把心一横,豁出去地说:“那爹爹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凤芸,你究竟有多爱我!”
尤伯坚还未品尝出她话里的深意,就见尤凤芸微闭着双眼,凄迷地吻上了他的唇。
第十一章 醉后迷情(中)
尤伯坚慌乱了,挣扎着想要推开女儿,却发现自己的脖子早已被她牢牢勾住。那双柔嫩的手紧紧地缠着他,让他心神荡漾,不得不缴械投降。
香甜小舌轻巧地撬开了他的口,软绵绵地滑了进来,撩拨着他、逗弄着他,与他顽皮地嬉戏在一起。尤伯坚喉结微颤了颤,咽下了女儿口里的香津。他吭哧吭哧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是要爆炸了。
良久,尤凤芸才放开了他,亮晶晶的眸子慑人心魄,楚楚可怜地凝望着他:
“爹爹……要我……好不好?”
“噢!”这该死的小妖精,她居然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知道,他是久经风流,放荡不羁的吗?更何况,这小妖精还是这么的迷人!他尤伯坚是什么人,英姿勃发的伟男子,撒下的种、结出的花,怎么不美丽?那苏绍陵是个白痴,放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不要,真是暴殄天物!他不要,我要!尤伯坚愤恨地想,几乎带了点妒意。
见尤伯坚久久不说话,尤凤芸又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
“好不好?爹爹……”她慵慵懒懒,嗲声嗲气地哀求。
尤伯坚饶是“身经百战”,但也从未见过如是这般勾魂的人儿,当下抱起她来,放到了床上。尤伯坚不说话,只默默地帮女儿脱下绣鞋,扒去了她的五色立凤朱锦袜,井井有条地替她宽衣解带。
尤凤芸笑了起来,如樱花般粉扑扑的脸更加红了,像是能滴出血来。是的,她是爱苏绍陵的,可是苏绍陵却不爱她,不仅不爱,还那样地唾弃她!故而,她要报复苏绍陵!她这么做,一来是因为喝了酒,欲望爆发;二来,是想破罐子破摔;三来,就是她心中的一点小小私欲,那就是想和父亲欢爱一次。因为她从小到大对父亲就是充满仰慕和迷恋的。她想真真正正做一回他的女人,全了他对父亲的这份小小崇拜。
尤伯坚剥光了尤凤芸的衣裳,袒露出了她丰腴饱满的胴体。这身体是那样好,丰乳肥臀,白腻圆润,他只在她幼小的时候见过她的裸体,长大后还是第一次见。真不愧是他的种,完美无缺,国色天香,是世间任何女子都比拟不上的。
全身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胯下,那巨大的孽根直挺挺地翘了起来,撑在裤裆上,顶得他难受。尤凤芸瞥了一眼父亲的胯间,那阳物把裤子高高地支起,撑成了帐篷。光这么一看,她就吓了一跳,好大!但她却是喜爱的,坐起身来,她撅起屁股爬到父亲的膝盖上,也学他那样,够下身去,服侍着为他脱去了粉底皂靴和棉布白袜,再妩媚地解开他的衣袍,一件件脱去了他的衣裳。父亲的身子她是见过的,待字闺中的时候,常常会看见父亲在太阳底下舞刀弄剑,天气太热,他总是打着赤膊,汗水流了一身,冲刷着他棱角分明、粗壮硬实的肌肉。腋下生着一丛黑乎乎的毛发,还有胸毛也是异常茂盛,彰显出了他的阳刚和霸气,尤其是下腹那一团纠结丛生的黑毛,更是刺激着她的眼球。好想看看,下腹下方有什么?也有黑乎乎的毛吗?还是……不谙世事的她,在那时就对父亲的裸体怀满了憧憬。
现在,她已经扒光了父亲的上身,来到了她思慕和痴迷已久的下腹,那毛发比从前更加浓重了,每一根都又粗又硬。她的身体火热起来,迫不及待地解开了父亲亵裤的系带。昂扬的巨大阴茎弹跳出来,打在她脸上——和他父亲本人一样,五大三粗,气势凛凛。他太雄伟了,也不知纤细弱质的母亲是如何容纳他的!可她就是热爱这样的雄浑之物,忘情地张开小嘴,她包裹住那根黑黑壮壮的鸡巴就吮吸起来。
“噢……”尤伯坚忍不住战栗起来,多毛壮实的两条腿不住地抖动,嘴里也呼哧呼哧地吐着气。
尤凤芸让尤伯坚赤条条地平躺在床上,自己则跨坐在他身上,把湿淋淋的小穴对准了他的脸。此时,两人的姿势正是首尾相对,赤身裸体地叠伏在一起。
那小穴紧小鲜红,像是从未开发过的处女地。也的确,苏绍陵本就不喜欢尤凤芸,娶她也是迫不得已。他本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夫妻间的床事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并且每次苏绍陵都是敷衍了事,让尤凤芸从未真正的达到过高潮。看着眼前这个鲜嫩可口的花穴,尤伯坚动了情,虎掌掰开尤凤芸白馥馥的翘臀,他将周围长满胡须的嘴唇凑了上去,对着那穴口又啃又吸起来……
尤凤芸被父亲舔弄得爽快极了,那长长的胡须戳得她麻痒麻痒,像无数的小蚂蚁沿着她的背脊爬上了头顶,直惹得她抑制不了地依依呀呀呻吟起来。
父亲让她舒服了,她也不能让父亲难受。于是,更加卖力地含住了父亲的大肉棒,用舌尖扫过龟头和马眼,一直吸吸吸,直想把这巨大阳根全部吸到喉咙最深处去。
尤伯坚受不了了,一个起身把尤凤芸掀翻在身下,他调转过头,目光对上尤凤芸的目光,用最后仅剩的一点理智问尤凤芸:
“闺女,看清楚了,现在是爹爹在爱你。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尤凤芸被这样男人味十足的父亲迷倒了,微醺的状态让她更加热情,她凑上嘴来亲了父亲一口,媚眼如丝地说:
“爹爹爱我吧!用力地爱我!”
尤伯坚得了这句话,更是精神振奋,那话儿早已硬得涨疼,当下直起熊腰,提着长枪就直通通地插了进去。
他是直来直去、雷厉风行的性格,床笫之事也总是长驱直入,没多少调情的手段。这么一来,可苦死了经验稀少的尤凤芸。那“处女地”猛然被这么一个硕大物事顶入,一下子就紧缩抽搐起来,痛得尤凤芸涕泪横流。
“啊……好痛……”
尤伯坚看了她这样子,骇住了,忙要拔出来。尤凤芸赶紧按住了他的腰臀,咬紧牙关说:
“爹爹别走,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她知道,只要熬过第一阵子的不适,慢慢地就会好起来了。与其磨磨蹭蹭,不如一次痛到底,长痛不如短痛。
第十二章 醉后迷情(下)
尤伯坚起了怜爱之心,也收敛了火爆的性子,只慢慢扭动着虎躯,耐耐心心地让肉棒在女儿阴道里研磨。果然,没过了片刻功夫,尤凤芸就适应了。爹爹那怒涨挺直的阳根塞满了她的肉穴,让她心满意足地哼哼唧唧起来。
“喔……喔……可以了,爹爹,女儿不疼了!你快动动!”
尤伯坚被女儿花穴里的肉壁含吮撩弄,那花瓣似的阴道口紧紧包裹着他的肉棒,内里似有无数只肉虫蠕动,如抓如挠,他早已心潮澎湃,欲火如焚了。得了女儿的命令,当即抬起她碧玉青葱的两条腿,架在自己的肩胛上,耸动健臀,大操大弄起来。
“啊……啊……啊……爹爹……爹爹好生猛……好大……好大……”尤凤芸被那根巨大孽根肏得尖叫起来,这尺寸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所能拥有的,当真是世间罕见,只属于他的爹爹。带着这样的微妙心境,她在呻吟中享受起了肚中这根粗大阳物的抽顶。
尤伯坚不断地大拉大扯,女儿的小穴已经湿得不像话了,这是女人情浓的表现。他猛烈地插弄,让两人紧密地黏合在一起,私处连着私处,不分彼此,你侬我侬……
抽插了千余下,尤凤芸已经喊到脖子都哑了,她有气无力地软在床上,又痛苦又快乐。
尤伯坚感觉女儿的蜜穴滚烫发热,一下一下猛烈地收缩起来,是要泄身的前兆,隧赶紧加大了力度,狠狠将自己的大肉棒送了进去。
“啊……啊……啊……爹爹,爹爹,芸儿要丢了……要丢了……”
尤凤芸刚一喊完,一股淫水便从花穴的甬道尽头倾泻了下来,直浇在尤伯坚的龟头上,烫得他猛打了个激灵。
紧接着,他腰眼发痒,龟头上的马眼一麻,也意识到自己要射精了,忙不迭地抽出淫物,双手来回撸动,嘴里喘个不停,大吼一声,在女儿小腹上射出了浓稠的阳精。
尤伯坚狠喘着倒在女儿身畔,疲惫而满足。若是寻常姑娘,他能一夜要她七八次,可第一次跟女儿做,他太兴奋了,也太紧张了,那种“做贼心虚”的快感让他惴惴难安,却又陶陶欲醉。操弄得不狠,却累极了,只要了一次就乏到不行,仿佛全身的精力都被女儿吸走了,掏空了……
尤凤芸也是这样的心思,心情大起大落,一会儿直飘九重天外,一会儿又直坠万劫不复的地狱。此刻,肉穴里没有了父亲的大阳具,感觉空空荡荡的,连同她的人、她的心也一并“空”了起来。可是,当看到父亲射在她身上的阳精时,她又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幸福。她抹了一把父亲粘稠的精液,在指间拉出丝来,羞涩地想:这些精水射进我的肚子里,就会变出人来了吗?我是不是也是爹爹的这些精水变的呢?为什么陛下每次都有把他的精液射进我的体内,而我却总也怀不了孕?
尤伯坚扭头看着女儿在玩弄自己的精液,忍不住有些好笑,起身细心帮她清理了身子,两人头挨着头睡到了天亮。
等尤凤芸醒来的时候,尤伯坚已经穿戴好衣裳,在套袜穿靴了。他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神勇威武的模样了。转头看了看睡在床上懒洋洋的尤凤芸,他亲切和蔼地笑着说:
“爹爹入宫去了,你与陛下的事,我和你姑母会再找他谈谈的,一定不会教你再受半点委屈。”
尤凤芸像只乖顺听话的小花猫,绵软地点了点头。父亲永远是她的依靠和港湾,这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曾经一只手就能把她举到头顶上,让她跨坐在他的肩头。她现在也有一肚子的烦恼和苦楚,可她不愿再去想了,全都丢给父亲去管吧!他总是托着她、举着她的,不会让她跌跤,也不会让她吃亏。
尤伯坚看看气色渐渐红润起来的女儿,心里倍感舒畅,但借着晨光一瞧,又望见了她脸上深深的五个指印,又自责心疼起来,怪自己下手怎么这么重,把她的脸都快打肿了。他凑近身去,贴在她的粉颊边,柔柔地问:
“还疼不疼?”
尤凤芸没搞明白父亲问的是她的脸,还是她的身,总之她现在哪里都疼。只是,为了减轻父亲的负罪感,她还是很懂事的摇了摇头。
尤伯坚看了她的表情,浅浅一笑,又附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补充了一句:“昨夜之事,不可对任何人道来,是你和爹爹的秘密,好不好?”
尤凤芸被他吹出的呼吸弄得痒酥酥的,呵呵一笑,又点了点头。
尤伯坚仍旧没急着走,而是慎而重之地为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才站起身来,打开门快步离去。
尤凤芸还沉浸在父亲对她最后的温存里没走出来,那句简单的话带着沉沉的宠溺和爱怜,就像孩提时候父亲得了什么好玩意儿,总是会偷偷地留给她,然后告诉她,这是秘密,要躲起来玩,别让弟弟们发现,因为弟弟们没有。这是他们父女两人之间的默契,遐想中,尤凤芸又似回到了孩童时代,心中好生感激和甜蜜。
昨夜的一切一切,她都可以当自己只是酒后乱性,推脱得一干二净,可现在脑清目明了,她也没有感到丝毫后悔。反正陛下不要她了,她也再没有必要替他守身如玉。她还有爹爹,爹爹是永远不会不要她的,因而,把自己交给爹爹,她是心甘情愿的——她很窃喜,她很高兴!
第十三章 流氓戏公公
尤伯坚搬出了尤太后,二人强强联手,当真把苏绍陵叫过来谈了一次话。但谈判才开了个头,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苏绍陵犯了倔,死活不肯低头。他只铿锵有力,字字雪亮地甩给了尤家两姐弟一句话:
“这皇宫她愿回来便回来,朕还认她是朕的皇后,可她若是不愿回,那朕也绝不会去请她!”
尤伯坚急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端端的闺女许给你,你是怎么待她的?没见她现在哭天抢地,要死不活的吗?你也不怕传出去,叫天下人耻笑!”
苏绍陵捧起手边的一杯茶,啜了一小口,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搁下茶杯站起身,寒意森森地接口:
“朕已经不知道‘笑’字怎么写了!朕连自己的爱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
苏绍陵说完,拂袖欲去,尤太后急红了眼,“刷”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喊:
“站住!”
苏绍陵转回身来,冰封的脸上波澜不惊,从容不迫地说:
“母后还有什么话说?儿臣很累了,望您体恤。”
尤太后“噔噔”两步窜上前来,伸出戴着金属指甲套的手,气呼呼地指着苏绍陵,气势汹汹地责骂:
“你……你……你现在翅膀真是硬了,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还敢请哀家体恤你,你能体恤体恤哀家就不错了!”
苏绍陵不疾不徐地作了个揖,表面上恭敬诚恳做得很足,内里却是执拗。
“儿臣不敢。只是那尤凤芸,朕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儿臣的底线。请母后体谅儿臣痛失妻小的心情,朕已经够对不住他们的了,倘若连最后这一点点的底线都守不住,那朕就真的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了!”苏绍陵用冰冷刺骨,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尤氏,口气里透着坚定不移的决绝,淡淡地再施一礼,他道:“言尽于此,儿臣告退了。”
苏绍陵转身就走,只留一抹挺拔背影给尤氏姐弟。
尤伯坚吹胡子瞪眼,暴跳如雷地喊:
“回来!你给我回来!你甩脸给谁看?给谁看?……”
苏绍陵置若罔闻,依旧大步不停地往外走,把尤伯坚的大呼小叫摒除在脑后。
尤伯坚愤恨地一甩衣袖,发现自己真没辙了。这苏绍陵平日里温温吞吞,很少敢这样不留情面地违抗他,想来这次也是逼上梁山了。而他的气性尤伯坚亦是了若指掌,知道他软硬不吃,是头又倔又犟的死驴,所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尤凤芸是彻底没戏了,只能听天由命。但,最让他感到气愤、棘手的是,他现在也不敢拿苏绍陵怎样了,这几年来,苏绍陵厚待忠良,笼络了不少人心,执政廉明,励精图治,获得了不少百姓的拥戴。因而,目前,纵算是他有心想除苏绍陵而后快,也是畏首畏尾的了。弑君窃国天理难容,是要遗臭万年,祸及子孙的。他尤伯坚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于名声还是很看重的。
故而,苏绍陵这一犯拗,他就束手无策了,只能干跳脚。悻悻地,他扭头对尤太后说:
“真是头养不熟的狼!气死我了!”
尤太后也气,但亦无可奈何,只长长地叹气,眼中布满了忧虑。半晌,才自我安慰地说:
“罢了罢了,凡事还是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咱们也算扳回了一城。他都明说了,不会废掉凤芸。只要这枚棋子还在,咱们就不怕没柴烧!”
尤伯坚气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椅子里,随手抓过旁边的茶盏,仰起头大口大口地牛饮起来。
喝完了,他定睛一瞧,才发现这是方才苏绍陵喝了一半的剩茶,那无名火就更是“咻咻”的往上冒!给老子的,啥都敢跟他作对!尤伯坚看那茶杯也不顺眼了,直把他当作了苏绍陵,抡起胳膊恶狠狠地将它砸碎在了地上。
他抬起手背狠擦了擦嘴唇,低低地咒骂了一句,是句脏话,尤太后也没听清。
尤伯坚坐在那椅子上消了足足一炷香时间的气,后来也不知想没想通,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了。
苏果一蹦一跳地从御花园里走过,苏绍陵派他去太尉府找秦晔来,说是要与他商议什么国家大事。苏果第一次接到这样非“端茶倒水”的活儿,心里很是得意,于是乐颠颠地领了命就跑了。
在经过太液池的时候,后脑勺出其不意地被一枚“暗器”击中。苏果惊叫一声,摸着隐隐发疼的脑瓢,转回头去,却什么鬼魅也没看见。他莫名其妙地复转回头,又继续往前走。
“咚”一声,新的暗器又来了,仍旧打在苏果的脑壳上。苏果这次百分之百地确定不是意外了,绝对是人为,他咬着牙齿,气冲冲地转过身去,大声地喊:
“是谁?给我出来!”
苏果在皇宫里低声下气惯了,因而他这声自认为很有底气的呐喊,其实并没有多么具有威慑力。
等了好大一会儿,都没见人出来,苏果心不甘情不愿地又转了身要走。这时,从后方的一棵大柳树上传来一阵“咯咯咯”的欢笑声。
苏果立时扭转身子,朝那声音的发源处望了过去,只见那高高的树杈上闲散地坐着一个俊俏小子。那小子眉飞色舞地回望着苏果,眼里充满了挑衅的神色。
苏果愤懑不平地想:这人是谁?怎么也没人出来管管?居然敢在皇宫里头放肆!
“小公公,上来玩会儿——”那小子见苏果只是睁着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看他,也不说话,鼻孔翕张,一喘一喘的,煞是可爱,就用戏耍的语气挑逗他说。
苏果看这人流里流气的,像个小痞子,想起汪公公跟他说的“人心险恶”,就收起了脾气,不想跟他多纠缠,转身拐个弯便想走。
那少年还想多逗逗苏果呢,却见他吵也不吵地是要走了,大觉不过瘾,忙从树上一跃而下,几个跳跃腾挪追到了苏果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果有些害怕,惶惑不安地问:“你……你要干吗?”
“不干吗呀?就是看你挺好玩的,耍耍你!”那小子挑了挑弯弯的眉毛,嘴角一斜,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苏果看着他,发现这小子大概二十岁左右,穿着很体面,都是上等的丝绸和锦,头上那顶红宝石麒麟冠更是璀璨夺目,一看就非等闲之辈,只不知为何浑身散发着一股邪气,像个市井小流氓。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苏果猜不出他的身份,以往也从没见过这个人,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去太尉府通传要紧。
岂料那小流氓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苏果,他才迈出腿呢,小流氓就张开双臂堵住了他,死皮赖脸笑嘻嘻地说:
“小爷今儿个兴致好,遇上中意的人了,送你样见面礼!”
小流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五颜六色的石头手链,强行套在了苏果的手腕上。那石头链子还带着小流氓温热的体温,在苏果感来却像是被火烧火燎一般,忙要脱下来退还。
小流氓见状,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手劲儿奇大,捏得苏果手骨头“恪恪”响。苏果连忙挣开了他,甩着手直吹气。
“你最好老老实实戴着,因为——”小流氓略带威胁,又略带风情地说,“因为这将是你最爱的人送你的定情之礼!”
苏果不想跟他多啰嗦了,心想戴着就戴着吧,又不是什么坏东西。但,他说的这句话,苏果却是极其不认同,想都没想,苏果就脱口而出:
“你胡说!我最爱的人是我爹爹——”话一说完,又觉得很对不起死去的娘亲,又怯怯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娘!”
“哈!”小流氓嗤之以鼻,非常不以为然,“我说的‘爱’和父母之爱是不一样的!是那种……那种……”他边说边凑过脸来,神秘地、幽幽地、充满魅惑地直盯着苏果,“是男欢女爱的那种‘爱’!”
苏果两眼瞪成了铜铃,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你……你和我都是男的,也谈不上‘男欢女爱’!”
那小流氓又笑了,笑得贱贱的,不过难得的是,他有一口细密的小白牙,“你怎么这么纯情?‘男’欢‘男’爱也是可以的啊!再说了——”他说着就往苏果的裤裆处一捞,吓得苏果赶紧后退一步,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小流氓笑得更厉害了,也不扶他,继续把话说完:“你都被阉了,还算个男人吗?”
苏果气死了,白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被人调戏,还耽误了时辰,真是出师不利!拍拍屁股站起来,苏果鼓足勇气回骂了对方一句:“你才被阉了,你全家都被阉了!”
小流氓呆愣了一瞬,暗想这小公公还忒有尊严,心下欢欣雀跃,又多看了他两眼。少顷,他眨着亮晶晶的眸子,没脸没皮地凑到苏果面前,说:“小爷就喜欢你这股别扭劲儿!赶紧去忙吧!记住了,手链戴好,下次见面我要检查的!”
什么?还有下次!苏果暗自叫苦,发愿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苏果一颠一颠地往前走,恨得牙痒痒。
那小流氓见了他这样,心花怒放了,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苏果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苏果只觉那小子唇瓣濡湿,把口水都甩在他脸上了。
苏果无比嫌恶地抹了一把脸,气愤难当地诅咒:“祝你待会儿掉水里淹死!”
流氓听了也不生气,继续笑得没心没肝:“我死了,你就守寡喽!为夫先走一步,小公公,日后见!”
流氓朝苏果挥了挥手,转身闪进了身侧的花丛小径里。
苏果平白无故被人吃了豆腐,很是不爽,但又斗不过人家,只能自认倒霉。揉着摔疼的屁股,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十四章 爱就一个字
晚上,苏果回到住处,汪公公发现了他手上的石链。汪公公瞬时变了脸色,拉住了果子,慎重其事地问他:
“这链子你哪儿来的?”
果子差点忘了下午那档子事儿,被汪公公这么一问,顿时想了起来,犹带愤恨地说:
“一个小流氓送的。”
“这么说,你见着他了?”汪公公满腹焦虑,尽显无遗。
“公公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那个‘混世魔王’呗!告诉公公,他动你了没有?”汪公公紧张兮兮地盯着果子。
果子羞红了脸,又怕汪公公笑话他,忙摇了摇头。
汪公公舒了口长气,半是侥幸,半是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你以后啊,最好离他远点儿。”
“公公,他到底是什么人?好嚣张呢!”果子困惑地追问。
“你不知道?”汪公公奇怪地看着果子,“他没告诉你?”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果子诚实地回答。
汪公公了然地点点头,娓娓道来:“说到底,他也算是你的堂哥呢!因为你父皇是他的堂叔!”
“哦,”果子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也搭两句,“原来如此啊!”
“这小子叫苏言,祖上世袭辽海王的爵位,是个富贵王爷。前两年你父皇把他接到长安来玩儿,没想到这小子就不愿走了,说是爱上了这个花花天地。他把辽海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家中的胞弟处理,自己则留在长安花天酒地。最可恨的是,他还尤爱男风,是个出了名儿的‘花心大萝卜’,在外头风流不说,还把魔掌伸进了宫里头。那些个小公公,不知被他调戏了多少——”汪公公说着,从果子手腕上取下了那串石头链子,掂了掂,又说:“就这链子吧,但凡是被他瞧上的人,都有一条。”
“为什么啊?”果子听得起了兴头,情不自禁地追着问。
“哼,”汪公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地说:“也不晓得他从哪个野和尚嘴里听来的典故,说是只要把这七彩陨石结成手珠,送给中意的人,那人就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他。这下可好,那疯小子瞬间动起了歪脑筋,专门找去长安最大的玉石店,请人帮他定制了百来条这样的链子,逢人就送!可别说,这招还真有点灵验,好几个小公公当真被苏言迷了个死去活来,甚至情愿抛弃差事,也要和他双宿双飞。可这小王爷也忒不是个东西,玩儿完了人家,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害得那些个小公公寻死觅活,真真是乱了套。”
果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大感匪夷所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啊?那我……那我该怎么办?”果子期期艾艾地说。
汪公公把石链还给果子,再三地告诫:“扔了吧!以后别理他就是。”
果子刚想说这人强势霸道得很,根本不是他不想理就能够不理的,但那汪公公像是已经很疲累了,打着呵欠关上门就走了。
果子拿着那串链子,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捧在手掌心中细细地摩挲着。柔和皎洁的月光照在石链上,把那粒粒石子镀染得五光十色,绚丽多彩,仿佛凝聚了无穷的灵气……
实际上,汪公公还保留了一段内幕没告诉给果子,苏绍陵把苏言接到长安来的目的,其实是有意认领他为养子,好在苏绍陵百年之后,继承他的皇位。这桩渊源得追溯到更早的年代,那时,苏言的父亲——老辽海王还未过世,他带着苏言来长安朝拜天子。苏绍陵第一次见到了活泼机灵的苏言,觉得他可爱得紧,又不认生,连苏绍陵这样寡淡的人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从那以后,苏绍陵就格外关注这个孩子,打心眼儿里喜欢,那满溢的父爱也源源不断地倾泻了出来。于是,他便在私下里,和已故辽海王打了个商量,把自己意欲认养苏言的话说了给他,而那老辽海王也是个爽快人,见皇帝这么喜欢自己的儿子,乐不可支,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并承诺等这孩子再大些,若苏绍陵仍无子嗣,就将儿子亲自送来。如此,这件事就成了苏绍陵和老辽海王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不几年,老辽海王病逝,苏言也接掌了其父的爵位;苏绍陵认为领养孩子应该较早行动,以便培养感情,结果就下旨把苏言接到长安来了。然而谁能料到,这苏言竟是个滥情种,天天闯祸不说,还好吃懒做,把宫里搅得人仰马翻。苏绍陵动了肝火,叫苏言卷铺盖走人。但,请神容易送神难,那苏言彻底爱上长安了,死活不肯走。苏绍陵也想再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就容许他留宫观察一段时间,但他同时也发出了律令,呵斥苏言,有他苏绍陵在的地方,三里之内不许他出现。苏言挨了训,领了命,当真在苏绍陵眼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是以,果子入宫到现在,从未见过苏言的面,也没听苏绍陵和汪公公提起过这个人。
汪公公隐瞒了这桩秘闻不说,是想着果子都来了,苏言就更不可能成为皇帝的养子了,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差别。打着呵欠回到了自己的老窝,汪公公顿觉无事一身轻,高枕无忧地会周公去了。
冬天过去了,春意越来越浓。这日午后,天空飘起了小雨,苏绍陵在“弄玉轩”里练字,苏果在一旁替他磨墨。
苏绍陵写了没一会儿,意兴阑珊,觉得有些无趣,抬头瞟了一眼一丝不苟认真工作的苏果,突然起了“教书育人”的兴致,轻轻地问他:
“认过字没有?”
屋子里本是鸦雀无声,苏绍陵毫无预兆地一开口,立刻唬了苏果一小跳。
苏果哂然,抿嘴一笑,轻声细语地答:
“识得一些。”
“自个儿的名字会写吗?”苏绍陵又问。
“会。”苏果踌躇满志地回复。
“那好——”苏绍陵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苏果坐上去,举起笔交给他,说:“过来写给朕瞧瞧。”
苏果受宠若惊了,踌躇着不敢往前靠。
“这个……这个……不太好吧?!”
苏绍陵莞尔一笑,温和地说:“叫你过来就过来,男孩子要不拘小节,大胆些——”
苏果听着这话,感觉很像一位慈父在教导自家孩儿的口吻,心里顷刻间便涌上了一股甜蜜。于是,他不再忸怩了,领了苏绍陵的情,往他大腿上一坐,开心地接过了毛笔。
他低垂着眉眼,心猿意马起来:真瞧不出来,父亲看上去清癯单薄,大腿上居然这么硬实,还是很有肌肉的。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苏果握紧毛笔,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在纸上写了个“果”字。
苏绍陵看着那横平竖直,笔锋稚嫩的文字,笑了笑,点评道:“还不错,中规中矩,就是少了点笔劲儿……”扭头对上苏果满怀期待的眼神,他又改口安慰了他一下:“多练练就好了,你还小嘛。”
苏果一听这话就笑了,是那种毫不掩饰,像得了蜜糖的笑。在父亲面前,他是想极力表现的,他衷心希望父亲能喜欢他,对他刮目相看。因此,每件事他都做得特别认真,想要早日获得父亲的肯定。
苏绍陵看他是个聪明孩子,平日里又挺好学,隧又问道:“想不想多学几个?”
苏果赶紧点头如捣蒜,是个巴之不得的样子。以前母亲就对他说过,他的父亲是个很有学识的人,要是苏果能跟着他做学问就好了。现在这样的机遇,真是千载难逢,所以他要牢牢把握,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你说吧,想学写什么?”
苏果偏头想了想,赧然视之,娇羞地说:“爱。”
苏绍陵又笑了,他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错,总是毫不吝啬地展示他俊美的笑容。“这么小就情窦初开了?还懂爱?”
说完,他也不刨根问底,直接从苏果手中拿过笔,大袖一挥,写了一个潇洒飘逸的“爱”字。
“喏,就这样,会了吗?”
苏果颔一颔首,看着那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心里突然生出一个绮念,取过笔,他调皮又活跃地说:
“我试试。”
饱满的笔尖落在纸上,苏果顿了顿,下决心似的在那“爱”字的前后各写了一个“我”字和“你”字。——我爱你,是他现在想对父亲说的话。
苏绍陵看了,愣了一瞬,旋即轻描淡写地说:
“这三个字不能乱说,是要负责的。”
苏果听不出他口气里是责备还是什么,连忙解释:“我知道,可果子说的都是心里话。果子一心一意想跟着陛下,永远也不想离开您。”
苏绍陵接触到了苏果天真单纯的眼眸,忽然心动了一下。这个漂亮的孩子是令人无法拒绝的,那发自肺腑的一句话,听得苏绍陵湿了眼眶。那句话,像是一道暖阳照进了他的心底深处,由里而外,融化了他尘封已久的心灵;亦像是一泓清泉流经他的四肢百骸,沁入心脾,让他振奋而又轻快。
沉沉的,静静的,柔柔的,他迎视着苏果的眸光,也正儿八经地回答他:“那就永远陪着朕吧。”
两人四目相视,浓浓的感情在四周流淌。窗外,烟雨蒙蒙,燕子低飞,那远方天际下红红紫紫的层叠浪波,是三月岭上百花开。
第十五章 童子上春楼(上)
虽然苏果在心里祈祷了一千遍一万遍不要再遇见苏言,可这天傍晚,他在赶回小跨院用晚膳的途中,还是被苏言逮了个正着。
那苏言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来找他的,反正就守在他必经的道路上了。他揣着一把瓜子,坐在高高的墙头上,一边嗑,一边把瓜子皮吐得满路都是。远远地,见苏果来了,他把瓜子塞进衣兜里,像个采花大盗一样飞身而下,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苏果面前。
苏果立刻被吓得魂飞天外,“哇”的大叫了一声,小心脏怦怦直跳,等望清是苏言了,才定下心来,有板有眼地行礼打招呼:
“小奴见过小王爷,小王爷吉祥!”
说完,一个向后转,撩了蹄子就要跑。苏言哪里肯这么轻松就让他走了,长腿一跨也追了过去,拉拉扯扯地问:
“你别跑啊!这么些天不见,为夫想死你了。”
苏果掰开了他的手,挣脱了他的纠缠,战战兢兢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哈!”苏言又怪笑了一声,得意洋洋地说:“谈恋爱哪有不下功夫的道理啊?我都打探清楚了,你是汪公公家的人,对吧?叫……小果子。”
苏果不由得一惊,心想这苏言还真是个难缠的主儿,当真把什么都打听到了,看来这次真是插翅也难逃了,隧连忙扁了扁嘴,愁眉苦脸地讨饶说: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和你不合适的。”
“为什么不合适?我瞧着就挺好。”苏言不依不挠,抬手捏了捏苏果圆滚滚的两个小脸颊。吃喝不愁的度过了一个冬天,苏果身上也开始长了肉,越发可人得像个小瓷娃娃。
“我……我……”苏果在心中默默想着该如何措辞才不至于得罪他,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只好直截了当地说:“反正就是不想跟你好。”
苏果说着扭头就要走,苏言又追逼了上来,目光灼灼地问:
“咋就不能好了?咋就不能好了?你把话说清楚。”苏言堵着苏果,他往左他就往左,他往右他就往右,当真是步步紧逼了,“……你有心上人了,是不是?”
他问得咬牙切齿,脑门上青筋暴露,苏果心颤了一下,忙摇头说:“没有。”
“那就是你不喜欢我?”
苏果如临大赦,暗暗庆幸他总算自己问出来了,总比自己说出来伤他自尊的好,急忙借坡下驴点了点头,但转眼看到苏言瞪起了圆眼,是要揍人了,又猛地摇了摇头。
苏言死乞白赖地又问:“那你说,你究竟不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苏果觉得自己和这人真是没法沟通了,赶紧脱下手腕上的石链,塞还给他。
“公公跟我说了,不能要你的东西,还给你了。”
苏果怕他还要纠缠,慌忙趁他愣怔的当口拔腿就跑,可没跑出几步就撞上了一具高大威猛的身躯。苏果忽地被弹飞出去,脚跟一滑,重重地仰翻在地,脑袋磕到了石板地上。苏果眼前黑了一下下,直愣愣地望着天空,眼珠转也不会转了,待醒转过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被他撞中的那个人——高头大马,冷峻严酷,可不就是摄政王尤伯坚吗?
苏果曾在远处观望过尤伯坚,那时他刚入宫不久,汪公公就带着他把宫里该认的人都认了一遍,所以,他是认识尤伯坚的。这时撞了人家,胆儿都快吓破了,因为他听汪公公说过,摄政王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连爹爹也要惧他三分,叫苏果日后机灵点,见着他便绕着走。结果这回非但没绕道,还正中人家下怀,苏果真是叫苦不迭,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顾浑身酸痛,手麻脚利地蹭起身来,连跪带爬地移到尤伯坚跟前,一个劲地磕头道歉:
“小奴该死,小奴该死,惊扰了摄政王……还请王爷恕罪!”
那尤伯坚是个练过武的,被个小孩撞了,着实没动摇他一分一毫,于是杵在原地没吭气儿,只是那随身服侍的公公上了心,忙跑上前来给他拍了拍袍角的灰。
“当心点儿哪,真是的……哪个宫的呀?”
那公公拔高了腔调,阴阳怪气地问。
“小奴、小奴……是汪公公家的。”苏果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公公地位显然不及汪公公,一听了他的大名,态度马上和缓了下去,谄笑着说:
“原来是汪公公收的小徒弟啊,我还当是谁呢?早说啊你!”
尤伯坚是来送尤凤芸回宫的,老让她待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故而全家又轮流劝说了一番,硬是把她说回宫来了。至于回来以后的事儿,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万没想到才把女儿送回了寝殿,正准备出宫呢,就在这道上被苏果给撞上了。他不是小心眼儿的人,没心思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太监计较,只是听说他是汪公公家的,就起了兴趣。因为汪公公培养的人,从来都是为陛下服务的,他想看看这小子长啥样儿,以后好联络,看能不能收买成为“自己人”。
“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苏果怕极了,摄政王的声音冷冷的,音量又大,是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自己今天会不会被打?屁股会不会开花?他真是怕极了,怕得想哭。但他还是抬起头来了,因为不抬的话,死得会更惨。
尤伯坚把目光投向了苏果,心无缘无故地震了一下。这张脸,生得真是好,又甚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像谁了!现下,这孩子紧咬着唇,浑身抖若筛糠,像是要哭了。他一时也没再发话,只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把苏果看了个透彻。
那苏言看到来人是尤伯坚,松了口气,更加吊儿郎当了。他见尤伯坚正在欺负自己的心上人,急忙忙冲过去,径自把苏果拎了起来,非常不屑地说:
“你起来,别怕这个老头儿!”
尤伯坚身边的几个随侍见了苏言,忙站出来跪地行礼,苏言看也不看他们,只笑着问尤伯坚:
“老头儿,最近又上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尤伯坚老实不客气地瞪了他一大眼,气冲冲地骂:
“小杂种,嘴里不干不净的,你说谁呢?”
“哟!”苏言掀了掀眉毛,鄙夷地看了看尤伯坚,像是在看个怪物,“……你干净,你最干净!”
苏果见这两人像是要开吵了,立马借机逃遁。
“王爷、小王爷,你们先聊,小奴先行一步……”
话没讲完,他就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跑了。苏言还没和他闹够,招着手去喊他:
“喂喂,小果子,咱们还没说清楚呢!”
但苏果已经拐出了道,跑得人影全无了,苏言失意地收回手来,瞅着尤伯坚。
尤伯坚素来拿这个泼皮没办法,他是辽海王,财大势大,祖上又是世袭,和尤氏也有很多牵扯不清的亲戚关系。那辽海郡地处大晟东北,出了关便是金人地界。辽海自古便是大晟的坚实屏障,抵御着金人的入侵。不止这些,那辽海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海,土地富饶,再加上兵强马壮,中原地区是比之不上的。一旦他想造反自立,简直易如反掌,随便设道防线就能把大晟隔绝开来,自给自足也能存活,完全不必依附大晟。尤其是那里盛产人参,还有数之不尽的狐裘和鹿茸,这在中原地区可是千金难求的珍品,朝廷每年都指望着辽海郡的上供。而且,辽海也不是孤立无援的,如果有朝一日与大晟起了争端,第一时间便可与金人联盟,挥兵南下,到时,朝廷想挡都抵挡不住。因而,尤伯坚很是忌惮这个无赖小王爷,一贯是能躲就躲,很少主动招惹他。
但,他不招惹无赖,无赖却偏爱招惹他,已经连着好几个月没见到这个老男人了,无赖皮痒肉也痒了,立刻起了捉弄之心。他看着尤伯坚,色眯眯地凑到他耳廓边,挑衅地说:
“又想去哪儿风流快活了?带上小爷呗!”
他是完全不怕尤伯坚的,因为在他眼里,尤伯坚只不过是只“纸老虎”,苏绍陵才是“真老虎”。尤伯坚这人脾气大是大,但是不记仇,你惹怒了他,他最多吼你两句,等过段时候一起喝个小酒,乃至大打一架,他就能和你一笑泯恩仇。然而,苏绍陵却不行,那是块“顽石”,是块“寒冰”,不轻易与人生气,但只要气了,那估计三年五载都好不了,任你说什么都没用。这不,他不过因为“迷死”了几个小公公,就被苏绍陵宣告打入“冷宫”,直到现今,总有小半年了吧,苏绍陵都不耐烦见他。
尤伯坚听了他这话,浓眉也一挑,戏谑地接口:“你冷板凳没坐够,找抽呢是吧?”
“哎呀,别跟小爷装了,”苏言继续眉开眼笑,充满了挑逗,“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是的,他非常清楚,因为他们“臭味相投”,是“老相识”了。苏言没事儿也会去小倌馆里找乐子,而尤伯坚作为“踏遍繁花”的老手,自然也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两人偶尔会在烟花巷里碰着,也不亲热,只相互打个招呼,而后各玩各的。只是,有那么几次,尤伯坚会说,散场以后一块儿去吃顿便饭。他乐得有人给他蹭吃蹭喝,每回都答应得异常爽快。而那尤伯坚也是真大方,每次都大鱼大肉,随他吃个够。所以,尤伯坚的好他是记得的,慢慢地,也“单方面”的和他熟络起来,变得越发没上没下、没大没小。
尤伯坚本来没存这个歪心思,无故听了苏言的撩拨,那兴头就“蓬勃发展”起来了,想起春楼里那些莺莺燕燕,他的一颗心立马就蠢蠢欲动起来。难得有人约,他还有理由拒绝吗?没有,当然没有!那还等什么?去呗!
尤伯坚微微一笑,冲身后的侍从递了个眼色;侍从们会意,急忙警觉地躬身行辞别礼。
“奴才们先行告退——”
一众奴才迅速离开了,走得一个不剩。
尤伯坚这才恢复了本来面貌,促狭地望着苏言,说:
“你每次都只会玩儿兔子,有意思吗?人身上有的你没有?”说着又加重了口气,略带调侃地说:“敢不敢跟爷爷去春楼里走一趟?小童子?”
苏言一听这话就炸毛了,他是自诩风流的,你可以叫他“淫棍”,或是“流氓”,但就是不能说他是“童子”,这在他听来,是灭顶的羞辱,是坚决不能忍受的。这会儿,他着急了,按捺不住地狂躁起来,“说谁呢?说谁呢?你说谁是‘童子’?告诉你,不带这么欺辱人的!小爷早八百年前就破了身,睡过的人儿排起来得有一打,你凭什么说小爷是‘童子’?”
他很羞耻,很愤怒,像是被尤伯坚占了老大一个便宜,对着他据理力争起来。
尤伯坚哈哈大笑,得逞了似的,被他上蹿下跳,吹眉瞪眼的样子逗乐了,继续戏弄他说:“不懂还装懂!没开过女人苞的,永远都是‘童子之身’。你只和兔子玩儿,当然还是‘童男子’了。”
苏言被他一口一个“童男子”气得要死了,扑过去就要打他。尤伯坚身手极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鼓惑地说:“你要不想当‘处男’,就跟爷爷去趟春楼!爷爷请客,破了你这身!怎么样,敢不敢?”
苏言是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男,心气高得很,最受不得别人刺激拨弄,话不多说,立即硬下心肠,重重地点了点头:“去就去,谁怕谁!笑话了,小爷什么没玩过,还怕个女人?!”
他说这话其实是在给自己壮胆,因为他真没玩儿过女人呢,也着实不感兴趣,只是受不了尤伯坚的冷嘲热讽。为了不让尤伯坚瞧不起,纵算刀山油锅他也要上了……间不容发,由不得他多想了。
第十六章 童子上春楼(中)
两人趁着天还没黑透,速速出了宫,去尤伯坚府上换了一身寻常官绅的装束后,这一大一小摇头摆尾地出现在了长安城东赫赫有名的安乐坊。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安乐坊里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大大小小十几家青楼、小倌馆坐落其中,档次不一,任君选择,真真是个“销魂窝”,谁来了也不能“全身而退”。
那尤伯坚和苏言都是财大气粗的人,去的自然是最好的馆儿。尤伯坚轻车熟路地领着苏言进了一家门口装饰最豪华的楼宇,甫一进门,那老鸨就摇着轻罗小扇,堆着满脸的笑迎了出来。
“哎哟,大爷,好些日子没来了,可想死楼里的姑娘了!今儿是要哪位姑娘伺候啊,桃红、柳绿、海棠、红桑……还是一起都要哪?”
尤伯坚显然与老鸨很熟,老鸨热情得很,就差跪在地上给他喊“爹”了,端茶递水,招呼得无微不至。
尤伯坚喝了一口小厮送上来的“进门茶”,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你点名儿的那四个,都来吧!”
那老鸨更是乐开了花,脸上的胭脂水粉扑簌簌地往下掉,张着血盆大口扭头冲楼上喊道:“小翠儿,快把咱楼里的‘四大名魁’都请出来,甭让大爷久等哩!……”
楼上的人应了一声,老鸨旋即引着尤伯坚和苏言往楼上的雅厅里走去。这雅厅是个与世隔绝的大包厢,正对着门口的,是个专供客人饮酒作乐的花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小厢房,那便是“偷鸡摸狗”,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的“金屋”了。尤伯坚和苏言前脚刚跨进花厅,后脚那四名“绝色美人”就花枝招展地扭了进来。
那四名“绝色”也是尤伯坚的“老姘头”,一见了他,两眼就放了光,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抱着他又是贴身热吻,又是撒娇摸胸。
“哎哟,大爷,想煞奴家了,怎么现在才来啊?”
“您若再不来,姐妹们就要组团寻您去了……”
苏言看了,鸡皮疙瘩霎时掉了一地,眼中赤裸裸的都是鄙视。那些女人个个都是妖精,浑身上下充斥着脂粉味,闻得他都想吐了。
那老鸨见众姑娘已经伺候欢脱起来了,忙乖觉地后撤。
“那大爷,您慢慢玩儿,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
尤伯坚理也不理那老鸨,任由她关了门出去,只忙前忙后地和各个姑娘亲嘴儿,以便做到“雨露均沾”。
苏言觉得肉麻,一眼都不想看下去了,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是自在的。尤伯坚在忙碌中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赶紧分了两个姑娘给他。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伺候我这孙儿,谁叫他舒畅了,大爷我今天有重赏!”
尤伯坚把苏言说成是他“孙儿”,又让苏言没来由地生起了一肚子闷气。但,话说回头,尤伯坚按辈分来算,也确确实实是苏言的“爷爷辈”,这么说也委实合情合理,不逾越。
那两个姑娘得了令,立刻转向了苏言,伸出血红“信子”舔了舔嘴皮,他们直想把苏言吞到腹里去。只因这苏言生得唇红齿白,颜如舜华,端的是鲜嫩可口,早就让这几个“绝色”垂涎三尺了。话不多说,她们当即撅着小嘴就往苏言脸上凑去。苏言平日里都是“霸王硬上弓”,揩人油的主儿,无端端的被人当成了“板上鱼肉”,大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感。
尤伯坚看苏言那头已经闹上了,忙回头对他说:
“乖孙子好好玩儿,爷爷去房里了。”
说完,不待苏言回答,便勾肩搭背搂着俩美女入了左侧的小厢房里。
苏言束手束脚,根本不知道怎么玩儿,只能由着那两名“绝色”逗弄他。玩到差不多火候了,那俩“绝色”才诱着他进到了右侧的厢房。厢房里那套摆设倒也雅致,一应物事俱全,但那不过都是些“纯摆设”罢了,重点还在那张床!床是又大又宽,睡得下四五个人的,轻纱曼妙,暖褥飘香,时时刻刻都飘散着一缕淫靡之气。
俩“绝色”把苏言扶到床榻上,服侍着他脱去了鞋袜,其中一人便匍匐到苏言胸前,对着他盈盈娇笑。
“爷,需要奴家伺候吗?还是直接上?”
“啊?上、上……”苏言彻底懵了,不知道要“上”哪儿。
“绝色”乙“噗嗤”一笑,对着苏言暗送秋波,娇涩涩地说:
“看不出来,爷还是个‘雏儿’呢!那咱俩姐妹就好好让爷尽尽兴吧!保证叫您毕生难忘!”
两人说着便卸去了粉衣罗裳,露出丰满圆润的肉体来。她们挺着高耸的胸乳,一人抓过苏言的一只手,就往那硕大的奶子上按去。苏言吓得呆了,麻木地望着那两团圆滚滚的“肉馍馍”。那“肉馍馍”倒是又大又挺,摸上去触感光滑柔软,可在苏言看来,却仍不及那小倌的屁股好摸。两名“绝色”吚吚呜呜,乱喊乱叫,苏言拿不准力度,只是乱抓乱捏,少时,那两名“绝色”的肉乳都被苏言抓得红一道紫一道了。这时,“绝色”甲才又趴下身来,把乳房前端的花蕾塞进了苏言口中,让他含着。苏言只觉女人身上的味道怪怪的,浑不是滋味,但又与尤伯坚斗了嘴,隧也只能咬牙硬撑,尝试着用舌头刷了刷那花蕾。
“绝色”甲“嗯哼”了一声,显然是被舔舒爽了。那“绝色”乙也不甘示弱,当下解开苏言的衣裳,沿着他的喉咙、锁骨、胸膛一路亲吻了下去。来到胯间,“绝色”乙见两人挑弄了半天,苏言还是没有“立”起来,怕是嫌两人伺候得还不够,赶忙用力扯开了苏言的裤子,释放出了那软缩酣睡的阳茎来。这一看,却是啧啧称奇,别看苏言年纪不大,那本钱可是有的,雄伟阳具即便是在酣睡中也大得可以,长条条地躺在胯下乱蓬蓬的耻毛中。最喜人的是洁净,又粉又嫩,皮肉滑腻,虎头虎脑地煞是好看。那“绝色”乙盯着苏言的物事,春心荡漾起来,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咕噜”一声就将其含住了,并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扫、刷、舔、弄,试图把它唤醒过来。这一招倒是奏效,苏言虽然玩儿过无数小倌,但身体却还带着年轻人的敏感,生平最喜欢别人帮他“吹箫”,这一吹,肉棒就怒涨涨地大了起来,昂着头吐出了透明汁水。
“绝色”甲仍被苏言吮着奶头,回头见他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勃发了,色欲上头,猴急地滑下身去,抢先一步将他那长直肉棒吞入了花穴。
“绝色”甲愉快而满足地哼了一声,心中暗忖:这小子年轻英俊,又是个“雏儿”,肉柱还这般大,当真是天上掉了个馅饼,就算是要她贴钱给他,她也是愿意会他一会的。有了这份儿私心,她也就顾不上什么“姐妹道义”了,急匆匆地率先把自己送了出去。
苏言躺在“绝色”身下,被动地承受着她们的侍弄,只觉自己的阳根被个热烘烘的肉穴夹住了,湿湿的、滑滑的,挺安适,却不够紧,远没有小倌的屁眼夹得爽,心下不由得有些失望,渐渐地感到兴味索然。那“绝色”并不知苏言心中所想,只卖了命地想取悦他,跪着身子集中精力,坐在他腰胯间一上一下地耸动起来。
苏言觉得没劲儿透了,撑起身来,按倒那“绝色”,狠命地戳插了两下。他闭上眼睛,努力把对方幻想成是平日里欢好的小倌,然而那肉穴实在是松松垮垮,没有小倌的紧实。“绝色”身上不断地飘来浓重刺鼻的脂粉味,闻得他几欲作呕。这各方各面的“不如意”加起来,就诱发了苏言的“厌恶之心”,抽插了没一会儿,苏言就又“不行”了,胯下的小兄弟耷拉着脑袋,是完完全全地蔫了,没“性”致了。
俩“绝色”见状,都有些失落,心里暗暗遗憾:难怪这小子快二十岁了还是个“雏儿”,原来是“举”不起来啊!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苏言从两人眼中读出了嘲笑之意,顿时觉得自尊受了损,怒不可遏地大声喊道:
“去隔壁小倌馆,把那里的‘头牌’叫来!”
俩“绝色”一听,登时张大了双眼,惊呼出声:“啊?这……这不合规矩吧?”
苏言来了气,更是气冲冲地说:“小爷我就是这里的‘规矩’,快去叫!”
俩美女虽不识得他的身份,却是对尤伯坚有些许了解的,知晓他们非富即贵,万万得罪不得,赶忙穿戴好了衣物,落落魄魄地到那小倌馆里寻人去了。
第十七章 童子上春楼(下)
苏言等了半盏茶的工夫,那小倌就来了,是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一见了苏言,就一个箭步扑了上来,“嗖”一声跳进了苏言怀里,抱着他又是亲又是啃,激动得像是要上天了。
“你这没良心的臭男人——”他伸出白白嫩嫩的一根手指点了点苏言赤裸的胸膛,怪嗔地说:“死哪儿去了,还以为你把人家给忘了!”
苏言这一下可乐了,全身舒坦得不得了,抱着那副小小嫩嫩的身体,闻着小倌身上幽幽的肉体香,胯间那根肉柱“刷”一下就勃起了,忙不及地搂着他,一边亲一边说:“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宝贝,想死小爷了,快来亲一个!”
两人口水淅沥的亲起嘴来,等至唇离齿开,那小倌故意把小嘴一努,不满地说:“不管了,今天非要你好好疼我,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小倌太了解苏言了,把他的性子摸得准准的,这话一出,苏言就情难自制了,火急火燎地说:“是,小爷疼你!疼死你这个骚货!”
他说着就扒了小倌的衣裳,吐了几口唾沫在手上,胡乱地涂在肉棒和那小倌的后庭,然后,扶着硬邦邦的肉棒就对准了紧缩的菊穴,一下子便狠捅了进去。
小倌抱着苏言的腰杆,痛快地乱喊乱叫,“爷,爷……可劲儿肏,肏死小奴吧!”
这话把潜藏在苏言身体里的兽性给叫出来了,当下发了疯、发了狂,耸动健臀,把个粗大大的阳具来来回回地插进了小倌的屁眼里,直插得小倌浪叫不止,鼻涕眼泪抹了一床单。
抽插了大半个时辰,苏言方在小倌身体里射了精。两人又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这才穿好衣服各自散了。
苏言入了花厅,见尤伯坚进的那厢房还大门紧锁,出于好奇,侧耳过去,凝神细听,只听那房里传来一阵女人大哭大喊的告饶声:
“大爷,大爷,奴家要死了,求您疼疼奴家,怜惜则个,怜惜则个……慢点肏、慢点肏……”
房内“啪啪”声不绝于耳,是肉体交合碰撞在一起的声响。
那尤伯坚也不说话,只是像牛一样的急喘着。苏言听了,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也不知是在吃什么味儿,总之就是非常不爽。那尤伯坚真是老当益壮,都这个时辰了,也搞不清是在肏第几回了。想着想着,苏言就“邪恶”了,想要治治尤伯坚,就是不愿让他肏过瘾了。于是,抬起手来,他“咚咚咚”地直敲向那门,房里的叫床声瞬息停了下来,尤伯坚大着嗓门怒喊了起来:
“谁啊?正肏着呢!有觉悟没有?”
苏言一听这充满了愤恨的粗口就笑了,忙说:“老头儿,你给我出来!我肚子饿了,带我去吃饭!”
“哪凉快哪呆着去,等爷爷肏爽了再说!”尤伯坚不理会苏言,语气里满是不屑一顾。
苏言急了,连声威胁道:“你不开门,我就破门进来了!”
苏言说做就做,当真提起脚来就要踹门。还没踹下去呢,尤伯坚就胡乱裹着外袍,骂骂咧咧地出来了,“小杂种,净坏爷爷好事!拿着钱自己去吃!”说着从腰间取下钱袋,掏了一个金元宝来递给他。
苏言看他憋得面红耳赤的,裤裆里那物事还翘得老高,觉得报复成功了,好生高兴,继续逗弄说:“要走一起走,不然你玩儿死在这床上了,指不定别人还要来找我麻烦呢!”说着,忍不住瞥了一眼那满室春光,只见四个“绝色”美女都聚齐了,全被尤伯坚干得瘫软在床上,白肚皮翻着,是要吐血了。
尤伯坚啐了他一口,咬牙切齿地说:“你死了爷爷也不会死,爷爷还要留着命,等你的龟儿子出生了,给他当老祖宗!”
苏言觉得尤伯坚这个老男人还是很风趣的,气得狠了会骂人,而且骂得十分有水平。他就喜欢看他气、看他骂人,气死他了最好。因而现在,他是不会错过机会的,继续催促道:
“你快点完了下来找我!我就要跟你一块儿走,你不走,我就回去通知你夫人,叫她来请你!”
尤伯坚抬手轻轻扇了苏言一个耳刮子,不重,甚至带了点亲昵,扇完后,他说:“小兔崽子,鬼心眼还真多!乖乖等好了,别乱跑,爷爷一会儿就下来!”
得了这话,苏言笑嘻嘻地就跑了,尤伯坚关上门,接着逍遥快活去了。
苏言坐在楼下大堂里等了好久又好久,月亮都升上屋顶了,客人走了一拨又一拨,那死鬼尤伯坚却仍是不见下来。也不知他是驴还是马,这么能干。最后,他在大堂角落里打起了盹,睡了一小觉。迷迷糊糊中,有个人摇了摇他,他慢腾腾地睁开眼睛,见是红光满面的尤伯坚,正对着他贼笑。
“走去吃宵夜了,睡得跟头猪一样。”
苏言看他春风得意,气定神闲,必是畅快够了才想起他,忍不住埋怨了一句:“真能耐,小爷都饿过头了。”
话虽这样讲,可他还是乖乖起身跟着尤伯坚走了。两人颠鸾倒凤了一小个晚上,都没出过恭,这会儿倒也没急着去找吃食,而是心有灵犀地提着裤带往那茅厕行去。
苏言是一路小跑,而那尤伯坚却是大摇大摆跟着,时刻不忘自己“富贵大爷”的身份。
臭烘烘的茅厕里,墙角放了一排木马桶,两人各自挑了一个,并排站着,撩衣解裤。尤伯坚倒是豪气,三两下扯开了他那锦缎腰带,掏出硕大的命根子,“哗哗哗”地就尿了起来。
苏言无意中瞟了一眼他那大家伙,心头猛地一凛,寒毛直竖,暗想:真他娘的大,难怪那几个小娘子被他肏得站都站不起来。苏言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斜眼盯着尤伯坚那巨根又多偷瞧了两眼。那家伙又黑又粗又长,哪怕是疲软状态也甚为可观,包皮半裹着龟头,龟头上油亮油亮的,也不知沾的是谁的淫液。那尿眼也是黑洞洞的老大一个孔,此刻,正喷射出了一股湍急、磅礴的尿注,跟宫里泄洪龙口里喷出来的瀑布差不多了。
尤伯坚见他半天不脱裤子,瞅了瞅,漫不经心地问:“你咋还不尿啊?还怕爷爷偷看你不成?”
苏言不理他了,有些自惭形秽,和他一比,自己的肉茎就真成“小鸟”了。遮遮掩掩地掏出自己的“小鸟”,苏言也开始尿了起来,尿得又缓又慢,那声势比尤伯坚可弱多了。那尤伯坚也是憋得够呛,一口气撒个没完,尿注肆无忌惮地喷在马桶壁上,弹出了不少溅到了苏言的裤脚。
苏言是个干爽利落的人,极其看不惯他这副糙样儿,急了,老实不客气地嚷:“你喷到我了,注意点儿好不好?屌小才会尿漏!”
尤伯坚被打击到了,他对自己的命根子一贯自信满满,听了这话,相当不赞同,马上调转方向,把那硕大的阳物对准了苏言,耀武扬威地露给他看,“爷爷的你还嫌小,就没见过比我大的!”说着他撒完了尿,抬着那物事抖了两抖,抖落了几滴莹白尿液,然后把它收回了裤裆里。
苏言翻了翻白眼,言不由衷地说:“又老又丑。”
尤伯坚也不往心里去,转身来到苏言身边,弯下腰,伸手在他那嫩茎上弹了一下,疼得苏言猛地一哆嗦。
“就你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尤伯坚调侃着嘲笑了一句,继而车转身子大步迈出了茅厕。
苏言瞪着他的背影泄愤地嘀咕了一声:
“老流氓!”
苏言深深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尤伯坚拌嘴了,因为这老男人已经活成精了,他根本就拌不赢他。防不胜防的,他还要被他轻薄非礼一下。今天短短半日里,他不知已经被尤伯坚羞辱过多少回了,无论是在言语上、还是在身体上,他都从没占着过上风。因此,他决定以后都不跟尤伯坚一般见识了。
离了安乐坊,二人直奔长安城最大最好,也是最贵的酒楼——“鲜鲜坞”,点了一桌精美饭菜,俩“流氓”旋即大快朵颐起来。
等酒过三巡,吃饱喝足了,夜色已经很深很沉了。
尤伯坚和苏言走在宵禁的街头,人兽绝迹,灯光昏暗,长长的一条街,唯有这一老一少两个身影。靴声槖槖,在空旷的长街上空留下了一串回音。
“宫门关了,我回不去了,今晚你得收留我。”苏言恬着脸皮说。
“行了,跟我回府吧。爷爷可舍不得让你流落街头。”打从一开始,尤伯坚就知道今天是甩不开这个小“拖油瓶”了,早就为他筹划好了去处。
回到摄政王府,尤伯坚就安排苏言去客房睡一宿,但,苏言居然软磨硬泡地缠着他,找了一堆理由,说是一个人睡多无聊,万一屋子里有“脏东西”,会把他活活吓死的,于是,在苏言的生拉硬扯之下,尤伯坚终于勉强同意他上了自己的床。那尤伯坚有一处修身养性的小楼,只单个居住,不宠幸妻妾的时候就安歇在此处,然而这会儿,这小楼里的小床已被苏言捷足先登,牢牢霸占住了。没办法,他也只好和他挤在一块儿睡了。
苏言是个话唠,和他瞎掰到了后半夜,尤伯坚实在抵不住睡意,径自呼呼大睡起来。那鼾声跟打雷似的,吵得苏言更是睡不着了,就这样睁着眼一直熬到了天亮……
第十八章 挨打
这天早上,苏果像往常一样在卯时推开了“鸾凤殿”的大门。他端着烧好的洗脸水,轻手轻脚地往寝室里走去。
房间里很静谧,只有苏绍陵微乱的粗喘声。苏果走到床边,透过薄纱的帘幔,看见苏绍陵背朝里睡着,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苏果很是奇怪,平时父皇早早地就会醒来,坐在床上发着呆等他,可今天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睡得这么香?是不是昨晚批阅奏折熬得太晚了?苏果胡乱揣度着,搁下水盆来,走过去掀开纱帘,轻轻推了推苏绍陵。
“陛下,时辰到了,该去上朝啦——”
柔软小手堪堪碰触到了苏绍陵的身子,苏果就猛地缩了回来——好烫!他大吃了一惊,赶紧用力再摇了摇苏绍陵,语气里流露出了浓重的担心和焦虑。
“陛下,陛下……您醒醒?您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苏果摇了一会儿,苏绍陵才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转过脸来迷迷糊糊地直视着苏果。苏果看他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呼吸滚烫地拂在他手上,眼皮像是坠了铅,颤巍巍地抬也抬不起来,脸色也煞白可怖,嘴唇龟裂……心头一震,苏果暗叹不好,连忙抖着声音道:
“陛下,您等会儿,我去给您喊御医!”
苏果满脸着急,不仅声音抖,就连腿也在抖了。他很害怕,因为他的娘亲就是在高烧不退的情况下,一日一日地走向了死亡。他已经没有娘亲了,不能再失去父皇。
惶惶然地转了身,他刚迈步要走,苏绍陵就一把拉住了他。
“无妨!伺候朕更衣,上完朝再说。”
苏果瞪着一双水光粼粼的眼睛,焦急地说:
“可是……可是……您已经烧得很厉害了,不赶紧瞧会出事儿的。”
苏绍陵挣扎着坐起身来,竟自下了床。
“朕心里有数,国事不可怠。更衣吧!”
苏果知晓父皇是个言出必行,严于利己的人,话放出来了就不会轻易改变,隧小心谨慎地侍奉他洗漱更衣。
及至一切事宜打整完毕,他看着苏绍陵步履蹒跚地出了门,这才自作主张,风驰电掣地跑去太医院,拽了一个年长的御医过来,等候着苏绍陵下朝。
午时,苏绍陵回了寝宫,衣服也不脱,倒头就往床上睡了。他的身子轻飘飘的,酸痛难忍,感觉整个灵魂都出了窍,怎么着都使不出劲儿来。苏果指使着御医给他诊了脉,又煎了药,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他喝了,才算安下心来。还好,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正常的风寒,吃过药,发发汗,睡一觉便会好了。
苏果送走了御医,折回殿来,给苏绍陵掖了掖被子。这时,苏绍陵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疲弱地看着苏果,慢条斯理地说:
“小果子……朕想好好睡一睡。你去殿外守着,别让人……别让人来打搅朕。”
苏果点点头,义不容辞地回答:
“陛下歇着就是,果子会给您看好门儿的。”
苏绍陵交代完了事,就转过身去安安稳稳地睡了起来。苏果是个实心眼的人,当即就搬了个小凳子退出殿去,坐在门口当起了守门童。
日头正高,直直地晒在殿门外,果子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了。汪公公在小跨院里备好了午膳,左等右等,一直不见果子回来,心里好生记挂,就用食篮盛好了饭菜,拎着寻到了“鸾凤殿”。遥遥的,他见苏果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口,像条小狗一样,就赶忙跑过来,问他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被罚坐了。苏果摇摇头,把陛下的病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他。汪公公这才放下心来,把饭留给苏果,自去忙其它事去了。
苏果打开食篮,取了香喷喷的饭菜出来,吃了没两口,就见穿金戴银,光彩夺目的皇后娘娘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苏果匆匆放下碗筷,跪在地上叩头行礼:
“小奴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嗯,”尤凤芸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至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苏果。趾高气昂的,她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娘娘。”苏果恭顺地爬起身来。
尤凤芸紧接着又问他:“陛下在里头么?”
“在的。”苏果有问有答,十分乖巧,随即又慎重地补充道:“不过生病发烧了,正在休息。”
“哦?病了?”尤凤芸面露关心之色,当即撂下苏果,抬起腿来就要往大殿里走去。
苏果急速追了上来,挡在紧闭的殿门口。
“娘娘请回吧,陛下睡着了,说是不希望被人叨扰。”
尤凤芸飞扬跋扈惯了,在这宫里头还没谁敢拦她的驾,一时倒也吃惊不小,等转过味儿来了,登时怒火熊熊,气哄哄地瞪着苏果。
“本宫的道儿你也敢挡,不要命了吗?”
苏果见尤凤芸气色不善,显是动了真怒,迅即又跪下地来,连磕了三个头。
“娘娘息怒,非是小的刻意阻挠,实在是陛下下了令——”
不等苏果辩解完,尤凤芸就一脚踢开了他。
“没你什么事儿,陛下若是怪责下来,自有本宫给你担着。本宫是皇后,是陛下的正妻,生病了自然要贴身照顾着。”尤凤芸边说边看了一眼跟随在后的宫女,厉声道:“蝶蕊,替本宫开门!”
“诺。”当中一名美貌的宫女迅速走上前来,作势就要推殿门。
苏果不假思索就又扑了上来,抱住那位名唤“蝶蕊”的宫女的腿,连声哀求:
“姐姐,求求您别为难小奴了,陛下真睡着了,把他吵醒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蝶蕊凶巴巴地瞪了苏果一眼,严肃地骂道:
“谁是你姐姐,闪开!”
但那苏果就是紧抱住她不放,这在尤凤芸看来,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她与苏绍陵本就不和,现在更是气上加气,把满腔的怒火全都撒在了苏果身上。
“你个死奴才,没听本宫说会帮你担责吗?还杵在这儿干吗?你口口声声说陛下在睡觉,本宫进去瞧瞧又如何?莫不是你设了什么圈套,意欲加害陛下?!”
苏果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弑君的罪名有多大,这盆脏水他可背不得,否则连汪公公都救不了他。听了尤凤芸的“栽赃”,苏果着实慌乱了,膝行着爬到尤凤芸跟前,他哭哭啼啼地说:
“小奴从没存过半分害人的心思,只是体恤陛下劳累,不忍扰了他的清静,还请皇后娘娘也关心关心陛下吧。”
“本宫不是正要去关心吗?还用得着你教!”说着又唤了蝶蕊一声,“来人哪,给我掌嘴!”
那蝶蕊也是个泼辣妇,得了命令立马摇着尾巴就上来了,兜嘴“啪啪啪啪”给了苏果四个大耳刮子。
跟在尤凤芸身后的另外一名小黄门见了,于心不忍,立刻点头哈腰地走上前来,对尤凤芸软言相劝道:
“娘娘,这小公公是汪公公家里的,很得陛下喜爱,您看……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您要不要……”
他本想求尤凤芸“高抬贵手”,饶苏果一次,可没想到却是求错了对象!那尤凤芸哪里会把汪公公放在眼里,这话在她听来,简直像是在侮辱她连个阉人都不敢动。尤凤芸越听越来气,犹如火上浇了油,忽然间就燃烧开了。
“怎么,本宫贵为一国之母,还没权利教训一个奴才吗?是汪公公的人又怎样?左右不过一个奴才,本宫打死了也是一条贱命!”她说着就发了狠,把所有的不顺心都抛到了苏果头上,“来人,给本宫打!往死里打!本宫倒要瞧瞧,他能把本宫怎么样?!”
尤凤芸撂了狠话,旁人深谙她秉性,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只能选择“助纣为虐”。因为他们也很怕尤凤芸,若是不打果子,尤凤芸就会打他们,于是,几个小黄门和宫女全都围拢了上来,劈里啪啦就对苏果拳脚相加起来。
苏果本来就娇小,根本不可能有还手的余地,当下就被打得趴在了地上。尤凤芸冷哼一声,煞是解气,毫不动容地说:
“继续打,没本宫的吩咐不许停手!本宫先进去探望探望陛下,你们自由发挥!”她边说边就举步袅袅娜娜地往殿门里去了。
苏果见此情状,竟是连命也不要了,抱着头蹿了出来,一个猛扑飞跃过去,死死地拖住了尤凤芸的裙摆,一叠连声地央求说:
“娘娘别去,陛下……陛下当真不愿见人……”
正絮絮说着,一个硕大的拳头就朝苏果脸上打了下来,苏果重重地挨了这一拳,痛哼一声,垂下头去,手上却是不松劲儿,仍旧拉得紧紧的。尤凤芸大为光火,气得咬紧了牙关,她亲自俯下身来,试图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苏果紧握的手,可苏果竟是纹丝不动。
“你究竟松不松手?”
尤凤芸怒目而视,口气恶毒地问。
苏果由着那群人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就是不撒手。尤凤芸气极了,从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奴才,一定要给他点苦头吃吃。二话不说,当即便从头上拔下凤簪,重重扎进了苏果的手背。簪子入肉,刺得又深又狠,苏果哀嚎出声,一下子就松开了鲜血淋漓的手。
那一干奴才打出了瘾头,把平日里被主子压迫的积怨也全发泄在了苏果身上,对着他又是踹,又是打,苏果只觉那些拳头和大脚像狂风暴雨一样对他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浓稠的鲜血从头顶流了下来,把他的视线全部染成了红色;他张着一双大眼睛,麻木地望着眼前施暴的“恶徒”。只有那名为他求情的小黄门蹲在一旁,做样子似的在他衣服上揪来揪去,没有真的掐他。苏果把这人记在心里了,他是知恩图报的,他想,如果这次他死了,他就化作神仙保佑他;如果他没死,那他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人……
苏果被打得满地滚,头、脸、身上全都沾满了灰。脸肿了,嘴也歪了,嘴里、鼻孔里都流出血来。但,最疼的还是手背上尤凤芸扎出的那个洞;大抵是伤到了血管,那血液就像泉水一样汩汩地流个不停。
尤凤芸见再打下去,苏果的小命就要没了,起了最后一点的怜悯之心,穷凶极恶地问:
“你说,你认不认错!”
苏果气若游丝,低不可闻地说:“小奴……小奴认错……要打要罚……全凭……全凭娘娘做主……可娘娘……娘娘就是……不、能、进、去!”
他一字一句,拼劲仅存的一点力气把话说完整了,气得尤凤芸眼睛都绿了。抖抖索索伸出手指着苏果,她怒气冲天地吼:
“打死他!马上打死他!本宫要他立刻消失在这世上!”
“诺!——”一个高高瘦瘦的小黄门打得正酣,爽快地应了一声。火速提起腰来,他合拢双脚,蹬腿一跃,狠命地踩在了苏果脑袋上,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爆头”。电光石火的一刹,苏果只觉一个重物砸在了自己的头部,脑袋“轰”一下就炸开了,眼前一黑,登时失去了知觉……
外面吵闹成这样,苏绍陵也醒了,直觉出了大事,也不顾身体酸痛无力了,急匆匆套了鞋子下了榻,摇摇坠坠地就往殿外走。待他拉开殿门一看,顿时就被外头的场景骇住了,只见苏果软绵绵地躺在地下,已是鼻青脸肿,血肉模糊了。那小小的身板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死去沉沉地耷拉着,是一丝存活的征兆也没有了。
众人见苏绍陵出来了,吓得马上停了手,跪伏在地上,连招呼也忘记打了。
苏绍陵震颤着冲了过去,扶起苏果,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在!不过已经是只进不出了。苏绍陵龙颜大怒,烧红着一双眼疾步踱到尤凤芸面前,抬手给了她一个大耳光。力道之大,前所未有,打得尤凤芸立时便倒朝后去,摔在了地下。
苏绍陵深知人命关天,耽误不得,隧慌忙转身,抱起奄奄一息的苏果,匆匆就往太医院赶去。走前,他嘶哑着嗓子丢给了尤凤芸一句狠话:
“这娃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给他陪葬吧!”
尤凤芸捂着被打肿了的脸,怔怔地望着苏绍陵风一样地抱着苏果跑走了。心下惴惴难安,愤懑不平,但又委实摸不着头脑——不就是一个奴才吗?至于发这么大火?
她迷惑了,彻彻底底地迷惑了。
第十九章 探病
苏果伤得很重,肋骨断了两根,手臂也脱了臼,最致命的还是头上的脑震荡。
当苏绍陵把苏果抱到太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命悬一线了。苏绍陵全身抖颤,气急败坏地恫吓御医,必须把苏果医治好,否则就提头来见。御医们吓得半死,因为温润如玉的皇帝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若是换了寻常人把苏果抱来,他们早就劝人准备后事了。这下,他们惦念着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齐齐聚拢了过来,诊断的诊断,验伤的验伤,配药的配药……忙得不亦乐乎。
苏绍陵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平头小奴产生这么浓烈的感情,仿佛是从那日,苏果说了要与他永远在一起后,他就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他了。他已经习惯了苏果的朝夕相伴,习惯了他每天在他身边像只小蜜蜂一样的飞来飞去。私下里,他也把苏果当成了倾吐心声的对象,许多任性的牢骚话,他不会对王公大臣讲,却会对苏果说;毕竟苏果还是个小孩子,不会嚼舌,也不会乱想,苏绍陵说什么他都听得津津有味,把它们奉为“圣旨”。有了这样一个乖顺可爱的小“知己”,苏绍陵也开心了不少。故而,当他看见遍体鳞伤的苏果时,那颗勃勃跳动的心就像被人拿刀狠狠剜去了一大块肉一般,痛苦得难以言喻。
苏果足足昏迷了四天,四天后的中午,他终于醒了。这四天里,苏果已被汪公公接回了小跨院,睡在他自己的小床上,御医从早到晚轮流照料着他。除此而外,苏绍陵和汪公公也会在处理完每日的公务后,抽空过来看看他的伤势,有时一呆就是大半天。汪公公欣喜地察觉,苏绍陵对苏果的关心似乎已经超越了寻常的主仆之情,时不时的,他甚至能从苏绍陵的眼中看出浓浓的父爱来。这让汪公公在伤痛之余也感到了一丝慰藉,心中默然觉得,或许果子能因祸得福,就此获得陛下的爱护和垂怜。
苏果醒来之前,一直深陷在一个长长的,奇怪的梦境里。梦里头,是走不完的山路和无止境的黑暗。他摔了一跤又一跤,荆棘割破了他的手掌,石头磕破了他的膝盖,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很害怕,周身疼痛无力,一直拼了命地往前走,却怎么也走不出这片黑暗。耳边还有恐怖的,如鬼魅一般的怪叫。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他口干舌燥,大汗淋漓,快要虚脱的时候,一道洁白的光束在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他兴奋地想朝那光束跑去,无奈,却发觉自己已经脚软打滑了,怎么跑都只是在原地打转。他急了,感到绝望又无助,哇哇大哭起来。突然,他的父皇——苏绍陵显现在了那光束里,他伸出手来,像天神降临一般,一把拉住了苏果,把他拽进了耀眼的光束中。就这样,他醒过来了,明媚的日光异常刺眼,让他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紧接着,跳入眼帘的,竟真的是他的父皇!他穿着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的白衣裳,正以手支颐,坐在他的床头打瞌睡。
苏果想抬手去摸摸他,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头上、身上全缠裹着药布,手臂上还夹着木板,于是,他吞咽了口口水,细若蚊蝇地小声喊:
“陛、陛下……”
苏绍陵睡得并不沉,听见这声呼唤,立刻就醒了过来,低头一眼就对上了苏果那双澄澈清明的大眼睛,掩饰不住地激动起来。
“你醒了?快别乱动,你浑身都是伤,还得躺好些天——”他看了看那包成了粽子的苏果,心痛地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疼?”
苏果确实是疼,醒了以后比在梦里还疼,他任由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这一下,苏绍陵就更心疼了,那是种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受,比初初看到苏果被打伤时还要痛,像是有人拿了把铁锯,放在他心口上来来回回地割啊割,那锯子还不是把好锯,很锈很钝,割得不利索,所以疼得也更持久。苏果以往很懂事理,不小心擦伤了碰伤了,也总是笑笑说不疼;如果现下不是疼得狠了,他一定会说不疼的。这么想着,苏绍陵就红了眼眶,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隔壁的汪公公也很机警,听到屋子里有对话声传出,顷刻间就赶了过来,连带着御医也一起过来了。
御医第一时间查看了苏果的病情,给他把了把脉,再翻看了看他的眼珠,然后欣慰地说:
“陛下可以放心了,这孩子会活下来,不会有事了。他的伤虽然严重,但好在年龄小,骨头软,经得住磕碰,恢复得也快。”
苏绍陵和汪公公听了这番话,总算舒了口气,悬了好些天的心,这时才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汪公公给苏果倒了杯水,谨小慎微地喂给他喝。
“睡了这么多天,粒米未尽,肯定饿坏了吧?公公已经吩咐人给你煮粥去了,你先喝点水,垫垫底,润润喉。”
“谢谢公公。”苏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具小僵尸。看着汪公公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他提心吊胆,心里很是感激和不忍。
等喝完了水,苏果的脑筋也比之前清楚了,急急地就问苏绍陵:
“陛下,您的病好了么?”
苏绍陵疼爱地摸了摸苏果的小脸颊,微笑着说:“早好了,要不然,气也气好了。”
苏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磕磕绊绊地问:“气、气、气……气好了?”
苏绍陵闷闷地“哼”了一声,颔了一颔首,气汹汹地说:“皇后草菅人命,朕定要找机会替你收拾她,还你一个公道!”
“不必了,陛下——”此时此刻,苏果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感恩,哪里还会去怨谁,口齿伶俐地解释说:“娘娘心情不好,我挨两下打也是自作自受。下回,我会懂得看人脸色,不会再这么冲撞了。”
苏绍陵听了,顿觉过意不去;若不是他说了不想见人,苏果也不会这么滥了命地守护他。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这孩子!他湿着眼眸凝视着苏果,用略带埋怨,实际却是饱含温情地口吻对他说:“你也是,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她要看朕,你就让她来看哪,干吗要跟她硬碰硬?”
话说出口了,苏绍陵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也是个认死理的人吗?一根筋,不会转弯,不会变通……苏果在某些方面的确和他出奇地相像!
苏果歉然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打我,是她不对;可要是让她进去了,那就是我不对了。这么小的事,陛下交代给我,我都做不好,以后就没脸见陛下了。”
苏绍陵喟然长叹,一瞬也不瞬地瞅着苏果,心里充斥着难描难述地温暖。相处时间越长,他就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喜欢的程度早就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苏绍陵就这么静静地陪着苏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也不觉闷。喝粥的时候,苏绍陵竟是心血来潮地亲自喂了苏果几口,看他吃得香喷喷的,苏绍陵也感到一丝丝愉悦。直至太阳落山以后,苏绍陵见苏果果然没什么大碍,也不会再昏迷了,这才起身回了“鸾凤殿”。
日子就这样轻快地滑过去了,苏果每天都躺在床上养病。又过了一个多月,他手上的夹板终于拆了,身上的伤也好了一大半,偶尔也能下地走路了。
这天,非常意外的,苏言提着一篮子水果、甜点,以及各种名贵药材来到了苏果的小屋里。汪公公正巧要出门去当差,猛地撞见了苏言,怔了一怔,随即给他躬身行了个礼。他本想把苏言“请”出去的,但,苏言毕竟是王爷,自己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王爷能来自己的小窝,那是蓬荜生辉的事,断断没有把人赶出去的道理。于是,无可奈何之下,汪公公仍是把苏言引进了屋。
苏言倒是开门见山,直接就去找苏果了。汪公公因为有要务在身,不得不走,只好暗中给苏果传了个眼色,叫他见机行事。苏果明白了,也回了汪公公一个眼神。
汪公公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苏言见苏果半躺半坐在床上,病得可怜兮兮的,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又丢了,好不心疼。当下什么也没说,径自凑过唇去就在苏果的粉红小脸蛋上吻了一吻。
苏果这回没有躲,因为他能感受到苏言的吻和前次不同,不是调戏、玩弄的吻,而是带了真心的,是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吻,所以他沉吟着接受了。
苏言从自己带来的小篮子里翻出了一个大桃子来,削好了皮后,和苏果分着吃了。他边把桃子肉嚼得“咔擦”响,边比手画脚地说:
“长安城里有个戏院可好玩儿了,每天下晚都演皮影戏,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看!”
苏果笑笑,说:“我不像你,可以自由出宫呢!我每半月有两天假,要洗衣服、收拾屋子,出宫还要汪公公同意才行。”
苏言不以为意,大咧咧地说:“没关系哪,等你休假了我去帮你跟汪公公说。”
苏果不说话了,只细细地嚼着嘴里的桃子,心里却是在想:还是拉倒吧,你去还不如我自个儿去呢!汪公公若是知晓是你要带我出去玩儿,那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不过,话说回来,苏果也的确有好些时候没见过春喜一家了,改天是得专程去拜会拜会他们,叙叙旧情。这是正经事,得提上日程。
苏言见苏果好像蛮心不在焉的样子,怕是累了,就想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他是个爱热闹的人,苏果要是活蹦乱跳地和他打打闹闹,那他就呆得住了,可现在苏果病着,也没精气神和他乱,所以他就觉得没意思了。
说了几句体己话,两人互道了“再见”,苏言就提脚优哉游哉地往门口走去。万没想到,两腿还没迈出门槛呢,就听见大院外边传来了汪公公的通报声:
“陛下驾到!——”
苏言一下子就僵住了,跨出去的脚堪堪停在了半空中,一时之间,只觉五雷轰顶,血液倒流,头发“嗖”一声全站起来了。在他心目里,是真把苏绍陵当“爹”来看待的,同时,也是真真切切地怕他。苏绍陵气势太强大了,不是他能轻易化解掉的。那块“寒冰”只要往他面前一站,什么话也不用说,就能把他牢牢“冻”住,没个三五日,休想“破冰”。苏言怕苏绍陵怕到了骨子里,眼下,又还处在跟苏绍陵的“冷战期”里,有苏绍陵的地方就不能有苏言,因而这会儿子,苏绍陵来了,苏言下意识地就要跑,一刻都不敢多留。
正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呢,苏绍陵就大步流星地进来了。是汪公公耍的心眼儿,故意说果子今天气色不错,吃了好些东西,苏绍陵就起了心,硬要过来瞧瞧。毫没防备的,苏绍陵一眼就望见了贴着墙角站着的苏言,柔和的脸上瞬时现出了怒意,拂了袖背过身去,他是多一眼也不想看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苏言紧贴着墙壁,以为这样自己就“隐形”了。可他着实不知道,苏绍陵早已把他视为了“眼中钉”,只要嗅一嗅就能闻出他的气息了,更遑论是那么大的一个人杵在那里。
苏言尴尬地笑笑,摇尾乞怜地冲苏绍陵致意:
“是,是,我滚,我滚!”
苏言顺着墙就跑,刚跑出了门,苏绍陵就又喊住了他:
“回来!”
苏言得了令,又贴着墙“滚”了回来。
苏绍陵紧盯着他,神情严肃地警告说: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告诉你,你若敢动果子一根手指头,朕就打断你的腿!听清没有?”
“听、听、听清了……”苏言低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说。在苏绍陵面前,他是没有自尊、没有骄傲的。气焰矮了一截,人也矮了一截,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龟儿子”。
“滚!”苏绍陵教训完了,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来。
苏言如释重负,“哧溜”一声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绍陵见他走了,气消了下来,却也没有很开心,而是微蹙着眉头来到苏果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抓起他的小手揉了揉,和和气气地问:
“不疼了吧?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朕派人去给你买。”
苏果摇了摇头,乖乖地说:“早就不疼了,谢谢陛下。公公把我照顾得很好,什么吃的都有,陛下就不用麻烦了。”
“唔。”苏绍陵点了点头,随即又关切地说,“那你好好养着。你年纪小,虽说愈合得快,但若是恢复不到位,以后是会落下病根的。这么漂亮的孩子,一定要健康,不能有残疾,否则,就不能陪朕到老了。”
“是,果子知道了。”苏果咧开嘴一笑,笑得灿烂无比,也甜蜜无比。
苏绍陵坐在床边陪果子玩了一会儿,又吃了些苏言送来的甜点。他虽见不得苏言,但却跟他的甜点没仇,吃得也算开怀。
一个时辰后,苏绍陵一行才走了。苏果觉得很得意,也很满足,因为之前他一直拿不准父皇对他的心意到底如何,但经过这次大灾难,他渐渐地明晰确定起来,父皇是喜爱他的,而且是非常非常喜爱。父皇看他的眼神,跟看其他人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们父子之间的一种微妙眼神。
第二十章 露陷
端阳节以后,天气越发热了起来,人也变得心浮气躁,烦闷不安了。坐在屋子里,哪怕什么也不干,光是听着窗外大榆树上“吱吱喳喳”的蝉鸣声,就足够让人窝火憋气了。从早到晚,身上始终汗黏黏的,没一刻舒爽。总之,每个人的火气都在随着气温的升高而加大,平日里,那些奴才们个个都低眉顺眼,生怕一个不慎,就惹怒了主子,引火烧身。也因此,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季节,宫里头反而变得死气沉沉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苏果经过将近三个月的调养,已经完完全全地好利落了。还在病中的时候,苏果就托汪公公帮他打听出了那天为他求情的那个小黄门的底细,知道他是“长秋宫”里打杂的小栗子。苏果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决定等什么时候皇后出门了,就亲自去“长秋宫”看看他,表示一下感谢。
可是,他一直没能寻到这个机会。身体复原以后,苏果就立刻回到了苏绍陵身边,每日都围着他转,根本没时间。天气热了,苏绍陵这块“寒冷”也被烧得“沸腾”了起来,脾气比往常大了一些。不过,那都是对犯了事儿的臣下而言,对苏果,他倒从来没有发过什么火。
苏绍陵很疼爱苏果,连重活都舍不得给他做,只安排了一些类似“裁纸磨墨”这样的文雅工作给他。除此而外,还有一件事是苏果每天都必须做的,那就是服侍苏绍陵泡澡,顺便给他搓背。苏绍陵也是个“惧热”的人,入夏以后,他每晚都会在临睡前洗一个热汤浴,少则一炷香,多则一个时辰。苏果人小,手上的劲儿恰到好处,不温不火地正对了苏绍陵的胃口,成了他“御用”的搓澡工。于是,每当苏绍陵泡在温泉里放松身心的时候,苏果就会拿块干净浴巾在他的背脊和胳膊上擦来擦去。
只不过,对于苏果来说,“搓澡”这个活儿也委实让他有些难为情。因为他从小跟着娘亲长大,身边的朋友也就只有春喜一个,还是个丫头,鲜少有机会和男生接触。除了自己以外,他从来没有见过别的男人的身体。所以,当第一次伺候苏绍陵洗浴时,他亲眼看着苏绍陵一件一件脱去了华服,直至在他面前裸裎相待了,他竟羞涩得红了脸,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父皇的裸体,离得那么近,那么毫无遮挡!他的害臊、紧张、惊异、好奇,以及振奋……种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促使他久久地僵在原地,动也不会动了。
父皇的皮肤光洁白净,像天上通透的白云,也像地下极阴处蕴藏了千年的玉。记得前不久,苏绍陵在教他《诗经》时,曾经告诉过他一个句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当时,苏绍陵对他的解释是,玉不琢,不成器,君子也是需要雕琢和打磨的,这样,才有可能成为一块“美玉”。当苏果的眼光扫过苏绍陵赤裸的身躯时,脑海中闪现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由衷地觉得,只有苏绍陵这样完美的人,才配得起这段句子。他不仅为人处事是个君子,就连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玉石般温润莹洁,真真是个“玉”做的人儿——是玉中君子。
苏果很羡慕,却又暗暗的有些欢喜,因为他是父皇的孩子,将来有一天,也铁定能长成像父皇一样洁白莹润的“玉人儿”。无可避免的,苏果也看到了父皇胯下那根白里透红的玉茎。他当时只是悄悄地瞟了一眼,就赶紧羞怯地垂下了头,可又实在忍不住想多看两眼,于是,他又从浓密的睫毛下抬起了眸子。苏绍陵沿着石阶滑入了温水里,那玉茎就在他的双腿间摇来晃去。苏果惊讶得猛抽了口气,心里狂乱地想着,这难道就是成年人的尺寸吗?怎么这般壮大?!玉茎根部的春囊也格外饱满壮硕,像两颗汁肥肉嫩的荔枝,红彤彤的,看得苏果情不自禁地直了眼睛。他对父皇的一切都是存满了好奇和探究心理的,也都是极度热爱的,父皇的笑靥,父皇的气味,乃至父皇的身体,他都着迷而眷恋。
那具令他痴迷的身体已经泡在了涟漪阵阵的水中,水面上浮漾着五颜六色的花瓣,是天然的香料,御花园里新鲜采摘下来的花蕾。薄薄的,如烟似雾的水汽蒸腾起来,在父皇的肌肉上凝结出了水滴,滚过他纹路清晰的手臂。胳膊上和胸膛上都有一层细密的汗毛,那雾气结成的水滴就顺着这些小汗毛缓缓地、悠悠地往下滑,宫灯明灭中,父皇的胴体泛着金色的光,闪闪烁烁,赏心悦目。
苏果克制住震颤不安的心弦,假装心无旁骛地给苏绍陵擦背,擦了一天又一天……没承想,这天晚上,苏绍陵在自己下到水里以后,竟大大方方地向苏果发出了邀请:
“你也下来,和朕一起洗。”
“啊?”苏果惊叫一声,当时就慌乱了,眼睛瞪成了核桃,一眨也不眨地,他看着苏绍陵,支支吾吾地佯装失聪:“陛、陛、陛下……在说什么?”
苏绍陵看出了苏果的惊惶,也对他的反应了若指掌,平平静静地,他又说:
“叫你下来和朕一起泡!今天这水里加了草药,对你的伤有好处,是朕专门叫太医院的人勾兑出来的。”
苏果这下更犯难了,心里一方面是感动,一方面却是恐惧。他并不是不敢和苏绍陵一块儿沐浴,毕竟他俩说白了,也早已有了无数次的肌肤之亲,抱也抱过,摸也摸过,也不存在矜持与不矜持的问题了。他怕的是,他还没有净身,万一被苏绍陵发现了,那该如何解释呢?苏果浑身发烫,脸上也冒出了冷汗,战战兢兢地不知要如何推辞。
“陛下……陛下自己泡就好了,果子……果子给您擦背。”
“下来擦也一样!”苏绍陵像是铁了心似的,一定要把苏果弄下水,口气里也充满了坚决。他早就料到苏果会拒绝了,也把他的心虚看在了眼里,不过,他也只当他是害羞而已,并没猜到其中另有隐情。“今天这洗澡水可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你不来就拂了朕的一片好心了。”
苏果心跳加速,僵硬着站起身来,一步也不敢挪。头脑里炸开了锅,劈里啪啦地乱蹦乱跳,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快,下来!”苏绍陵没有真生气,只是加重了口气,略带命令的吩咐。他知道,如果不强行下令的话,苏果是绝对不肯下水的。
苏果没有办法了,再拒绝下去就是“抗旨”了,隧只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脱起了衣裳。
少年的身量很是瘦小,比穿着衣服看时还要单薄。但那肌肤却是光滑紧绷的,手长脚也长,是块好苗子,然而苏果自己却没发觉,还在一味地羡慕别人。那曲线玲珑的腰肢可谓是纤纤细姿,盈盈一握,比女子的还要苗条万分。苏绍陵打量着他,不显山不露水地感到有些高兴——恶作剧得逞似的高兴。苏果越是遮遮掩掩,他就越想要逗弄逗弄他。这是潜藏在苏绍陵心底的孩子气,只有在和苏果相处时才会时不时地流露出来。
这会儿,苏果已经脱得赤条条,只剩一条四角衬裤没脱了。他哆嗦着身子,抱着手臂,转过身来,怯怯地注视着苏绍陵,慢腾腾地说:
“陛下,这样……这样就可以了吧?”
“脱光了才公平,朕不也是这样么?”苏绍陵在心里偷偷乐着,想要继续看看苏果的窘态。
苏果立时垂下了眼睑,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了。
苏绍陵挑挑眉,又朗声下了令,淡淡地带了点强迫的意味。
“还不脱?”
苏果拗不过了,心里起起落落,五味杂陈,有种剥皮待宰的感觉。把心一横,他咬了咬牙,下决心似的一把拽下了自己身上唯一仅剩的那条衬裤。
那躺在稀疏耻毛中稚嫩的“小麻雀”随即便见了天日,苏绍陵猛地坐直了身子,愕然地瞪着他看。
“你……你……你没净过身?”
苏绍陵十分意外,像看个陌生人一样地看着苏果。苏果畏惧极了,苏绍陵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大!他吓坏了,连忙往冰凉的地下一跪,哭腔浓重地说:
“是小奴的错,陛下……陛下要罚就罚小奴吧!不关汪公公的事,公公……公公也是怜惜我年纪小,不忍心割我,所以就……就……”
娇小的身躯抖若筛糠,苏果边说眼泪就边簌簌地落了下来。
苏绍陵眨了眨眼,平复了一会儿,沉吟着想了想,似有所解。苏果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汪公公狠不下心来伤害他亦是情有可原;若不是疼在心头上,他也决计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做这种“欺君罔上”的事。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斩首的?”苏绍陵在心里已经放过了苏果,可口头上的警告还是不可免除的。
这么一来,苏果就更是哭得泣不成声了。两条手抖得撑都撑不住了,仿佛随时会栽倒在地。他光着屁股爬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磕起了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小奴……小奴知错了,陛下请饶命……”他不想死,一点儿也不想,尤其是被自己的亲爹杀了,那更是死得没头没脑,纵算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苏绍陵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从没动过杀他的念头,眼看把苏果吓得屁滚尿流了,他的一颗心马上就柔软了下来。私心里悄悄地责怪起了自己没轻没重,把娃儿都弄哭了。
“罢了,朕不怪你,以后自己藏好了,别教别人发现,平白落了把柄。”
“是,是。”苏果听苏绍陵说得云淡风轻,是真的不怪他了,顿时喜极而泣,点头如捣蒜。
“不过——”苏绍陵略一思索,仍觉得不甚妥当,又说:“宫里是绝对不能允许未净身的公公长期执事的,你现在还小,朕就不追究了。等再过几年,你长大了,就自己选择吧。是要继续留在宫里,就去净身;不想留了,朕也不勉强,给你一笔钱,自己出宫找个营生好好过日子去吧。”
“谢……谢陛下。”得了苏绍陵的这番话,苏果终于定下了心;至少在短期内,自己是没有性命之忧的,也不会被阉掉。
“下来吧,给朕好好擦擦,就当赎罪了。”苏绍陵恢复了和悦的神色,面带微笑地对苏果说。
苏果听话地点了点头,拿起搓澡的毛巾就“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第二十一章 情痣H
苏绍陵微闭着双目,摊开手脚慵懒地浸泡在水中。苏果轻悄地游到他身前,秩序井然地先把搓澡浴巾打湿,接着,才认认真真地为他擦起了身。先是脖颈,再是双臂,然后是胸膛……苏果擦着擦着,就心思飘渺起来,方才的“惊心动魄”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父皇的身子真是太好看了,像座最完美最完美的白玉雕塑,肌肉不算强硬,但是刚刚好,圆鼓鼓地把身体撑得健硕起来,看上去很有力量,不似文弱书生那般瘦骨嶙峋。他的两只手臂也很结实,手掌大而宽厚,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显,像是玉石上蜿蜒纠结的纹理。
苏绍陵被苏果擦洗得舒服至极,悠然地睁开眼,他盯着苏果半是端详,半是深究地看了起来。这孩子的睫毛也很长,透明的水珠悬挂在上面,仿佛颤一颤就要滴落下来。水汽熏蒸着他的脸颊,红润润的,像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苏绍陵把目光下移,来到了他嫩滑的胸口,那里,有两颗鲜红娇小的“茱萸”。但,最令他惊异的,不是“茱萸”本身,而是左侧心脏的位置上,有一粒鲜红欲滴的红痣。这样的红痣,他也有一粒,就长在和苏果一模一样的方位上。故而,当他看到苏果“茱萸”旁的小红痣时,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你……你这里怎么也有颗痣?”苏绍陵太惊奇了,边说边就探出手去,试试探探地摸了摸,好似那是个活物,会突然惊醒过来一般。
苏果被苏绍陵摸到了敏感之处,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痣并不是一颗普通的痣,而是有说道的。因它长在心口上,又呈红色,所以被称作是“情痣”。有这颗痣的人,一生都要为情所苦,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苏果当然知道苏绍陵身上也有这样一颗痣,也知道两人骨血相溶,自己的这颗痣,也是拜父皇所赐呢。可是,他只能“心知肚明”,不能讲出来。
支支吾吾地,苏果随意编了个借口胡诌了过去:
“碰巧吧!小奴的娘亲也有一粒,小奴想必是随她。”
“哦。”苏绍陵听了这个解释,无端的感到些微失落,同时,又暗嘲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世间上还有完全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呢,一颗小小的痣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想着,他就顿时觉得无趣又乏味了,闭了口不再多问。轻轻地,他又阖上了眼睛,任水淹没胸膛,懒懒散散地说:
“下面也擦擦。”
“啊?下、下、下面?”苏果惊慌失措地瞪直了眼睛,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唔。”苏绍陵像是累了,有点昏昏欲睡,他没看苏果,仅仅是含糊地答应了一声。那温暖的泉水像一床软绵绵的锦被,包裹着他的全身,致使他马上就进入了浅眠。
苏果搞不明白这个“下面”的范围究竟是哪里,就犹犹豫豫地跪到了苏绍陵的双腿中间。清澈透明的水底,那龙根就荡悠悠地躺在苏绍陵浓密的毛发里,颜色也和他本人周身的皮肤一样,是偏白色的,看上去特别清爽干净。龙根很长,也很粗壮,至少比苏果的粗了四五倍。苏果不敢去触碰那龙茎,只悄没声息地扶着苏绍陵的两条长腿擦了起来。腿上的毛发比手臂上重了一些,但没有很多,是清清淡淡的,微微卷曲的。苏果慢慢地擦,使的劲儿很小,生怕扯疼了他。就这样把两条腿前前后后地擦了个遍,苏绍陵仍旧紧闭着双眼,没有喊停,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苏果又只好徘徊着、刺探着折回到了龙茎旁。他轻喘着气,直愣愣地盯着那龙茎瞧,瞧着瞧着下腹就烧起了一团火。那火来势汹汹,瞬间便蹿到了四肢百骸,烧得苏果意乱情迷起来。最最丢人的是,他那小小的、粉嫩的肉茎竟也在这团火的灼烧下,不合时宜地抬起了头。他真是羞死了,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控制都控制不住,遍身“干柴烈火”,烧得又凶又猛;而他那颗少年人的心,也随之发起了痒,跃跃欲试地想要做点什么事儿。
终于,欲望冲脑,战胜了所有理智,他贼兮兮地伸出手去,在水下,轻轻地,柔柔地,小小心心地握住了苏绍陵的龙根。真是好壮,他的一只手都握不下它。苏果也不十分清楚这里该怎么洗,他的小嫩茎还没长全,以往洗澡时,都只是胡乱冲一下,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啥门道。既然不会,那就“现学”吧,苏果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苏绍陵的包皮,沿着圆滚滚的龟头轻轻巧巧地搓了起来。没想到,才搓了没两下,那龙茎就怒涨起来,张牙舞爪地变“大”了。粗了一倍,也长了一倍,又热又烫,连带着皮肉里的那些筋管也绷显了出来,爬满了紫红色的茎身。这气势雄雄的样子,可把苏果给吓坏了,他赶紧松开手,溜到了一旁。
苏绍陵冷不防地醒了,他只是困了,眯了一小会儿,还没睡太熟呢,就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小东西包裹住了他的下身,不像是泉水的流动,而是赤裸裸、酥麻麻地撩拨。他紊乱地喘息着,是被舒服醒了。浑身的烈焰也被点燃,他的眼中翻滚着情欲的红潮。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高昂的阳具后,再看了看呆若木鸡蹲在一旁的苏果,立刻就明白了原委。
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责怪地对苏果说:
“那里不用你洗的。”
苏果羞涩了,那小脑袋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他绞紧了手里的浴巾,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等待责罚一样。
“对……对不起。”
苏绍陵也不是怪苏果,只是口气稍微急了点,现在,看到苏果低垂着头,他的心里也不好过了。苏果已在无知无觉中活成了他的“心肝”,他的“肺腑”,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扯着他,快乐、难过都来得鲜明而强烈。他不忍心再苛责苏果了,然而,此时此刻,腹中那团火烧得实在太凶猛、太长久了,越来越把持不住了。尤其是,当他看到苏果那根细细小小的嫩茎也翘了起来时,他就更加心痒难搔了。他不是个沉湎于情事难以自拔的人,特别这几年,国事劳神,内忧外患,他更是十天半月也不想一次。偶尔宠幸嫔妃,也是为了留后,否则,他对那档子事儿还真是没多少兴致了。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他居然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挑惹得欲火如焚,压都压不住了。他努力深吸了口气,把气降到丹田处,想让勃发的肉茎垂软下去。可他试来试去却发现,这么做都只是徒劳,那肉茎翘得越来越高,昂扬着只想找个“温柔窝”钻进去,根本由不得他“想”与“不想”了。
没有办法,苏绍陵只好讪讪地对苏果说:“去‘怀澜殿’把陶傛华宣来。”
苏果不能理解苏绍陵这么晚了还要找陶傛华做什么,陶傛华是个过气的人,长年累月地不出门,苏绍陵也很少会提起她。
“诺。”虽然心里不甚明白,可话还是要听的。赤身裸体地爬上了岸,苏果挺着他那杆短小的嫩枪急匆匆地穿起了衣裳。
苏绍陵叫陶傛华也不是随便叫的,这么晚了,无论哪个宫、哪个殿,离“鸾凤殿”都很远,苏绍陵不想苏果跑太累了,所以才给他寻了个距离较短的“怀澜殿”。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下,苏绍陵也还是处处为苏果着想的。他非常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在意一个孩子?!还好他是个“随性”的人,既然不懂,也就懒得去伤脑筋追本溯源了。
苏果三两下穿好了衣裳,湿漉漉地就要出门了,那一杆小长枪终于熄了火,灭了下去。一眼瞧去,又成了个“体面”的小公公。
苏绍陵看他慌里慌张地就要往外跑,忙又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句:
“先去寝殿,把头弄干了再出去,别又着凉了。”
“是。”苏果飞快地答了一声,低着头马不停蹄地跑走了。
苏果一刻也没敢耽搁,随手往苏绍陵的床头上抓了块干布巾,乱七八糟地擦了一通湿头发后,就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怀澜殿”,把早就熄灯就寝了的陶傛华喊了起来。一开始,陶傛华还满脸的不爽,推三阻四地不想起来,可等她听到是陛下宣她去“鸾凤殿”时,一下子就蹦离了床,脸上乐开了花。风风火火地打整漂亮了,她亲自、亲手打赏给了苏果一大锭银子,这才跟着苏果,精神振奋、活灵活现地来到了“鸾凤殿”。
第二十二章 窥欲H
苏绍陵已经出了浴,裹着宽松肥大的浴袍坐在床榻上;乍一看,还有点儿道骨仙风的感觉。烛火跳跃,靡靡地发着醉人的暖光,把苏绍陵的脸映照成了艳丽的橘红色,越发地把他衬托成了坠入凡间的仙灵。苏果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鸾凤殿”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暧昧的气味,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见苏果领着陶傛华来了,苏绍陵径直走下榻来,踱到了陶傛华面前。今夜的陶傛华是美丽的,尖尖细细的脸上略施了脂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儿。陶傛华默默地凝视着苏绍陵,仿佛想把他望进灵魂深处去。而苏绍陵,也在直勾勾地望着她,陶傛华羞涩了,可心里却是异常开心的,她垂下头去,敛了裙子,盈盈一拜。
“妾身……见过陛下。”
她的心疯狂地鼓动起来,激动到不行,热切到不行,也张皇到不行……陛下已经有一年多没召她侍过寝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宠,也早早地做好了老死深宫,孤苦一辈子的准备。然而就在这个稀松平常的夜晚,想也想不到的,陛下居然召幸了她!还没开始她就醉了,醉在了苏绍陵含情脉脉的眼眸里,醉在他欲语还休的笑容里。
苏绍陵伸出手来,搀扶起了陶傛华。陶傛华顺势一倒,跌进了苏绍陵宽广的怀抱里。
“陛下……”
她嗲着声音,软绵绵,娇滴滴地唤了他一声。
苏绍陵不说话,只抱着她大步走到了床边。神色淡然地,他对身后呆傻的苏果说:
“小果子回去睡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打从陶傛华扑倒进苏绍陵怀里的那一刻起,苏果的小心脏就没来由地不安分了,一直叫嚣着跳啊跳啊跳,直要蹦出了他的胸腔。他面红耳赤起来,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却预感将会发生什么。不谙世事的苏果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出接下来会发展出何种情景,他只是莫名的觉得躁动、觉得憋闷。听了苏绍陵的吩咐,苏果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哦”了一声,心事重重地走了。
出了殿,关上门,苏果转身刚想走,却鬼使神差地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唯一能揣测到的是,今夜陶傛华要留宿在“鸾凤殿”了,并且,是和父皇一个枕头睡觉,可究竟是怎么睡的,他特别好奇。长久以来,父皇都是一个人睡的,为什么今晚要宣陶傛华呢?苏果知道,自己应该“非礼勿视”才对,毕竟父皇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了,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父皇为什么不自己睡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句话也是苏绍陵教给他的,在他缠绵病榻的这段时日。大概意思是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尤其是小孩子,更要谨记于心。可当他追问苏绍陵,小孩子不该看什么的时候,苏绍陵就沉默了,好像很难启齿的样子。苏果当时就纳闷了,还有什么是小孩子不能看的吗?是妖魔鬼怪还是残忍酷刑?不,肯定都不是!父皇绝不是坏人,也不会折磨陶傛华。况且,方才看他们互相对视的眼神中,明明还流露着一丝丝、一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眼神,父皇连他都没有给过。如此思忖着,苏果就有些吃味儿了,赌气似的一定要看看苏绍陵和陶傛华在做些什么,“非礼勿视”的具体内容又是什么!
于是,苏果折回身去,偷偷摸摸地推开了“鸾凤殿”的大门,一丁点声响也没发出。他闪身钻了进去,步子又轻又快,“嗖”一下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穿过大堂,隔着随风摇曳的轻纱门帘,苏果看见了寝室里的情形。虽然这时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大半,寝殿内的光线幽冥昏暗,可借着淡淡的月华,也还是足够他用肉眼把一切都看清透了。
他看见苏绍陵正坐在床沿边上,两脚长长地伸了下来,陶傛华正跪伏在他的两腿间,埋脸于他胯下,螓首一俯一抬地忙碌着。忙碌什么,他看不真切,只知道陶傛华起伏的频率很高,动作也很大,而苏绍陵正用他那双白皙的大手掌紧揽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地把她往自己的胯腹按。苏绍陵微眯着双眸,表情旖旎地呻吟着。苏果觉得那呻吟不像是痛苦,而是痛快。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苏果的心里越来越迷惑。
这时,陶傛华急迫地站起了身,严严密密地挡在了苏绍陵面前。苏绍陵缓缓为她脱去了上身的衣服,陶傛华大张双臂抱住了苏绍陵的头,把他牢牢地搂进了自己的胸脯中。这下,换陶傛华呻吟起来了,也是无比痛快的呻吟,嘴里还在不停地呢喃:
“啊……陛下……陛下……”
苏果看得一头雾水,猎奇的心理越来越浓厚。两人纠缠着抱了一会儿之后,陶傛华撅起屁股,竟自将下身的裙裾也剥落了下来,把个圆馥馥的翘臀对朝了苏果。苏果看她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了,脸微微的有些红,耳根子也烧了起来。不过,这次,他的肚腹里并没有“着火”,因为他深深觉得,女人的胴体也不过尔尔,远没有父皇那般的健硕好看。他还是喜欢看他的父皇,喜欢他阳刚中又不失文雅的身体,健壮清癯,肌理明朗。就在分神的当口儿,那陶傛华已经一屁股跨坐在了苏绍陵的大腿上,这么一来,苏果就立马瞧到了一些关窍。只见苏绍陵的丝绸薄裤已经褪到了脚踝处,下身也几近赤裸了,那两颗饱满红硕的“肉荔枝”沉甸甸地垂挂在胯间。“肉荔枝”上方,刚才被他抚摸、揉搓过的那根龙茎,又硬邦邦地翘了起来,直直地对准了陶傛华的后穴。
紧接着,苏绍陵一个挺身,就将那龙茎狠狠地刺进了陶傛华的蜜洞里。陶傛华贴身抱着苏绍陵的头,一颠一震地上下起伏,慢条斯理地蠕动起来。她的嘴里始终依依呀呀含糊不清地低喊着,只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连贯的话来:
“陛下……陛下……好舒服……用力疼疼妾身吧!妾身……妾身……好想陛下……”
陶傛华甫一说完,苏绍陵就发起狠,用起力来,两条粗硬的大腿颠来簸去,把陶傛华颠得上蹿下跳。但她的口里,仍是一刻不停,快乐地低吟着,快乐地呓语着:
“啊……陛下……陛下……妾身就是死在您身上,也是……也是值得了……”
苏绍陵从头至尾都没有发话,只是尽情地耸动着腰胯,把自己巨大的阳茎深深地插进了幽深的洞穴。从苏果的这个视角瞅过去,刚刚好就是能看见两人赤身裸体地搂抱在一起,陶傛华光溜溜的背脊遮挡住了苏绍陵,只余相交的私处大敞四开地展示在苏果眼前。那粗大,挺直的玉茎正一下一下地顶进了陶傛华的蜜洞里。
看到现在,苏果都不明了两人在做什么。只是,他的心海会随着两人的上下耸动情不自禁地翻腾起来,内心里酸溜溜的很不得劲儿。他觉得父皇被沾染了,父皇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包括身体、包括龙茎!他不喜欢父皇被人坐在身下,也不喜欢父皇把龙茎插进别人的身体里去。
苏果很失落、很难过,鼻子酸酸的,差点就要潸然泪下。那交颈相缠的一对璧人,还在忘情地交合着,呻吟声、粗喘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那龙茎也越来越粗涨,把陶傛华的花穴扩张得皮松肉弛,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映入了苏果的眼帘。
苏果不想再看下去了,他十分忧郁。柔柔嫩嫩的心,像被人揪来揪去一般,隐隐地泛着疼;再扯下去,他就要鲜血淋淋了。慢慢地,苏果转过身子,沮丧地跨出了殿门。重新把门仔细地关好,他失魂落魄地往那小跨院里走去。
原来,这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父皇讲得没错,看来,小孩子真的不能看这些东西,看了就会难过。苏果感到异常地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兴起折回“鸾凤殿”去的。如果不回去,那样,他的父皇就还是属于他的——完完整整,从头到脚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第二十三章 一夜长大H
回到跨院的时候,汪公公已经睡下了。四四方方的小院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屋外树上的蝉鸣和远处太液池里的蛙叫声。苏果自己打了盆洗脚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中,一边泡脚,一边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发呆。父皇给他准备的草药浴汤真的很见效,他不仅舒活了筋骨,连脑袋也跟着活跃了起来;这么晚了,还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着苏绍陵和陶傛华交合的画面,久久地挥之不去。他狂烈地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想了,可是那蝉鸣、那蛙叫,叫得他耳朵都鼓噪起来,全身心膨胀得都要炸了,不由自主地就是要往那方面大想特想。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自我折磨,一个脚泡了半个时辰,直到水彻底冰凉了,苏果才起身倒了水,没魂似的进了屋。
躺在床上,苏果也还是睡不着。身上湿漉漉地出着汗,香艳淫靡的场景在他的脑子里生了根,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拔除了。冒出的汗水还混合着微微的草药味,是父皇疼他的证明,可是一转眼,他就把别人抱上了床!苏果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疼他的父皇,怎么可以去爱别人呢?不不不,不可以!他受不了,他也不允许!然而,他没有办法制止,一点办法也没有。转辗反侧,翻来覆去折腾到了后半夜,苏果终于在愤懑难平中进入了梦乡……
梦里,没有了陶傛华,只有他的父皇紧靠床边坐着。苏果赤溜溜的光着身子,一步步地走了过去,迎面对上了苏绍陵动人的微笑。苏果看着他的笑颜,宛若跌入了一坛醇香的烈酒里,只一霎就醉了,醉得昏了头。他大起胆子,学着陶傛华那般,跪在了苏绍陵的双腿间,解开了他丝滑的系带,柔柔地、轻缓地褪下了他的裤子。那龙茎早已勃发,筋脉毕现,苏果一时情动,轻启贝齿,张开红润的小嘴,一口就衔住了它。这是他日思夜想,多么渴望据为己有的龙茎啊!鼻中还能嗅到龙茎上淡淡的草药香,这一切的一切,和他都是那么相同。他“无师自通”地吞吐着苏绍陵的龙根,用舌尖卖力地舔着它、吻着它、吸着它……使劲浑身解数地就是想要取悦他!他太爱他了,恶作剧一般的,苏果在那筋管贲张的根部轻轻咬了一口,咬得苏绍陵止不住地颤抖。他在心里得意地想:活该,谁叫你把它放进别人的身体里,这是我一个人的,别人不许瞧,也不许用!苏绍陵痛快地急喘着,也把温热的大手插进了苏果的头发里,按着他一下一下地往自己的胯间送。那龙茎越发粗长了,苏绍陵挺臀一顶,它就直直地埋进了苏果的咽喉里。
接下来,苏绍陵忽然把手伸到了苏果的腋下,抱娃娃似的一下就将他举了起来,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苏绍陵张开了薄唇,紧紧地含住了苏果胸前的“茱萸”,并用牙齿报复性地也咬了咬他。那潮湿温热的唇齿磨在“茱萸”尖儿上,一股血液迅速涌上了头顶,刺激得苏果弓起了背,死死地搂抱住了苏绍陵的头,并把下巴搁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苏绍陵吻遍了他的胸口,每一寸肌肤都反反复复地舔舐,逗惹得苏果那根小小的嫩茎也勃了起来,硬得发了疼。于是,两人深情地对视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苏绍陵托着苏果光滑紧绷的小屁股,抻开了他的菊穴,然后,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龙根送了进去。苏果心下觉得,父皇的龙根这样壮大,而自己的菊穴又这般紧窄,插进去一定会疼死的,可是眼下,他并没有很疼,只是觉得亢奋又紧张——他终于霸占了他,霸占了他的巨龙!这是他的,从头到尾就该归属于他,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所以,他奋力地大张开了双腿,只一味地将自己打开,努力容纳着苏绍陵的粗长,直到把他一寸一寸地吞没,整根吸收……
苏果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也模仿着陶傛华的动作,一上一下地耸动起了身躯。菊穴内肉壁的感触异常敏锐,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肉穴正紧密地裹附着苏绍陵的巨根,摩擦着他的龟头和筋肉。苏绍陵粗喘着探手下去,握住了苏果直挺挺的小嫩根,捏着它缓缓地搓揉挤压起来。苏果快乐极了,兴奋极了,律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大……终于,他在苏绍陵的揉捏下,肉茎一弹一跳,抖索着喷射出了一股白浊腥膻的液体……
苏果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喷了些什么东西出来,那白白的液体把苏绍陵的小腹都打湿了。他惶惑地注视着苏绍陵,嗫嚅着小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苏绍陵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然后充满温柔地说:
“你长大了……”
苏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自己已经十二岁了,到了秋天马上就十三岁了,早就算个大小孩儿了,何来长大不长大的说法呢?他赧然了,张张口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耳畔忽然就传来了汪公公慈蔼的声音,他正一声接一声地叫唤着苏果:
“小果果……乖宝……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苏果陡然从梦境里坠回了现实,揉着眼睛睁开来一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汪公公衣冠整洁地站在床头,早已替苏果打好了洗脸水,撩起衣袖就要服侍他起床。
苏果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头晕乎乎的,是还没睡够。猛地,他霍然感觉到胯下有了异状,粘湿湿、微凉凉的,他动了动腿,一股液体便顺着他的大腿内侧缓缓地往下淌去。苏果的脸立马就红了个透,仿佛被人戳穿了心事,无地自容了。他趁汪公公转身倒漱口水的间隙,赶紧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小衬裤已经湿掉一大滩了,那白白的液体,可不就是梦里被苏绍陵撸出来的吗?苏果的头“轰”一下就震懵了,呆呆地不知所措。
汪公公端着漱口水,绞了毛巾走过来,见苏果还呆坐在床上,盯着被窝里愣了眼地瞧,忙不解地问:
“怎么了?怎么还不起呀?”
苏果害羞死了,一把捂严了肚腹,结结巴巴地说:
“公公……你……你不用管我了,我……我自己会起来。你……你先出去,好吗?”
汪公公看了他的表情,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一步不动地站在苏果面前,汪公公含笑着又问:
“怎么撵起公公来了,从来不都是公公帮你的吗?”
“今天……今天……”苏果吞吞吐吐,心乱如麻地说,“今天不用了——”
看苏果遮遮掩掩的样子,汪公公立刻就猜出了端倪,出其不意地一把扯开了苏果的被子,他忍不住乐了起来。苏果还没来得及反应,胯下的秘密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他羞臊得蒙住了眼睛,不敢动,也不敢看。汪公公看着他那滩浓浓的精水,已经把衬裤浸湿了,赶忙笑着揉了揉果子的头发,怜爱地说:
“长大了,怕什么?男孩子到了你这个岁数,都会初遗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苏果松开了蒙在脸上的手,低垂着眼帘,还是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他听见了汪公公的话,心里不由得叨咕起来:怎么汪公公讲的话,和父皇在梦里说的一样呢?
他疑惑了,小小声声地询问:“公公,这是什么?是尿吗?”
汪公公抿着嘴笑,脸上也是红红的,清了清嗓子,他用最通俗简洁的话给苏果作了一番解释:“不是尿,可跟尿一样,也是从你的‘小雀雀’里流出来的。流了这个,就说明你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不用担心的,这是件好事情。”
“哦。”苏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汪公公放了心,想给苏果自己思考一下,就放下手中的物事,转身往门口走去,“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找条新小裤,这个没法儿穿了。”
汪公公说着便走了出去,苏果急忙伸手扒掉了胯间那条滑腻腻的衬裤,光着屁股坐在床上等汪公公回来。他看着衬裤内里那一片白糊糊的印渍,再一次呼吸紊乱,羞涩起来。
梳洗装扮妥当之后,苏果又像往常一样来到了“鸾凤殿”。临进门的时候,因为忌惮着陶傛华在,所以苏果还是先叩了叩门。
“陛下,该起床了——”
最后一个字才说出来,苏绍陵清冷的声音已从殿内飘了出来,不带任何疲倦之意,像是早就醒了。
“进来!”
苏果端着水稳稳地走了进去,意外地竟没看见陶傛华,不知她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也很难得的,苏绍陵今早竟然没有穿中衣,而是只穿了一条和苏果一样的四角衬裤坐在床上,默默地发着呆。那光裸的胸膛上还残留着一丝潮红,是昨晚欢爱后尚未来得及消失的痕迹。
苏果羞赧地低着头,施施然走了过去,服侍着苏绍陵洗漱更衣。末了,他用眼角的余光一瞥,冷不防地发现床脚地上竟躺着一条明黄色的衬裤,苏果记得,那是苏绍陵昨夜穿的那一条。苏绍陵顺着苏果的目光望了过去,看见他原来是在研究自己的衬裤,也尴尬了,面上却故作平淡地说:
“脏了,拿去浣衣局洗洗。”
“是的。”苏果轻声应答,心里却生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念头。
苏绍陵对着梳妆柜上的橙黄铜镜紧了紧腰带,这才旋身步出殿去。
苏果看他走远了,心里动起的“小念头”滋长起来,促使着他要去付诸行动了。他移挪着小脚,慢腾腾地走到了苏绍陵的衬裤旁,敛起袍摆蹲下身去,他将它捡了起来。翻开内里仔细一看,他发现上面居然留下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白浊印迹。只不过,那液体已经干透了,只是一圈淡淡的白渍。
苏果把那衬裤凑到鼻端闻了闻,那一股腥膻的气味却是丝毫没有减少,很浓烈,很呛鼻。可苏果却近乎贪婪地对它爱不释手起来!这也是从父皇的“大雀雀”里流出来的吗?那它就是属于父皇的东西了!父皇的,就是他的!他一定不能把它交给浣衣局的人来洗,他不希望父皇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也不愿意给别人看,给别人闻!这么想着,苏果就“自私”了,他把那条衬裤密不透风地藏进了自己的大袖子里,小跑着一路奔回了跨院。
进了屋,他从床头矮椅上的一堆脏衣服里,刨出了早上被自己弄脏了的那条小衬裤,和苏绍陵的裹在一起。然后折回院子里,打了井水,独自坐在井边搓洗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两条四角衬裤就洗好了。苏果将它们晾在高高的麻绳上,看着它们傻笑起来。明晃晃的阳光下,一大一小两条衬裤迎风飘摆,像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恬静美好的蓝天白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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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咫尺天涯朝与暮》完。
第二卷:菩提树下菩提果
第二十四章 出游
就这样过了几天平静无波的日子,苏果又再迎来了一个休假日。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好奇的,好奇苏言跟他提过的皮影戏;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样有趣的表演。毕竟是小孩子,对新鲜玩意总是充满了兴趣。他虽然从小生活在长安城里,可是,因为家里穷,母亲又管教得极严,所以,像戏院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他是从来不曾涉足过的。
在苏言的言语诱惑下,苏果对戏院的热衷程度扩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于是,他早就合计好了,想要趁休假这天,去戏院里走一遭,领略一下不一样的市井风情。
苏言整天来无影去无踪,他不主动出现的话,苏果是根本没法找着他的。因而,在十天前的一次见面中,苏果就和苏言敲好了时间,请他在休息日这天陪他一起去戏院玩儿。他们相约在朱雀门外的大榕树底下会合,然后一起溜走。
这天一大早,苏果就自己跑去给汪公公告了假,说是要出宫探望春喜一家。汪公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额外给了苏果一吊钱,让他去买些瓜果小食带去。苏果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高高兴兴地领了钱,屁颠屁颠地就出了宫。
老远远地,他就看见苏言等在树下了。
苏言最近精气十足,好像在尤伯坚府上好吃好喝了一阵子,养得珠圆玉润。再加上今次,又是苏果第一次与他约会,所以他更是振奋了,一望见苏果就迫不可待地冲了上来,拉着他的手不肯放。苏果忸怩了半天,愣是挣脱不开,只得由他握着。两人公然在大街上出双入对,也不避讳。
苏果听了汪公公的吩咐,去采购了些时鲜瓜果,还有礼品给春喜家送去了。中午饭是在春喜家吃的,一家人很久没看见苏果了,很是亲热,追着他问长问短。苏果也只是笼统地告诉他们一切都好。
春喜爹娘并不十分清楚苏果的身世,只当汪公公是他们家的旧相识,苏果是被接进宫里当小杂役去了。
饭后,苏果邀了春喜一起去街上玩儿,三个少男少女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径直便往戏院里奔去。
还没正式开场,戏院里就已经座无虚席了。三人找了个角落随便一坐,各点了一盘花生米和瓜子,兴致勃勃地等待起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大堂里灯光一暗,幕布升了起来,皮影投射在布帘上,演出开始了。那栩栩如生的皮人儿手舞足蹈,上蹿下跳,把苏果三人迷得目不转睛,连眨也舍不得眨一下。
恰逢这出戏演的是《秋胡戏妻》,讲述了一个叫秋胡的男子,新婚三天就被朝廷征去打仗了。十年后,秋胡荣归故里,在路上碰巧遇到了自己的娘子,可惜两人长年不见,早已“相见不相识”了。秋胡见妻子风韵犹存,顿起色心,隧对妻子出言调戏……这桥段就和当初苏言戏耍苏果如出一辙,两人越看越脸红,都垂下头去不好意思了。还好戏院里光线昏暗,也没多少人能看清他俩的表情。苏言偷偷摸摸地伸出手去,覆在了苏果搁在膝头的一只手上。慌乱中,苏果尴尬地想要抽出,却怕动静太大惊动了春喜,因此挣了两下也就妥协了。苏言握着那只温暖的小手,心里涌上一阵甜蜜。苏果和他从前交往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的气质是独特的,性格也很好,他打心眼儿里喜欢。
从戏院里出来,太阳早已落了山,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苏果要把春喜送回去了,春喜依依不舍地凝视着苏果,娇声说:
“果子哥,你要时常来看我呀!我一个人在家,都找不到伙伴玩儿!”
“嗯。”苏果义不容辞地点点头,回答说:“我以后每次休假都来找你,好不好?”
春喜乐开了花,激动地喊:“一定哦!”
说着就伸出小指头要和苏果打勾勾,苏果心领神会,伸手和她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个稚嫩的声音默契满满地高呼起来。
两人开心地笑了,之后,就在苏言的陪护下往春喜家里走。其时,街上灯火辉煌,熙来攘往,热闹的气氛丝毫没有消退。三人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这人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冷不防地就堵在了苏果和苏言面前。
三个小伙伴定睛一瞧,苏果和苏言登时便眉开眼笑了,来人竟是秦晔——秦太尉。
秦晔双眼眯弯,率先作了个揖,一团和气地跟苏言和苏果打招呼:
“小王爷,小果子,你们也来逛街啊?!老远就看见你们了,我还不敢认。”
“是你呀,秦太尉!”苏果也给秦晔回了一礼,笑着说:“你也来逛街吗?一个人?”
“哦,不是。”秦晔微一摇头,始终面带微笑,“我送一个朋友出城,这会儿正准备回府呢,不巧就遇上你们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可否赏个脸,在下请你们吃一顿!”
苏果刚要拒绝,不想苏言抢先一步就阻断了他,大笑着就答应了下来。
“好啊,好啊,我们正饿着呢!恭敬不如从命啦!多谢秦太尉!”
苏言身份显赫,多少人想巴结他都巴结不上呢,加之他又是个没节操的,平日里蹭吃蹭喝惯了,故而总把别人的慷慨当作理所应当,从不懂得谦虚拒绝。但苏果和苏言不同,他目前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欣然接受秦晔的邀请的,他煞是为难,犹豫着要不要去,还没想透彻呢,就被苏言连拖带哄地拉走了。
“走吧走吧,一起去!春喜也去!人多热闹!……”
于是乎,三人就这样跟着秦晔进入了一家酒楼。春喜一介平民,更是搞不明白苏言和秦晔的身份,但从二人互相对对方的称呼可以听出来,他们应该都是朝廷里的大官,所以,春喜一直本能地保持着礼貌,对他们恭敬有加,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多说,只偶尔跟苏果开开玩笑。
一餐过后,秦晔亲自陪苏果他们把春喜送回了家,又把苏言和苏果都送进了宫门,这才一个人独自回府了。
苏言和苏果有说有笑地走在宫道上,还沉浸在这一天的喜悦中。然而两人谁也没有料到,还未等他们走回各自的寝屋,就听说宫里头出事了,而且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大事儿!
就在这个夜晚,内司局的谢尚宫莫名其妙地死了——是被人杀死的!头颅齐脖切去,不翼而飞!
这谢尚宫是宫里的老女官了,当初是尤太后的陪嫁丫鬟,后来一步步地奋斗,稳坐尚宫之位,掌管宫内一应事务,一干就是二十几年。
那么,是谁会杀了她呢?公仇还是私怨?
苏果和苏言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惧,疑云笼罩着整个皇宫,似乎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拉开序幕……
第二十五章 血指甲
谢尚宫的死,狠狠地给了尤太后一记重创。
她俩是患难与共的姐妹,即便在之后飞黄腾达了,也不忘昔日情分,互相扶持;说得难听了,那就是“狼狈为奸”!在宫里,谢尚宫也是尤太后最最得力的帮手和耳目,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而今,面对着身首异处、血流如注的谢尚宫,尤太后又悲又痛,哭得差点背过了气去。
那尸体就挺直地躺在尤太后脚边,浓稠的鲜血淌了一地,还没有完全干透,熏得整个屋子里一片腥味。脖子上一个碗口大的疤,周边结着血珠子,里面的筋肉和血管全都展露了出来。这一刀来得又准又快,切得齐齐整整,不偏不倚。那颗头颅早已不见了踪影,没人知道是去了哪里。
死讯刚一传出,立刻就惊动了苏绍陵,也惊动了尤伯坚父女,他们全都赶了来,聚集在谢尚宫的尸体旁。望着惨不忍睹的凶案现场,每个人都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尤太后语声嘶哑,擦着满脸的泪花,不停地喊着谢尚宫的名字:
“谢梨……谢梨啊……你死得好惨啊!……”
尤太后边喊边扑倒在谢尚宫的尸体上,一个劲地摇着她,那苍老的声音带着极尽的抖颤,令闻者为之伤心。尤伯坚见状,赶忙蹲下身去,扶住了尤太后的肩膀。
尤太后哀伤过度,竟是哭着一头扎进了尤伯坚怀里,不顾形象地抱紧了他。
尤伯坚眉头深锁,软言相劝,但也无济于事。
廷尉府里也来了人,随之而来的是验尸的仵作。那仵作手忙脚乱地检查了一通,最后得出了结论:
“禀陛下、太后、摄政王、皇后……凶手是个高手无疑,只一刀就削去了谢尚宫的脑袋,屋中没有任何争斗的痕迹,想必谢尚宫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杀死的,她死时甚至连一句呼喊也没来得及发出。”仵作咽了口唾沫,谨小慎微地继续分析道:“尸体还未冷却,血液也没凝固,这说明死亡时间是在一个时辰以内。如果……如果要查出凶手是谁的话,就得从谢尚宫最后接触的那个人下手——”
“大胆!”尤伯坚虎目一瞪,厉吼出声,凶巴巴地堵上了仵作的话。
仵作双膝一软,跪下地去,彻底吓懵了。他咀嚼着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为什么摄政王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傻了,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得“咚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属下该死,属下说错话了……”
苏绍陵疑窦丛生,忍不住问道:
“谢尚宫最后见的人是谁?摄政王,您知道吗?”
苏绍陵逼视着尤伯坚,想要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些许信息来。谁知那尤伯坚只是紧闭着口,既不看苏绍陵,也不看任何人,只是把目光投向地面,双臂使力,更加揽紧了怀里的尤氏。
少顷,尤太后才从尤伯坚胸膛里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开了口:
“是哀家!哀家来找过她!我们一起聊了些家常,又谈了几桩公事……之后,哀家便走了,可刚回到‘仁寿殿’,就听人来报,说谢梨她……她……”尤太后说不下去了,再度哽咽起来。
听她如此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尤太后是没有理由杀谢尚宫的,她的嫌疑被排除了。
“那……”苏绍陵思忖着,又再问:“是谁第一个发现谢尚宫被害的?”
几名侍卫站出身来,单膝一跪,打头一人冲苏绍陵抱了抱拳,义正词严地说:
“是卑职!卑职和几名手下兄弟依照惯例巡视宫廷,来到谢尚宫门口时,发现房门大敞,谢尚宫倒地身亡……”
身后一众侍卫一叠连声地附和道:
“的确如此,卑职当时也在场……请陛下明断。”
这么说,侍卫的嫌疑也排除了。苏绍陵一筹莫展,没了主意。
廷尉大人在房前屋后视察了一遭,这才踱步过来,忧心忡忡地问:
“照此推断,谢尚宫就是在太后离开之后,侍卫来到之前被杀的……这期间,顶多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哪。”
“是的。”侍卫们点了点头。
“敢问太后,”廷尉大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扭头望着尤氏,“您走的时候,可否觉察出什么异样?”
尤太后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你们呢?”廷尉大人又去问那几名侍卫。
“回大人,没有。”又是异口同声。
案情审理到这里,彻底陷入了僵局。能在半炷香的时间里取人首级,又不动声色地消失,这杀人的手段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宫里都搜查过了吗?有没有什么线索?”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心惊胆战的尤凤芸怯生生地问:“我们……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娘娘放心,”那跪在地上的侍卫认认真真、斩钉截铁地回答,“都搜查过了,也加强了守卫,现下恐怕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了。当然,也甭想飞出去。”
“这就好,这就好……”尤凤芸拍着心口,紧张兮兮地说。
屋子里又没人说话了,倒是屋外,苏言牵着苏果一路小跑了过来,混迹在一堆宫女太监中间,伸着头朝里面看热闹。
苏果一眼就望见了没了脑袋的谢尚宫,顿时惊叫出声。苏言急忙去捂他的嘴,可惜还是太晚了,那声惊叫早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齐刷刷地投注在了两人身上。
苏绍陵见是苏果,脸色稍霁,但扭头一看他旁边的苏言,就拧起了眉头。片刻之后,他用命令的口气冲门外喊道:
“小果子,你进来。”
苏言吓得往后躲,不敢直视苏绍陵。
苏果战战兢兢地迈步进去了,径直走到苏绍陵身后。
“小奴……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王爷,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廷尉大人……”苏果跪下身去,一股脑地把所有人都“见”了个遍,然后垂着头跪在原地,等待着苏绍陵的“发落”。
岂料,苏绍陵并没有责难他的意思,只是弯腰把他拉了起来,把他安置到自己身后,然后面无表情地说:
“怕就呆在朕后边。”
苏果心头大动,甚至有些欢欣雀跃,他立刻抬头去看苏绍陵,想回报给他一个暖暖的微笑,可苏绍陵早已转过身去,没再看他了,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即便这样,苏果也并不失落,因为苏绍陵还握着他的手,一刻也没松开过;从他握着自己的手可以看出,他是珍视自己的,因为他握得那样紧……苏果心摇神荡,东想西想起来,害怕的感觉也不复存在了,仿佛只要有苏绍陵在,他就能够无所畏惧。
苏果不啃声了,乖乖站在苏绍陵身后。其他人因为各有所思,也就都不再留意他们了。
这时,仵作又在谢尚宫身上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之处——她隐藏在袖子里的右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她的手……有些奇怪啊……”仵作用力掰着谢尚宫的手指,费了很大很大的劲还没全部打开。
这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只手握得太诡秘了,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她是要告诉大伙什么秘密吗?纵算是在死后,她的手劲儿也没有丝毫松减,连仵作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的五指一一掰开。
真相揭晓了,在场的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谢尚宫煞白的掌心里,竟然藏捏着一片血红色的指甲!那指甲太古怪了,不知是用什么颜料染成的,和鲜血一样红!
“这一定是凶手留下来的,谢尚宫并没有涂染过指甲!”仵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下了定论。
然而这时,尤太后却魔怔了,从看到血色指甲的第一眼起,尤太后就疯狂地发抖,这下,她更是难以抑制了。惊跳起来,尤太后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叫道:
“没错!是凶手!是她!我就知道是她!事隔这么多年,她还是来了……”
尤太后瞳孔紧缩,是极度恐惧的样子,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寻找,窗台下、门帘后、橱柜里……发疯一般地寻找着。
“出来!你出来!……我知道你是来找哀家的!别躲着!我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来杀我啊!……”
大伙全都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尤太后是在发哪门子的疯。可是,从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和诡异的举动来看,她的内心里一定知道些什么,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
尤凤芸恐怖已极,她哆嗦着看了看前后左右,深切感受到一股阴森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她一个箭步奔上去,拉着尤太后,急急地问:
“姑母,您……您知道凶手是谁?”
“是的,哀家知道……哀家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她终于……还是来了……”
尤太后扫视了一眼四周,还在努力地寻找,她是害怕的,却还在强装镇定。猛地,她打了个冷战,瞪圆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前方。
所有人都紧紧追随着尤太后的目光,却发现她视线的停留点,只是一面白墙,什么也没有。
“你们看,她就在屋子里!一直都在!”
此言一出,众人均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同时,不由自主地纷纷觉得,这房间里,的确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窥视着他们。
“太后,您说的究竟是谁?”尤伯坚也急了,大声地询问,试图将神智混乱的尤氏唤醒。
尤太后踉踉跄跄地走近,眼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苏绍陵脸上。良久,她终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了出来:
“是温良娣!废太子的温良娣!她就爱染红色的指甲!……”
所有人都怔住了,尤其是苏绍陵!因为,废太子是他父亲,而废太子的温良娣,就是他的生身母亲!
第二十六章 谜中谜
苏果明显感受到,苏绍陵的手痉挛了一下。一层冷汗渗透了出来,濡湿了两人交握的手掌心。
知情之人全都惊愕地紧盯着苏绍陵,大气都不敢出。后者垂下眼睑,定了定神,随即清冷地说道:
“亡母已逝,休要再牵累于她,这是对逝者的不尊!”
尤太后十分激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她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伏,从惊恐、难以置信、不得不信,再到狂躁、慌乱、畏怯……这复杂的情绪变化透支着她的心力和体力,此时,她只能虚弱地吐着气,双唇打颤,双目无神地瞪着苏绍陵,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了。
末了,苏绍陵见众人面面相觑,完全失了主张,深知再猜测下去只会人心惶惶,于是赶紧嘱咐道:
“这件案子就交给廷尉府处理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
廷尉大人快步出列,郑重地对苏绍陵施了一礼。
“诺!微臣领旨!”
“好了,闹了大半天,大家也累了,各自散了吧!”苏绍陵瞥了眼谢尚宫的尸体,轻声叹了口气,复又补充说:“尸体验完了,就把谢尚宫厚葬了吧!毕竟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该有的礼遇,一概不能少。”
“诺。”廷尉大人答得干脆,心里却相当没底;他明白,这是一件棘手的命案,且关系重大,办得不好,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将不保。也许他的下场,还不如躺在地下的谢尚宫。
就在廷尉大人暗自抹冷汗的当口,苏绍陵已当先一步牵着苏果往回走了,一排侍卫呼啦啦地跟在两人身后,开道的开道,护驾的护驾,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苏言藏身在人群里,眼巴巴看着苏果被苏绍陵带走了,心里非常难过,直觉告诉他,小果子今晚肯定要挨揍了,保不齐屁股都要跟着开花!苏绍陵真是太凶太可怕了,小果子这么可爱的人儿,他都舍得给他冷脸看,真是太不近人情了。苏言闭上眼睛,默默地为苏果祷告起来,希望他能平安度过今夜。与此同时,苏言也萌发了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把小果子带离这里,离开苏绍陵的“魔爪”,越远越好。
余下众人见皇帝已然走远,这才陆陆续续打道回府。之后几天,宫里陷入了“谈鬼色变”的恐怖气氛中,上至公卿大臣,下至黄门宫女,全都拎着一颗心过日子,走到哪儿都觉得有鬼影跟着。大家闭口不提谢尚宫和温良娣这两个名字,生怕一提,就会惹鬼上身。大伙满心期待着这凶杀命案能早点了结,好还给大伙一个安生日子,然而,这案子却一直悬而未决,一点头绪都找不出来,更遑论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了。
尤太后自从谢尚宫死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终日神神叨叨,躲在寝殿里不出来。有人说,尤太后是患了失心疯,但经过御医一番诊断之后,又说她没病,只是惊吓过度而已。但,不管官家如何避重就轻地澄清,人们还是固执地坚信,尤太后是做了亏心事,半夜遇到鬼敲门了。所有人都对她避而远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嘴上说是想让她好好清静清静,事实上却是不想祸及自身。
对于尤太后把杀人凶手的矛头指向自己生母一事,苏绍陵并不是毫无芥蒂。连日来,他也很困惑,也很烦恼,常常心不由己地就出起了神。过去那段冤案,他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了解,早年没身份没地位时,旁人就曾遮遮掩掩地跟他提过一星半点儿,等他当上皇帝以后,听到的就更多了。他知道,晟文帝——也就是他的爷爷,共有九个儿子;他的父亲废太子是老大,而尤氏的丈夫,也就是后来的宏帝则是老四……
据说,文帝是个文治武功的好皇帝,他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灭了太子满门。文帝勤于政事,不骄奢淫逸,崇尚儒家,终生都以儒术治国。他大兴学堂,致使大晟学风旺盛,繁荣一时。然而人无完人,文帝身上也存在着许多位高权重之人所具备的通病,那就是疑心重。不仅如此,文帝还十分信奉谶纬之说,相当的“迷信”。据说,当时大晟朝的国师就是一个懂得奇门遁甲术的江湖术士。
文帝执政后期,大晟连续七年闹灾,农田青黄不接,不少起义军纷纷趁乱而起。文帝焦头烂额,只好求助于国师。国师掐指一算,道出了其中的玄机。他说,国之不安,在于太子无德,就连苍天都在反对文帝所立的太子;连年的灾荒,便是在暗示文帝,太子不是个可靠的继承人。
听了国师的言论,文帝果然越来越不喜欢太子了,并且常常挑他的刺。哪怕太子再怎么孝顺、再怎么鞠躬尽瘁,文帝也还是看他不顺眼。这年,四皇子也成了家,娶了名门望族出身的尤氏为妻;四皇子能言善辩,投机取巧,很是得文帝的欢心。再后来,朝廷因长年镇压各地的武装起义,惹得百姓怨声载道,义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眼看国将不国,文帝左右为难之际,国师又再一次挺身献策,主动为四皇子请缨,说只要有他出马,势必能平定天下祸乱。
文帝闻言大喜,当即下令派四皇子出征平乱。果不其然,四皇子出去不到半年,就为文帝解除了心腹大患,凯旋而归。可是,谁也没曾想到,就在四皇子班师回朝的时刻,宫里却发生了哗变。有人向文帝告发太子意图谋反,要弑父窃位,并且罪证确凿。文帝早已有了废黜太子之意,听了这番指控,勃然大怒,当即便派人前往太子府中剿匪。据说,那太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居然真的在府中集结了大批御林军,图谋不轨。文帝当场把他们抓了个正着。而最令人震惊的是,文帝还在太子的寝宫中搜出了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草人,上面扎满了银针。
这个草人严重犯了文帝的忌讳,他怒不可遏,也不顾太子痛哭喊冤,即刻便下旨将太子满门抄斩,就连服侍的仆从也未能逃脱。倒是太子新纳的良娣温氏,因为身怀六甲,在太子门人的掩护下逃走了。只是后来,她心灰意冷,加之走投无路,仍是回来向文帝自首了;文帝善念一动,留了她一命,将她打入监牢,毕生监禁。温良娣认了命,于狱中生下了苏绍陵。
苏绍陵断奶满周岁之后,那温氏就在狱中悬梁自尽了。死前也确确实实咬破了食指,用鲜血在墙壁上写下了一句话:因果循环,冤魂必归……
文帝在盛怒之下杀死了自己的大儿子,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草率,倍感后悔,但,人死不能复生,文帝再如何自责也换不回太子一家的性命了。至此,文帝终日郁郁寡欢,食不知味,不几年就驾崩了。临终时,他把皇位传给了四皇子——宏帝。
温良娣自缢后,苏绍陵由狱卒抚育,后来又辗转被大鸿胪收养,直到尤氏找到了他,他才重新获得了应有的尊荣。
苏绍陵把这些往事仔细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心中也充满了迷惑和不解。母亲死前留下的那句话,嫌疑实在是太大了!自己一家不就是被斩首示众的吗?而现在,谢尚宫的死,也当真是被砍去了头颅!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印证了母亲的遗言,要不让人穿凿附会都难!
——只是,苏绍陵一直想不通,谢尚宫和父亲的死又有什么关联呢?她在这段谜案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第二十七章 共寝
这日晚间,苏绍陵心思缥缈地浸泡在汤池里,水雾蒸腾中,他无端地又陷入了回想。苏果照例和他一起共浴,蹲在侧旁为他认认真真地擦洗。
苏果擦得飞快,因为今天苏绍陵看起来格外地精神不济,他想他或许是困了。果然,等苏果这边刚一完工,苏绍陵就呵欠连连地起身了。
苏果着上浴袍,陪他一道折回寝殿里。苏绍陵慢条斯理地取过干燥帕子,一缕一缕地揩拭着长发。
苏果始终低垂着眉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酝酿了半天,终于犹犹豫豫地小声问了出来:
“陛、陛、陛下……您、您害怕吗?”
苏绍陵顿了顿,是没听明白,冲他挑了挑眉道:
“怕?怕什么?”
苏果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吞吞吐吐地说:
“杀死谢尚宫的凶手到现在都没现形,他们……他们都说,那……那不是人干的……”
苏绍陵一听,顿觉啼笑皆非,他抬手敲了敲苏果的小脑瓜,嗔怪道:
“想什么呢?世间上就没有鬼!”
苏果扁扁嘴,显然对这个回答非常失望,紧接着又不死心地追问:
“那您真的、真的一点儿也不怕吗?您要是怕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您!”
这下,苏绍陵忍俊不禁了。他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苏果,后者正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回望着他,黑葡萄似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里面分明盛满了欲说还休的期冀与渴求。只看了一眼,苏绍陵就懂了,这是一张毫无掩饰的面孔,是一副做贼心虚又暗藏别扭小心思的娇憨模样。
“朕从来没怕过——”苏绍陵故意不挑明,说得慢慢腾腾,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擦着湿发,偷眼从帕子后面觑着苏果的表情。只见苏果的眼神暗了又暗,就快要崩溃了。突然,苏绍陵话锋一转,似有意似无意地调侃道:“不过……你要是怕的话,朕倒是不介意你留下来。”
苏果暗淡的双眸登时发了亮,他其实很害怕,非常害怕,但又不敢泄底,怕苏绍陵会嘲笑他。他这么拐弯抹角地刺探,只是想找个“一石二鸟”的办法,拜托苏绍陵派几个侍卫护送他回小跨院去。自打宫里发生命案以后,苏果每晚走夜路,都觉得鬼怪得紧。有几次,他甚至听到了一些细碎的脚步声,可转过头去看时,又什么也没有发现。那条小径一晚比一晚长,每走完一次,苏果都觉得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危机感与日俱增,到了最近几天,他真是一步都不敢走了。
当听到苏绍陵居然大方地愿意留他歇宿时,苏果更是又意外又惊喜,心里十二万分的乐意,脸颊上也泛起了红光。
“我……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苏绍陵拍了拍自己的大龙床,向苏果发出了真挚的邀请,并对着他莞尔一笑,“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苏果一扫愁绪,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一个劲地狂点头。
苏绍陵朝门外努了努嘴,贴心地吩咐:
“去让门口的守卫给汪公公带个话,叫他别等你了,省得他又记挂。”
“好咧!”苏果大叫一声,欢天喜地地跑走了,孩子心性暴露无遗。
苏绍陵看着他的样子,竟也被他彻底感染了,心中荡漾起愉快的情绪来。
没过了一会儿,苏果就回来了,苏绍陵让他睡里边,自己睡外边。两人亲密无间地躺在一起,苏果扭头冲苏绍陵笑了笑,然后诚实地交代:
“要是我晚上抢您被子的话,陛下就赶紧把我叫醒。”
“嗯,知道了——”苏绍陵侧过身去摸了摸苏果的头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宠溺的举止,“朕睡觉也不老实,就怕你抢不过朕呢!不过好在这被子够宽,应该耐得住咱俩抢!”
苏绍陵讲的是实话,这些年来,他始终坚持一个人睡,原因就在于此。他抢被子抢得出了名,嫔妃们和他睡过一觉以后,第二天必定要染风寒;久而久之,他也不好意思再唤人过来侍寝了,对女色亦越来越不感兴趣。
苏果呆呆地注视着苏绍陵,惊讶于自己又挖掘出了一个他们父子俩的共同点。可苏绍陵却不知道苏果心中所想,他在苏果情深意重,脉脉含情的眼神中迷失了。许久许久,他才回过味来,红着脸平躺过身,他心有千千结,百转千回解不开。
两人静静地躺着,谁也没睡,但谁也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抵就是现在这番情景吧!
熄了灯,殿内香气袭人,苏果躺着躺着,逐渐喘匀了呼吸,身心松弛了下来,悠然进入了梦乡。苏绍陵稍微有些不习惯,身边突然多了个小人儿,致使他不得不睡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大动作就惊醒了他。不过,苏绍陵却很享受这种感觉,很温暖、很舒心。
半夜里,苏绍陵醒了过来,头一件事就是去看身旁的苏果。小娃儿今晚倒是没抢被子了,而是去蹬被子,小胳膊小腿儿全袒露在了夜风中。苏绍陵连忙支起身来,为他重新盖好了被子。
朦胧如水的月光下,苏绍陵探索似的盯着苏果的脸庞看,他惊异地发觉,苏果熟睡的样子,竟然很像一个人,一个存在于他记忆深处的故人——茹贵妃!额头方正蛾眉细,脖颈粉白如蝤蛴,还有那两排长睫毛和色若丹霞的嘴唇,无一不与茹贵妃肖似。不,不止这样,很多细节并不完全像茹贵妃,而是更像自己!苏绍陵迷乱了,感到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从一个寻常小孩儿的身上看出这么多蹊跷和端倪来。他猛甩了甩头,哂笑置之,再次断定自己是由于思念过度,父爱爆棚,所以才会对苏果产生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然而,自我安慰归自我安慰,有一点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否定的,那就是他很喜欢苏果,且相当喜欢!这孩子太乖巧伶俐了,任何人接触久了都会喜欢他的。他无从抗拒这种“情由心生”的喜欢,只能选择顺其自然。
这样想着想着,苏绍陵就情难自持了,俯下身去,他在苏果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小果子,小果子,名字叫“果子”,人也长得像颗甜脆可口的小苹果,真是太可爱了!
苏绍陵亲够了,看够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回身去;闭上眼睛,他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寻梦去了。
同一时间,仁寿殿里,一片爱欲汹涌的景色。
衣服鞋袜散乱地扔在床畔,尤伯坚和老太后一丝不挂地拥抱在一起,双双滚倒在地。老太后跨骑在尤伯坚身上,正猛烈狂热地晃动着肉体。汗水一滴滴抖落,流遍了尤氏那泛满红潮的肌肤。尤伯坚扶着尤氏的腰肢,不断挺动健臀,把胯间那根通红粗直的肉棒卖力地送入了尤氏的媚穴中。尤氏爱液四溢,口中嘤咛不绝。
抽插了小半个时辰,尤伯坚霍地坐起身来,把头埋在了尤氏的胸口,口水淅沥地含吮着尤氏胸前那两点红艳的蓓蕾,两条壮硕结实的大腿一耸一动,把尺来长的阳具更深更狠地刺进了尤氏的阴道内,直达花心之顶。灭顶的快感突如其来,刺激得尤氏魂飞天外,她兴奋地扭动着细腰,尽情享受着交媾的快乐。
疯狂、沉迷、陶醉……两人剧烈地喘息着、呻吟着、呐喊着……
冷不丁地,尤伯坚忽然停下了动作,就着两人交合的姿势,紧紧地抱住了尤氏。
“我还以为你疯得把我都给忘了——”
尤氏不说话,只腹下一紧,拿私处死死夹住了尤伯坚的肉棒。她上下起伏,自顾自地蠕动起来;嘴里“嗯哼”了一声,尤氏贪婪而又自私地享受着这份畅快。
尤伯坚骤然压下身去,把尤氏紧箍在怀里,旋即奋力摆动腰杆,两人下体相撞,阳具快速出入,房内瞬时响起了滑腻汁液摩擦发出的“噗噗”声。
“啊……啊……啊……深一点……再深一点……啊哈……啊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尤氏淫荡的叫床声勾起了尤伯坚的天雷地火,他埋下脸去,大嘴迅速堵住了尤氏的朱唇。那一声声浪叫被封锁在了喉咙里,尤氏只能痛快地痉挛着,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喊。尤伯坚玩出了瘾头,大掌伸出,覆盖上了尤氏的乳房,他用力地揉捏,催情地把玩起来。粗糙厚实的掌心摩挲着尤氏凸起的乳头,惹得她绷紧身体战栗起来。
“如果……如果……哀家遭遇了不测,你……你可得记住哀家的好……替哀家……报仇……”
酣畅淋漓的快感中,尤氏艰涩地说出这样一句伤感的话来。
尤伯坚把手抚到她的脸上,流连摸索,略带玩味地勾起一个淫笑。
“怎么,真把你吓着了?不就死了一个人吗?你至于净往坏处想吗?”
两人疯狂地做爱,尤伯坚大力捅弄,把尤氏插得呜咽起来。
“你可别忘了……废太子当年是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啊……啊……不行了,不行了,哀家……哀家要泄了……”尤氏刚一喊完,肉穴一缩,发起烫来,是濒临高潮的征兆,紧随而至的,是一股滚热的阴精哗啦啦地喷了出来,浇灌在两人相连的胯腹。
尤伯坚还未射精,阳物被精水一淋,就更是粗大笔直了,他唯恐尤氏身体吃不消,就放缓了动作,任那阳茎插在她的体内,做小幅度的抽送。
“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要来早就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尤伯坚嗤之以鼻,大为不在乎,“我偏生不信这个邪!老子害死的人还少吗?恶贯满盈,鬼见了都怕!那谁说的,老子就是传说中的‘鬼见愁’,来一个我收一个!”
尤氏瘫软在尤伯坚的胸怀里,有气无力地接口道:
“哀家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这几天你别出宫了,留在这里,陪陪哀家。”
尤伯坚动了动屁股,一下子又插到了底,疼得尤氏咧起了嘴直吸气。
“照我说,定是苏绍陵那小子搞的鬼!……给老子的,敢在我面前耍花样,等着吧,他最好别教我抓到什么把柄,否则,我定要扒了他的皮!”尤伯坚恶狠狠地说着,一腔怨气全发泄在了身下的尤氏身上。
尤氏一边失声痛喊,一边紧张地凝视着尤伯坚,“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事情……事情……还没定论!……而且这件事儿真不像是皇帝干的,你想啊,知道当年那些黑幕的人有几个?除了我们的心腹,几乎没外人了,怎么可能泄露出去?”
尤伯坚沉吟了,也诧异起来。
“谢梨和文帝的国师有一腿,这秘密好像真没多少人知道。当年……若不是他们两个里应外合,献计献策,咱们也没那么容易就把太子连根拔除——”
“就是啊!所以说……”
尤氏兴冲冲地应和,可话还没讲完,就又被尤伯坚堵住了唇。
两人好一阵缠绵,吻得难解难分,及至尤氏快要窒息了,尤伯坚才放开了她,并接着她的话头把话补充了完全:“所以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提那些了,弟弟我好好让你叫叫魂,省得你整天疯疯癫癫的……”
尤伯坚按住尤氏的两条手臂,令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流水的穴口光明正大地展现在尤伯坚眼前。尤伯坚挺着巨大阳物,一鼓作气直入到底,插得那尤氏浪嚎浪叫起来。
情事紧锣密鼓地上演,殿内春色弥漫,香艳淫靡……
第二十八章 生日礼物
转眼到了中秋节,这一天,不仅是阖家团聚的好日子,也是小果子的生日。汪公公想起十三年前,茹贵妃就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大团圆”的日子里,孤零零地生下了苏果,心中好一阵感伤。一大早,他就提醒苏果,夜里不要在“鸾凤殿”留宿了,放了工就赶紧回小跨院来,他要给他做碗长寿面,好好庆庆生。
苏果高兴得直蹦跶,一整天都在惦记着这件事儿。以往每年过生日,娘亲都会给他弄个糖水鸡蛋,这是他对生日最大的期待;今年没有娘亲了,苏果以为没人会记得他的生日了,还失落了好长时间,矛盾地想着生日早点来,又还是干脆不要来算了。谁承想,汪公公居然知道他的生日,还要给他做长寿面吃,苏果真是感激涕零,一天都还没开始,就热切期盼着夜晚的到来了。
等苏绍陵下了朝回来,苏果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希望他能来小跨院陪他一起吃面。
苏绍陵愣了愣,觉得这个日子有些特殊,但他没有细想,只微微一笑,然后说:
“抽得开身的话,朕就一定来!生日快乐!”
苏果知道,今晚宫里也会举办很隆重的聚会,苏绍陵早已有了一大堆的安排,他过来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可是,心意到了就行了,能得到父亲的祝福他已经很快乐、很知足了。
于是这天,苏绍陵给苏果放了半天假,不过申时就让他回去了。到了晚上,香喷喷、热腾腾的长寿面端上了桌,汪公公和苏果一人捞了一碗,正吃得开心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黄门的通传声——是苏绍陵真的来了!
苏果开心极了,差点就喜极而泣,他争先给苏绍陵盛了一大碗面,受宠若惊地摆到他面前。苏绍陵给了苏果一个大红包,并希望他快快长大。苏果说了声“谢谢”,随即便坐到苏绍陵身边,三人同桌一道吃起面来,直玩到了深夜。
苏绍陵对自己的好,苏果全都记在了心里。他悄悄盘算着,计划在苏绍陵生辰到来的时候,也要送给他一份“惊喜”。他从前就听茹贵妃说过,自己父亲的生日是在十一月初八,和他相隔不过两个多月而已。因而,自从那晚他过完生日以后,苏果就开始计算起了日子,筹备着如何给苏绍陵过个与众不同的生日。
苏果的薪俸不高,大部分都交给汪公公替他保管起来了,平时吃穿用度都不用愁,他每个月只能领到一小笔零花钱。以他这样的经济实力要想大肆置办礼物的话,几乎是白想,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了。
这样到了九月末,有一天,恰逢他休假去找春喜玩儿,两人在长安街头溜达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家手工陶艺坊,在那里可以自个儿动手烧制陶器。这让苏果茅塞顿开,一下子就来了灵感。他想起来,前不久自己才打碎了苏绍陵喝水用的杯子,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一个新的杯子还给苏绍陵。
说干就干,苏果领着春喜乐呵呵地冲进了那家陶艺坊,两人现学现做,用了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一个造型奇特的杯子。这杯子底圆肚胖,容量是大大的够了,只是有些傻头傻脑,左右两侧还各有一只耳朵,乍一瞧,竟是像个财大气粗的胖财主!
苏果丝毫不觉嫌弃,反而觉得很贵气,当即就送到窑里烧制了。之后,是上色。苏果没想做得太花哨,就直接刷成了白色,只是杯腹上太过于单调了,于是,他又突发奇想,提起笔来,在那圆鼓鼓的杯肚子上画了一颗“红心”,并在那颗“心”的中央分别写了个“果”字和“陵”字,代表他和苏绍陵。
苏果对着那杯子看了又看,深深觉得这件礼物的寓意非常好,相亲相爱一辈子!十分适合他与苏绍陵呢!苏果默默地想着,心下里乐不可支。末了,他又在杯底落了款,刻的是苏绍陵出生的日期。
春喜按捺不住好奇,果断问他:
“‘陵’是谁?”
“……”苏果想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回答:“一个好朋友。”
春喜没再深究,只盯着那杯子羡慕地说:
“那等我过生日了,你也送我一个杯子好不好?上面要写‘果子’和‘春喜’。”
苏果二话没说,满口就应承了下来。
杯子做好了,又去施了釉,苏果揣着它,像得了个旷世奇宝似的偷偷溜进了宫,并妥善藏在了自己的小卧房里。他要等苏绍陵寿诞那天,给他一个“出其不意”。
然后苏果盼啊盼,终于等来了苏绍陵的生日。但是,直到苏绍陵的生日过完了,苏果也没能把那宝贝杯子送出去。他其实一大清早就把杯子包装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苏绍陵寝殿的橱柜抽屉里了;他想等晚上安寝前再拿出来,当面交给苏绍陵的。然而,在经受了一整日的“打击”之后,苏果实在没有勇气再把自己那个“其貌不扬”的小杯子取出来丢人现眼了。
原来,皇帝的生辰可是举国上下、朝野内外的大事儿,苏绍陵从早到晚就没闲过,压根儿就没时间搭理苏果,这让苏果很受伤、很受伤。
尤其是在晚间的生日宴上,苏果更是被深刻地“刺激”到了。那天,苏绍陵邀请了所有的王公大臣,赐下御席,宾主尽欢。三公九卿、后宫佳丽,以及尤太后和摄政王全都来了。众人逐一献上了自己的礼品,各种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看得人闪花了眼。光杯子就有九九八十一种,什么犀角杯、夜光杯、定窑白釉杯、珐琅双龙杯、汝窑粉青釉杯……数不胜数,更别说其它举世无双的珍宝了,深海红珊瑚、蚕丝玛瑙、蓝田玉雕、名家字画……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就连苏言也送来了厚礼,他由于不敢面见苏绍陵,所以是托太监带来的——一件珠光闪耀的狐裘大氅,上面缀满了天山玉石。
这每一样礼物都狠狠刺激着苏果的小心脏,和它们一比,自己的手工杯子就太不值钱,太拿不出手了。果不出他所料,就连这样的绝世珍品,苏绍陵都连正眼也没瞧过它们一眼,只礼貌性的接过,转手便叫人全扔进了内库。
苏果站在一旁屏息瞧着,心冷了又冷,私下暗想:父皇是大人物,什么稀世珍宝都见过了,又岂会稀罕自己的一个小茶杯?算了,还是不送了吧!父皇是不会喜欢它的!
苏果心灰意懒,意兴阑珊,一晚上都闷不吭声地伺候在苏绍陵左右,像只颓了的丧气猫。
到了夜间,人去楼空,苏果和苏绍陵熄灯就寝时,苏果才小声小气地说:
“陛下,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谢谢!”苏绍陵应酬了一整天,相当累了,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苏果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猫着腰来到橱柜边,翻开抽屉,从内里取出了自己做的杯子来,默默端量着。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他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可为什么总是不能如愿以偿呢?
苏果看看杯子,又扭过头去看看沉睡的苏绍陵,然后在心里无声地说:父皇,果子只有这一颗真心能够给您了,可惜,您看不见,也摸不着……
他叹了口气,又重新把杯子藏进了抽屉里。
第二十九章 蒙面人
苏绍陵夜夜和苏果同床共枕,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宫里头渐渐也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老太后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就算是听见了风声,她也把它当成了笑话,对苏绍陵是彻底地放任自流,不管不顾了。苏绍陵的一场庆生宴并没有缓解宫中“人人自危”的情势,寿宴一结束,宫里立刻又恢复了老样子,大家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更是没有人敢去管苏绍陵和苏果了。
苏绍陵和苏果呆久了,感情越来越浓厚,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等苏果长大了,就要送他去净身。可是,苏绍陵现在想想,又真心舍不得了。然而,依苏果的能力,要想留在宫里就只能当个小太监,别的差事估计他也干不了。得想个什么办法,既能把苏果留在身边,又不让他去受苦刑。苏绍陵一有空闲就开始琢磨起了这个问题,乃至有时候,他就这么呆呆傻傻地盯着苏果看,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苏果偶尔和他眼神相撞,立马就羞红了脸,转开身去,他觉得苏绍陵古怪兮兮的,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苏果逐渐成了苏绍陵生活的重心,拯救苏果也成了他刻不容缓必须解决的一件大事儿。这天,苏果不在,苏绍陵单独叫了汪公公来“弄玉轩”里问话。
他有板有眼,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后,汪公公甫一入内,他就单刀直入地开了口:
“公公,小果子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汪公公的心紧了一下,暗叫糟糕!苏绍陵从来不过问苏果家里的情况,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兴趣?莫不是苏果哪里露出了马脚?这样想着,汪公公就警惕了起来。
“陛下怎么突然问起果子来了?”
“哦,没什么!孩子挺好的,当个太监可惜了。”苏绍陵有感而发,神色一如往常。
汪公公这才松了口气,一边思忖一边回答:“陛下还真是疼爱果子,这说明陛下和他有缘分呢——”脑子飞速转了一圈,汪公公临时编出了一套说辞:“这孩子家里着实很一般,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样啊——”苏绍陵杵着下巴,食指敲着桌面动起了脑筋,“瞧他身子骨弱弱的,也不知是不是个练武的料子?!”苏绍陵半是肯定半是征求地道。
汪公公洞若观火,既惊又喜,旋即不落痕迹地怂恿起了苏绍陵,“行不行总要让他试试看的嘛!怎么了,陛下这是想教他习武么?”
苏绍陵微一点头,沉吟着道:
“有这个想法,不过不是朕教,朕还得给他找个师傅。”
汪公公很是替果子感到欣喜,但转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陛下是不是太宠这孩子了?现在宫里头都在说呢,说陛下宠信一个太监,是要步明熹宗的后尘……”
苏绍陵脸色骤变,一拍桌子,怒喝起来:
“什么人胆敢胡说?活得不耐烦了吗?小果子才不是魏忠贤!他还是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们说朕可以,就是不能为难孩子!”
苏绍陵气得不轻,那一巴掌下去把桌子拍得直摇晃,脖颈上也青筋毕现。
汪公公赶紧识相地垂下头去,轻言细语地赔礼道歉:
“是是,老奴说错话了,陛下息怒!”
“这话又不是你说的,朕不怪你!”苏绍陵稍稍和缓了下来,但眼睛里仍旧燃烧着一小簇火苗,“回头叫宫里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若是让朕听见谁在后面乱嚼舌根,朕一定严惩不贷!”苏绍陵坚定地、不容置疑地吩咐。
“诺,老奴会管好手底下的人的。”汪公公弯腰一躬,慎重地颔了颔首。
这番谈话以后,苏绍陵当真着手为苏果找起了练武师傅。他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把果子培养成一个武功高手,这样他就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宫里当侍卫了,而且侍卫不必阉割,身体上的苦也就可以跟着免了。倘若他再勤奋一点,他日或许还能谋个大官做做,凭着皇帝的宠爱,他也能在朝中站稳脚跟了。只不过,这练武的师傅该上哪里去找呢?得找个和苏果兴趣相投的,身手不赖的,如此苏果才能学得快……可,这样的人当真是万里难挑一啊!
直到某一天,苏绍陵在经过御花园时,意外地瞧见苏果在和苏言说话,两个少年风姿翩翩,美若冠玉,一眼望过去,倒像是一对好兄弟,令人赏心悦目。苏绍陵虽十分不待见苏言,但对于苏言的本领还是很认同的。他是将门虎子,自幼习武,在辽海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了,让他来教授苏果,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俩小子的关系好像一直很铁,对这个提议应该都不会拒绝。正巧,这段时间苏绍陵也考虑着想跟苏言“和解”了,找这么个台阶给两人下一下,还挺“一箭双雕”的。
苏绍陵这么一合计,几乎立刻就做了决定,于是,当天黑之后,苏绍陵在临睡前,故意探了探苏果的口风:
“那天朕没来得及问你,回来以后事情一多,又给忙忘了——”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苏果,和颜悦色地问:“你和辽海王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谢尚宫死那天你们好像在一块儿?”
苏果早就知晓了苏绍陵和苏言之间的若干恩怨,本来不想说实话的,但看今晚苏绍陵的语气很和善,不像是要找人秋后算账的样子,隧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们没干什么,他就是带我去戏院看皮影戏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哩!不过,我们不是单独去的,还有我宫外的一个朋友,叫春喜。对了,最后吃晚饭的时候,我们还碰到了太尉大人,是他请我们吃的,完了还把咱俩给送回宫来呢。”
苏果是个实诚人,觉得说得越详细就越能证明自己没撒谎,所以记流水账似的对着苏绍陵和盘托出。
苏绍陵一听,分外满意,对苏言也没了芥蒂。拉过苏果的手来,他轻揉着问道:“这样啊,那你告诉朕,你喜欢和他相处吗?他会不会欺负你?”
“不会不会,”苏果急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坦率地说,“他人很好的,就是有点儿调皮,但是从没欺负过我。”苏果把握时机赶紧给苏言洗白。
苏绍陵心若明镜地点点头,思索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苏果说:
“明早等朕去上朝了,你就去把他叫到‘弄玉轩’里等着朕,朕有事儿跟他讲。”
“陛下,您不会是要罚他吧?”苏果担心起来,略显犹豫,“您可不可以饶了他?他人不坏的,我替他向您赔罪了。”
苏果说着就爬起身来,要给苏绍陵磕头,苏绍陵赶紧拦住了他,慈祥一笑,说:
“朕只是要同他说说话,不会罚他的,你放心吧。”
苏果见苏绍陵眉弯眼笑,心平气和,不像在骗人,这才安了心。
第二天上午,苏果把苏绍陵送出门以后,就心花怒放地跑去找苏言了。只要苏绍陵原谅了苏言,他们二人就能名正言顺地交朋友了。苏果无比快乐地憧憬着,脚下像乘了风,跑得飞快。
在快要到达苏言暂住的祈阳阁时,一个人影“嗖”一声从苏果身后一闪而过。这地方极为偏僻,平常少有人来,苏果迅疾警觉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查探,见是一个灰衣蒙面的刺客。
“是谁?”苏果大叫一声,拔腿便追了过去。
那蒙面人身手敏捷,几个连空翻眼看就要纵上假山逃走了,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猛然窜出一个人来,正面截住了蒙面人的去路。
苏果定睛一瞧,竟是苏言,顿时笑逐颜开。
“王爷,是你啊!快捉住他!”
苏言难得能在苏果面前展露身手,当然要好好炫耀一番了,当即拉开架势,预备开打了。
“瞧好吧!小爷在此,看谁还能逃?”转而看向那蒙面人,雄纠纠气昂昂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蒙面人一语不发,眼见前途被挡,立即飞扑上去,照着苏言连续猛攻起来。
苏言见招拆招,一个“黑虎掏心”往那蒙面人的胸口击去,蒙面人避身躲过,就势来了个“鲤鱼打滚”,横扫苏言下盘。
苏言凌空一跃,巧妙破解。不待那蒙面人再出招,苏言已抢先一步朝他劈来;掌风狠厉,虎虎生威,差点就掀开了蒙面人的黑纱。
蒙面人再使一招“渔郎问津”,堪堪格挡住。眼看对方即将间不容发地进逼,蒙面人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观战的苏果,随即心生一计,双足一蹬,用一招“鹞子翻身”飞一般跳到了苏果面前。
“小果子,快让开!”苏言吓得大叫起来。
苏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被蒙面人劫持住了。蒙面人用一把锋利的匕首贴着苏果的脖子,附到他耳边低声警告道:
“别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苏果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来不及去追本溯源了,只能条件反射般的挣扎喊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放开我!放开我!……”
那蒙面人持刀的手紧了紧,勾着苏果直往后退。
苏言穷追不舍,寸步不离,他瞪着蒙面人厉声吼道:
“快把他放开!小爷饶你不死!”
蒙面人丝毫不敢懈怠,挟持着苏果继续奔逃。苏果大呼救命,眼泪哗哗直流,那蒙面人只得捂住他的嘴,把他勒得更紧。
苏言不知蒙面人有何意图,心中惊惧不已,深深害怕他会对苏果下毒手,故而,他决计不能让歹徒把苏果带走。当下,苏言捏紧了拳头,边追边伺机行动。
三人磨磨蹭蹭地追打到了宫墙下的一条背光小径上,突然,蒙面人脚跟一崴,是踩到了一块石头,苏言大喜过望,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苏果从蒙面人手中夺了下来。
“一边儿呆着去!”
苏言把苏果推到了墙角,抢上去想要揭开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岂料蒙面人抵死相抗,双掌运足全力,竟是狠狠打在了苏言的左肩上。
苏言痛呼出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蒙面人也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苏言捂着伤重的肩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苏果急忙跑了过来,哭丧着脸说:
“王爷,王爷,你怎么样了?你不要死啊,千万千万别死!……”
苏言脸颊抽搐,额头冒汗,只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轻飘飘地说:
“放心,……死……死不了……先扶我回去!”
“好,你撑着点儿。”
苏果卯足了劲儿,一把搀起苏言,半拖半抱地引着他往“祈阳阁”走去。
第三十章 春药乱(上)H
“你这里怎么连个使唤的人也没有啊?”
苏果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地想要寻个人来帮忙,可偌大一个“祈阳阁”,居然门庭冷落,里里外外连个扫地的都没有。
“他就想撵我走!哼,小爷偏要赖在这儿!”苏言龇牙咧嘴地硬撑着,口气里充满了倔强与不屈。
苏果明白了,那个“他”指的是苏绍陵。看来苏绍陵真是把苏言恨到骨子里去了,就这么着把他一个人撂在死角里,完全任其自生自灭。
苏果默然叹了口气,深深地同情起苏言来。
两人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在大汗淋漓中回到了寝室,苏果百般谨慎地把苏言放倒在床榻上,然后飞也似的转过身,迈开步子便往门外冲去。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请太医!”
苏言倏地坐起身来,想去拽苏果,却扑了个空,一头从床上栽倒了下来,疼得哼哼唧唧,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果大惊失色,忙转回身来,又把苏言扶回了床上。
“你就老实点儿吧,都伤成这样了——”
苏言觉得忒没面子,揉着受伤的肩膀,他一面吸气一面说:
“别……别去了……那些个草包,只会小题大做……”
“可你都吐血了!吐血了!”苏果急得直跳脚,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个调。
苏言窃喜不已,冷眼旁观着小果子的“真情流露”;小果子越急,他就越开心,这代表小果子在关心自己。
“窗户边那个柜子——”苏言强忍伤痛,慢悠悠地对苏果吩咐道,“左手边第一排的第一个抽屉里,有我从辽海带来的疗伤圣药‘鹤胆鹿角丸’,是用丹顶鹤的‘胆’、梅花鹿的‘角’,还有天山雪莲配制而成的,吃一粒就没事儿了。”
“哦,好,你等着。”
苏果喜出望外,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跑了过去,拉开柜门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他按照苏言的指示打开了左边的第一个抽屉,然而里面严丝合缝、整整齐齐地码满了药瓶,苏果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里面好多瓶子,是哪个?”
“蓝色的都是,随便拿吧!”苏言漫不经心地说。
“哦,哦。”苏果点点头,放眼一扫,发现这里面十有八九都是蓝瓶子,看起来还真是蛮有“库存”的。他看了看紧挨着抽屉口的那一排,从中挑了最考究的一瓶出来。这个瓶子非常别致,瓶身上绘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其它瓶子是没有的。苏果心想,这里面装的肯定也是“鹤胆鹿角丸”,如此珍稀的药物当然要配最好看的瓶子啦!于是,苏果当机立断,不假思索地就拔掉瓶塞,把里面的药丸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就一粒吗?要不要多吃点儿?”
“这药猛得狠,多吃会‘物极必反’呢!”苏言疲累地躺在床上,盯着房梁细若蚊蝇地回答。
苏果不再多问了,赶紧把多余的药收了回去,继而倒了杯水,折回到苏言身旁,服侍着他把药丸吃了下去。
苏言的面色本是惨白,吃了药没一会儿,果然就恢复了红润,只是额头上的汗珠却冒得更加凶猛了。他本想说吃了药便好好在床上休息一下的,照惯例,顶多半个时辰他就能复原了,可没想到,这一回他竟然越躺伤口越疼,而且体内还出现了异样,几乎所有的热气全都凝结到了一起,燃成一团火种,肆无忌惮地灼烧起来。那火团越烧越旺,直烧得他欲望勃发,如狼似虎。
猛地,苏言睁开情潮涌动的眼来,喘着粗气,嘎着声音问苏果: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鹤胆鹿角丸’啊!”苏果眨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答道。
“我是问你哪个瓶子里的?”
“就打头那个蓝瓶子呀,上头还画着两只‘鸳鸯’。”
苏言的脑袋立刻就炸开了锅,“噼里啪啦”地滚沸起来。他全身哆嗦个不停,喷薄欲出的情欲从头到脚撩拨着他,迫使他难以克制气喘如牛,面孔和脖子也随之变成了赤红。
“完了完了完了……”苏言叫苦不迭,连声哀叹,表情甚是悲惨焦急。
“怎么了?你不是说吃了那药就会好的吗?”苏果连忙关心地询问。
“可你给我吃的不是‘鹤胆鹿角丸’啊!是春药!春药啊!……”苏言赶紧爬下床去,抓过水壶,咕嘟咕嘟地把里面的水直往肚里灌。他还心存侥幸,希望能用水把那药给冲掉,可他喝了一大壶,仍旧无济于事。欲望越来越强烈,小腹里的火烧得他快要失去自制力了,喉咙里都要冒出烟来了。
“春药?”苏果一头雾水地看着苏言,那模样清纯得不能再清纯了,“春药是什么‘药’?”
苏言苦笑了一下,觉得三言两语很难跟苏果解释清楚,隧抓狂一般地嚷嚷道:
“是毒药!这下你满意了吧?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苏言在床上滚来滚去,乱抓乱挠,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现。
苏果大吃了一惊,霍然跳起身来。
“别别别,你可别死!我们还是不要病急乱投医了,我去给你喊太医吧!”
苏果吓得小脸都失了色,嘴唇也颤得厉害,他转身又想跑,苏言“刷啦”一下坐起身来,以闪电般的速度拦腰一把抱住了苏果,并贪恋地将脸紧贴在了苏果的腰背上。
“好弟弟,你也不想哥哥死的,是不是?”
“嗯嗯!”苏果慌乱地转过身,用力点着头,把自己的真情实感全都表露给苏言看。“我重新拿药给你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必了,两种药吃下去,是会‘打架’的。左右我还挺得住,等这股‘毒气’散了再说吧!”
“可它真的能散吗?那是‘毒药’呀!”苏果还是不放心,又把“毒药”两个字重重地强调了一遍。
苏言欲念高炽,动起了歪心思,他凝神谛视,牢牢锁住了苏果的视线,旋即用充满魅惑的声音痛苦地对苏果说道:
“哥哥中毒了,只有你能救哥哥!”
他边说边在床上跪起身来,挺了挺下腹,那性器早已勃起得老高,把裤裆都快撑破了。
苏果瞟了一眼,吓得不轻,顿时跳开身去,飞出一丈远。
“你……你怎么硬了?”
苏言期期艾艾,继续编造着谎言诓骗苏果,“你刚刚……刚刚给我吃的那种药,毒性非常强烈,现在已经扩散到这里来了——”说着指了指自己胯间的阳物,眸光中流淌着万般的痛楚,他用央求的语气说:“你……你……求你……帮哥哥吸出来,好不好?”
苏果瞪圆了眼睛,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吸、吸?怎么吸?是要我把‘毒’给吸出来吗?”
“嗯哪。”苏言已经忍无可忍,心急如焚了。他的难受无需假装,是最真实的反映,体内乱窜乱跳的情欲折磨着他,令他呼吸紊乱,生不如死。“快点吧!再晚哥哥就死了。”
苏果再把目光下移,看了看苏言胯下那高高翘起的阳具,隔着裤子就能感受到他的硕长和可怖,他倍加犹豫,身不由己地朝门口退着步子。
“可是……可是……那个不能随便吸的……”
“能能能……”苏言快要爆炸了,他浑身烫得要命,肉柱涨得发疼,头上汗如雨下,眼眶也烧得火红。“你最好了,一定不忍心见我死于非命的,是吧?再说……再说……祸是你闯的,你不应该负责到底吗?”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苏果的软肋,他心肠最软,也最仗义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苏言去赴死?!听苏言这么一说,苏果立时就惊醒了,他站稳脚跟,大踏步冲上前来,蹲下身去把头凑向苏言腰间,之后仰面瞅着苏言,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我……我来帮你了!你一定要挺住呀!……”
“嗯嗯。”苏言欢欣鼓舞,急如星火地应答,眼神中传递出了沉甸甸的鼓励。
苏果把手滑到苏言腰际,缓缓解开了他的腰带,接着拉下裤头,褪去了亵裤。那根热烘烘,硬邦邦,壮巍巍的少年阴茎就裸露在了苏果面前。
苏言低头注视着苏果,见他冰肌玉骨,肤如凝脂,那双柔嫩的小手亦是自己牵过无数次的,现在正试试探探地往自己那雄根上握去,顿时兴奋得不知道怎样才好,两条腿都开始轻颤起来。
终于,苏果狠下心来,一把握住了苏言的阴茎,学着上次抚摸苏绍陵那样轻轻巧巧地揉搓起来。苏言年纪不大,可阴茎的长度与苏绍陵相比,也不遑多让了,只是粗度稍稍欠缺了一点。但,即便是这样的尺寸,也足够震慑住苏果了,那粉色的茎身上血脉贲张,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尤其顶部那朵硕大的蘑菇头更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苏果聚拢十指,尝试着一寸寸地爱抚苏言的阳茎。他的力度很轻,却足以令苏言血气沸腾,一股洪流汹涌着全往下身涌去。
“好弟弟,快给哥哥吸吸……哥哥要死了……”苏言喘着气哀声催促道。
苏果紧捏着苏言阴茎的头部,见它果然充血膨胀起来,心中莫名惧怕,又极其害羞,于是赶忙掩下绯红的脸颊,轻开樱口,微微叼住了苏言的肉棒。
苏言身子一震,只觉下身立刻被裹入进了一团棉絮之中,又痒又暖,紧接着,一个软软的物事碰上了他龟头顶端的马眼,边舔边吸起来,那是苏果肉乎乎的绛舌。只这么轻微地一触,苏言就要如疯似狂了,一阵阵酥软的感觉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汇,让他不受控制、情不由己地呼出声来。
第三十一章 春药乱(中)H
说实话,苏果的“口活”根本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直来直去地舔啊舔,吸啊吸,但苏言就是爽得受不了。声色犬马这么多年,苏言头一次发觉原来毫无技术含量的“吹箫”竟是如此美妙。
“是不是这样?……”苏果吸一会儿就抬起头来,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询苏言。
苏言一对上他的眼眸就崩溃了,天啊,这、这、这、这也太诱惑了吧?黑白分明的眸子,天真而又单纯的表情,再加上娇滴滴的声音,这所有的一切都让苏言沉沦迷醉,欲罢不能。
他克制住自己狂蹦乱跳的心绪,急喘着答:
“对!就是这样!再用力一点!使劲吸!把毒都吸出来!”
苏果闻言听话地点点头,连续猛咂了几口。苏言太舒服、太惬意了,阳具愈发滚烫,他情不自禁地挺动起了腰杆,把阳具更深入地刺进了苏果的咽喉之中。
苏果张着樱唇小口,被动吸纳着苏言的肉棒。苏言身上独有的檀香味冲进了他的口鼻,龟头也已直愣愣地探进了他的气管里,他想吐吐不出来,想咽也咽不下去,连呼吸都困难了。最可气的是,苏言居然还嫌不够,完全不怜悯他,还霸道地按着他的头,一下一下地往自己的胯间送。
苏果已经忘了吸毒液了,腮帮又酸又痛,舌头也使不上劲儿了,只能任由苏言把肉棒塞在他嘴里插来抽去。
苏言哼哼唧唧地折腾了好半天,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苏果实在喘不过气了,无奈之下,只好将贝齿一拢,轻轻咬了他一下。
苏言正处在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被苏果这么一咬,登时就射了出来。灼热刺鼻的浓稠白精毫无遮挡地直接灌进了苏果的喉咙里,呛得苏果猛咳起来。
“真舒服……真舒服……好弟弟,哥哥爱死你了……”苏言射了一次,身体顿时轻松了下来,如同化羽成仙般,飘飘然飞上了天;他闭着眼睛迷恋地说。
苏果一声赶一声地咳着嗽,那“毒液”呛进了他的鼻子,还有几滴从嘴角溢了出来。那味道真是太奇怪了,腥膻微苦,气味有点儿像自己梦遗时流出来的精水,但他一时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
苏果困惑极了,彻底不知所措了,只听他惶惶然地问苏言:
“我把‘毒液’吃了,会不会死呀?”
苏言高涨的情欲还未全部消退,看着苏果那怪可怜见的样儿,又突然起了调戏之心。“不会不会,待会儿哥哥再替你把它吸出来。”
“啊?”
苏果一听他说这句话,当场就傻眼了,“毒液”还能互相吸吗?那他们今天是不是什么也不用做了,就在这里互相吸毒液,你帮我吸完,我再帮你吸?苏果心烦意乱,全然乱了手脚,经过这么一场闹腾,他已把今天来这里找苏言的最初目的忘得干干净净了。
就在苏果全心全意为苏言“解毒”的时候,皇宫另一角,皇后居住的“长秋宫”里,先前跟踪苏果的那个蒙面人往尤凤芸跟前一跪,一把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罩。
“启禀娘娘,奴才失利了,一无所获!还差点被‘辽海王’抓了个现形!”
竟是小栗子!先前帮苏果求情的那个小栗子!
尤凤芸把秀目眯成了一条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粪桶!你调查了小果子三个月,居然什么也没查出来,还好意思跟本宫说差点失手?!本宫白养你了!”
小栗子狼狈地爬起身来,膝行到尤凤芸脚边,唯唯诺诺地说:
“是,娘娘责罚得是!奴才认罪了。”
尤凤芸调转过身,径自走到高背大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正颜厉色道: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必须尽快查清小果子的来龙去脉!看他和汪公公究竟在搞什么鬼?一个小太监,居然也能爬上龙床,他算什么东西?!”
尤凤芸大袖一挥,把茶杯扫落在地,是在下最后通牒了。
“是,奴才遵命!”
小栗子俯下身去,磕了个头。而在他贴脸向地的刹那,他的眼中浮现起了一抹忧色。其实,他早就已经从果子身上瞧出了端倪,并顺藤摸瓜找到了春喜一家,又从春喜父母的口中得到验证,证明了果子与汪公公并无亲戚关系,他入宫时填写的资料全是假的。最重要的一条线索,是他还寻到了茹贵妃的坟墓,虽然墓碑上没有写清她的真实身份,但只要沿着这条线索继续深究下去,果子的身份之谜就会不攻自破了。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出卖果子!这些秘密他也没有全部告诉给尤凤芸。皇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之相交”也大都只是虚情假意、敷衍了事而已,唯有小果子是敢于用“真心”待人的。他不过帮他求过一次情,他事后就专程跑来探望他,还说想和他做朋友。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小栗子如何忍心去伤害他呢?
然而,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死命令,自己不敢也不能违背啊!小栗子很为难,非常为难,自古忠义难两全,小栗子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这句话里蕴含的心酸和无助了。
苏言发泄过了一次,还不过瘾,那肉棒又直挺挺地再次翘了起来,他索性把衣服全都脱了个精光,赤身裸体地展示给苏果看。也是,方才那一通乱,他的衣裳早被汗水濡湿了,脱光了反倒凉快。
苏果两眼赤裸裸地紧盯着苏言的肉体,见他肌肤光滑,整体呈小麦色,只肩部受伤处略带淤青。块垒分明的胸膛和肌肉纠结的小腹令他自惭形秽又艳羡不已。他不过多看了那么两眼,胯下的那只“小雀鸟”就没有骨气地昂起了头。
苏言得瑟之余扫到了苏果双腿间撑起的那顶“小帐篷”,立时抽了口气,两只眼睛都快瞪得脱眶而出了。
“你……你……你不是太监?你到底是谁?怎么进宫来的?”苏言指着苏果的“小雀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嚷起来。
苏果极力掩饰,躲躲藏藏,却发现根本没有用了,再怎么遮掩苏言都看见了,只能暗骂自己太经受不住引诱。他急忙扑到床上去,一把蒙住了苏言的嘴,轻声哀求道:
“你小声一点……我……我……我以后会去净身的……陛下都同意了……”
苏言听他这么一解释,也就不想再追究下去了。事实上也是,陛下对苏果的宠爱宫里人尽皆知,连皇帝都不怪罪了,自己还瞎嚷个什么劲儿!于是乎,他顺势牢牢将苏果抱了个满怀,一手不规矩地往苏果裤裆里掏去。
“看你硬得多难受,哥哥也叫你舒服舒服——”
苏言边说边把手伸进了苏果的亵裤里,揪住他的“小鸟”就把玩起来。
苏果难堪死了,奋力挣扎,可那苏言力气却是奇大,抱着他竟是岿然不动。苏果没办法了,只能哀声求饶:
“王爷……王爷……你饶了我吧……别摸了……求求你了……”
苏言素来玩的都是“主动倒贴”的货,哪里见过苏果这样正经八百的处子,他越是挣扎苏言就越得意,心潮亢奋已达顶点,当下一股热流就又窜回到了阳根上,让它硬上加硬,竟比上一次更加壮硕。
苏果难以忍耐了,下身也硬得难受,左哭又喊都不管用。苏言玩得高兴,只拿苏果当宝贝,哪里肯放手,欲火焚身之下,干脆把苏果按倒在床,扯木偶似的拉起他的胳膊和腿,三下五除二就把苏果扒光成了刚出娘胎的样子。
“哥哥都被你看光了,你也要让哥哥看!否则哥哥就太吃亏了,知道不?”
苏言强词夺理起来,苏果又羞又臊,简直无地自容了,他捂起脸来反驳着:
“是你自己要我看的!我才没有要看你!”
苏言轻轻拨开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双眼,唇角勾出一个坏笑来,痞里痞气地说:
“别蒙了,想不想都看了,现在抵赖有什么用?”
苏言说着就在苏果的脸蛋上“啵”了一下,随后顺着他窈窕而修长的曲线,用湿润的嘴唇一路吻了下来,留下一片水痕。苏果难耐地扭动着身躯,全身上下也开始发起烫来,“小雀鸟”从探头状态渐渐演变成了想要“振翅高飞”的模样。
苏言吻到了他的胯部,凝神看了看苏果的嫩茎,面露嘲笑之意,但也喜爱得紧。在苏果这里,他从身到心都得到了满足,和苏果相比,他哪里都是“大”的,哪里都是“高人一等”的。苏言用湿漉漉的唇瓣吻了吻苏果的嫩茎,旋即张开口,一嘴便将它整根含住。
第三十二章 春药乱(下)H
苏果的阳茎是从未被开凿和雕琢过的玉器,白里透红的包皮裹住了大半个龟头,苏言一入口,就觉得麝香味扑鼻,比成年人浓重许多。但他丝毫不介意,因为这是小果子的味道,和他的人一样,那么独特,那么鲜明,吃过一次就再也甭想摆脱了。小果子没有被阉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上天大大的垂青,是天底下最完美最完美的礼物了。因而,他格外地珍惜,狼吞虎咽裹住那根嫩茎,苏言用牙齿和舌头,轻轻卷开了苏果的包皮。
苏果何尝体验过这种极致的快感,下体在被苏言温软潮湿的口腔裹附住时,就已经要泄精了。现下,苏言竟还公然将他从没外露过的敏感龟头释放出来,他就更是激爽难当了。全身汹涌澎湃,又酥又麻,像有千千万万只蜈蚣在挠,一丝丝温暖热气从苏言的口中流出,直钻进他龟头上的马眼里去,惹得苏果双腿打颤,难以自拔地抖动起来。
“别弄了……王爷……我要尿了……要尿尿了……”
苏言抿嘴一笑,抬起头来无限怜爱地望着苏果,然后恶作剧似的在苏果的胳肢窝里呵了下痒。
“那不是尿,是‘毒液’要出来了!尿吧,哥哥也让你尿嘴里!”
苏言说完,就又埋下头去,继续含裹住了苏果的“小鸟”。温香唇舌反复吞吐了一番,苏果心头狂跳,再也禁受不住,下身如同火炮被引爆,大股热精直射了出来。
苏言牢牢衔住苏果,也不避让,任那大量激流直喷入喉,盈满了口腔。那气势真是骇人,堪比溃堤决坝,止都止不住。苏言急不可待地吞咽着,心中暗叹:真不愧是童子精啊,又浓又香!
苏果动情地低呼起来,胸腹也在起伏急喘,屁股跟着一抖一抖,等把最后一滴浓精喷射进了苏言嘴中,他才空虚至极,又疲累不堪地躺平了身体,茫茫然陷入了一段短暂的空白……
苏绍陵上完朝,一刻不停地就赶去了“弄玉轩”,可直等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也不见苏果把苏言带来。宫人早把饭食端了上来,但苏绍陵却没有吃,还想等小果子他们来了再一块儿吃。他命人把饭食端下去,热好了再呈上来。然而,饭食冷了热,热了冷……反复几次,小果子仍是不见回来。苏绍陵坐不住了,眼皮跳来跳去,直觉是要出事了。他倏然跳起身来,大声唤了个侍卫到跟前,命令道:
“去‘祈阳阁’看看辽海王有没有和小果子在一起!”
“是!”
那侍卫领了命,转身就要走,苏绍陵心神不定,还是不放心,于是又叫住了他:
“算了,还是朕亲自走一趟吧!”
“是!”
苏绍陵健步如飞地步出门去,那侍卫赶紧招呼了一帮人紧跟在他身后。几人穿庭过院,径直朝那“祈阳阁”的方向走去。
苏果魂不守舍地躺在床上,高潮的余韵已然散尽,只剩无止境的困乏和落寞。苏言把他的小玉茎舔舐干净了,这才爬起身来,把头挪到他脸前,捧着他的粉颊亲了又亲,随即腾出一只手,在他的周身上下来回游走起来。那手摸过他的耳垂,麻麻痒痒的,让他又不安分地变得燥热了。摸索了好一阵,他才听苏言在他耳畔温柔地要求道:
“转过去,让哥哥看看你的后面……”
苏果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居然很听话地就趴过身去。他心里倒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觉得前面都看了,后面也没啥好看的了,不用怕!
苏言欲求不满的视线在苏果光裸的背脊上流连,他的身体真白真软啊,丝滑柔嫩像上好的缎面。苏言用热腾腾的身躯烘烤着苏果的后背,并磨磨蹭蹭地往他的臀部移动。室内炭火烧得正旺,苏言鼻端呼出的热气也正灼烧着他,可苏果却是感到深深的、难以名状的忐忑和惶恐,他抓紧了手边的被子,小小的肉体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苏言沿着凹凸起伏的曲线来到了苏果的屁股蛋旁,那双丰满滚圆的“肉馒头”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球。洁白光亮的臀瓣太挺太翘了,立时便撩乱了他的心弦,促使他情急地伸出掌去,缓缓掰开了它。那洞口就这样若隐若现地跃进了苏言的眼帘,它柔柔地、软软地,像有生命一般,还在一蠕一动地呼吸着。
那当然也是一片未经开垦、未经挞伐的“天然地”,小巧紧缩的穴口像一朵娇嫩的花骨朵,红艳艳的,羞答答的,比他遍身肌肤的色泽还要漂亮、还要诱人。苏言看得痴了,吞了口唾沫,他探出手指,沿着那嫩穴周围摸了一圈,惹得苏果抑制不住地“嗯哼”了一声。这感觉实在太奇妙了,简直就是痛快!
渐渐地,苏言的呼吸又粗重急促起来,胯下的肉根也挺得更直。他闭上眼睛,闻着苏果的肉体香,把唇凑上了他的菊穴。
苏果终于忍不住大喊了出声,他扭过头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苏言的大巴掌给按住了。苏果动弹不得,只能又惊又怕又舒服地享受着苏言的舔弄。
正在情浓得化不开之时,门外骤然响起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高呼声:
“陛下驾到——”
苏果和苏言同时惊跳起来,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了。那一瞬间对苏果而言,更像是天塌下来一般,吓得他连灵魂都出了窍。
还未等他们做出进一步的举动,房门就被推开了,屋外的冷气肆虐着全涌了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紧接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门口卷了进来,直奔进内室;紧随其后的,是一群牛高马大、威风凛凛的侍卫。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一幕是怎样的惊心动魄、雷霆滚滚。
苏果和苏言呆怔在当场,只是本能地用被窝遮挡住了下体。但,这满室的旖旎春色,玉体横陈,不用人说,白痴都看得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绍陵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进屋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番情景,也是立刻就被惊呆了,惊傻了!他颀长的身躯停在了离床一尺开外的地方,瞠目结舌地看着床上这一对一丝不挂的“公鸳鸯”!在来时的路上,他就曾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小果子迷路了,小果子摔倒了,小果子又被“恶人”打了……想了几千几万种,可就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可能”!面前这一切实在太震撼了,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一眨不眨地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止了,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场令他不堪回首、痛彻心扉的梦!
身后的侍卫们齐齐惊呼,连连后退,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撇开头去假装没看见。
苏果和苏言呆了好久好久,魂魄迟迟不归位,只眨巴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去看看苏绍陵,竟是连话也不会说了。
苏绍陵太气了,气得浑身发抖!他蹙紧了眉头,额头上的青筋也根根暴露。这两个“狗男男”,居然敢背着他做这种苟且之事,真是要活活把他给气死了!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和颜面,他必须挺住“主持大局”的话,他此刻早就被气昏过去了!苏绍陵越想越来气,两手攥成了拳头,捏得指骨“咔咔”作响。
双方就这样对视了老半天,苏绍陵终于抢先一步做出了判断!小果子背叛他了,小果子抛弃他了,小果子爱上别人了!长久以来,小果子都是他一个人的,全心全意地照顾着他,陪伴着他,而且他还说过要一辈子跟着他呢!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在苏绍陵的潜意识里,他早已把苏果当成了自己的“专属品”,是任何人都不能觊觎的!然而现在,小果子居然和别人睡在了一起!不,他不能容忍!一点儿也不能!这是对他的羞辱和欺骗!
他要惩罚他!狠狠地惩罚他!发生这一切,全是拜他没有净身所赐,就是仗着自己没有净身,这条小疯狗才会到处乱发情、到处勾引别人!他要阉了他!现在就阉!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来!
这样想着,苏绍陵就失去理智了,他粗着脖子黑着脸,伸手指朝苏果,用阴冷而毛骨悚然的声音发了令:
“来人哪!把小果子拉去‘净身房’,阉了!”
此言一出,霎时又给了苏果和苏言当头一棒!眼前的这个苏绍陵实在太瘆人了,像个来自地狱里的幽冥使者,只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他俩的命。那句“阉了”,不带任何感情,不带任何留恋地自他嘴里说了出来,听得两人心寒不已,又震惊不已,再一次地僵住了,失魂了。
众侍卫还不明白其中就里,心想皇上是不是气傻了,小果子本来就是“公公”,还阉什么?但他们哪敢辩驳,只诚惶诚恐地答了个“是”。
第三十三章 “雀”悬一线
下一刻,苏果率先回过神来,罩上外袍霍地一下从床上跳下了地,连滚带爬地扑到苏绍陵脚边。
“陛下、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样,小奴是在给小王爷治病……”
侍卫们这才惊觉原来不是苏绍陵气糊涂了,而是小果子当真还是“完璧之身”,“小鸟”还在哩!众人暗自称奇,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够了,不要再说了!”苏绍陵粗暴地打断了苏果,扭头看了一眼愣在身后的侍卫,连声敦促道:“你们都是聋子吗?没听见朕的话?”
几个侍卫如梦初醒,急忙飞身上前,伸出虎掌钳住苏果,提着他的胳膊将他架了起来。这么一来,苏果更是心慌了,揪着苏绍陵的衣裳下摆硬是不肯撒手。
“……小奴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网开一面,不要阉我!求求您,求求您……”
苏果边说边嚎啕大哭起来,苏绍陵看着他那梨花带雨的脸庞,于心不忍了。但他不能再原谅他了,这次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还不带下去!”苏绍陵调开目光不再看苏果,只是赶紧挥了挥手打发道。
“诺!”侍卫们高声应答,动手拽起了果子。
苏言也着急了,三两下把衣裳穿好,一步跳了过来,鼓着腮帮瞪着苏绍陵,他盛气凌人地说:
“陛下,您不能违背小果子的意愿强行送他去‘净身’,他也是人,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您不能因为您是皇帝,就无视别人的请求,强迫别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苏言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越说越激动,整张脸几乎是要贴到苏绍陵脸上去了。苏绍陵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下苏言这样蹬鼻子上脸,当即挥出巴掌,一掌就扇在了苏言面颊上。
“闭嘴!这会儿还轮不到你说话!等朕惩治了小果子,再来惩治你!乖乖给朕站着!”
苏言被打得眼花缭乱,耳鼓轰鸣,他用力擦了下嘴角淌出的鲜血,用充满仇恨和不服气的眼神望着苏绍陵。
苏绍陵向来温润恬淡,还是头一回盛怒至此,竟然当着下人的面出手打人,看来真是气到炸了。侍卫们全都惊呆了,一个个默不作声。
苏果还在左一声右一声地苦求,可侍卫们还是毫不留情地掰开了他的手指,架着他往门口走了。他衣冠不整,完全等同于没穿衣服,寒冬的风冷飕飕地吹在他身上,冻得他全身泛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但他深陷在极度的恐慌中,已觉察不出冷了,只是大喘着一边踢打一边叫:
“陛下……陛下……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我不要做太监!我不要做太监!……”
但苏绍陵仍是铁了心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苏果,对他的哭喊也充耳不闻。
“赶紧带走,马上行刑!”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苏果的希望,他大吼大叫,乱挣乱咬,却还是被人像拎小鸡一样的拎走了。侍卫们都觉得好笑,憋得脸都红了,肩膀抖得厉害;这小果子真有趣,明明已经干着“太监”的活儿了,却又口口声声说不想当太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滑稽滑稽真滑稽!
苏言眼见苏果被带走,瞬时急红了眼,他大展拳脚想要冲过去救小果子,却被其余侍卫死死挡在了门口。他身上还带着伤,根本冲不出去,只能干瞪眼。及至苏果被带远了,苏绍陵才绕到他身前,直视着他的双眼,斩钉截铁,霸气凛然地说:
“收拾东西,马上滚回辽海去,朕不想再看见你!永远!”
苏绍陵一眼也不多看苏言,撂下这句话后,就踉跄着往门外走去。此时此刻,他真是身心俱疲,头痛胃痛,心更痛!
“护送‘辽海王’出宫,不得有误!”临走前,他又最后交代给了侍卫一句话,接着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言被几个虎背熊腰的侍卫团团围住,深知小果子凶多吉少,而自己亦是插翅也难逃了,一下子悲从中来,瘫坐在地。
“小果子,我害死你了,我害死你了……”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既自责又哀痛,抬手便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光线昏暗的“净身房”里,即便是在白天也要点着蜡烛才能看得清楚事物。森冷潮湿的室内高墙厚壁,到处充斥着血腥味、尿骚味、草药味及各种人体的汗味。冷风从铁窗外直灌了进来,刀子般刮在苏果赤裸的皮肤上,他已经被冻得僵硬了,血液都快凝固住了。他挣扎哭闹着被人捆绑在了一张铁床上,手脚呈“大”字形被扯开。那铁床一点温度也没有,像一块冻透了的寒冰紧贴着他的后背。面对此情此景,他只有两种感受,那就是穿心刺骨的寒冷和孤立无援的绝望。
侍卫们全都摩拳擦掌站在旁边观刑,怕再生枝节。那行刑官是个半老头子,驼着背,睨着眼,表情极其猥琐。只见他色眯眯地走到苏果身边,伸出苍老油腻的手,摸了一把苏果那只吓得软缩掉的“小鸟”,随即用堆满褶子的老脸望着苏果,怪笑着说:
“长得倒是白白嫩嫩,模样也可爱,阉了多可惜哪!不过,圣命难违,孩子,你忍忍吧!是有点儿疼,但熬过去就好了。”
苏果拼命大嚷大叫,喊得脖子都哑了,手腕和脚踝上因为套了绳子,也在奋力挣扎中磨破了皮。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请你们去帮我找陛下,好不好?你们跟他说,他不能阉我,不能阉我!……”
众人全都对苏果的话置若罔闻,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那行刑官已走到磨刀石旁,拿起一把锃亮的匕首“嚓嗞嚓嗞”地磨了起来,另有几名小太监也开始在石臼里舂起了止血的草药,准备起了烈酒和纱布……
苏果张皇失措地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又吼叫起来,小小的身躯被他扭成了麻花。
“你们不能阉我!你们不能阉我!陛下,你会后悔的!……呜呜……放开我!放开我!……”
守在一旁的侍卫看不下去了,忙轻声劝慰着苏果:
“小公公,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待会儿还有得你叫呢!等‘鸡鸡’没了,还得疼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可够你嚎的!”
这人真不会说话,苏果本来就已经够胆寒了,听他这样一说就更是害怕得不得了,哭得嘴巴鼻子全粘到了一起,鼻涕眼泪更是糊满了脸。胯间一热,苏果竟是情难自控地吓尿了。
而另一边,早有眼尖的侍卫瞅着情况不对,偷偷跑去给汪公公通风报信了。来人把情况简单一说,汪公公吓得差点就背过气去。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心神,深知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跳起身来,他脚不沾地就跑去找苏绍陵了。
其时,苏绍陵正沿着宫道往“鸾凤殿”里走,他想回去好好睡一觉,静静地想一想。汪公公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迎面就撞见了他。
汪公公二话不说,直接往他跟前一跪,望着苏绍陵,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陛下……陛下,果子不管犯了什么错,您都得原谅他啊!求您快去救救孩子吧,他不能当‘太监’呀,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岂料苏绍陵丝毫不动容,甚至有些反感,他把手负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说:
“他本来就是太监,朕只不过是让他‘名符其实’而已,省得他一天到晚不安分!汪公公,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秽乱宫廷可是大罪,朕不杀他已经够给您老面子了!”
汪公公十分了解苏绍陵的脾气,听他的口气就知道果子没有救了。于是,他咬咬牙,把心一横,豁出去似的把埋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全说了出来:
“陛下,您真的糊涂了吗?就算您的眼看不清,难道心也跟着迷糊了吗?果子、果子是您嫡亲的骨肉啊,他是您和茹贵妃的儿子呀!……”
汪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肝肠寸断,涕泪涟涟。
苏绍陵震动了,如遭雷劈。他打了个趔趄,难以置信地看着汪公公,然而,光从汪公公的表情来看,他就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小果子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令他措手不及!苏绍陵接连往后退了好多步,幸亏身后的宫人及时扶住了他,他才不至于摔倒。
他完完全全地混乱了,颤抖着身子望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汪公公,苏绍陵任由自己坠入了巨大而无边的震撼中。
第三十四章 刀口脱险
晴天霹雳没有将苏绍陵击倒,他只在瞬息之间就把事情想通透了。小果子的懂事体贴、乖巧可爱,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以及过去那些时日对他种种种种的好……全都闪回进了他的脑海里。想到眼下,小果子还孤苦无助地躺在“净身房”里,甚至可能已经受了刑,他就心如刀绞,懊恼得不得了,也悔恨得不得了。
情况紧急,由不得他多想,苏绍陵飞速转身,撂下一群惊诧莫名的侍从,迈开步子风驰电掣般往“净身房”那边跑去。汪公公抹了把眼泪,双膝跪得发麻,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心中十分担心苏果,也步履蹒跚地紧追苏绍陵而去。
苏绍陵几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狂奔,晚一步,他心爱的小果子就要“残缺不全”了!他真想捅自己两刀,真想杀了自己给小果子赔罪!小果子是那么好,任劳任怨地服侍自己,从没给他添过半点儿麻烦!他害他流落民间,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进了宫,却只能当个杂役;他以“皇子”的身份干着下人的活儿,受尽白眼,历尽磨难,却从不抱怨!而今,他还要摧残他,还要伤害他!老天,他这个父亲究竟是怎么当的?他真是罪该万死!他究竟在吃哪门子的飞醋,居然这样对待小果子?!
孩子,你等着!父皇来救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父皇给你忏悔!父皇会用接下来的日子弥补你!苏绍陵狂乱地祈求着、呐喊着、呼唤着……脚下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密,恨不得化成一阵风,立马刮到小果子身边去。
苏言什么也没有带就出了宫,是真正意义上的“净身出户”。侍卫们亲自把他送到门口,目送着他走远,又在门口蹲守了好长时间才离开;这“礼数”真是周全到不能再周全了。然而苏言却十分苦闷,因为他清楚,这次,苏绍陵是在跟他动真格了,他再也别想回去了。
苏言心里牵挂着小果子,走得心不甘情不愿,可要靠自己单枪匹马地杀回去救人,那是万万行不通的了,他唯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出了宫,苏言就十万火急地冲去了摄政王府,尤伯坚是他头一个能想到的“救星”。老头子不仅会收容他,而且只要他肯出面说情,就一定能“镇”住苏绍陵。
从皇宫东门到摄政王府不过一里多地,苏言跑得流星赶月,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门外。他狂拍着大门,冲着门里大喊大叫,等管家把门打开了,苏言理也不理就低着头猛窜了进去,直接在花园里找到了尤伯坚。
尤伯坚面对着“从天而降”的苏言,愣了一瞬,还没等他晃过神来,苏言就拽着他往门外走了。
“拜托你,老头子,跟我去救救小果子,再晚他就成‘太监’了——”
“谁?谁成太监了?”尤伯坚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甩开苏言的手,他站住脚跟问。
“小果子啊,陛下身边那个小果子!”苏言言简意赅地回答。
这下,尤伯坚啼笑皆非了,唇上的胡须翘了起来,“你开玩笑呢吧?小果子本来就是太监!”
“哎呀,他不是太监,真的不是!求求你快去救救他吧!”
苏言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跟尤伯坚说了,尤伯坚越听越觉得像个笑话,尤其是看到苏言急得火烧眉毛了,他就更是乐不可支。还没等苏言讲完,他就有了计较,那就是明哲保身、不插手。关于苏言的风流韵事,他听的也很多了,不缺这一件,这档子事儿,他才懒得管呢!
苏言吐沫横飞、嘴忙舌乱地说完了,拖着尤伯坚就要往宫里去,尤伯坚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用力挣脱了他的纠缠,闷着笑说:
“这种事爷爷可管不了,陛下要阉个仆人,天经地义,谁敢阻拦?再说,小果子本来就该是‘太监’,能在宫中瞒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早晚他都得净身的,懂不懂?”
苏言急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地来回走,简直快要炸毛了。
尤伯坚平时看他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气,难得见他像现在这般愁眉苦脸,抓耳挠腮,心下大快,忍不住又打趣道:
“哎,我说,你不挺喜欢玩儿‘小公公’的吗?怎么现在又紧张起来了?阉了不更好?”
苏言一时也没法解释,恼羞成怒之下,就跺着脚大喊大跳起来:
“小果子跟他们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至于哪儿不一样,苏言还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尤伯坚笑着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爱莫能助地说:
“你呢,没地方去我可以收留你,只要你不把我这王府给掀了,想住多久都行!至于小果子的事儿……恕我无能为力了。”
尤伯坚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开了,苏言站在原地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起来,但,气归气,骂归骂,他终究是拿那尤伯坚没辙了。
小果子嘶哑的哭喊声从“净身房”里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悲惨到难以名状,听那动静,他好像已经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了。苏绍陵的心凉了一大截,以为木已成舟,为时已晚,顿时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汪公公领着一帮护卫追了上来,搀了他一把。
“陛下,您没事儿吧?”
苏绍陵心如刀割,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眉梢鬓角流淌了下来,染得脖子上湿了一大片。他咬牙直起身子,努力使自己不倒下去,匆匆摆了摆手,复又一头往“净身房”里冲去。
黑黢黢的石室里,那行刑官正诡笑着逼向苏果,手中的匕首闪着冷幽幽的光。眼瞅着匕首就要割下去了,就在手起刀落的一霎那,苏绍陵从背后推门而入,只见一道白影闪过,苏绍陵已当先一步扑到了苏果身前,挥掌一把搡开了行刑官。
变故陡生,负责监守苏果的侍卫来不及细想,纷纷拔剑出鞘,等看清来人是苏绍陵时,皆大为震惊,忙跪地行礼:
“陛……陛下……怎么是您?”
苏绍陵一言不发,只痴痴地、怜爱地、感慨地看着苏果。苏果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被捆缚在铁床上,四肢红一道青一道,全身也被冻得酱紫。小脸脏兮兮的,整个人早已惊吓、痛哭得几近昏厥了。
苏绍陵的心猛揪了起来,旋即又被狠狠地掼了下去,碎得七零八落。汪公公等人也蜂拥了进来,连忙七手八脚地给苏果松绑。
苏果神情呆滞,小手握拳,死死咬着嘴唇,是随时准备“玉石俱焚”的模样。汪公公在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汪公公看了他这个样子,也心疼极了,赶忙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面颊,哑声宽慰道:
“果子,乖!别怕!公公来了,还有……还有……”汪公公瞅了一眼苏绍陵,百感交集地改了口:“还有你父皇,他也来了!我们来救你了!”
苏绍陵眼角噙泪,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苏果,心中巨浪翻腾,猛烈地撞击着他、冲刷着他……一时之间,纵有千言万语,亦是不知要从何说起了。
第三十五章 坠湖
苏果张着一双浸在水雾里的、受伤的黑眸直视着苏绍陵,目光中饱含着深深的敌意和排斥。他抖若筛糠,蜷起身子抱起膝来,他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肉身铸造的“避风港”里。他还是那么温顺可人,只是眼神已变得陌生,对周围的人与事都不再关心、不再热爱了。今天这一切,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曾那么信任苏绍陵、那么敬爱苏绍陵,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他以为,他会懂他的,他以为,自己无论犯了什么错,苏绍陵都会宽恕他的!可是,他错了,他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还把他押到这里来蒙受屈辱,他太心痛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误解他、对不起他,唯独苏绍陵不可以!
汪公公唏嘘不已,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苏果套上,苏绍陵这才从呆怔中回转过来,也解了自己的氅衣给苏果披上。
“孩子,快穿上!冻着哪里了?跟朕说!”
可苏果却不领他的情,而是愤怒地拨开他的手,并且扯掉氅衣,重重地扔还给了苏绍陵。
苏绍陵被刺痛了,这个异常绝情的举动仿佛在他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让他再也无法镇定,再也无法骄傲了。是他先伤了小果子的心,再多的发泄和不满,都是他罪有应得。可他,宁愿小果子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也不要见他现在这个样子。
苏绍陵心碎了,也急了,他张开双臂,跳上床去,用尽全力抱住了小果子。
小果子死命地挣扎,用头顶、用拳头砸、用脚蹬……可苏绍陵就是不移也不动。
“别这样,果子,他是你父皇,你不是心心念念就想和他相认吗?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你……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汪公公红着眼,哽噎着说。
但,苏果还是一句话也没有,他恶狠狠地瞪了苏绍陵一眼,然后张开嘴对着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咬得又蛮又凶。苏绍陵吃痛,“咝”了口气,手臂登时一松,苏果觑准时机,一纵跳下了床,没头苍蝇一样地冲出了屋。
“小果子!小果子!你要去哪里?……”苏绍陵大惊失色,慌里慌张地跟了出去。
“孩子,你别跑啊!”汪公公也仓皇失措起来,抖着声音叱令身旁的侍卫,“别愣着了,……快!快去抓住他!”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追了出去,眨眼便跑了个精光。
小果子赤着脚,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狂奔。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觉得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什么也没有了!自从失去娘亲以后,他常常觉得孤独,可转念一想,又为自己还剩一个父亲而感到庆幸。至少,至少父亲是疼爱他的!至少,他们还能彼此拥有,互相取暖!然而今天,连父亲也不要他了,他真的不知道要何去何从了。他的双脚早已冻僵,踩在地上已觉不出疼痛,石头硌破了他的脚掌,鲜血渗了出来,沿路洒下一串红色足迹。
苏绍陵步步紧追,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痕,焦急万分。
“孩子,等等朕!……你有什么委屈就跟朕说!朕跟你道歉,好不好?”
苏绍陵近乎讨好地苦求着,可苏果仍是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他一直跑到了太液池边,前面就是被冰冻住的湖面了,苏果没有了去路,猛然收束步伐,望着明镜般的太液池发呆。
苏绍陵怕他一时想不开会自寻短见,急忙似有意似无意地接近苏果,口中不停地用软语哄劝着:
“果子,你过来!来父皇这里!父皇抱抱!父皇对不起你!你快过来!……”
侍卫们一窝蜂地聚拢了上来,抢上前去就要抓苏果。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精彩了,大伙都觉得意犹未尽。小果子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惊天秘密,众人还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的是,小果子是皇帝的宝贝,谁若抓住了他,谁就能立头功!这么想着,一群人就急功近利起来,虎视眈眈地逼向苏果。
可惜,不等他们靠近,苏果就大叫着往后退了。
“你们……你们谁也不许过来!你们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这一声,喊得又急又亮,表情中还透露着一股决绝,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了。
汪公公朝前迈了一小步,流着泪规劝道:
“乖宝,你可别做傻事啊!公公活了一把年纪,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你和陛下了!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去见你死去的娘亲啊!”
苏绍陵听到茹贵妃已死,心不由得震动了一下。其实,他也早有预感茹贵妃已经离开人世了,不然她也不会把苏果弄进宫来;可是,猜测归猜测,当他亲耳听到这个噩耗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茹贵妃,是他一生最爱的人,却因为两人性情刚烈,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最终天人相隔,至死也没换来彼此的一句原谅。真是造化弄人,一念之差就酿成了大错。
阿茹啊阿茹,终究还是朕负了你,朕带给你的只有颠沛流离和孤苦伶仃,而你,却给了朕这样好的一个孩子。你放心,朕不会再失去他了,朕会用今后整个儿的生命来爱护他!苏绍陵想到茹贵妃,不禁潸然泪下,遥望着苏果,他就更是情难自抑,泪如泉涌了。
“孩子,你快过来!父皇好想你,父皇好爱你!父皇今天是气糊涂了,所以才会那么对你!朕现在后悔了,只要你肯回来,要朕做什么都可以!”他边说边打开怀抱,一步一步地走近苏果。
但是,苏果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他的骨子里,和苏绍陵一样倔强。他一个劲儿地摇着头,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
“不不不!你不是我父皇!我父皇不会骂我,也不会阉我!他是世间上最温柔最温柔的人!”这么说着,苏果就更伤心了,他持续往后撤着步子,仰头对着天空哀号道:“娘,您走了,父皇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呜呜……”
“朕要你!朕要你!朕没说不要你!……”苏绍陵惶急地、迫切地、肯定地回答。“乖,不要再往后退了,你已经在湖边边上了——”
这话才刚一说完,悲伤过度的苏果就一个不慎,踩了个空,惊叫着直坠了下去。娇嫩的身躯砸破了冰面,瞬间就跌入了深深的湖底。
苏绍陵想都没想,一个纵身就跃进了那个冰窟窿里。
汪公公冷汗直冒,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带着哭腔疯狂地求助起来:
“快救陛下!快救小果子!快啊!……”
“噗通”、“噗通”、“噗通”……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冰湖里,一时间,太液池里人头攒动,大伙扑腾来扑腾去,搅碎了冰封已久的湖面。
第三十六章 相认
苏果不会游泳,一落水就被呛住了,几大口冰水涌进了他的腹中,他只比划了两下就完全脱力了。当苏绍陵把他从湖水中捞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知觉了。苏绍陵吓坏了,不顾浑身的湿冷和严寒,急急地将苏果平放到地上,捏着他的鼻子对着他的嘴吹气,还不断地按压他的胸口。
“小果子,你醒醒!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父皇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苏绍陵手忙脚乱地施救,岸上的汪公公早已机警地派人去请御医了,并且,他还贴心地取来了厚棉褥,给苏果和苏绍陵围上。
终于,在苏绍陵的不懈努力下,苏果痛苦地吐出一滩水来,神智虽还不是很清楚,但总算能睁开眼睛了。在看到苏绍陵以后,他竟是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苏绍陵用棉褥把自己和苏果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紧拥着苏果,嘴里一叠连声地喃喃: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几名御医风风火火地赶了来,急忙要求把苏果转移到室内。苏绍陵一刻不肯放开苏果,抱着他径自起了身,大步往“鸾凤殿”里奔去。一进了屋,苏绍陵就把苏果轻轻放到大床上,然后用干布帕擦了擦他的湿发,又用被子将他捂成了个粽子。
宫人们也各自忙碌开来,烧炭火的烧炭火、打热水的打热水、熬姜汤的熬姜汤……穿花蝴蝶般出出进进,奔忙不休。
苏果醒一阵昏迷一阵,情况并不乐观。御医给他仔细诊断了一番,先喂了驱寒的姜块,继而便跑去煎药了。
苏绍陵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目光随时绕着苏果打转。汪公公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才把他支开去,将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了下来。
宫中人多口杂,如此一场大乱,怎么可能躲得过太后和皇后的耳朵?不过半个时辰而已,苏果的骇人身世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宫廷内院。就连尤伯坚和苏言也听到了风声。苏言大为震惊,可再一寻思,又觉得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儿。小果子和陛下本就亲密,两人又总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是父子再好不过了;这样,小果子就不必受那皮肉之苦了,自己作的孽也就可以消除了。苏言苦于自己没办法进宫问明详情,只好请求尤伯坚代自己前去查探。这么一来,倒正中了尤伯坚下怀,不用苏言“请求”,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尤伯坚势必也要亲自跑一趟的。于是,老尤家“权倾朝野”的“铁三角”都坐不住了,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苏绍陵的寝殿里。
而这时,苏果却发起了高烧,御医正忙得不可开交,苏绍陵急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三个跑来“兴师问罪”的人。
尤太后、尤伯坚和尤凤芸被撂在“鸾凤殿”的犄角旮旯里,半天没人来搭理他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难堪极了,也尴尬极了。还是尤凤芸最耐不住性子,率先炸开了,追着苏绍陵吵嚷道:
“……陛下,这分明就是个圈套!您可千万不能陷进去啊!这个小果子怎么看都是个乡巴佬,哪里有半点儿‘皇子之风’?!”说着,神情凌厉地瞟了一眼汪公公,直截了当地说:“这一切定是汪公公搞的鬼!请您一定要将汪公公抓起来,严刑拷问!”
汪公公又惊又惧,抖索着身子跪倒在地,给尤凤芸接连磕了好几个头。
“皇后娘娘,老奴冤枉啊!这娃儿的的确确是茹贵妃所生!当年她与陛下闹了矛盾,出走之后没几天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事隔这么多年了,要说真有什么阴谋诡计,也用不着现在才实施啊!小果子在宫里这段时日,你们也是接触过的,……待人接物,分寸得当;行事作风,规规矩矩……丝毫没有乡下孩子的恶习啊!”
“可是……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就断定孩子是陛下的骨肉吧?!”尤凤芸转动着眼珠子,来来回回地在苏果脸上端详,想要寻出哪怕一星半点儿的破绽来,“你说孩子是茹贵妃生的,那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汪公公愁眉紧锁,既为茹贵妃感到悲戚,又为自己的处境堪怜。
“不是老奴不肯叫她来,而是茹贵妃……茹贵妃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把果子交给我,带进宫来!”
尤伯坚嘴角一挑,冷笑出声,眼底眉梢写满了质疑。
“这么说,就是死无对证了?是与不是,就只能凭你一句话了?”
尤太后一直站在旁边苦思对策,听到这里,终于“稳操胜算”,站出来插口了。
“陛下,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否则是要贻笑大方的!孩子身份未明,得严加调查,可不能听信旁人片面之词,从而使整个皇室蒙羞,让满朝文武看笑话!”
苏绍陵正焦头烂额,全身心挂念着苏果的病情,被尤氏“铁三角”一吵,顿觉内外交困,烦躁得不得了,忍无可忍之下,立即怒喝起来:
“够了!孩子现在还在昏迷,你们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孩子醒了再说吗?这孩子是不是朕的血脉,朕难道看不出来,感觉不出来吗?是与不是,汪公公说了不算,你们说了也不算,朕说了算!”
苏绍陵这番话说得相当笃定和从容,再加上心里憋闷,听起来就更是义正辞严,不容侵犯了。言尽于此,尤伯坚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只能等双方都心平气和了再作计较。
而那苏绍陵,也在说完那几句话之后,旋身去照看小果子了,完全把尤太后等人置之脑后。尤伯坚给尤太后和尤凤芸打了个眼色,三人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殿去。但是,这三人并没有死心,他们的目标是坚定的、是一致的,那就是——不管小果子是不是苏绍陵的亲生骨肉,他们都不能留下他!因为这是阻碍尤氏掌权的一块巨大绊脚石!尤氏,是不容许挑战的;他们,决不能容许外姓皇嗣的存在!
夜里,小果子发了汗、退了烧,悠然醒转了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苏绍陵。苏绍陵彻夜没合眼,衣不解带地守着他,见他醒了,脸上立时溢出了笑容。
“你醒啦?!”
他赶忙抬手试了试苏果额头上的温度,随即欣慰地点点头。
“还好还好,烧已经退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要忍着,一定要告诉朕。”
苏果的脸色瞧上去还挺红润,一双眼睛由于睡得够足,愈发显得圆溜溜、亮晶晶。他赌着一口气没说话,只委委屈屈地对着苏绍陵凝眸睇望。
苏绍陵与他心意相通,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还在生气,隧赶紧从被窝中拉出他的手,双掌合十,夹于其中,温柔地说:
“别再跟朕怄气了,好不好?朕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你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孩子,怎么忍心让朕伤心难过呢?你现在不说话,朕真是担心得茶饭不思,连觉也睡不着呢!乖,跟朕说句话,一句就好!”
苏绍陵的眸光像水,语气也像水,柔软得能把人融化。苏果无可避免地被软化了,苏绍陵眼中那浓浓流淌着的父爱令他难以招架。他贪恋地吸收着苏绍陵迸射出来的怜爱,嘟起小嘴,故作不甘地说:
“你凶我!我娘亲以前从没凶过我!”
苏绍陵笑开了,长睫毛在烛光的照射下翩然扇动。带着难以掩饰的振奋情绪,他握着苏果的手,放到唇畔亲了亲,接着,和蔼地说:
“好好好,朕以后都不凶你了!可是……”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幕,苏绍陵还是心怀芥蒂,全身像被泡在醋缸子里一样,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你今天确实做错事了,你发誓,往后都不许这样了!”
苏绍陵口中那满满的“醋意”苏果是不能领会的,他只是抓住这个机会,再次为自己辩解道:
“我没有做错事!小王爷被坏人打伤了,我在给他治病!”
苏绍陵一脸愕然,根本不懂苏果在说什么,但,看他的样子又确实很认真,况且,他也相信苏果不是胡来的孩子,于是就默默地接受了。
“好吧!朕信你!不过,你得答应朕,今后不许在别人面前脱得光溜溜的,你是朕的孩子,只能给朕看!清楚了吗?”
苏果观察着苏绍陵的神色,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异常霸道,方才的温柔敛去了许多,心下虽不满,却又苦于没力气同他争辩,隧也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那……陛下也不许给别人看!”
苏果想了想,灵机一动,决定将苏绍陵一军。苏绍陵不许别人看他,他也不喜欢别人看苏绍陵,自己能做到的,苏绍陵也必须要做到,这才公平。
苏绍陵乍听这个提议觉得很傻很可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感情的付出本来就是相互的,他不能接受的事,苏果也未必能接受。这是父子同心,天性使然。想到这儿,苏绍陵就开怀大笑了,果断地答应道:
“一言为定!反正从今往后还是咱爷俩一块儿洗澡!只是……你是不是应该喊朕‘父皇’了?你还不打算认‘父皇’吗?”
“我……我……”苏果眨着眼睛,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向往之态,“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认了,每次话都嘴边都咽了回去!我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我?还要不要我?”
“朕当然喜欢了!当然要了!朕苦心求子,一直求而不得,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一颗‘沧海遗珠’!朕高兴死了!从一开始朕就觉得与你似曾相识,只不过一时糊涂,没转过弯来!快!叫‘父皇’!”
苏绍陵把苏果连被带人抱了起来,让他仰面枕在自己腿上。
苏果痴迷地嗅着苏绍陵身上的热气,这是亲情的味道,是爱的味道!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拥有了这份“味道”!迎接着苏绍陵的眼光,他鼓足勇气,终于喊出了那个渴望已久的称呼:“父皇……”
苏绍陵感动极了,喉中像卡了一个硬块,良久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满目含泪,喉结微动了动,俯下身来,重重地吻了苏果一下。
“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吗?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苏果摸了摸饿扁的肚子,不客气地说:
“我想吃年糕!”
“好!你等着!”
苏绍陵立马吩咐人来,去给苏果弄年糕。不过片刻之后,年糕就上来了。足有二十余种,配料相当丰富讲究,有番茄汁烧年糕、梭子蟹炒年糕、宫保年糕、花样年糕、年糕浇汁鱼、红豆年糕汤、玫瑰酒酿年糕、素炒年糕、茄汁年糕……看得苏果饿嗝连连,张口结舌。这么多种年糕,每样吃一口他就饱了。
这一夜,苏果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在苏绍陵的怀抱里睡着了。即便在梦中,他的嘴角仍旧挂着笑。真是不可思议啊,下午,他还差点儿被苏绍陵阉成了太监,而到了晚上,他们父子俩居然就抱在一起睡觉了!人生的转折可真是快,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第三十七章 青丝未断
一大清早,苏绍陵就起床去上朝了。他没有吵醒苏果,只是调遣了一大群宫人和侍卫来严密照看着他,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及时汇报给苏绍陵。如此一来,平常人丁稀薄的“鸾凤殿”突然就鼎盛起来了,每个角落都布满了人,一个不小心还会撞到一起。
朝堂上,一众王公大臣受了尤太后的指使,纷纷对苏绍陵进言,叫他务必查清苏果的来龙去脉,不可感情用事,误国误家。苏绍陵单枪匹马,舌战群儒,堪堪扳回一城。等他身心力竭地下了朝,急急忙忙回到“鸾凤殿”的时候,却发现小果子还是不见了,床上空空荡荡的,被子也叠整齐了,仿佛从没睡过人一般。
苏绍陵面如土色,惊恐万状,以为苏果被尤太后一帮人掳走了。他忙不迭地转身,抓住一个宫女颤声问:
“小果子呢?他去哪儿了?”
那宫女被苏绍陵狰狞的神情吓了一大跳,胳膊也被他捏得发疼,战战兢兢地说:
“他……他去……”
话没说完,就见苏果捧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小荷包跨进门来。
苏绍陵松开宫女,扑过去一把抱起了他,满脸的担忧。
“你去哪儿了?不知道朕很担心你吗?”
苏果眯着眼笑,冲苏绍陵摇了摇手里的荷包,轻快地回答:
“我回小跨院拿这个了——”
苏绍陵真是被吓坏了,他现在无时无刻不想和果子在一起,一晌不见就心慌难熬。
“有事就叫下人去做,你现在是‘皇子’了,不用事事亲力亲为!”苏绍陵继续板着脸,用听似教训,实则关切的口吻说。
“我不放心嘛!”苏果调皮地说,从苏绍陵身上跳了下来。
苏绍陵见他一直攥着手中的荷包,稀罕得不得了,赶紧凑过头去,好奇地问:
“手里拿什么宝贝呢?”
“是我娘亲去世时给我的,她说万一有一天我和父皇相认了,就让我把它交给您!”
苏果边说边解开荷包口的系带,从内里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扳指来。那玉扳指不仅色泽饱满,通体圆润,而且还十分特别,上边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几丝乌发。
苏绍陵在看到玉扳指的一瞬就愣住了,泪雾渐渐迷住了他的双眼。
“这是朕跟你娘亲的定情之物,上头还缠着我俩的头发!”
苏绍陵接过玉扳指,小心地摩挲着,从前和茹贵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全部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阿茹……阿茹……”他低低地唤着,一任泪水滴落在扳指上,“谢谢你,谢谢你把果子带给了朕!你放心,朕会教导好他的!他是你的全部,也是朕的全部!”
苏绍陵扭头凝视着苏果,把他紧紧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心中感慨良多,已非言语可倾诉。
正当父子两人沉醉在亲情带来的感动中时,尤太后一伙人却是坐立难安,如临大敌。他们苦心经营,苦苦谋划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让皇帝的长子花落尤家,从而稳攥皇权,延续尤氏的辉煌。然而,千防万防,小果子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还是让他们防不胜防。本以为撵走了茹贵妃,又“设计”死了一干嫔妃肚里的龙种后,这未来的“龙太子”定会毫无意外地出自尤凤芸腹中,可谁承想,茹贵妃居然早在十三年前就为陛下诞下了孩儿!尤太后、尤伯坚,以及尤凤芸从没这么挫败过,他们暗中商议了好几天,终于绞尽脑汁想出了计策,那就是要让苏绍陵和苏果“滴血认亲”。真真假假,是是非非,谁说了都不算数,一碗水便能作出公断!
苏绍陵非常排斥这种做法,推三阻四硬是不肯配合。但,尤太后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软磨硬泡地同苏绍陵周旋了良久。
她说:“皇子的身份何等尊贵,关乎着大晟的命脉和声望,容不得半点差错!长久以来,朝野内外都知道陛下并无子嗣,如今凭空冒出了个小果子,还是太监出身,实在难以服众!陛下就算不为皇室的颜面着想,也该顾忌顾忌满朝的文武和天下的老百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若一意孤行,就不怕天下哗然,拿陛下和小果子当笑料吗?”
可苏绍陵还是不愿妥协,他好不容易才挽回了苏果,很害怕这样的举动会再次伤害了他。
尤太后又和蔼了一点,使出了诱惑攻势,“只要陛下点头,无论验出来的结果如何,哀家都秉公执法!小果子若真是陛下的亲骨肉,哀家一定承认他,并封他太子之位,昭告天下!”
这句话让苏绍陵有些动心了,因为即便现下他非要坚持认苏果,也还是给不了他崇高的地位和待遇,只要尤太后和尤伯坚反对,苏果就还是只能当个“庶子”,其地位和私生子差不多。为了苏果的将来考虑,苏绍陵果然开始动摇,被尤太后的“条件”吸引了。
最后,还是苏果自己说服了苏绍陵。
他说:“娘亲曾经跟我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愿意去‘滴血认亲’!父皇,您是一国之主,是万民的表率,不能留下一点污垢,也不能被人看作笑话!我的来历,确实令许多人起疑,这不怪他们!就让我们用事实来证明吧,我们没有说谎!”
“可是……”苏绍陵忧心忡忡地望着苏果,欲言又止,“可万一……”
“没有万一的,我是父皇的孩子,一定是!”苏果斩钉截铁,满怀信心地答道。
苏绍陵本想给苏果一个心理准备,告诉他皇宫里的水很深,很多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样简单,有些时候,眼见并不一定为实,“滴血认亲”的结果很可能会令他失望。但,在他接触到苏果澄澈而坚定的目光时,又把话咽下了肚。暂且还是怀抱希望吧,不要给孩子灌输这些隐晦的思想,假若结局不理想,也好用现实给他一次深刻的“教育”。
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苏绍陵总算答应了尤太后的要求。
这天,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上,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苏绍陵牵着苏果,淡然自若地出席了这场“验亲会”。
尤太后、尤伯坚和尤凤芸从一开始就志得意满,他们心照不宣地互视了一眼,然后才命人将一碗清水和一盒银针端了上来。
“验吧!”尤太后气定神闲地发话。
汪公公紧张地注视着那碗水,青花瓷的碗,清可见底,看不出任何猫腻,可他的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带着手里的拂尘也抖成了活马尾。他屏住呼吸,难耐地等待着结果。原本,果子与陛下的骨肉之亲就是件毋庸置疑的事,可发展到朝堂上,就瞬息万变,没有定数了。因为这就是个利欲熏心的地方,为了“利益”,白的也能变成黑的,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第三十八章 滴血认亲
苏绍陵从木盒里拔下一根银针,在食指上戳了个口子,挤了一滴自己的血到碗里去。
苏果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盯着,致使他不寒而栗,每双眼都如狼似虎般投注在他身上,令他油然而生一丝后怕。他看了看水中那滴浓稠的鲜血,忽然胆怯了,勇气全无。
苏绍陵看出了他的担心,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怕,有朕在!
苏果的心瞬时又安定了下来。苏绍陵轻轻拉过他的手,温和且怜爱地对他说:
“就一下,父皇会小心的,不弄疼你。”
“嗯。”苏果用力点点头,把自己彻底交付给了苏绍陵。
苏绍陵用针在苏果的指头上也扎了一下,苏果连眉头都没皱,始终勇敢地注视着这一切。
终于,他的血也滴进了水中。
围观众人全都凑了上来,一眨不眨地瞅着碗里的情形。只见两粒血珠子在水中漂来荡去,少顷又慢慢地彼此靠近,仿佛即将融合,却又在碰到的一刹那分离开了。
在场所有人都呼了口气,有的黯然失色,有的喜气洋洋,有的一脸莫名,有的抱袖旁观……苏果可怜巴巴地望了苏绍陵一眼,无比伤心,他真是无言以对,百口莫辩了。苏绍陵那么疼他,可他却不是他的孩子!想必苏绍陵心里,一定也同他一样失望吧?!自己究竟是谁的孩子呢?娘亲为什么要骗他?苏果自我诘问,小小的心灵快要不胜负荷了。
苏绍陵和汪公公都是“心知肚明”的,对这个结果说不上失望,但也觉得很棘手。
尤太后打鼻子里哼了一声,明明很欢欣,却还要故意装出一副愤怒的表情。
尤伯坚倏然站起身来,率先鼓起了掌,“哈哈!看到了吧?!小果子根本不是陛下的‘龙种’!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人都走了还能怀上孩子?原来一切不过是场阴谋!”
这当中,最高兴的人怕是非尤凤芸莫属了,只见她昂首挺胸地踱下台阶来,咄咄逼人地冲苏果骂道:
“好你个‘冒牌货’,居然敢蒙骗陛下!今日不砍了你,恐怕难以平民愤!”
汪公公惊骇不已,仓皇奔出,跪到大殿中央,匆匆对尤太后等人哀求道:
“太后、王爷、皇后……请听老奴说一句,这孩子千真万确是陛下和茹贵妃的儿子,这点老奴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会不会……会不会是这水有问题?要不,咱们再换个法子试一试——”
众大臣一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尤太后气势凛凛地扫了众人一眼,堂上立马又安静了下来。
“‘滴血认亲’还不够直观吗?”尤太后狠厉地瞪了汪公公一眼,态度相当傲慢,“从古至今,就连廷尉府断案也是采取这种方式,汪公公,你有何可怀疑的?你用项上人头担保?那么哀家问你,你担保得起什么?依哀家看,这一切就是你和茹氏串通好的勾当!你俩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野种’,非说是陛下的孩子!你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这孩子是你和茹贵妃的私生子,你想要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不成?”
尤太后一字一句说得十分难听,汪公公顿时心凉如水,热泪盈眶。
“太后娘娘,您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奴十岁就净了身,还有何能力生儿育女?大家若是不信,可以当众验老奴的身,这张老脸,老奴今儿也要不起了!您坏了我的名声不要紧,可别坏了茹贵妃的名声!还有这娃娃,他也是无辜的啊!”
汪公公声泪俱下,悲痛欲绝,闻者皆为之怆然。尤太后见人群易帜,唯恐生变,急忙严酷地打断了他:
“验身?那就不必了!不过,这碗水足以证明孩子不是陛下的了,你这‘人头’也可以摘了吧!”尤太后凛若冰霜地说着,旋即瞥了一眼身旁的护卫,“来人哪,把汪公公拖下去,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慢着!”苏绍陵忍耐多时,终于挺身而出,护住了汪公公,“母后要儿臣来验血,儿臣和小果子全力配合,都来了。可是,结果怎样儿臣并不关心;因为,血融也好,不融也罢,都改变不了儿臣的决定!儿臣要认小果子!在朕心里,他就是朕的孩子!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朕的想法!”
尤太后的眉心拧出一朵乌云来,整张脸灰暗、难看到了极点。苏绍陵处之泰然,以同样严峻的目光回视着尤太后。尤太后立时败下阵来,涌到嘴边的话全都被压了回去,直感招架不住。
尤凤芸慌了,两步跳了过来,着急地喊:
“陛下,您别被这个小杂种蒙蔽了!他就是个骗子,没安好心!否则,他也不会和辽海王搞到床上去——”
“住嘴!”苏绍陵暴呵道,声音大得吓人,面色冷凝如铁。小果子和苏言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别人不准提,尤其是从尤凤芸嘴里说出来,他就更不能忍受了。“儿子是朕的,被骗也是朕心甘情愿!用不着你在这里假装好心!”
“放肆!”尤伯坚见女儿受了委屈,也怒吼起来,嗓门比苏绍陵的还要大,“皇后贵为国母,是陛下的结发妻子,陛下的事,皇后难道不能过问吗?陛下的子嗣,说白了也是皇后的子嗣,作为母亲,小果子的身份皇后本就有责任盘问清楚!”
苏绍陵听了这话,凄然冷笑,那抹笑容犹如涅槃的凤凰攀着火苗直飞冲天,冷漠而决绝。他两手握拳,指骨节节发白,是极愤怒、极悲痛的表现。犹豫了一瞬,他大声把心中的悲愤全说出了口:
“皇后真配当这个国母吗?真会善待朕的儿子吗?如果那样,朕现在早就瓜瓞绵绵,承欢膝下了,何至于只有小果子一个?然而你们还不满足,还容不下他!朕倒想问问,你们究竟打算拿他怎样?活剐了他吗?还是像以前那些稀里糊涂流产掉的皇嗣一样,送他一杯毒酒喝?”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大伙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尤太后脸上已是乌云密布了,她连续不断地急喘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是小瞧苏绍陵了,断没想到他竟会当众说出这样毫无忌讳的话来。
“陛下……陛下果然是被这小畜生迷了心智!来人哪,把汪公公和这孽种拖下去,一起斩了!”尤太后发着抖,疾言厉色道。
苏果早就吓坏了,紧紧抓着苏绍陵的胳膊不放。这一刻,他又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苏绍陵蹲下身来,一手把苏果揽在胸前,一手搂着汪公公。
“这是朕的人、朕的事,你们谁要管?你们若是非要拿汪公公和果子问罪,就先砍了朕再说吧!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允许你们碰他们一根毫毛!”
大臣们见场面僵持,再闹下去恐怕不好收场,于是纷纷当起了说客。其中,还是秦晔说得最在理,他用浑厚的男性嗓音,不卑不亢地劝解道:
“太后息怒,陛下也息怒!为了这种事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得!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无储君!否则大晟,又要重蹈戾帝之后的覆辙了。陛下今年三十有三,早就该有孩子了,而大晟朝也同样缺少一位得力的太子坐镇东宫。否则,人心难安,局势不稳。小果子是不是陛下的骨肉,不是今天这一碗水就能判定的,还需要时日来观察!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陛下的孩子何等金贵,宁可纵容,也不能错杀!要不然,就不只是陛下的损失了,也是整个大晟王朝的损失!”
“是啊,是啊,老臣也这么以为。”
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一边倒地附和起来,当起了和事老。
苏绍陵将汪公公搀扶了起来,威严凛然道:
“太后,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朕的亲骨肉,朕都认定他了!朕身为‘一国之君’,总有权利收他做个‘义子’吧!这么一件小事,没必要给您、给天下人交代了吧?!朕愿意退让一步,也请您息事宁人,不要再做‘损人利己’的事了!”
言罢,苏绍陵就牵起果子,领着汪公公往门外走了。
尤太后快被气死了,苏绍陵居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责她,简直反了天了。她猛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追着苏绍陵的背影狂呼乱嚷起来:
“你休想认这孽种为皇子!哀家不许!坚决不许!除非哀家死了,否则,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苏绍陵回过头来,颜如飞雪,目似流火,锐利地正视着尤太后,顽强而固执地说了句: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苏绍陵说完不再回头,而是毅然决然地将苏果和汪公公都带走了,只留下气愤的尤家“铁三角”与一群公卿大臣面面相觑。
第三十九章 冤魂又现
苏绍陵领着苏果和汪公公走在回“鸾凤殿”的小道上。
汪公公犹在自责,蹙着眉头内疚至极,他不断地跟苏绍陵喃喃道:
“陛下,您不该和太后发那么大脾气的!是老奴太笨了,也没想着先留个证据!他们要杀要砍就由着他们吧!老奴这么大岁数了,死了也不可惜!您和他们闹出这样一出来,日后可还怎么相处?”
苏绍陵面不改色心不乱,淡淡地说:
“公公,您别再为朕担心了!太后他们咄咄逼人,朕不得不这样做!朕隐忍了二十几年,忍够了,也受够了,总有一天要爆发的!这一天对朕来说,已经来得太迟了!”
苏果一声不吭地跟着苏绍陵,脑袋垂得很低很低,内心里早就乱糟糟无从梳理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自己了;他到底是不是苏绍陵的孩子呢?如果不是,他还有什么理由跟着他?苏果惴惴难安,脚掌上,前些天赤足狂奔磨出来的伤口尚未痊愈,走急了,就又绽开了,他忍着痛,也不敢说,别别扭扭地跛了一路。
走着走着,他就追不上苏绍陵了,脚底板实在疼得受不了了。苏绍陵回头一看,立时就惊觉了,忙蹲下身来看着他说:
“脚疼了是不是?你瞧朕,都给忘记了!”
边说苏绍陵边背转过身来,作势要背苏果。
汪公公忙过来抢着背,“我来吧!我来吧!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能背孩子呢?”
苏绍陵连忙拦阻,劝开了汪公公,“公公,你就别凑热闹了!朕就这么一个娃儿,你年纪大了,摔了可怎么办?”
苏绍陵这样一说,汪公公就无法反驳了,只得让开。
苏果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苏绍陵的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粉脸紧贴在他的脖子根。
三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苏果才怯生生地开口道:
“陛下,我不是您的孩子了,您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苏绍陵愣了一瞬,旋即哑然失笑,不以为然地说:
“傻儿子,他们说不是就不是了吗?”
苏果嘀咕道:
“可是那水……”
苏绍陵哭笑不得,双手托着苏果的屁股捏了捏,淡若清风地解释道:
“宫里头的玩意儿,多数信不得。他们想叫你融你就融,想不叫你融就不能融!都是自欺欺人的事儿,我们何必那么在意呢?朕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你娘亲!你是朕的儿子,不会错的!”
苏绍陵的话像一颗石子落进了苏果的心湖,激起了阵阵涟漪。苏果好感动,逐渐释怀了。
汪公公看了看这对苦命的父子,心生动容,也柔声安慰道:
“是啊!小果子,别太伤心了!你和陛下长得那么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何必靠那碗水?”
“就是!”苏绍陵把苏果往上颠了颠,紧接着又说:“咱爷俩不还有一模一样的小红痣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别人可都没有呢!”
苏果的脸不自禁地泛起了红晕,想起之前的种种,也忽然没有怀疑了。他是苏绍陵的儿子,绝对绝对是的,因为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相同点了。
为了避免苏果和汪公公遭人暗算,苏绍陵下令让汪公公全天候贴身服侍自己,“鸾凤殿”内外也派有重兵守卫。
这日晚间,三人一同用了膳,苏绍陵要批阅奏折,汪公公怕果子打扰到他,就将果子带到一边下棋去了。
夜静更深,各自正凝神细思之时,一个侍卫突然急冲冲地跑进殿来。
那侍卫神情凝肃,径自往苏绍陵案前一跪,抱拳禀告道:
“启禀陛下,‘仁寿殿’里来报,说太后娘娘……出事了……”
来人吞吞吐吐,嘴角抽搐,样子极是古怪。苏绍陵一凛,直觉有大事发生,迅即放下笔来,望着他问:
“是什么事?”
“回陛下!太后她……没了……”
苏绍陵脸色骤变,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苏果和汪公公在一旁也听到了侍卫的话,同样惊愕得张大了嘴。
“怎么会没了呢?到底怎么回事?”苏绍陵站起身来,呼吸不稳地问。
“属下不知!赶来报信的宫女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廷尉府已经得到消息了,正在进宫的途中——”
苏绍陵不再多问,当即叫了苏果和汪公公,急若流星地往仁寿殿中赶去。
刚进院子,苏绍陵就感觉到了一丝诡秘的气息。黑压压的院子里一点儿人气都没有,树影幢幢,随风摇曳,一根根枯杈像厉鬼的爪子,在黑暗中狂抓乱舞。寒风乍起,吹得四周花草簌簌乱颤,发出的声响一阵接一阵,就如同鬼魅的嘶叫声此起彼伏。
尤太后的寝殿内一灯荧然,孤零零的灯火烧得极其微弱,像是远山坟茔处的一团鬼火,没让人觉得温暖,却是无比灵异。这种鬼怪的气氛,苏绍陵有印象,在谢尚宫死的那一晚,也同样如此。
他加紧步伐,当先冲进殿去。
苏果十分害怕,汪公公牵紧了他,小心翼翼地跟在苏绍陵身后。
寝殿中,只有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嘤嘤的哭泣,显是吓坏了。见苏绍陵来了,两人连滚带爬扑了过来,撕心裂肺地喊道:
“陛下……太后娘娘她……自尽了……”
苏绍陵抬头一望,只见尤太后的尸体正颤悠悠地悬挂在房梁上。丈许白绫紧紧缠绕着她的脖子,坚硬牢固的绳结像一朵死亡之花,打在尤太后颈下,开得妖冶又夺目。尤太后赤裸着双足,穿着一身白色的绸缎中衣,直挺挺地挂在那里,死得相当平静。披散的头发低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苏果咬着手指甲,吓得直往汪公公怀里缩。汪公公也觉得蹊跷得紧,在护住苏果的同时,也恐惧地瞅了瞅四面八方。
苏绍陵望着吊死在头顶的尤太后,一股寒气陡然沿着他的背脊直吹到了脑后根。吊死!吊死!好熟悉的死法!好像,时光又突然轮转了,转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夜,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吊死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的!
第四十章 迷离
第一拨赶到的是廷尉府的人,顺带还有验尸的仵作,紧接着,尤伯坚和尤凤芸也闻讯而至。
尤伯坚异常悲痛,刚进门时还能勉强控制住情绪,可当看见尤太后高高垂挂着的尸体后,他整个人就激动起来,墨色的眼眸一下子变成了赤红,眸光中还透露着强烈的、难以置信的感觉。他一面摇头,一面不停地低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会死的……绝不会死……”
犹记那日温存时,耳鬓厮磨之际,尤太后对他说的话还在脑海中萦绕:
“如果……如果……哀家遭遇了不测,你……你可得记住哀家的好……替哀家……报仇……”
言犹在耳,可人已魂飞魄散!这太突然了,突然得令他错愕,令他无法接受。尤伯坚直愣愣地看着廷尉大人和仵作将尤太后的尸体从房梁上取了下来,瞬间崩溃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尤太后的尸体,捧着她披头散发的脸大叫:
“太后!太后!你醒醒!我不相信你会死!绝不相信!”
尤凤芸早就哭得全身发软了,她跪倒在尤太后身旁,揪着她的衣袖痛喊道:“姑母,姑母!您怎么说也不说就走了?您这是为何啊?……”
廷尉大人皱紧了眉头,缓缓蹲下身来,小心谨慎地安慰着尤氏父女。
“王爷,娘娘,你们……节哀顺变吧!”
尤伯坚虎目一瞪,满脸坚毅,他打横抱起尤太后的尸体,把她安放在床榻上,然后扭头眼神锋锐地看向仵作。
“此事有诈,你务必给本王查清楚了,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忽视!本王再重申一遍,太后绝不可能自缢,这其中定有隐情!只要有本王在,就坚决不能让太后死得不明不白!”
“诺,诺。”那仵作被尤伯坚眼神里的凌冽之气吓得缩成了一团,半点也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地回应道。
与此同时,许多在朝廷里有地位、有分量的大臣也纷纷不请自来,以示哀悼。这其中也包括太尉秦晔。尤太后是大晟举足轻重的人物,她的死关系重大,牵涉到的人也比谢尚宫多得多。顷刻间,太后寝宫内灯火通明,潮水般的人群全都拥挤了进来。
大家都很吃惊,对太后的死因也怀满了各种猜测,但,他们都不敢妄下断言,只得静静地候在屋中等待着仵作的检验结果。
那仵作点着蜡烛,无比认真地查验着尤氏的尸体。借着明亮的烛光,人们这才看清楚,尤太后的双眼竟是大睁着的,两只眼球都快暴突了出来,不仅如此,她的舌头也伸了出来,已经变得僵硬乌紫,模样甚是可怖。
“……眼珠凸出,舌头发紫,面部肌肉紧绷扭曲,脸色呈现乌青……这一切都是被勒死的迹象无疑。”仵作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蹊跷,隧又从随身的木匣中抽出一根银针,插进尤太后的咽喉,钻磨片刻之后拔了出来,只见银针闪闪发亮,没有变色。“体内也并无毒素……太后娘娘真是上吊死的!”
尤伯坚怒目而视,仍旧不信,大叫一声:
“你胡说!她不会自杀!绝对不会!你再查!本王不信查不出一点线索!”
“本宫也不信姑母会无缘无故地自尽!”尤凤芸跟着附议。
仵作不敢做声了,忙又去仔细检查。他点着蜡烛照到尤太后的手部,立时吓得连连退后。众人俱是大惊,忙追问:
“怎么了?”
仵作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指着尤太后的手说:
“红色的指甲!她的指甲,全是红色的!”
众人一怔,惊恐万状。苏绍陵急忙冲上来,拉开尤太后的衣袖,凑近一瞧,果然,她的十指颜色全是殷红的,像一朵朵血滴子,十分触目惊心。众人皆知,尤太后从不涂染指甲,只戴护甲套,并且自从谢尚宫死后,红色指甲更是成了宫中大忌,几乎无人敢染。
苏绍陵目瞪口呆,惊骇不已,他看着那些血红色的指甲,百感交集。
尤伯坚扫了眼尤氏的指甲,再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苏绍陵,思绪立即被拉回到了早晨,尤氏曾追着苏绍陵骂过一句话:
“……你休想认这孽种为皇子!哀家不许!坚决不许!除非哀家死了,否则,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尤伯坚虎躯一震,如醍醐灌顶,猛然似是而非地觉悟了,他愤怒地指着苏绍陵,沙哑着声音吼道:
“是你!苏绍陵!是你杀了太后!你欲盖弥彰,弄出这么一手装神弄鬼的把戏!你糊弄得了别人,可糊弄不了我!”
尤伯坚气急了,冲过去一把揪住苏绍陵的衣领,抡起拳头就要打他。
苏绍陵知晓他是气疯了,才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举,故而私心里并不想与他计较,也不打算还手,只一派自若,淡然处之。
众人齐呼出声,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抢身相阻。
“王爷,不要冲动!这是陛下!这是陛下!您瞧清楚了呀!……”
“老子打的就是他!这里面就只有他作案动机最明确!他要报仇!他要报仇!……”
尤伯坚急痛攻心地呐喊着,挣扎着还要打苏绍陵,一群人拦腰抱着他,合力将他往后拽。
汪公公赶忙小跑过来,也把苏绍陵带离尤伯坚。苏果更是急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害怕了,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冲到苏绍陵面前,张开双臂保护着他。
“不准你打我父皇!我们一整天都在一起,他才不会杀太后娘娘……”
“小果子,快过来!”苏绍陵急急地把苏果拉回到身旁,既欣慰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尤伯坚说:“摄政王,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凭什么说朕是杀人凶手?你可知说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还请你不要悲伤过头,见人就咬!朕敢作敢当,只要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朕做的,朕愿意一命赔一命!但,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以前,请你管好自己的口舌,免得祸从口出,到时大家都难堪!”
苏绍陵振振有词,稳若泰山,而那尤伯坚却是愈发激动了,他一抬手、一摆身,瞬时挣开了众人的束缚,红着眼瞪着苏果道:
“你别以为我没有证据,这头小狼崽子就是证据!你想立他为太子,所以就杀了太后!”话音刚落,尤伯坚就一个纵身窜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起了苏果,像举大石一样将他举过了头顶。“我决不会让你得逞的!我灭了他!看你这如意算盘还怎么打?”
尤伯坚出手太快了,众人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只一眨眼的工夫,苏果就成了他的板上鱼肉。就连苏果自己也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感到身子一个大旋转,接着脚掌离地,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横在半空中了。
苏果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直扭成了麻糖,无奈,尤伯坚力气实在太大了,任凭他怎么扭都无济于事。他一边踢腿扭腰,一边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坏蛋!坏蛋!……”
苏绍陵急得快要发疯了,不由分说就扑过来,想要和尤伯坚拼命。
“把果子还给朕!”
可是,不待他来抢救,尤伯坚就一甩手,狠狠地将苏果掷了出去。那力道很足很强大,若是着地定能把人摔得粉身碎骨。苏绍陵呼吸一窒,连心跳都停止了,只余下一声惨叫:
“不要啊——”
“小果子——”汪公公也痛心疾首地大叫。
众人喊的喊、懵的懵,也全都愣住了。眼看苏果像块石头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地往墙壁上撞去,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灰色身影迅速闪出,于半道上稳稳地接住了苏果。由于抛出的力度太大,那人在惯性的冲撞下踉跄了一步,与苏果一起摔在了地上。
众人俱松了口气,定睛一瞧,才发现抱住苏果的人竟是秦晔。没想到他的身手居然如此矫捷,那么快的速度也能接住,真是不容小觑。
秦晔的胸口被撞伤了,他捂着痛处把苏果扶起,关心地问:
“你没事吧?”
苏果喘着气摇了摇头,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
苏绍陵摇晃着奔了过来,拉着苏果的胳膊和腿反复看了看,确认他没受伤后,高兴地把他抱在怀里,感激地说:
“儿子别怕!朕在这儿,朕在这儿!”
见苏果没事了,围观的人也开始劝阻起尤伯坚来。
“王爷莫要行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查清太后的死因,而不是在这里制造杀戮!”
尤凤芸也跑了过来,劝慰着尤伯坚:
“是啊!爹爹!姑母尸骨未寒,我们先不要理会这些了,等确定了凶手是谁以后,再为她报仇雪恨也不迟啊!”
尤伯坚发泄了一身蛮力,气也消了大半,脑袋也逐渐清醒了过来,他指着仵作,声如惊雷,气势隆隆地命令道:
“今晚,就今晚,你必须给本王查出太后身上的破绽来!否则,你该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仵作吓傻了,尤伯坚刚刚露了这么一手,任谁看了都心惊,他扑跪在地上,沮丧着脸说:
“诺,诺,小的、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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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抽丝剥茧
又是无眠的一夜。
禁卫军层层戒备下的仁寿殿内外,可谓密不透风,滴水难漏。尤伯坚给仵作和廷尉大人都施了压,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责令他们迅速断案,尤其是必须找出强有力的证据来推翻太后是自杀的说法。所有办案人员都扶额擦汗,心中叫苦不迭,于是,他们忙里忙外,跑前跑后,验尸的验尸,看现场的看现场,翻箱倒柜的翻箱倒柜……大伙全都集中精力,提着脑袋、捏着冷汗,诚惶诚恐地处理起这桩离奇命案来。
丑时刚过,苏果就困得不行了,径自在苏绍陵臂弯里睡着了。苏绍陵左右无事,索性背起苏果,悄声退场,汪公公也陪着二人一同走了。不多时,尤凤芸也有了些许乏意,虽然十分惦记案子的进展,可那么多人守在这里,多自己一个反倒碍手碍脚,隧也简单跟尤伯坚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告辞了。接着,一干无所事事的大臣亦开始陆陆续续地告退离开。直到寅时时分,屋中闲杂人等都已基本撤完,房间立时清静空旷了下来,廷尉大人和仵作的耳根瞬间安宁了,连带着心也静了下来,办起案来也逐步变得井井有条,不似先前那般束手束脚了。
廷尉大人前前后后勘查了个遍,仍没什么眉目,决定把目标转向今晚当值的那两名宫女。
她们一个叫小兰,一个叫小翠,岁数都不大,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两个女孩儿一直呆在屋里,哪儿也不敢去,听到廷尉大人喊她们来问话,吓得软骨头似的跪在地上,害怕得不得了。廷尉大人问什么,她们都如实回答,就怕一个疏漏会引来旁人的猜疑。
“……太后娘娘是穿着睡服死的,这么说,她一早就入睡了?她死之时你们在做什么?”
名叫小兰的宫女面白如纸,觳觫惶恐地说:
“回大人,太后和往常一样,不过戌时便熄灯就寝了。我同小翠——”说着瞥了一眼跪在侧旁的伙伴,又用泪光莹莹的眸子再次望向廷尉大人,“我们服侍着娘娘睡下以后,就退出房间去了。之后,我们就一直在门外守夜,大约……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吧,我们听到屋里好像有开窗的声音,不过我们也不确定,总之就是有人活动的声音吧,——我们以为是娘娘要喝水还是什么的,就敲了敲门询问,可喊了半天也不见娘娘来开门。——于是,我们就擅自推门进去了……”
说到这儿,小兰的情绪突然上来了,猛地哽住,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恐怖的景象。她捂着嘴抽泣起来,无法再接续下去。
“是这样吗?”廷尉大人只好向闷不吭声的小翠求证。
“是的。”小翠拘谨仓皇地一点头。
“那进屋之后你们看见了什么?”
小翠艰涩地咽了口口水,也还未从事发时的惊骇中抽离出来,“我们、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房间里关着灯,黑黢黢的,我们喊了几声‘娘娘’,可都没有回应。我和兰姐就觉得很纳闷,干脆把灯给燃着了。结果……结果……我们就看见……看见太后娘娘她……”
小翠也哭了,她比小兰胆小,哭得也比小兰更厉害。
“……结果你们就看见太后上吊死了,是这样吗?”廷尉大人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继续追问。
小翠颤抖着身子,用力点了点头。
廷尉大人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随即扭头礼貌性地问了问端坐在一侧的尤伯坚:
“王爷,您可还有什么疑问?”
尤伯坚微一摇头,做了个请他继续的手势。
廷尉大人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你们说,听到了有类似窗户打开的声音,——可我记得,我们到来时,这窗户就一直是开着的,……这期间,你们有谁动过那窗户吗?”
两个宫女互看了一眼,均摇了摇头。
“如果说,太后安歇时窗户是关上的,死后亦没有旁人动过,那么……除了太后自己推开过以外,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便是凶手打开的……”廷尉大人认真思忖着,眼中精芒闪烁。
尤伯坚颔了一颔首,沉稳地道:“有道理。”
廷尉大人越想越觉得可疑,快速起身踱到窗台前,来来回回地仔细观察起来。忽而,他眼前一亮,惊喜地叫道:
“王爷您快看,窗台上有脚印——”
尤伯坚一凛,倏地站起,疾步跑了过去,凑头一望,果见那窗台上霍然残留着半个灰足印,只余脚尖部分,想来那人是垫着脚尖逃走的。
尤伯坚伸手蘸了蘸那足迹上的灰尘,还很干燥,没沾上雾水,是刚留下的没错。尤伯坚将手尖上的灰尘狠狠抹掉,笃定而狠辣地说:
“本王就知道,有人在蓄意谋害太后!就算掘地三尺,本王也要将这凶手找到!本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正在这时,始终在床畔研究尸体的仵作也大喜过望地呼喊起来:
“大人,王爷,你们快来看,小的、小的发现新线索了!”
廷尉大人和尤伯坚急忙车转身子跑了过去,来到尤太后尸体旁。
“快说快说,什么线索?”尤伯坚惶急地催促道。
仵作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
“先前小的就很疑惑,太后娘娘若要自尽,为何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再死呢?这并不符合人之常情啊!显然,娘娘并没有要自尽,可房中一无打斗的痕迹,二无其他凶器,就连娘娘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致命的伤口,所以,小的就很迷惑了,感觉除了自尽,就再也找不到第二条理由来解释了。可是,当我检验娘娘脖子上的勒痕时,突然发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细节……”
“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廷尉大人也不耐烦地训斥着。
那仵作收敛起得瑟之劲,不再故作玄虚了,指着尤氏脖颈上被勒红的痕迹说道:
“这里是娘娘被白绫勒过的地方,请王爷和大人凑近一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头?”
尤伯坚和廷尉大人狐疑地靠身近前,在烛光的照耀下,辨出了尤氏勒痕的不同寻常之处。原来,尤氏的脖子上竟有两条勒痕,一条较粗,一条较细。细心比对可以发现,细的那条勒得更深一些。如果不反复查验的话,很难发现这其中存在的关窍。
“这怎么会有两条勒痕呢?”廷尉大人大惑不解,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仵作自信地一笑,然后说:
“这条细的勒痕才是娘娘致命的关键所在。按照我的推断,娘娘是在睡下后,被人在床上勒死的,而凶器,就是娘娘自己的长发。等娘娘彻底咽气以后,凶手才将娘娘伪装成吊死的样子,这样便可掩盖住娘娘真正的死因了。——如此,先前困扰着我们的所有疑问都解决了,凶手为何选择在娘娘就寝后动手,房中为何没有打斗痕迹,娘娘的死状为何足以以假乱真,真相就隐藏在这条小细痕上!”
廷尉大人一拍脑门,幡然顿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尤伯坚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怒绽,咬牙切齿地说:
“你们照着这条线索给我查下去,一定要将凶手揪出来!这么大费周章地布局,定是有心计之人所为,咱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廷尉大人恭敬地一抱拳,铿锵有力地说:“王爷放心,有了这些线索,我们再抽丝剥茧逐一调查盘问,想必是不难抓到凶手了!”
“嗯。”尤伯坚点头,面容凶恶,眼神坚决。
第四十二章 遇袭
苏言在摄政王府中腻了好些天,俨然成了一只“困兽”,整个人都快发霉了。宫里头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又光怪陆离的事,可他却不能参与其中,这让苏言觉得非常憋屈,简直快要抓狂了。他每天闲得慌,没事儿就在大花园里走来走去,对着大门的方向翘首以盼,期待尤伯坚能早点儿回来,把宫中的奇闻异事说与他听。
当然,他也曾叫尤伯坚替他偷偷给苏果传过话,想约他出宫相见,可尤伯坚似乎对苏果颇有成见,几次三番地拒绝他,那态度顽固到不行,是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苏言没别的办法可以使了,只能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窝在府中等尤伯坚回来,再旁敲侧击地从他口中探听些许苏果的消息。
这晚,尤伯坚彻夜未回,苏言知道他是被尤太后的死拖住了身。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闪过一串又一串的问号,——太后怎么会无声无息地自尽呢?先前谢尚宫就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太后又死了,难道皇宫里当真存在着什么邪祟?苏言是个心中装不住事的人,越琢磨就越想把事情弄清楚,辗转了大半夜,他竟是睡意全无,越来越清醒了。一连串的疑问把他折磨得如坐针毡,心痒难挠,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能看到尤太后的影子在他面前浮动……
终于,雪白窗纸上的墨色稀释了开来,曙色渐渐地染上了窗棂。天蒙蒙亮了,苏言掀开被子跳下地来,穿好鞋袜衣物,精神抖索地溜出府去了。出了府往右拐,那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有个小摊上的煎饼果子特别好吃,这是他在宫里从未吃过的味道。最近他常常跑出来买回去当早餐享用,今天他既起了个绝早,干脆就去给老板送个开张生意吧!
苏言沿着荒无人烟的街道走着,天还没有亮透,几点残星悬挂在空中。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门庭紧闭,整条街上就只有他一个人,每走一步路都会激起一阵槖槖的回音声,在空旷安静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兀。苏言百无聊赖地走着,甚至带了点打发时间的慵懒和闲适。
隔壁不远处的一条窄巷里,尤伯坚也正顶着一身的疲惫匆匆往家中赶。忙活了一夜,终于有点头绪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廷尉府去处理吧,他可以抽空回来小憩片刻了。
尤伯坚走得飞快,脚底都沾不上半点灰尘,看起来很有些归心似箭。虽然一回家,他铁定会被苏言拉着问这问那,吵得心烦,可换个角度来讲,有个人能同他说说话,分享一下目前的情势和内心的喜怒哀乐,还是很不错的。因而,他也不自觉地加紧了步调,想快快回家把昨夜之事通通告诉给苏言。
这是个万籁俱静的时刻,早起的人还没起,晚睡的人正睡得香,整个世界都是沉寂的,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得清。尤伯坚走着走着,在深入到空巷的中心地带时,两个黑衣蒙面的人忽然从左右两侧的屋檐上斜飞出来,两把利剑闪着寒光同时向他刺来。
尤伯坚带过兵、打过仗,深谙临危不乱之道,面对突发状况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应变招数。灵敏谨慎的他,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出了异样,一个晃身,迅速避过。不及细看,他便使一招“龙出升天”腾地而起,跃到敌人后方,左格右挡,与那两名蒙面人交起手来。
不用问,尤伯坚心里也有数了,这两人一定与太后之死脱不了干系,更远一些,和谢尚宫的死也必定有关。尤伯坚立时精气大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奋力抵挡周旋;他既想保全自身,又想揭开这两人的幕后真容。
看身形,两个蒙面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显然有一定的年龄差距。他们的身手都不赖,绝非一朝一夕所能练成;一把长剑舞在手中仿佛有了灵性,像条活蛇般缠来绕去,一不留神就会被伤到。
尤伯坚使出浑身解数,打得如火如荼。他在两人之间穿梭来去,步步生风。躲过这一剑,又扫开那一剑,真真是险象环生,惊心动魄。两名刺客配合默契,长剑舞得是密密匝匝,如急雨浇头,又似羽箭铺天,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是伤不着尤伯坚分毫,有好几次险些得手,可都被尤伯坚闪身化解。
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甬道尽头一个颀长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尤伯坚横扫一眼,发现是苏言,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敌人的帮手就好,就这两个人,他还周旋得过。
那苏言也是无味得紧,还没走到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就听见暗巷中传出了打斗声,于是乐颠颠地跑过来凑热闹。及至看到被围攻的人是尤伯坚,顿时又惊讶又振奋,急忙撸起袖子大嚷着就要过来帮忙。
“哎呀,老头子,你被人缠住了啊?!别担心,我来帮你!”
苏言说着几步窜了上来,一跃进入了战圈。他留心观察了一下这两个黑衣人,猛然发觉个子瘦小的那个,身手异常熟悉,好像……不久前刚与他交过手!
苏言想再进一步刺探一下,出手就往那小个子的刺客身上招呼。
尤伯坚一边与高个子缠斗,一边试图呵退苏言:
“你一大早不睡觉,跑来这里作甚?闪一边去,别来帮倒忙!”
苏言气得火冒三丈,叛逆的热血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他大大的瞪了尤伯坚一眼,十分不爽地说:
“居然怀疑小爷的功夫,真是的!露两手给你看看!”
苏言说着气凝于掌,势如破竹般直劈向那矮个儿蒙面人。
这下,局势起了变化,成功演变成了“一对一”。两对人腾挪跳跃,拳来剑往,直斗得飞沙走石,昏天暗地。
尤伯坚与高个子旗鼓相当,谁也不吃亏,但谁也占不了便宜。倒是苏言这边,没打多久战局就急转直下,出现了胜利的苗头。苏言把那蒙面刺客的招式全都看在眼里,每过一招都感觉相当熟悉,他越来越坚信自己与这人交过手,对他的身手路数了若指掌,打起来更加游刃有余。几个回合过后,苏言逮着对方的一个空隙,照着他的下盘猛攻,那人节节退败,正暗自惊心之时,苏言乘胜追击,一腿横踢过去,将对方手中的寒剑踹飞,只听见得“咻”一声,那剑向炮弹一样冲天而起。苏言双足点地,凌空腾跃而起,于半道上将利剑截获。紧接着,他一脚将那小个儿刺客踢翻在地,旋即一脚踩在那人小腹上,一手将长剑送出,直抵对方颈下。
“别来无恙啊!上次就败你手里,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分个高下了!怎么,还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吗?”苏言气定神闲,意气风发地说。
那人仰躺在地下,是一副认栽的模样,不躲也不逃了。
与尤伯坚恶斗的那名刺客见同伴被擒,忙奔上来解救。尤伯坚紧紧相拦,死活不让他靠近苏言。由于心中格外担心同伴的安危,那人一个分神,被尤伯坚一掌打中后肩,败势立现。眼看再斗下去就要功亏一篑,那人打算撤退,拼尽了全力只想把同伙救出。无奈,尤伯坚围困堵截,他硬是无从着手。
被困的同伴忍不住大叫起来:
“别管我了,快走!快走!”
两人都深深知道,救人肯定是救不出去了,再耗下去只会全军覆没。高个子十分不忍地看了一眼同伴,与他心酸交视。
小个子疯狂地摇头,不停地劝他:
“快走,快走!……”
高个子挣扎了一瞬,终于狠下心来,一调头,怒吼着杀出一条血路,逼退尤伯坚,径自飞身跑走了。
尤伯坚心下不甘,还欲再追,却被苏言喊住了:
“别费力气了,抓到一个,还怕另一个跑远吗?”
尤伯坚转念一想,觉得也对,隧折返了过来,怒冲冲地看着地上落网的刺客。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要刺杀本王?”
那人恶狠狠地剜了尤伯坚一眼,扭过头去不说话。
苏言一剑刺了出去,挑开了那人的面纱。
面纱揭露的瞬间,尤伯坚和苏言都怔住了,——那是一张年轻白净的脸,是他们都见过的脸,——长秋宫的小栗子!
对于这个小栗子,苏言倒说不上太相熟,只是在宫中偶尔见过几次而已,可对于尤伯坚而言,他对小栗子却是非常熟悉!因为,他是尤凤芸身边的人!自己女儿身边的人,为什么要行刺他呢?
尤伯坚惊惧万状,好生不解。他瞪着小栗子看了好半晌,这才大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本王认识你,——皇后身边的小栗子!说!你为何要刺杀本王?你的同伙是谁?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第四十三章 逼供
“你们杀了我吧,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小栗子把头一转,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来,淡漠的脸上平静得如同一湖死水。从被擒到现在,他只在同伴奋不顾身要救他时显现出过慌乱和焦灼,其余时候都极其镇定,仿佛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尤伯坚横眉倒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倏地冲上来,将小栗子从地上毫不留情地拽起,冷厉地说道:
“死鸭子嘴硬,不给你点苦头尝尝,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把你送到廷尉府大牢里去,看你还硬不硬得起来!”
尤伯坚说着,动作麻利地扯下小栗子挂在耳际的黑纱,反剪了双手将他捆住,而后又从苏言手中取过长剑,押解着他便往回路走去。
苏言心里的疑虑不比尤伯坚少,疑团似乎越滚越大了,不把它们解开,苏言绝对是要寝食难安了,于是,爱凑热闹的他也忙不迭地紧追二人而去。
廷尉府的大牢里,墙上地下全都糊满了污垢和血渍。脚下时刻传来黏腻附着的感觉,苏言一路走来直感胆战心惊,像是踩在一条用无数尸首堆砌而成的道路上。过道两旁的牢房里关着一群蓬头垢面,如疯似魔的囚犯,他们一个个均被摧残得形容枯槁,生不如死了。惨厉的叫声一阵阵传来,久久萦绕,阴森透骨。
尤伯坚叫来了几名狱卒,大伙一起绑住小栗子的手腕,把他吊上了半空中。小栗子难耐地呻吟了一声,整个人全身的重量全靠两只手臂来拉坠,这种疼痛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廷尉大人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老远远地就看见了在空中转圈的小栗子,明知故问道:
“这就是王爷抓到的刺客吗?”
“没错,”尤伯坚沉着脸走到刑器架旁,随手取下一根马鞭,饶有兴味地把玩着,“只可惜逃掉了一个!”
廷尉大人走到小栗子跟前,仰面打量着他的脸孔,待到辨认出他时,也意外地惊呼起来:
“你……你……你不是‘长秋宫’的小太监吗?怎么跑来谋害王爷了?”
小栗子转正身子,对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没好气地咒骂道:
“尤伯坚你个王八蛋,……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你别以为杀了我就能过太平日子了,还有好多人排着队要取你的狗命呢!”
尤伯坚把马鞭甩进辣椒水里泡了泡,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旋即一个晃身跃上前来,狠狠往小栗子身上抽去。
“骂!继续骂!看你还能骂到什么时候?!……”
“啪啪啪……”鞭子无情地打在小栗子身上,像密集的雨点一下接一下,直打得他天旋地转,衣破肉绽。尤伯坚使出了全力,是往死里打的样子,每一鞭挥下去,都夹杂着“嗖嗖”的疾风声。刚开始,小栗子尚能咬牙强撑,可到后来,疼痛钻心刺骨,辣椒水全顺着伤口渗进了他的血肉里,宛若火烧,又像刀割,小栗子实在难以忍受了,终于流着泪破口大骂起来:
“王八蛋……你……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你打死我啊!……”
尤伯坚不接话,只是一鞭快似一鞭地抽,抽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粒。粗长的鞭痕一道叠在一道上,火辣辣的疼,疼到了四肢百骸,小栗子索性不忍了,放开声音乱喊乱叫:
“啊……啊……哇哇……大乌龟……王八蛋……哇哇……哇哇……”
苏言站在一边看得一悚一悚的,以前只听别人说过尤伯坚脾气暴躁,可在自己面前,他似乎从没展现过,现在看来,他的确心狠手辣。苏言听着小栗子凄厉的哭喊声,心脏都跟着“扑通扑通”地鼓震起来,兀自为小栗子感到肉疼。
“算了算了,先别打了!把话问清楚再说。”
苏言看不下去了,抢上前去按住了尤伯坚的手。
那尤伯坚倒也给他面子,竟当真停下了手,只是气哄哄地怒视着小栗子。
苏言扭头迎视着小栗子仇恨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问他道:
“小鬼,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摄政王?你的同伙是谁?……还有,谢尚宫和太后娘娘,是不是都是你们干的?”
小栗子身上的衣服全烂成了破布,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鲜血淋淋漓漓地从伤口处滴了下来。他痛苦地喘着气,气息微弱却无比坚韧地说:
“是我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们赶紧杀了我吧!否则……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杀了这个老畜生!他们……他们几个都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小栗子骂得很狠,很直接,一点也不避讳,他早就豁出命去了,只求一死了之。尤伯坚也动了怒,跳着脚就要扑上来继续打他。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廷尉大人和苏言愁眉不展,正欲冲上来阻拦,就听到牢房门口传来了尤凤芸忙乱的喊叫声:
“爹——”
众人止住了动作,齐齐地朝门口望去,只见尤凤芸领着一帮宫人、侍卫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怎么回事儿?怎么有人要行刺你呢?到底是谁?”
苏言等人依照礼数给尤凤芸见礼,尤凤芸仓促应了一声,眼光却是一直上上下下地围绕着尤伯坚打转,满满的全是关心。
尤伯坚瞅了尤凤芸一眼,气愤又埋怨地说:
“我还要问你呢!你自己看看,那是不是你的人?”
尤凤芸惊诧莫名,循着尤伯坚的目光看了过去,那小栗子早就被打得满脸血污,模糊难辨了。尤凤芸盯着他研究了好一阵子,终归认了出来,吃惊得张大了嘴,“小栗子?你是小栗子!——怎……怎么……怎么是你?”
小栗子鄙夷地斜睨了尤凤芸一眼,又大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有没有人能给本宫说一下?”
尤凤芸看看小栗子,又看看尤伯坚,两人都默不作声,无奈,她只好再把目光调向苏言,接着又看看廷尉大人。
大伙仿佛都是一头雾水,不甚明了。廷尉大人尴尬一笑,连忙替尤氏父女“穿针引线”,引导劝解起来:
“这小奴才断是起了二心了,你们父女可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啊!”
尤凤芸这才意识到自己伤了父亲的心,急急地跑到尤伯坚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
“爹,女儿真是毫不知情呢!”
尤伯坚回视着尤凤芸,他从未怀疑过女儿的真心,只是一时气闷,怒火无处发而已。眼下,看着女儿那泪盈于睫的双眸,他满腔的怒火立刻就被浇熄了,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地说:
“好了,爹没怪你!爹只是气你,自己养了个什么人都不知道,——这万一哪天对着你下手了,你怎么死的都还不知道呢!”
尤伯坚的语气里有责备也有宠爱,这些,尤凤芸统统都领会到了。点点头,她认真地说:
“是,女儿知道了,以后会擦亮眼睛看人的!”转个脸,尤凤芸立马用怨毒的神情对向小栗子,“好你个死奴才,居然敢骗本宫!说,你究竟背着本宫干了多少坏事?你说!”
小栗子冷笑一声,口不择言地骂道:
“坏事?我这是替天行道!要说坏事,我干的可不及摄政王和太后娘娘的万分之一!——当年废太子是如何死的,你们心里最清楚!不要以为人死魂去,就没有报应了!你们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现在……报应终于来了……”
“你……你再说一遍!你是废太子的什么人?你知道些什么?本王做了什么?你有本事就说出来!”尤伯坚又惊又怒,指着小栗子大吼起来。
“哼,我偏不说!偏要叫你惶惶不可终日!”小栗子倔强道。
“好啊!你不说是不是?那本王今天就打死你,再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做鬼也说不出来!”尤伯坚说完又窜了出去,狠命抽了小栗子几鞭子。
苏言轻巧地拦了上去,夺下了尤伯坚手里的马鞭,四两拨千斤地劝慰道:
“别把人打死了,你别忘了,还有条‘漏网之鱼’呢!这人一死,不就再无破案的可能了吗?”
尤伯坚看着苏言思忖了片刻,这才不甘不愿地罢了手。
尤凤芸也把苏言的话听进耳里去了,惊异地问:
“还有一个人吗?……会不会也是我宫里的?这小栗子……平时也不见和谁交好啊——”
正在这时,紧贴在尤凤芸身后的一个小黄门不怀好意地瞟了瞟空中的小栗子,然后探身上前,附到尤凤芸耳边悄悄地嘀咕了几句。尤凤芸一怔,脸色大变。
“真有这种事?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那小黄门朝尤凤芸小心翼翼地鞠了个躬,赔笑着说:
“奴才见娘娘信任小栗子,也就不敢多这个嘴了。——可是今天看来,他也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尤凤芸两只眼珠转得飞快,是在担忧什么,又像是在权衡什么,十分心烦意乱。
尤伯坚看出了端倪,沉声问:
“他跟你说什么了?”
尤凤芸百思不得其解,狐疑地瞅了瞅小栗子,又看了看尤伯坚,继而忧心忡忡地回道:
“小栗子和苏果暗地里有联系!他们……是一伙的!”她气红了脸,愤愤地推了小栗子一把,直把他推得撞到墙上去,“难怪了,难怪本宫让你去调查小果子的身世,你拖拖拉拉,就是办不好!原来是这样!狗奴才,居然敢玩弄本宫!本宫绝不会轻饶了你!”
众人闻言全都骇住了,那小栗子也慌了,不顾方才被撞得五脏俱碎,在半空中挣扎着解释道:
“不关他的事,你们……你们不要牵累他!我不过和他见过两次面而已,……只是普通朋友!”
尤伯坚把他的反应瞧在眼里,唇角一挑,奸佞地笑着说:
“看他慌张的样子就知道,此事定没他说的那么简单……”转头对侧旁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哪,去把小果子请来,咱们当面对质!”
“诺!属下这就去!”侍卫一抱拳,朗声答道。
第四十四章 患难见真情
天光大亮,苏绍陵父子二人洗漱完毕,正围在桌前用早膳,一碗热粥刚一下肚,负责跑腿的侍卫就满头大汗地来到了门外。等不过少时,苏绍陵便将那侍卫宣进了殿,询问来由。侍卫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苏绍陵在得知尤伯坚捉住了凶手后,相当震惊,而在获悉凶手竟是皇后宫中的小栗子时,更是惊讶得瞠目结舌。
苏果乍一听到小栗子的名字也大感意外,急忙要求去廷尉府探视,全然不顾自身还具有巨大的嫌疑。那位奉命来传苏果的侍卫知晓他身份特殊,所以十分恭敬,一口一个“请”。苏绍陵对这件事也甚为关心,便答应带小果子一同过去,并把早朝也取消了,只留了汪公公在殿内处理杂务。
父子俩一刻不耽,急往廷尉大牢赶去。苏果一路小跑,把苏绍陵和侍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及至到了大牢入口,他也丝毫不减速,一头就钻了进去。穿过阴暗幽深的过道,他在牢房最深处见到了遍体鳞伤,吊挂在高空中的小栗子。
苏果伤心极了,眼中包着一眶热泪,着急地望着小栗子唤道:
“小栗子,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他们说你是凶手,我不相信!你快告诉他们,你是清白的!我父皇一定会还你公道的!……”
苏果站在下端连珠炮似的喊着,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恨不能跳起身来亲自将小栗子解救下地。
小栗子动容地望了苏果一眼,哀戚地说: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而后眼神一暗,心痛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苏绍陵大步奔了过来,众人连忙行礼问安。苏言故意朝尤伯坚身后躲了躲,苏绍陵瞟见了他,他尴尬地笑了笑,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苏绍陵没闲工夫搭理他,暂时选择视而不见。
尤伯坚始终把注意力放在苏果身上,眼见他对小栗子真情流露,俩人显然交情匪浅,心里对他的猜忌越加深重,当下一不做二不休,快步上前,厉声斥问:
“小果子,本王问你,你是怎么认识小栗子的?有人说看见你和小栗子私下有来往,……你进宫时间不长,结识的人有限,按理说不该与他有交集。……你快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早就相熟了?你和他在串通什么?混进宫来意图谋划什么?你今天必须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尤伯坚瞪大双眼逼视着苏果,神情凌厉之极。苏果完全不能领会自己的情深意重怎么会变成了别人眼中定罪的把柄,他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是害怕地回视着尤伯坚,无辜而又警惕地答道:
“我们……我们没什么的呀!只是……只是好朋友!”
他其实还想说更多的,包括自己是如何与小栗子成为朋友的,但,心下猛地一琢磨,又把话都咽下了肚,他怕说多了会引起尤凤芸的怨愤,从而对小栗子更加不利。
尤伯坚看他吞吞吐吐,脸色阴晴不定,就更是确定他心中有鬼了,板着脸又问:
“你在犹豫什么?怎么这么慌张?你期期艾艾地连句话都说不利索,心里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
“没有没有,”苏果猛烈地摇头,“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小栗子帮过我几次忙,我很感激他……”
“你一个大人,就……就这么欺负小孩子!别为难他了,要剥皮还是要拔舌,通通冲我来!我……我说过了,不关小果子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小栗子也很生气,拼劲全力对尤伯坚大声叫道。
苏言是很相信苏果的,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直觉上。眼见苏果被吓得话都不敢说了,他心中一急,赶紧探出身来,替他澄清道:
“我想起来了,小果子没说假话,他的确是在进宫后才认识小栗子的,……小栗子在皇后娘娘宫里,两人也没多少时机接触的。”苏果从没跟他说过小栗子与他之间的渊源,这番话全是苏言自己想象出来的。
小栗子紧接着道:
“确实如此,不管你们信不信。”
苏言的帮腔很有效果,众人听了,就都没有再追问了。苏绍陵看了这么一会儿,也大抵看出了些眉目,他走上来,镇定凌然地看着尤伯坚,不疾不徐道:
“王爷,小果子成日和朕在一起,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他心思单纯,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再者,朕也曾当众说过,只要有证据,不管是谁犯了法,朕都奉公守法,按律惩处。小果子也一样,只要你有铁证,朕一定不会徇私舞弊。只是,在案情水落石出以前,请王爷不要蓄意加害,要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也不想落人口实的,是不是?”苏绍陵明白,少了尤太后的支撑,尤伯坚在朝中的地位今非昔比,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就会平白给人增加弹劾的下脚料,于是句句话都直击他的要害。果然,尤伯坚沉默了下去,似在分析利弊,苏绍陵看了看头顶上的小栗子,眉头一皱,不满地说:“是谁将他打成这样的?不是只有最终定了罪的犯人才可施以刑罚的吗?现在这般算什么?滥用私刑吗?”
廷尉大人颤悠悠地跪下地来,手足无措地辩解道:
“回陛下,是不能用私刑,只是……只是……”
廷尉大人很困扰,一边是皇帝,一边是摄政王,两头都得罪不起,该怎么调解他也没分寸了。
“只是什么?”苏绍陵没好气地问。
尤伯坚缓缓踱步走向苏绍陵,满不在意又暗含挑衅地说:
“是本王打的!这小奴才自己都认罪了,何况还是我们亲手抓现形的,他要杀本王,本王难道还不能教训教训他吗?”
尤凤芸也很忿忿不平,挺身而出与父亲站在同一阵线上。
“是啊,请陛下裁决!这奴才实在不是个好人,他杀了谢尚宫和太后不算,还要刺杀我爹爹,真是罪大恶极!”
苏绍陵一听,蹙了蹙眉头,无话可说了。
廷尉大人站起身来,紧接着作了个揖,诚恳而有力地叮嘱道:
“是的,陛下!他还有同伙,不过溜掉了!想必宫中这段时间还不会太安全,陛下务必要小心才是!”
苏果急得都快哭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曾经受过小栗子的恩惠,而今他的恩人就快要一命呜呼了,他当然很急很难受了,跑到苏绍陵身边,他哀求地说:
“父皇,您可以把他放下来吗?小栗子是好人!他一定有苦衷的!我们听听看他怎么说吧!”
尤凤芸看苏果从头到尾都在帮小栗子辩白,一句顺耳话都没说过,立时就急红了眼,怒不可遏地嗔斥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是好人,那我们就全都是坏人咯!”
苏果急忙收住了口,犹犹疑疑地不敢说话了。苏言轻轻地走到他面前,他好久没看到苏果了,也不知他过得怎样,现在看见他,心中自然欢喜得紧,就想拉着他说几句体己话,不过,碍于苏绍陵在场,他还是收敛了许多,把满腹的相思全压制了下来,只微笑着冲他解释道:
“小果子,这人谋杀王爷,行迹属实,——还是我们合力将他绳之于法的!你和他相交不深,可别被骗了。”在这一点上,苏言倒是帮理不帮亲的,每句话都是真话。
苏果固执地摇了摇头,坚定不移地道:
“我不会看错人的,小栗子曾经帮过我,他很善良。”
苏绍陵来回瞅着那小栗子,见他也吃了不少苦头,皮肉全都烂了,有几道鞭痕,由于下手太重,直接打裂了肉,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此情此景,让他于心难安起来。
“好了,廷尉大人,你就把他放下来吧!打也打过了,有什么话还得放下来慢慢问!咱们大晟从高祖皇帝起就定下了规矩,要以‘仁义治国’,哪怕是个死刑犯,在受刑前也该有他的尊严,不能如此折磨他!”
廷尉大人扫了眼尤伯坚,见他好像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便点头答应,然后呼喝着叫了一帮人来把小栗子放下了地。
小栗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忍着剧烈的疼痛给苏绍陵磕了个头,恭敬有加地说了声:
“谢陛下!”
苏绍陵牵着苏果走过去,蹲下身来,目光幽幽柔柔地看着他,和蔼可亲地问:
“果子说你不会杀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用担心,告诉朕,朕定会给你做主!”
苏绍陵想伸手拉小栗子一把,给他一次翻盘的机会,然而小栗子却是非常执拗,毅然决然地说:
“谢谢陛下垂怜!可我确实杀了谢梨和尤氏,……从我下手的那天起,就预感到了今日,——小栗子认罪了,只求陛下能够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干干脆脆地死了吧!”
苏绍陵低叹一声,无可奈何了;苏果煞是焦急,他关切地看着小栗子,心碎地喊:
“不是的,不是的,你一定是被吓着了!你怎么可能杀人呢?那时候大家都在打我,我被打得很惨,可你连碰我一下都不敢,怎么会杀人呢?”
小栗子回望着苏果,也很难过,感觉自己欺骗了他,也辜负了他的信任和一片真心。
“小果子,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事已至此,我没法再狡辩。——对不起,我是欺骗了你,可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苏果绝望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小栗子的眼睛,一直望进了他的内心里。是的,小栗子没有撒谎,他的眼睛是透亮的,是真心实意的,这预示着他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苏绍陵感到很奇怪,按捺不住又问:
“你说是你杀了谢尚宫和太后,现在又要刺杀王爷,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栗子抬起满含温情的眸子看了苏绍陵一眼,这一眼里承载着太多的情感与信息,少顷,他才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杀人的原因,我都告诉给大家了,……是为了废太子……他死得太冤。”
苏绍陵极为震动,迫切地又再问:
“废太子?……你这么年轻,这么弱小,不可能和他有牵系的啊!”
确实如此,废太子死时苏绍陵尚未出生,小栗子比他小那么多岁,更不可能是废太子周遭的什么人了。何况,当年废太子身边的亲信,几乎都被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了。
小栗子凄然苦笑,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了。
尤伯坚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言辞凿凿地道:
“你别打着废太子的名号在这里混淆视听!说,你的同党是谁?你年纪这么轻,肯定也是帮人卖命!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说出来,本王饶你一命!”
小栗子哈哈一笑,旋即瞪着尤伯坚,痛恨地说:
“王爷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吗?你别再企图从我口中得到什么了,我想说的都说了,再问也是徒然!”
苏绍陵已经越来越深切的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小栗子,乃至先前发生的一连串命案都和自己家族的灭门惨案有很大关联,不管他做了多少事,杀了多少人,总之,他都是在帮助自己,所以,他也对他起了保护之心。况且当年,废太子之死也存在很多疑点和自己不知道的内幕,他一直很想解开。思来想去之后,他决定用缓兵之计,暂时保住小栗子的一条命。
“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就在牢里呆两天吧!是什么罪名,还得经过程序,由廷尉府来定夺!”转头对廷尉大人慎重地说道:“大人,你好好照看小栗子,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在没有最终定罪,确认他该受什么惩罚以前,他只是囚徒,不能乱用刑。朕还有许多话要问他,你照管好他,不许让他死,也不许让他伤!否则,他要是有个什么差池,就是你的失职了。”
廷尉大人弯腰一躬,责无旁贷地接口道:
“是,是,微臣一定会看好犯人的。”
安排完了这些,苏绍陵才转身看着尤伯坚,面色沉静,不露声色地对他说:
“王爷忙碌了一整夜也累了吧?回去休息休息!朕是一国之君,决不会徇情枉法的,等审判下来了,小栗子该是什么罪,朕一定会依法论处,给王爷一个交代。……这会儿,王爷也不见得希望他马上死吧?这一顿鞭挞,王爷的气也出了,是不是该给自己喘口气了?”
尤伯坚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决定息事宁人,隧借坡下驴,淡淡地道:
“只要陛下肯公事公办,臣没有异议!你想关他多久都可以。”
“那就好。”苏绍陵笑了笑,然后拉起苏果就要走。“我们走吧!”
苏果依依不舍地看着小栗子,神情酸楚,“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你救过我,我也要救你!你先在牢里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的。”
小栗子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十分感动,他流着泪看着苏果,默默地点了下头。
苏果跟着苏绍陵走了,在经过苏言身边时,也给了他一个眼神。苏言急忙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苏果手心中塞了张纸条。原来,在刚刚众人说话的间隙,苏言早就溜到一边找狱卒要了纸笔,给苏果写了字条。难得遇到他,当然要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包括以后怎么见面。
苏果捏着字条,忐忑不宁地随着苏绍陵走远了。接着,廷尉大人把小栗子关进了牢房。尤伯坚也嘱咐了他必须好生看守,不得有误,再要就是加强巡逻,怕同伙会来劫狱。廷尉大人一一应允了。等一切处理妥当了,尤伯坚才和苏言、尤凤芸一起结伴离去。
第四十五章 是是与非非
尤凤芸没有回长秋宫,而是随尤伯坚和苏言一起去了娘家。对于废太子的灭门案,她知之甚少,先前也不怎么感兴趣,可如今,这桩惨案竟和小栗子的背叛联系在了一块儿,那她就不能不关注了。她着实很费解,也相当头痛,对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事,突然产生了强烈的陌生感和恐惧感,心里压着太多太多的疑问,她必须找尤伯坚问明白。
三人乘轿辇回到了摄政王府,尤伯坚直接把他们带至了自己的小阁楼,并清退了所有的下人,这才关起门窗,准备和尤凤芸来一张密谈。苏言坚持要听,尤伯坚经过这么长时间与他相处,已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虽知他心直嘴快,但好歹还分得清轻重,所以也就默许他留下了。
尤伯坚端坐在太师椅上,捧起热茶喝了一口,心绪起伏难定,面上却是平常自若。
尤凤芸和苏言迫不及待地往尤伯坚身前一坐,屁股还未捂热呢,尤凤芸就心焦地问道:
“废太子当年真的是被冤死的吗?爹,求您告诉我吧!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小栗子口口声声地说,他是在为废太子报仇呢?”
尤伯坚眼帘一低,喟然长叹,随即把茶杯搁到身侧的小几上,右手提起杯盖若有所思地轻点着。
苏言看他久久不开口,只一味地沉吟,也跟屁虫似的追着问:
“是的呀!近段时间发生的命案,好像都跟废太子有莫大的关联!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觉得,要想找出真相,就得对症下药!老头子,你就跟我们说说吧,看能不能从中寻到些突破!”
尤伯坚垂眸静默了一阵,复又看了看尤凤芸和苏言,两人炙热渴切的眼神冲破了尤伯坚的心防,他知道,自己隐瞒了三十几年的秘密,今天是再也守不住了,那些不可告人的恶行即使不被自己泄露,也迟早要被别人抖出,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反正纸是永远都包不住火的。
“……其实当年的事,绝大多数都是宏帝、太后,还有谢梨和文帝的国师策划的,——我那时候年少轻狂,行事作风总是毛毛躁躁的,他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了,脑筋动的不多,坏事却也没少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为那些事挂怀过,也觉得很无所谓,可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人揪住了——”
“当初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尤凤芸的迷惑全被勾起来了,切切地看着尤伯坚,她问。“我只知道,文帝本身就对废太子不满,之后,家国动荡,流寇四起,文帝弃太子不用,反而指派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宏帝带兵去讨伐,结果,四皇子胜了。文帝大喜过望,决定在四皇子班师回朝之际大肆庆祝,岂料,正在这个关头,太子却突然造反……然后,太子就这样被废了,满门抄斩!”
“事情的表象的确是这样的……”尤伯坚慢条斯理地说着,眼光幽幽地投向了远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但内里却并非如此简单。文帝之所以会对太子心有介怀,其实都是因为四皇子和你姑母,……他们在背后下足了工夫,——其手段无非就是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而已。总之,他们先摸清了文帝的秉性,知道了他的爱憎喜恶,继而借由神棍国师的口,向文帝进献谗言,说太子如何如何不好,如何与大晟运脉犯冲。……而太子,他的性格本就是不温不火的,虽然为人处事还算沉稳,但在治国的策略和很多政事上都与文帝南辕北辙,两人意见总是不合,这也就让四皇子和你姑母钻了空子,一来二去,他们终于成功地挑拨僵了文帝与太子的关系。”
苏言和尤凤芸默默地听着,听得出了神。尤伯坚把视线收了回来,盯着脚下的地面,有感而发地叹道:
“说白了,这也不能怪太后,——当年那些皇子,哪个没有私心,谁不想做皇帝?大家处心积虑,明里暗里都在争夺!只是,最终的获胜者是四皇子,故而今日才会被千夫所指!太后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一种‘物竞天择’的本性,她不过是想帮助自己的丈夫,……让他活下来,并且活得好!在这个人际关系复杂又险恶的皇宫中,每走一步都是险棋,不是‘吃人’就是‘被吃’,要想到达权利的巅峰,就得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
说到这儿,尤伯坚略显激动,语速也变得快了起来。仿佛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忽地停顿了一顿,接着又娓娓道来:
“四皇子的成功固然离不开你姑母的出谋划策,但同时,也少不了谢梨的帮衬,她在这整起夺嫡事件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他们能够顺利收买国师的关键,就在谢梨身上。那时候,国师在朝中颇有分量,文帝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可他竟然无巧不巧地爱上了谢梨,无奈却一直求而不得。你姑母与谢梨情同姐妹,于是便让她将计就计,答应与那国师交好,从而督促国师多向文帝推荐四皇子。就这样,文帝慢慢地对四皇子青睐有加起来。
“再之后,机会终于来了。那几年天运不济,农田荒芜,贫苦百姓连顿饱饭都吃不起,背井离乡的他们四处流窜,渐渐集结,形成了规模较大的起义军队伍。文帝心慈手软,总想以柔和的办法来解决这些矛盾。然而,文帝越是仁慈,流民就越不怕他,朝廷与他们周旋了好久,一点儿起色也没有。这时候,你姑母和四皇子就伺机谋动,让国师举荐四皇子出征,说他是大晟的主宰,必有办法消除朝廷之危,化解流民之困。——他们给自己打了个赌,赌的就是自己必胜!”
“可是,我听说四皇子当时根本没有带兵出征的经验,他们怎么就有胜算能赢呢?万一输了,不是就前功尽弃了吗?”苏言心下大是不解,直爽地问。
尤伯坚饱含深意地笑了一下,缓缓道:
“早在出征前,四皇子和国师就已经把文帝久攻不下的原因分析了千千万万遍。这次出征,他们十拿九稳。因为,国师给四皇子献上了一条毒辣之计,——那就是让四皇子先招安,再杀之!这一招很狠,兵不见刃就能化战争于无形。那些饥民起事,不过想混口饭吃,求个安生,谁也不想真的和朝廷过不去啊!听说朝廷要招安了,还许给他们高官厚禄,当然个个都跑来投降。可他们猜破脑子都不会想到,这就是个圈套,投降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死!数十万的人就这样被杀了,杀得天黑地暗,片甲不留。……其他流寇看到朝廷这次是动真格了,没跟他们小打小闹,就通通都吓得规矩安分了。”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他们还真下得了手,难怪老祖宗会说,‘无毒不丈夫’了!”苏言由衷地感慨道。
“是!”尤伯坚点点头,口气坚决,流露着赞同。“同一时间,太后伙同谢梨和国师,在京师又设定了另一个计划,——他们打算在四皇子凯旋归来之日,设计将太子拉下马!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不容错过。他们首先放出风声,透露给太子,说四皇子恃宠而骄,居功自傲,有称帝的野心。眼下他手握重兵,有意在回朝当天逼宫,胁迫文帝传位予他;文帝若是不从,他就要弑父夺位。太子心中很是顾忌,这些流言传得非常逼真,他不敢怠慢,有意无意地在文帝耳边揭露过一星半点儿,但,文帝那时满心欢喜,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对四皇子的爱护中,哪里容得下太子多言,斥责了他一顿,便没再理会他了。太子心里头很是着急,但却束手无策。思来想去,他决定未雨绸缪,先暗中调集一批御林军在府中,万一四皇子当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那他就立时出动,平定叛乱。可惜……”
“可惜你们早就设计好了,就是要让废太子这样做,然后反咬一口,说他要弑君,发动哗变,……是这样吗?”
“嗯。”尤伯坚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茶,平静道:“经过先前那么多的铺垫,文帝有理由相信,太子早已和四皇子不睦,在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四皇子抢走后,做出了出格之举。……后来,接到密报的文帝果然在太子府中发现了太子非法集结御林军的罪行,又搜出了我们事先藏下的巫蛊小人,文帝大发雷霆,当即下令灭了太子满门。……四皇子如愿接替了太子之位,最终得以登基。”蒸腾的热气在杯盖上凝结成了一层密密的水泡,尤伯坚恍惚地望着它们,用一句话结束了对往事的回顾,“……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了。”
“那那个国师呢?他去哪里了?”这个高深莫测的国师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尤凤芸从没见过他,也很少听人提起过。
尤伯坚认真凝视着尤凤芸,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也不知是笑尤凤芸傻,还是笑那国师傻,“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枚棋子罢了,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宏帝还会留他苟活于世吗?……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没办法,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这不就是汉高祖刘邦最擅长的‘兔死狗烹’吗?宏帝真是得了他的真传了!哎,人哪,但凡有了野心,就会变得不择手段,六亲不认了!”苏言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转而又眨着眼睛问尤伯坚道:“那你在这场夺嫡之争中都做了什么?你说得最多的都是太后怎样怎样,宏帝怎样怎样……那你都干什么去了?我不信你什么也没干,否则别人今天也不会来杀你了!”
尤伯坚老实不客气地瞪了苏言一眼,气呼呼地说: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自始至终我都参与了,——该干的全干了,不该干的也干了。怎么着,你也要为废太子鸣不平,来杀我吗?”
尤伯坚说得理直气壮,声如炸雷,把苏言唬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尤伯坚,苏言竟是说不出话来了。这人真是,无药可救了,干了坏事还这么目空一切。
“告诉你,干大事的人都必须这样,时刻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如此方可拼杀出一片天地!……人都是自私的,为了保全自己,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是不惜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的。古话说得好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铁打的定律,亘古不变的道理!我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过,我得到了自己梦想的所有,将来,我还会得到更多!”直视着苏言,尤伯坚挑衅而蛊惑地问:“你说,我有错吗?”
苏言缄口不语,彻底地沉默了,他真不知道该说对还是不对。他的心境很复杂,情感的天平一再偏了又偏,无法作出最准确的定位。
屋内突然寂静了下来,三个人都转移开了目光,互不相看了。他们各有所思,各有所感,心情久久地不能平静。
第四十六章 拿什么拯救你
苏果自从牢房回来以后,就变得郁郁寡欢了。他饭也没怎么吃,端着碗扒了两口就搁下筷子了。苏绍陵心疼他正在长身体,又强迫他再多吃了小半碗。苏果默不作声地吃了,然后就一个人坐到书案后,对着满桌子的书简发呆。
汪公公见他沉默得异常,全不似往日里活泼的性子,有心陪他说说话,可他却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汪公公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汪公公不问,他就什么也不说了。
苏绍陵知道他是在牵挂小栗子,于是走到他身边安抚着说:
“不用担心了,朕已经派了御医去牢房里照看小栗子,他不会有事的。”苏绍陵心中何尝不在为小栗子的生命安危牵肠挂肚,可他是一国之尊,必须大公无私,不能表露出太多的私情。
苏果转眸凝睇着苏绍陵,眼巴巴的,令人生怜。
“父皇,我们能不能救救小栗子?哪怕他真的杀了人,我也不希望他死。”
苏绍陵沉吟不语,长睫毛盖了下来,遮住了漆黑深邃的眼瞳;他无法面对苏果了,也不知该如何把面前那些巨大的阻碍剖析给苏果听。苏果的眼神很真切,里面盈满了深重的渴望,苏绍陵不忍心拒绝他,可他,真的是无能为力。
苏果看了他这样的表情,心沉进了谷底,难过极了。
“父皇也没办法是不是?小栗子真的会死吗?”
苏绍陵艰难地点了下头,沉痛地道:
“不是朕不想救他,如果他真的杀了人,按照大晟的律法,杀人者就得偿命。纵算是王孙贵族也无法逃脱!这条律法是高祖皇帝当年就立下的,任何人都不能违背!”
苏果的眼中涌上一层热泪,他把头扭开去,又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说话了。苏绍陵拿他没办法,只能起身离开,让他自己静一静。苏果很重感情,又是小孩脾气,很多利害关系他不明白,许多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跟他解释清楚,叫他马上就能接受和领会的。能抚慰他的只有时间了,唯有时间能让他来慢慢消化和改变。
苏绍陵领着汪公公去了弄玉轩,他还有一大堆公务要处理,每一件都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苏果待他们走后,仍旧一个人坐在原位,歪头看着日头慢慢升高,又渐渐西移。坐着坐着,他忽然震动了一下,脑子里猛地想到了一件事。他霍然起身跑到书架前,翻出其中一本线装书,从内里取出了一张纸条。——那是苏言早晨临别时悄悄塞给他的,他回来以后就藏在书本里了。他满心里装着的都是小栗子,差点把这字条给忘记了。那张纸上留了一个时间和地点,是苏言暗示给他的约会信息,——午后申时一刻,朱雀门外相见!苏果看看日头,估摸了下时间,暗自庆幸没有错过时辰。苏言神通广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兴许能够帮到他!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什么人都想求求,什么办法都想试试。
苏果不假思索,赶紧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废物篓里,然后转身偷偷溜出了殿去。他急如星火地来到朱雀门外,侍卫们也没多问就放他出去了。苏果现在的身份不尴不尬的,大伙虽然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可皇帝既没正式册立过他,也没昭告过天下,只是口头上认可罢了,所以他的来去大家都不敢多管,怕惹麻烦。只要他不闯祸,大家一般都会听之任之,不加理会。
苏果在朱雀门外的香樟树下等了一会儿,冬日的太阳刚刚好,不大却很暖,晒在身上很舒服。他围着大树走来走去,等得正发慌,身后兀地传来几声猫叫,苏果连忙回过头去一望,发现苏言正藏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贼头贼脑地冲他招手。苏果谨慎地看看身旁,迅速避开别人的视线,一个猛冲朝苏言跑了过去。苏言一见他就开怀大笑了起来,圈着他抱了又抱,亲了又亲,毛手毛脚地像个登徒子。苏果扭来扭去,左躲又闪,如同一条滑溜的小鱼般,硬是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苏言着急了,满脸相思地嚷嚷道:
“你都不知道,这些天见不到你,可想苦了我了,我的心都快碎了。——你有没有想我?快说快说!”
“我没有时间想你呢!”苏果直通通地说,十分地不解风情,“最近发生太多事了,我父皇管我管得很严,我几乎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哩——”看到苏言沮丧失落的表情后,苏果慌忙住了口,又忸忸怩怩地补了一句:“不过我还是会抽空想你的,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后来有没有去看大夫?”
苏言听他关心自己,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炫耀道:
“早就好了!我也没看大夫啊!多大的伤我都扛得住,小意思嘛!”
说着,还故意拳打脚踢,在苏果面前比划了一番。
苏果没心思看他卖弄,急急地劝住了他,旋即开门见山地请求说:
“你陪我去救小栗子好不好?我不想让他死。”
苏言站直了身子,倏然变色,怪叫着说:
“什么?救人?……他是杀人犯你不知道吗?怎么可能救得了?”
苏果眼色一暗,很是低落,他微动着唇,嘟囔道:
“可他是我的朋友!他救过我的,那次我差点被皇后娘娘打死了,……他还给我求情!——我难道不该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也帮助他吗?”
苏言皱紧眉头,挠了挠后脑勺,看样子相当踌躇。
“话是这样讲,可这件事实在已经超出我们俩的能力范围了。你说他要是小偷小摸被逮着了,那我倒是能给说说情,可他犯了这么重的罪,而且还是当场被擒,我想帮都帮不了呢。”苏言实事求是地说着,神情真诚得不得了。
苏果也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可他就是不愿死心,继续喃喃道:
“可是……可是……要我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我真的做不到啊!”
苏言最见不得小果子伤心难受,整颗心都凌乱了,可他的确很为难,隧苦着脸说:
“我是很想帮你呢!但是,小栗子现在要杀的人是尤老头啊!你知道吗?我这段日子都是住在他府上的,……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去帮他的仇人,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苏果早就已经猜到苏言铁定是去尤伯坚府上混吃混喝了,否则他俩也不会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听他亲口一证实,也登时语塞了,——自己再怎么救人心切,也不能陷人于不义吧。想到这一层,苏果也只得自动降低了要求,惨兮兮地说:
“那你陪我去看看小栗子吧?!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被欺负?”
苏言这回倒是答得干脆,毫不犹豫地就说:
“好啊!这个容易!——不过……就只能是看看啊,你真的不可以乱来,否则出了事,把你父皇引来了,他又要骂我啦!”苏言一丝不苟,郑重其事地叮嘱。
“好好好,我保证,就只是看看!”苏果举起手来,摆了个对天发誓的架势给苏言看。
苏言展颜一笑,冲他挑挑眉,继而牵起苏果的手,带着他往廷尉大牢的方向走去。
尤伯坚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苏言和尤凤芸都不知去向了。
瞧这天色,也将近下晚了。
他在梦里又梦见了尤太后,哭哭啼啼地要他替她报仇。尤伯坚带着一肚子的伤痛醒了过来,回头又把早晨间发生的事想了一通,越想越觉得窝火,——凭什么苏绍陵不让他杀人他就不能杀?!他尤伯坚纵横朝野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叱咤风云,呼风唤雨,哪里把苏绍陵放在眼里过?!现在太后一死,他就真该低眉顺眼地过活吗?不,当然不行!在这件事上,他必须手段强硬,否则低了这个头,往后再想抬起来,就难了。尤太后的仇他必须报,他摄政王的地位亦不能被动摇,他必须极力去挽回!
这么一想,他就一刻也坐不住了,打了冷水匆匆洗了把脸,他箭步如风地就往廷尉大牢里走去。
牢房里里外外遍布守卫,形成了一道又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廷尉大人不在,想必是去调查取证,研究策略去了。尤伯坚可管不了这许多,在与不在,这朝廷上下的事,都是他尤伯坚一张口说了算的。狱卒恭谨地引着他来到了关押小栗子的牢房门口,尤伯坚径自走上前去,隔着木栏查探,看见那小栗子已然换了一身干净囚服,身上的伤好似也已经包扎过了,此刻,他正鼻息安稳地躺在墙角的床上睡大觉!那床褥也是新更换的,很清爽,很厚实。尤伯坚一看小栗子这等享受,立马就来气了,敢情他的一条命还没个刺客值钱,对待一个杀人凶手也要给这种礼遇吗?他着实想不通,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无名火越烧越旺,直接蹿上了头顶,愤怒到了七窍生烟。
“去!把人犯给我拖出来!谁容许他睡觉了?不许睡!”尤伯坚转头对狱卒吼道。如果火气能把人给烧着,那么狱卒现下恐怕早就已经被烧成黑炭了。
尤伯坚那一声惊雷之吼立刻就把小栗子给惊醒了,坐起身来,他睡眼惺忪地望着尤伯坚,一脸无欲无求的表情。薄唇紧抿,无声以对。
那狱卒显得很犹豫,讪讪地一笑,随即恭敬道:
“这……王爷请恕罪!没有陛下和廷尉大人的吩咐,小的……小的不敢乱拖人!”
尤伯坚一脚踹了出去,将那高头大马的狱卒生生地踢飞出了尺许,口里大骂道:
“陛下也是本王一手拉扯大的,你最好擦亮眼睛看清楚了!本王的话你也敢忤逆吗?眼下就算真是陛下在,本王放出这句话来,他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个小杂碎,要想活命就乖乖听本王的指示,把嘴闭牢了!——去,把牢门打开,把人带出来!一句废话都不准再说!”
那狱卒冷不丁地被踹了一脚,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似的,七零八落,疼得直飙泪。抖抖索索地爬起身来,他点头如捣蒜,乖乖地应道:
“是,是,小的这就开门带人。”
狱卒急忙忙地掏出钥匙来,把牢房门打开了。
小栗子见尤伯坚脸红脖子粗的,又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知他已是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了。而从他的眼眸里,小栗子也读出了赤裸裸的杀机,他心下了然,确定自己此番势必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了。
“王爷又要拿我怎样?严刑逼供吗?陛下早上说的话王爷可都听见了吧?!现在是要抗旨还是怎么的?”小栗子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看不惯这尤伯坚盛气凌人,目无尊上,所以打算临死前也参他一本。
尤伯坚盛怒之下,本来就没存多少理智,现今听到小栗子又拿苏绍陵来压他,更是怒火万丈,彻底沸腾了,叫嚣着嚷道:
“我就是要抗旨了怎么样?我今天就把你杀了,看皇帝又能奈我如何?我尤伯坚素来说一不二,有仇必报!我不杀你,天理难容!”说着搡了身旁那抖作一团,汗出如浆的狱卒一把,叫道:“去!准备沸水和铁刷,本王现在就要‘刷’了这下贱胚子!”
“啊?什么?刷、刷、刷……”那狱卒惊恐万状,颤着声音害怕地问尤伯坚。
尤伯坚照着他的屁股又是一脚,怒喝道:
“别废话!去多喊几个帮手来!本王要好好给他‘梳洗梳洗’!”
尤伯坚神色狠厉,说得咬牙切齿,不容置喙。那狱卒再一次地震惊了,在听到“梳洗”二字的时候,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再看那小栗子,他的面上仍旧倔强倨傲,森冷的目光满怀仇恨地瞪视着尤伯坚,只是,他的双肩也在微微地耸动,那是害怕的表现。——他也是害怕的,狱卒想,因为在宫中执事了那么久,他必然也听说过,这“梳洗”是一种怎样惨无人道的酷刑!
第四十七章 梳洗
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如同饿虎扑食般冲进了小栗子的牢房,扭起他扛到肩上就往刑房里走。小栗子鞭伤未愈,稍一碰触就会撕裂流血,他在慌乱中用力挣扎了几下,那汩汩流出的脓血就把纱布全都打湿了。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好好地睡一觉,然后静静地等死,没想到,还是逃不脱尤伯坚的摧残。几只粗糙的大手紧紧固定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鼻端再次嗅到了刑房浓烈的血腥气,紧接着,他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扔在了一张铁床上。那铁床微微地发着烫,底下燃了火炉,火苗红彤彤的,烧得正旺。小栗子拼了命要跳起来,但马上就有四个人窜上来,把他的手脚捆绑在了铁床的四个角上。原来,这铁床是特别定制的,专门用来束缚犯人,牢不可破,坚不可摧,每个边角上都焊接有锁链,绑上以后,任你力气多大都休想挣开。小栗子惊声尖叫,心底深处除了恨就再没其它了,他忘记了肉体上的疼痛,只把满腔的怨愤全都宣泄在了尤伯坚身上。
“尤伯坚,老奸贼!乌龟王八蛋!你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这样折磨我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就不怕被人耻笑,遗臭万年吗?你个老贼,老得连刀都拿不动了,杀人还要别人帮忙!你羞不羞?还要脸不要?……”
尤伯坚盛怒异常,牙关咬得死死的,整张脸都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变形了。
“哼!想要本王杀了你,你以为我是白痴吗?岂能让你这么痛快地死掉?!我就是要折磨你,折磨上十天半月,让你生不如死!——我要叫你记着,记着本王的手段,记着本王的恶毒,最好做鬼也别忘记!”
“老杂种!狗日的!”小栗子扯破嗓子乱吼着,粗重的铁链被他拉扯得啷当乱响。
尤伯坚一转头,朝他身旁的狱卒们使了个眼色,那群人又穷凶极恶地扑了上去,三两下扒光了小栗子的衣裳。遍身上下湿漉漉、血淋淋的,伤口全裂开了,有些地方甚至溃烂红肿,令人不敢直视。尤伯坚视若无睹,反而有一种复仇的快感,等不及地,他声色俱厉道:
“你们弄好没有?好了马上行刑!”
众人有的拭目以待,有的于心不忍,大伙表情各异,忙作了一堆。
一声吆喝过后,只见四个蛮汉抬了一桶热腾腾的沸水从暗室里走了出来,那水面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烟雾缭绕不散,显是煮了又煮,开了又开。四个人的手上都戴着手套防护,足见这水的杀伤力有多高,——哪怕只是溅了一滴在身上,也会烫得人脱皮!
紧随其后的,是两个刽子手模样的人,举着一把巨大的、闪着寒光的铁刷子走到了小栗子身前。这铁刷看上去森冷无比,上面还残有洗不尽的斑驳血痕,不知已“招待”过多少犯人了。铁刷呈长条形,有一丈来长,一面光滑,一面则镶满了铁钉,可做“洗刷”和“滚钉板”用。那每个钉尖都十分锋利尖锐,直看得人胆战心惊。
这一套刑具上了架,小栗子终于瑟缩了,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能从容面对“梳洗”之刑。——这种酷刑惨绝人寰,灭绝人性,不管谁听了都会不寒而栗。具体说来,就是先将烧沸的水浇在人身上,等把人的外皮烫得半生不熟时,再用铁刷从头到脚地把皮肉乱刷一通,一直刷到皮肉尽碎,骨肉分离为止。有精于此道的刽子手,他们技术高超,浇一道水,刮一层皮,人疼得不行,但就是死不了,可以如此刮刮歇歇,直剃个三四天人才能咽气。那痛苦,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而尤伯坚更是狠上加狠,不仅“梳洗”的刑器和程序一样都不少,还要别出心裁地特意把人绑在铁床上,下面加烧了炭火,这样,随着铁床温度的不断升高,人不管是躺着受刑,还是趴着受刑,另一面的皮肉也还要遭受铁床的炙烤,——真真是腹背受敌,里里外外都是痛。即便不被生生刮皮剥肉而死,也会被活活烤死。实在够绝!
身下铁床已经逐步变热,小栗子难耐地扭动着身躯,一旁的沸水和铁刷也已全部就位,尤伯坚目露凶光,大喝一声,地动山摇似的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立刻动手!本王要‘刷’他七天七夜,叫他亲眼看着自己如何皮烂肉碎,骨肉分家!你们好生‘伺候’起来,早死一天我都唯你们是问!”
“是!”刽子手们得了令,迅速摩拳擦掌,准备下手了。
小栗子恐惧到了极点,瑟瑟地发着抖。他咬牙阖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了下来。生死关头,他竟是连骂人的力气和心思都没有了。
苏言喋喋不休,一路缠着苏果问这问那,他对苏果的身世非常好奇,硬是逼着他把十三岁以前的人生经历都讲完了。苏果一心牵挂着小栗子,讲得飞快,走得也飞快,但苏言不依不挠,又拖着他把一些旁枝末节都给说了。及至苏果把整个认亲的过程滴水不漏地讲述完,两人才终于来到了廷尉府的牢房门口。这时候,二人还心有所系,全然不知道大牢里正有一场酷刑即将拉开序幕。
而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官道上,苏绍陵也正在汪公公和一帮护卫的随侍下,轻车简从地往廷尉府里赶。他从弄玉轩回来之后,没找到苏果,宫人们也个个一脸茫然,说不出他的去向来,苏绍陵转念一想,立刻猜出苏果极有可能跑出宫来探望小栗子,于是赶紧摆驾,马不停蹄地就往廷尉大牢行来。
两拨人相距不过数里远,却始终未能碰上头。
苏言和苏果先一步进了大牢,守卫们都认识他二人,问明来由后就放行了。才一进入,他们就觉察出了里面不同以往的紧张气息,等走到最里间的暗房时,当即就被眼前出现的情形吓了一大跳。——以尤伯坚为首的一群人正打算把一桶热水往浑身赤裸的小栗子身上浇!苏果惊骇之余,不假思索地就往前冲了上去。
“小栗子!”他大叫,“快放了他!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大伙一凛,被突然杀出来的苏果吓了个措手不及,那一桶烫水也及时收住了。苏言也连忙奔了上来,看着尤伯坚惊愕地问:
“你在干什么?这样会出人命的!”
尤伯坚不以为然地看了两人一眼,用满不在意地口吻回道:
“怕什么?我就是要他的命!我要他死得比谁都惨!”说着不再搭理苏言,扭头继续催促,“还不快动手!”
那桶沸水又举了起来,对着小栗子就要浇下去。
“不要!不要!……你们快停手啊!”苏果直扑过去,挡在小栗子身前。
小栗子绷紧了身子,急急地冲苏果喊道:
“小果子,快走开!——别管我了!别管我了!”
苏果不言不动,把眼一闭,把心一横,紧紧地护住了小栗子。
苏言大惊失色,抢步上前就要去拉苏果。
就在热水快要倾泻而出的瞬间,门口突然骚动起来,只听几声惨叫过后,守卫的狱卒一个个如下锅的饺子般全被踢飞了进来,撞到墙面上,继而横七竖八地跌落在地。
紧接着,一个黑影提着血淋淋的刀子杀了进来,直冲向尤伯坚。场面立时大乱起来。苏言眼疾手快,飞速扶起苏果,把他保护在后。现在,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小栗子的安危了,因为他认识这个黑衣人,——他是小栗子的同伙,肯定是来救小栗子的!
果然,小栗子在听到动静后转眼一瞧,顿时又惊又惧,脱口而出:
“大哥,你来干什么?你别做傻事,赶紧走!——我……我不怕死!真的!你别被我拖累了!”
那人一言不发,脸上虽然蒙着面罩,但面罩上方那双眼睛却是冷厉阴鸷,他一瞬不瞬地瞪着尤伯坚,扛着刀继续朝他劈来。
行刑的壮汉和护卫们忙放下手中的物事,提着刀枪上来迎战。
“看好人犯,保护王爷!”
众人仓促上阵,与来人打在了一起。“砰砰砰”……刀剑敲击声不绝于耳,火光四射。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通传声:
“陛下驾到——”
众人愣了一瞬,但马上又把精力调转了回来。那通传声方一落下,门外的人似乎知道了内里有情况,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放了一批侍卫前来帮忙。那群侍卫好似训练有素,风卷残云般涌入,立刻就加入了战圈,把敌犯围在了正中。明眼人都知,那是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
小栗子躺在铁床上,奋力伸着头张望。如此敌众我寡,胜负毋庸置疑,——他焦急得不行,恨不得能挣开铁链,冲上去拼死一搏。
苏果听到苏绍陵来了,也探头探脑地往门口看,苏言拦着他,不让他跑出去,一边静心观战。
正打得火热之际,只见门口又闪进几个人来,苏果仔细一瞧,当先一人竟是苏绍陵,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往里面闯,汪公公则追在他身后张皇地拉着他。
“陛下……陛下……里面危险,您先别进去!”
“果子!果子!你在哪里?”苏绍陵一面寻找,一面大声疾呼。
“父皇,我在这儿!”苏果看见苏绍陵,急忙隔着激斗的众人朝苏绍陵挥了挥手。
一圈侍卫又围了上来,把蒙面人又围了好几层。
苏绍陵满眼里全是苏果,心中好不焦急,还欲往里走,“果子,别怕啊,父皇这就过来!”
苏果急忙摇头摆手道:
“父皇,您就站在那儿吧,我没事!您看,这边有那么多人呢!”
苏绍陵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状况,发现苏果确实呆在一个安全的角落,心下稍安,可他还是试图往里面靠近。汪公公拽着他的胳膊,劝慰着说:
“陛下,还是先别过去了!那么多侍卫,怎么可能连一个刺客都抓不到?!果子有辽海王保护,不会有问题的!”
场面极度混乱,打斗的人群早就把通道都堵死了,苏绍陵寸步难行,听汪公公这么一说,倒也平静了不少,他没再往前走,只是一眼不眨地关注着情势。
轮番打斗了许久,那刺客渐渐体力不支起来,侍卫们死守猛攻,令他难以招架,身上各处陆续负了伤。终于,一个侍卫从后面突袭,一脚踢中了他的膝弯,刺客向前一倒,跪下地来,手中的长刀瞬时被震落。
侍卫们的长枪短剑立马全部指向了刺客,迫使他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小栗子痛苦极了,悲伤地喊:
“大哥!大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非要来?”
这蒙面刺客的身手如此之好,众人都对他佩服有加,况且小栗子还喊他大哥,大伙对这两人的身份关系就更好奇了。
“大哥?他真是你亲大哥吗?他是谁?”苏果第一个问。
小栗子只流着泪,闭口不语。
尤伯坚排开众人,一脚踩在刺客掉落的那柄长刀上,然后将它踢飞起来,稳稳地接在手中。他擦了擦刀刃上的血水,凛然威严地说道:
“事已至此,你就光明正大地亮相吧!”
那蒙面刺客冷笑一声,旋即坚韧不拔地说:
“从我下定决心进来救人的时候起,我就没想过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说着看向小栗子,深情款款地说:“弟弟,让你受苦了!大哥来迟了!”
那人说着,一把拉下了脸上的面罩。那双坚毅冷然的双眸,此刻已浸泡在了幽深的泪雾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口气,那是一张和小栗子一样年轻而俊美的脸,只是在这之前,没有人会把他们两个联想到一起。——太尉秦晔!他与小栗子,风马牛不相及!一个手握重权,高高在上;而另一个,却是低人一等,命如草芥!只是,不管大伙相不相信,事实就在眼前,他们,确实交集在一起了。其中缘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第四十八章 始末
一炷香时间以后,秦晔和小栗子都被五花大绑着跪在了苏绍陵和尤伯坚面前。廷尉大人接到命令,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务,急忙忙地赶了回来。此刻,众人心中都悬着一个疑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秦太尉和小栗子身上的谜团。等到所有的人都来齐了,苏绍陵才让秦晔完整讲述事情的始末。秦晔对苏绍陵始终恭敬有加,没有半分傲慢和不屑之态。他先是费劲地冲苏绍陵磕了个头,然后才平静地开了口:
“陛下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和小栗子联手杀了谢尚宫和太后吧?其实,事情很简单,因为我和小栗子是亲兄弟,而我们的祖父,当年是废太子府中的管事。”秦晔说着,目光在苏绍陵和苏果之间流转,里面充满了眷恋和渴慕,那是深藏在他骨血里的,对主人的信仰与执着。而苏绍陵,也在接触到他这一双爱憎分明的双眸时,明显地感到了触动和震撼。
“你接着说——”苏绍陵颤抖着声音问。
其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驻在秦晔身上,一瞬不瞬,他们都在等待着更多真相的揭晓。
“陛下或许是从我进入官场,平步青云升官至太尉这段时期才真正认识我的,……可我,却是从小就认识陛下了。我祖父当年穷困潦倒,差点病死街头,承蒙废太子施了援手,一路救扶,最后才得以保住性命,在太子府中安家立足。在他心中,一直是把废太子当恩人,当亲人来看待的。他爱护废太子,甚至比爱护我父亲更甚。然而,废太子却被谢尚宫、太后,还有——”说着愤愤地看了尤伯坚一眼,啐道:“还有这个老贼给陷害死了!文帝来抄家时,我祖父在忙乱中嘱咐我父亲,以及几个门客把温良娣救走了。走时,特意交代我父亲好好照顾温良娣,誓死保护废太子血脉的周全,并且还要我父亲在有生之年,一定要为废太子平反!我父亲流着泪,一一答允了。之后,我祖父也在这场灭门惨案中被杀害了。我父亲带着温良娣出逃,却在半路上不小心与她失散了,他找了她好久,不想最后却发现温良娣竟自己跑回来认罪了。我父亲一直想把她救出来,却始终没摸到门路。”
苏绍陵波澜不惊地听着,内心里却是暗潮汹涌,血气沸腾。宽袍大袖里的身躯已经在微微地发抖,他必须极力克制,才能使自己不立刻爆发出来。这些年来,他从没有放弃过调查废太子的冤案,他明知幕后必有蹊跷,可就是拿不出实质的证据,当年牵涉进来的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散了,他根本无从查起。想必秦晔所知也并不多,那些刻意谋害的手段和细节,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而尤太后等人又是极其精明、老辣的,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外人决计不可能捉住他们的把柄。苏绍陵按捺住想要与尤伯坚对质的冲动,一边细细思忖,一边继续听着秦晔的陈述。
“……再后来,他听说温良娣在狱中生下了陛下,我父亲暗中打点,托狱卒好好照拂你们母子俩。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而温良娣,也在狱中香消玉殒了。我父亲深以为憾,终其一生都在自责自己没有尽到职责。我和我弟弟的相继出世,又让我父亲看到了希望,从小他就教育我们,一定要为废太子昭雪,为废太子报仇!他带领着我们哥俩努力了许久,却一直没能完成这个心愿,之后就含恨而终了。我和弟弟长大成人,决定放弃一切完成父亲的遗愿,于是,我们入宫了,带着满身的仇恨而来——”
秦晔说到这,顿了顿,满含歉意地看了小栗子一眼。而小栗子也正在回视他,嘴角隐约含着一个酸涩的笑。
“你们一个进宫做了皇后身边的宦官,一个却在朝廷上辅佐陛下,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复仇,对吗?”尤伯坚犀利地问。
“没错。”秦晔迎视着尤伯坚,坚定地一点头。“我们当然要报仇,而且必须成功!我弟弟为了报仇,实在牺牲了太多。这么多年来,他在仇人面前当牛做马,委实活得很辛苦。我觉得,该我回报他的时候到了,所以我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我想,……虽然我们没能杀了你这狗贼,但起码可以当着大伙的面把真相说出来,死了也痛快!最重要的是,我能和我弟弟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给他作个伴!”
秦晔泪光闪闪,说得既真挚又动人,可尤伯坚却气极了,霍地站起身来,就要对秦晔动粗。
“你想死是吧?那本王就成全你!”
苏绍陵见状,急忙叫住了他,“王爷莫急,待事情问清楚了,朕自会给你一个裁断。”
尤伯坚愤懑难平,气喘呼呼,很想一刀宰了秦晔,却又忌惮旁人说他做贼心虚,于是背了手在原地转来转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苏绍陵没管他,继续追问道:
“你接着讲,——你们是怎么杀害谢尚宫和太后的?”
秦晔也沉静了下来,幽然回忆道:
“我和弟弟策划了良久,把宫里的一切都摸熟了,也把要杀的这三个人的生活规律都探清楚了。每个人我们都制定了非常缜密的计划。杀谢尚宫时,我们特意安排在掌灯时分,我和弟弟里应外合,一个负责杀人逃遁,一个负责在宫外接应,以便销毁罪证。”
苏言听到此处,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打断了他。
“不对啊,谢尚宫死的那天,你不是一直和我,还有小果子在一起吗?分手的时候,你还把我们送到了宫门口,……我们进宫没多久,谢尚宫就死了。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能把人杀了吗?”
“是的,”秦晔点头承认,“那天,我其实早就和弟弟约定好了,月升三分动手,而后,他会把谢尚宫的头颅送到广平门外,我在那里接应,负责抛弃头颅。我一直在宫外盘桓,无意中发现了你和苏果,继而故意与你们搭讪,如此一来,我也就得了两个好证人。——不过,计划还是出了些岔子,我们并没有料到太后会突然来访,因而动手还是迟了些。幸亏我弟弟手快,我们最终仍旧把握住那不过片刻的时间,成功得手了。”
苏果和苏言对望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婉转起伏。
“再接下来就是太后!”秦晔气态从容,不疾不徐地道,“我们在她门外蹲守了好多天,发现仁寿殿值班严谨,要下手很难,不发出声响更难。外面时刻都有宫人把守,我们必须悄无声息。后来,我们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用被褥将太后捂死,这样,既可以伪造成冤魂索命的假象虚张声势,又能够不发出巨大响动。于是,当晚,我们趁太后熄灯就寝后,就从窗口跳入房中,我一壁负责在梁上布置白绫,一壁让我弟弟去杀人,——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分工行动。只是没想到,我弟弟在杀太后时,她的反应太过于激烈,几次差点失败,我将白绫绑好后,看见太后还在挣扎,怕惊动了外头守夜的人,便赶紧抢上去帮忙。我手边没有别的凶器,一时情急,就用太后的头发把她勒死了。……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多做停留,伪造好了现场就跳窗离开了。”
“谢尚宫死了,太后也死了,最后一个便是本王了?你倒是说说,杀本王你们又是如何布局的?”
秦晔直视着尤伯坚,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和她们不同,我与你同朝为官多年,自然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杀你,只能选择出其不意,在你最放松的时候下手。太后一死,你势必会悲伤过度,我们一直在暗中观察你,知晓你为了调查案子一夜未睡,觉得这是出手的最好时机,故而,我们才在你回府的途中设下埋伏,谁承想,……还是失手了!老天不公,仍旧要包庇纵容你这样的恶贼!”
“这叫苍天有眼,让本王亲自擒住了你们这两只白眼狼!”尤伯坚怒气冲冲地回骂着,转而看向苏绍陵,故意逼问:“陛下,两个凶手已经认罪,你是要如何给本王主持公道?”
苏绍陵甚是为难,尴尬地不吱声,良久,才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廷尉大人:
“大人主管刑罚,还是由大人来说吧!”
廷尉大人恭敬地一抱拳,然后铁面无私地说:
“按照大晟律法,杀人者,必须以死偿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动了,尤其是苏果,他一个箭步跑出来,跪在尤伯坚和苏绍陵面前,连连磕头。
“父皇,王爷,求求你们网开一面,放了太尉大人和小栗子吧!他们……他们不是天生的坏人,我们应该给他们机会改过自新的!”
苏绍陵心中何尝不是这么想,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岂能公然地徇私,置律法于不顾?看着苏果泪汪汪的眼睛,苏绍陵沉默了,异常痛苦。尤伯坚巴不得将秦晔和小栗子碎尸万段,岂肯再听他求情,凶巴巴地瞪了苏果一眼,他很是不耐烦地嚷道:
“本王的命不值钱,不提也罢。但是太后和谢尚宫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要她们白白做冤死鬼吗?两个人的命换两个人的,公平得很!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在这里瞎叫!还不让开!”
侍立在一旁的汪公公,是打小看着苏绍陵长大的,对苏绍陵是绝对的忠诚,他知道苏绍陵有多想为自己的生父伸冤,所以心里,自然也是向着秦晔兄弟的,不希望他们被处死。现下,他看苏果磕头磕得可怜,也动了恻隐之心,连忙小跑着穿过众人,想要把他搀扶起来。
“小果子,快别再跪了。秦大人兄弟是好人,我们都相信!但……你也要体谅陛下,他也有他的难处——”
苏果还想再软磨硬泡一番,但小栗子深知事情无可逆转,隧不再强求,只是感激地回望着苏果。
“果子,谢谢你,……你心地真好,我能认识你很高兴。只是很遗憾,我们不能做一辈子好兄弟了。你是陛下的孩子,陛下能有后,想必我祖父在天上看见,都会笑的。废太子,也一样!我和我大哥,能够走到今天,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栗子动情地说着,深深感动了苏果和苏绍陵。须臾,苏绍陵的眼中也翻滚起了热泪,看着他们兄弟二人,苏绍陵慢慢地、诚恳而又哀伤地说:
“秦大人,小栗子,……原谅朕!于公,朕必须大公无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但于私,朕必须代朕的父亲和母亲,向你们说声谢谢。是我们苏家,对不起你们。”
苏绍陵站起身来,走到二人面前,一丝不苟地给他们作了个揖。
秦晔和小栗子顿感受宠若惊,两人都很惊慌,回避着要躲开苏绍陵的大礼。
“陛下,使不得!有句话,是我临终的遗愿,想单独跟陛下说!您可以伏下身来吗?”秦晔感动地看着苏绍陵,语气谨慎地请求道。
苏绍陵看出了秦晔眼中的深意,忙走近了过去,把头低下。
秦晔附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们兄弟俩从小的使命就是要为废太子复仇,现在使命完成了,也没什么惋惜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老贼,……陛下务必小心提防,有机会一定要扳倒他,夺回您该有的一切,为废太子扬眉吐气!”
苏绍陵忍着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愿朕能为你们再做些什么,……你们兄弟俩还有什么未了却的事吗?”
“没有了,”小栗子也很伤感,摇着头说,“希望陛下能照顾好自己,也帮我照顾好小果子。”
“好,朕一定答应你。”苏绍陵哑声回复道。
尤伯坚看着三人磨磨唧唧,眉来眼去,大是不快,严声催促道:
“案情既然审问清楚了,那就尽早行刑吧!也好给太后和谢尚宫一个迟来的慰藉!”
廷尉大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苏绍陵,征求地问:
“陛下觉得呢?”
苏绍陵闭上眼,痛苦而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好,明日午时,将犯人秦晔和小栗子斩首示众!罪行昭告天下!”
廷尉大人一派庄重地朗声宣布。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们死!……”
苏果伤心地扑过去,抱着秦晔和小栗子就大哭起来,惹得汪公公也跟着掉泪。
小栗子忙连声安慰苏果,给他擦泪,可苏果就是抱紧了他们不放。——他们兄弟二人实在太苦了,隐瞒身份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仇,而且报的,还是自家的仇。他虽对过去那段宫廷争斗的往事知之甚少,但大概的情形还是明了的,——既然明了,那他怎么还能隔岸观火,不救他们呢?苏果边哭边想,默默地对自己说,他一定要救他们!一定要救!他们忠心耿耿,到头来不该换得这样的结局。只是,该拿什么救,苏果现在也没主意。他只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应该救他们,必须、必须救!
苏氏父子番外之一骨肉相缠
在彻底了结了尤太后的案子后,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边疆战事又起,苏绍陵急着调兵遣将,忙得连轴转。他一直谋划着要立苏果为太子,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加上军情紧急,这事儿也就一拖再拖了。
接连好几日,苏绍陵都是早出晚归,而且是很晚很晚才归来,几乎是到了三更以后。他对苏果说是在“弄玉轩”批阅奏章。苏果也很理解,从不去打搅他,都是温习完功课后就独自上床睡觉了。
苏绍陵每晚回来都是屏息静气,悄悄上床的,怕惊扰了苏果。朦胧间苏果察觉苏绍陵每次回来都是沐浴过的。苏绍陵爱干净苏果是知道的,可眼下天气凉爽,又三更半夜的,苏绍陵着实没有天天沐浴的必要呀!
苏果连续观察了几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又找不出理由质问苏绍陵。直到有一天,苏果在晨起时,发现苏绍陵的后脖颈上居然有一枚新鲜红艳的唇印!那唇印正常情况下一定会被中衣的领口遮住的,可苏果是在苏绍陵弯腰低头的当口无意中瞥见的。苏果的心抽了一下,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半天没缓过劲来。
于是,苏果在苏绍陵出门前,再三央求他今晚一定要早点回来,陪他一起睡觉。苏绍陵倒也没多推辞,苏果开口了,他便也答应了。只说会把未批完的奏章带回来批阅。
黄昏时分,苏绍陵果然早早就回了来,还和苏果一起用了晚膳。之后,苏果在一旁写字画画,苏绍陵就在一旁批奏章。父子俩其乐融融地相伴到了天黑,各自都忙完了手里的活儿,便相约上床就寝。苏果刺探地问苏绍陵要不要沐浴,苏绍陵摇摇头说不用。苏果心下更是疑窦丛生,转而屏退了使唤的宫人,亲自打了热水来,要和苏绍陵一起洗脚。
苏果初时便是苏绍陵的“贴身公公”,伺候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虽身份大白,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要伺候苏绍陵,这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就是路过的宫人看到了也会由衷地赞叹起来。
苏绍陵下朝后便换了件宽袍大袖的深衣,只脚上还穿着上朝时的厚底赤舄。苏果先是帮他把深衣脱下了,露出内里雪白的中衣中裤,复又牵着苏绍陵来到床前坐下。继而搬来凳子在苏绍陵对面坐了,弯腰为他剥下了龙飞凤舞的赤舄和雪缎云袜。
接着,苏果卷起了苏绍陵的裤腿,慢条斯理地一直卷到了膝盖。待他的整条小腿裸露出来后,才捧着他的两只脚放进了热水盆中。
“父皇辛苦了,烫烫脚可以缓解疲劳。”
苏绍陵会心一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谢谢果子,真会心疼父皇!”
苏果话不多说,卷起自己的袖子和裤管,把脚也放进盆里,两人脚趾相抵,肌肤相亲,在热水的浸泡滋润下,更觉无比温馨舒畅。
苏果不顾自己,而是先替苏绍陵洗脚,他一把把地捧起水来从上往下把苏绍陵的腿浇透。苏绍陵的小腿修长结实,水流顺着他小腿上凹凸有致的肌肉线条淌下来,漾平了生长在上面不浓不淡的腿毛,一根根清晰明朗,湿漉漉的全贴在了腿上。
下一步,苏果伸手进水中,捧起苏绍陵宽大的脚掌按摩清洗起来。大脚充满了男性阳刚的气息,一条条青筋盘结在脚背吹弹可破的皮肤之下,看起来非常矫健有力。赤舄着久了脚有些涨,被苏果这么一按一捏的,苏绍陵觉得倍感畅爽。
苏果力道拿捏得当,按得非常仔细,不一会儿鼻翼两侧竟是微微冒出了细汗。苏绍陵取过帕子给他擦了。随后苏果调皮地抬起自己的脚来,整个儿踩在苏绍陵脚背上,和他踢来蹬去的戏水玩。苏果把脚踩上去后一比才发现,自己的脚居然长大了几寸,先前苏绍陵的脚可是比他大了一倍还多,现在已经没有一倍了。苏绍陵也看出了苏果的变化,暗自欣喜儿子的成长。两人的脚都被水泡得有些通红了,相互一碰一擦的觉得愈发温暖,此间情趣竟是无以言表。
待水凉下来了,苏果才把两人的脚都擦干,然后一前一后地跳上床准备安歇了。
苏果睡眠好,没一会儿就四肢舒展,面目安详,气息平稳地睡着了。而苏绍陵则是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他扭头看着苏果,发现越看越有几分茹贵妃的神韵,他天天和苏果相拥而眠,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下腹一团无名火蹿来蹿去,让他浮想联翩,怎样也静不下心来。
无奈,他只得悄然起身,随意抓过榻旁的深衣披上,再着了袜子和布鞋,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殿去。
他前脚一走,苏果后脚就醒了。他一直忍着没睡,就是想看看苏绍陵到底在搞什么鬼。直觉告诉他,今晚苏绍陵也不会老老实实陪他安睡的。果然,他没有猜错。苏果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安,在苏绍陵走后就赶紧翻身下床,跑到了门口。
苏果把门打开一个小口,往外面窥探,发现苏绍陵正叫醒了值夜的小黄门,唤他们掌了灯,一路穿花拂柳而去。点了灯,那就更容易跟踪了。苏果连忙手脚麻利地胡乱穿了衣裤,偷偷摸摸地跟了出去。
这一路越走越远,似是要往宫外走了。终于,在苏果快要放弃跟踪的时候,苏绍陵竟自停在了“娴吟殿”外。守门的宫娥见了苏绍陵,又是惊慌又是喜悦,急急地请了安后,便把苏绍陵迎进门去了。
这“娴吟殿”是整个后宫中离“鸾凤殿”最远的,里面住着尹贵人,苏绍陵大半夜巴巴地跑这么远的路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苏果难以理解,但联想到晨间苏绍陵脖子根上的那枚唇印,苏果心中已然猜到了八九分。难道……难道……他们又要做“非礼勿视”的事了么?苏果心上又是一抽,连皮带肉地疼了起来。可是……父皇明明答应过他的,以后只和他睡觉的,为什么要食言呢?带着一点不相信,又悲愤的心情,苏果决定前去探个究竟。
方才送苏绍陵进殿的宫娥已经鱼贯退出殿外来了,此刻“娴吟殿”里还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小黄门及宫娥们统统退到了走廊远处,垂首待命。苏果观察了眼四周,发现这“娴吟殿”是临水而建的,殿后就是一大片池塘。一扇光照射了出来,把近处的一小片池水映照得波光粼粼。有光就说明后面有窗户,这样一来就容易多了!苏果用花木做掩护,一溜烟绕到了殿后。果然,后边一个守卫也没有。借着“娴吟殿”里穿透而出的灯光,苏果瞧出这殿宇的石基是高出水面的,且比上头的主墙体宽出了一截。——狭窄的一小截而已!但,巧的是,这巍峨高耸的墙壁上,竟然爬满了盘根错节的爬山虎!真是天助我也,苏果兴奋地想。旋即抓过一枝蔓藤拽了拽,发现非常牢固扎实。苏果三下五除二,“嗖”一声跃上了那凸出的石基,拉紧爬山虎,侧着身子一点点地往窗口挪。那石基真是异常窄小,成人一般根本踩不上去,好在苏果脚小个子小,堪堪能踩稳半个脚掌,他就这样险凛凛、一步步地朝前走。
在离窗口还有一丈远的距离时,窗户里的灯忽然熄灭了。苏果有些害怕了,想退回去。可刚一犹豫间,就听到殿内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间或夹杂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那是男人沉重急促的粗喘声,以及女人的婉转低吟。这声音苏果听过,那个夜里,在陶傛华的“怀澜殿”里,苏绍陵和陶傛华也交缠着发出过类似的声响。现下那声音又再次断断续续地溢出来了,是压抑着的、心急火燎的。
苏果狠下心来,一定要瞧个清楚,于是颤巍巍地贴着墙继续往窗子靠去。那交织在一起的呻吟声就越发清晰可辨了,那男人的粗喘很低沉,富有磁性,一听就是苏绍陵的。苏果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推窗!谢天谢地,那窗户竟没从里面关死,只一推就开了一小道缝。苏果没敢开大,就开了一小道缝。他踮起脚尖往里头一看,发现窗下就是床榻,借着大殿内幽暗的宫灯光线,苏果足以把床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惶和无措,抠着窗框的手指微微发抖。
被掀红浪,满室春光……
鸾被裹着两具交叠在一起的身体,满床青丝如水,相互纠缠,铺满了绣着龙凤呈祥的枕头与被面。被中不断地溢出欲仙欲死的低语喘息。苏果清楚地看到,一个光裸着后背的女人正爬在苏绍陵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亲吻。而他的父皇此时则闭目躺在枕上,任由那女人搂着,满脸通红,也在难以抑制地大喘着。那描金大床是质地坚固的上好红木所制,此刻却是“嘎吱”作响,左摇右晃,究其原因,正是在两人腰部的位置,被子下方的肢体似乎正在“搏斗”,红鸾被一起一伏的剧烈耸动着。
苏果瞪大了眼睛,血气上涌,几乎窒息。
猛地,苏绍陵低吼了一声,掀翻被子,拥着女人翻转身来。这样,苏果就看得更彻底了。苏绍陵上身还穿着中衣,下身则已是赤裸,鞋袜裤子全搁在床尾的矮架上。他跪立了起来,灯影摇晃中,苏果看到了苏绍陵胯间粗壮挺直的阴茎,高高的翘起,简直快贴上了他的肚皮。那双莹白如玉,修长似葱的手捞起了身下的女人,摆弄她的腰胯,让她背对自己趴跪在床上,岔开白馥馥的秀腿,撅起双臀迎向自己。旋即苏绍陵伸开双腿,将强壮的身躯整个压了下去,两只健壮的手臂撑着身体,将身下的女人牢牢钳制在自己的两臂之间,迫不及待地,青筋狰狞的大阳物就势直通通的插进了女人的媚穴中。
苏绍陵修长光洁,健美有力的下半身映入了苏果的眼帘,赤裸裸地钻入了他的脑海。雪白的中衣衣摆之下,是那有力的胯骨,以及浑圆结实、肌肉华美的屁股……那双晚间才被他洗过的长腿长条条的伸直了,只脚尖踮起,蹬着床,一下一下地用力往前狠顶。父皇的大脚原来这样强劲,脚踝洁白如玉,干净细腻,五个脚趾都死死地抵在床板上,把所有的力量都从腿上集中到了白花花的臀部。小腿上的肌肉一直紧绷着,毛发淡淡的延伸着,从小腿一直到臀胯。他屁股的肌肉让他的每次进出都急促而又坚定有力。苏果所在的这个位置,刚好是靠近床尾,所以两人胯下的光景便被他瞧得一清二楚。只见父皇每一次挺进,都把自己的粗长阳茎整个塞进了尹贵人的小穴,之后再抽出,再插入。每一次都插到根部,又抽出大部,只留龟头在里面。两人交合的地方泛着莹莹的水光,抽插的时候有黏腻的声响。
他为什么不脱掉中衣?难道……是为了维护他们的诺言吗?就为了当初他一句,不让别人看他的身体,所以他就不脱衣服了吗?可是,父皇啊父皇,你可知,果子要的不只是这些?你虽没让人窥视你的身体,可你已将自己插进了别人的身体,这……才是最让果子痛心的地方!你的身体,你的龙茎,是母妃和果子的啊,你怎么能插进别人的身体里呢?
苏果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死死咬住下唇,连呼吸都已经摒住,就只不错眼地盯着床上的苏绍陵,炙热有形的目光不断游移,从头到脚,自臀线再到大腿……这样狂烈的父皇,是他从没有见过的!这样的父皇,是一头正在交媾生殖的猎豹!
那身下的女人已经彻底癫狂了,拼了命地大张双胯逢迎着苏绍陵,口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呻吟道:
“啊!陛下……啊!陛下……陛下好大!妾身……妾身……久未承宠,……恳请陛下……疼惜臣妾,……轻一点……轻一点吧……”
苏绍陵充耳不闻,只不停地大拉大扯。
时间凝固了,苏果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床上的苏绍陵只是重复着抽插的动作,一会儿腿部使力,一会儿屁股使力,一下又一下,规律又强悍。忽然,苏绍陵喉间发出几声闷哼和呻吟,下身健臀连同臀缝和腿上已是凝上了一层密织的汗珠,喉头缓缓滴落汗水,落在女子的胸脯上流淌……
床上纠结的肢体一阵剧烈抖动,苏绍陵小腿抽搐,下身的屁股更是紧紧绷起,深深地把阴茎埋入了女人的身体,苏绍陵大喘着,随即缓缓瘫倒下去,高大身躯盖住了女人。
女人仿佛已提不上气,瞪着一双眼迷茫地望着屋顶,伸手却是抱住了苏绍陵,把头埋进他的肩窝。
眼前的人影渐渐重合凌乱,耳边的气息愈来愈乱,手心虚汗不止。
良久之后,苏绍陵才从尹贵人体内抽出了自己的阳物,带出了一滩乳白粘稠的精液。女人胯下的穴口大敞四开,鲜红的皮肉微微外翻开来,似乎由于刚刚承受了苏绍陵的粗大,此刻还来不及收缩。穴口有多大,就能看出苏绍陵的阳具有多粗,那是承受了龙茎和雨露的花穴,他的父皇刚刚进去过!这女人何其有幸,能够在父皇胯下婉转承欢!她的花穴何其有幸,可以容纳他父皇的阳物!那穴口汩汩地淌出精液来,又多又浓……让苏果不禁错愕,自己恍惚闻到了那股腥甜。苏绍陵的男根上亦沾满了黏液,此时已渐渐疲软了下来。
苏果竭力遏制住身体里不断上涌的异样情绪,才发觉耳边那些凌乱粗重的气息,分明有一半源自自己的喉间心上!看到此情此景,他竟没有勃起,而是两脚发软,全身冰冷快要瘫倒,跌进池中去了!
苏果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饮鸩止渴!
苏绍陵分明就是一杯毒酒!而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这杯毒酒一口、一口、一口喝了下去,毒素侵入四肢百骇,深入肺腑,痛入肝肠,欲近不得,欲罢不能!
身子软软地靠着墙,腾出一手探入衣襟,极力想要压抑胸腔中已是脱缰狂跳的心房。强忍无法排解的痛楚,不忍再折磨自己去继续偷窥,却又舍不得走。
屋中忽然传来女子娇媚的轻喘哀求:
“陛下明日再来好么?臣妾不奢望能怀上龙种,却只巴望陛下能多赏臣妾一晚欢爱,免得日后长夜漫漫,宫深庭院冷,也好多有些念想——”
苏绍陵先是不语,只是不停喘息,良久之后,才从女人发间发出声来。那熟悉的磁性嗓音带着三分倦意,没任何感情地道:
“好。”
汗毛倒竖,如遭雷击!苏果的腿脚仍然绵软,听了这话,胸中抑制不住的一阵狂抖,眼底腾起一团水气,鼻子发酸……
那女人自是欢喜,抱紧了身上的苏绍陵,颤着声儿哽咽道:
“臣妾……臣妾谢陛下成全!”
缓了很久,怅然失落。苏果的一颗心从胸中跌进了腹腔,沉淀在身子的最深处,沮丧到无以复加。明天!居然还有明天!他的父皇快要不属于他了!他该怎么办?苏果狂乱地想着,突见苏绍陵不顾女人挽留,已坐起身来,似要穿衣离开了,于是赶紧强压下妒意,匆忙逃走了。
其实这事儿当真不能全怪苏绍陵,他每日与苏果朝夕相对,看着儿子那年轻姣好,颇具其母之风韵的模样,心中哪能把持得住!于是,他只能流连于后宫,发泄自己最原始的欲望。为了减少自己的负罪感,他已做得足够小心了,故意跑到远离“鸾凤殿”的“娴吟殿”去,只有远离果子,他才能酣畅淋漓地做下去。他克制得异常痛苦,掩藏得天衣无缝,每每做完都会洗去一身污垢,再干干净净地回到小果子身边去。可惜,苏果没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仍旧被他刺激到了,伤到了!
那一夜,苏绍陵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湿气回了来;那一夜,苏果假装不知,只闭着眼默默流泪;那一夜终于结束,天亮了……
苏果想了一整夜,终是坐不住了,他不能接受苏绍陵再去碰别的女人,他要把苏绍陵抢回来。于是,为了破坏苏绍陵与尹贵人的约会,他偷偷跑去“祈阳阁”找到了苏言。苏绍陵现在一门心思只搁在苏果身上,对苏言倒是不管不顾了,只要他不出现在苏绍陵眼前,这皇宫就由着他来去。所以,苏言隔三差五地挪窝,一会儿住摄政王府,一会儿住宫里。
苏果告诉苏言,尹贵人背地里骂他是来历不明的野种,骂得可难听了,因而他要收拾收拾她。苏言一开始还挺顾虑,想着尹贵人是苏绍陵的女人,他哪敢动手,万一再激怒了苏绍陵,那不是彻底把两人刚刚有些“破冰”的关系再搞僵。可他着实耐不住苏果的软磨硬泡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苏绍陵那么宠爱苏果,自己帮他出气也是理所应当,到时候把责任全推苏果身上去,那苏绍陵想必也不会多加为难。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制定了堪称完美的方案。晨起时,苏果就告诉苏绍陵,叫他有事就去忙,不用赶回来陪他睡觉了。苏绍陵本就与尹贵人有了约定,听苏果这么一说,还当是儿子心疼他公务繁忙,劳心劳力,心里好一阵感动,遂也点头应了。天刚一擦黑,琢磨着众人都各回各殿了,苏言带着他的几个心腹小黄门,和苏果一起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娴吟殿”,用迷药迷晕了尹贵人及其贴身照应的宫娥。五花大绑地绑好了她们,麻袋一套,几个人就这么扛着尹贵人等人溜回了“祈阳阁”。苏果把尹贵人交给苏言,托他帮忙照看,吓唬吓唬她就可以了,明早自己再来放人。接着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他径直折回了“娴吟殿”,刨出一身尹贵人的衣裳穿好,再解了发束,梳直长发,把自己彻头彻尾装扮成了个女人模样,还精心的在脸上涂抹了些尹贵人的脂粉。他将自己烹调成了一道香喷喷的佳肴,准备献祭给他的父皇。随后,苏果调暗殿内灯光,静候苏绍陵的到来。
等了约莫两个时辰,快子夜时分,门外传来了小黄门细声细气地通报声,竟是苏绍陵真的来了。苏果心中翻江倒海,妒意真真是深入骨髓了。往床里一坐,他背对门口,夹着嗓子冲门外唤道:
“进来吧——”
苏绍陵见殿里殿外灯光暗淡,周遭连个使唤的宫人也没有,心下也是感到奇怪。可一想到尹贵人或是为了营造气氛讨自己欢心,故而略施了些手段,这也不足为奇,当即放下戒心,独自推门进去了。
宫灯摇曳中,只见尹贵人早已坐在床上,长发披肩,衣袂翩然,竟已是准备妥当了。
苏绍陵无心恋战,昨夜只不过是一时被她的话语感动,随意便答应了她要来,这下只想应个诺,完事儿了就赶紧回去陪苏果。于是不再耽搁,大步向床榻走去。
尹贵人忽然动了动身子,古古怪怪地出声道:
“熄了灯吧。”
这几个字从苏果喉咙里发出来,倒与尹贵人有几分相似。但他仍旧不敢多说,怕露出破绽,所以话里话外都透着古怪。他的嗓音本就细细的还是童音,装起女人来本就不难,可苏绍陵是非常熟悉他的,说多了必露出马脚,因而他把每句话都省略掉很多字。
可他的古怪在苏绍陵看来,则被认为是尹贵人在故作情趣,当下苏绍陵也不深究,便一一照做,把微弱的唯一一盏宫灯也熄灭了。如此一来,殿内便黑漆漆一片了,只隐约能借着月光看清一点轮廓。
苏绍陵摸黑走到榻前,窸窸窣窣的似在脱靴解裤。苏果的心砰砰直跳,简直快要擂破了胸腔。他痛定思痛,与其这般相思爱慕,不如冲破一切,把自己给了苏绍陵,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彻底打破。
心下一狠,苏果也自己脱了外衣下裳,只着一整套中衣躺在床上,迎接着苏绍陵。
苏绍陵也像昨夜一般,上身捂着中衣,只光着下身就蹬上床来。黑暗中,他摸索着脱去了苏果的中裤,苏果怕露陷,赶紧搭手去帮忙,揭下了自己的亵裤。下身一凉,是自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了。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许微凉的。苏果哆嗦了一下,心跳得更加厉害了。
只见苏绍陵也不多做动作,只直接拉了苏果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性器上。那性器官还软垂着,热热的触感从苏果的指尖传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终于、终于又摸上他父皇的龙根了!不同以往的是,这回是在床上,和在汤池里洗澡不一样!这氛围是腥臊暧昧的!那热灼灼、肉乎乎的触感令他爱不忍释。苏果的紧张被一股窃喜和亢奋替代了。他大着胆子沿着苏绍陵的男根摩挲起来,像上次一样,无师自通地爱抚着。那龙茎真是太粗壮了,疲软的时候便是沉甸甸的,塞了他满手。那长度竟是从他的中指指尖一直延伸到手腕部位,这还只是软缩着的状态。苏果半是骄傲,半是害羞地把玩着苏绍陵的肉茎,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浓重急促,等他剥开包皮,抓挠龟头的时候,苏绍陵猛地一挺,雄赳赳地硬了起来。
苏绍陵甫一被苏果握住,就觉得气血上涌,畅快得不得了。这触感令他振奋又疑惑,那纤细小巧的巴掌,似乎似曾相识。他想起上次在汤池中,苏果也将他摸得“顶天立地”起来。这回的感觉,和那次真的好像!幻想着这是苏果的小巴掌,苏绍陵就涨得更硬了,一小波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体内翻涌了上来,喷出了尿眼。他居然差一点就泄精了,怎么回事?
苏果摸着他的龟头,察觉上面已经黏腻腻的,有些湿润了,那龟头口上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几滴黏液,他这一摸,就湿了掌心。
完全勃起来的壮大阳根,不管粗度和长度,都是他的一只巴掌无法再掌握的了。将手包上去,苏果只能勉强握住他的半截茎身而已。苏果牢牢地包裹着他,触摸每寸毎分,烙印每个触感。灼热的、坚挺的、壮伟的、骄傲的、神奇的、完美的、雄性的……所有他想象到的完美形容词不足以描述它万一,它是他生命的依附,是他的主宰,他的灵魂!
父皇是不是在每次欢爱前,都会把自己的男根交付给身下的女人?那些女人是不是都像自己这样肆意地抚摸过他的男根?他也在那些女人的手中由疲软变成硕大吗?苏果想得心如刀绞,恨不得能把那些女人的手斩断。
苏果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身子,苏绍陵心下了然,执着他的手再捋了两下自己的龙茎,苏绍陵抬起了苏果的两条秀气小腿,架在自己宽阔坚硬的肩头,径自一手把着挺翘直立的龙茎,就这么不假思索地撞了进去。
那红豆粒般娇小的穴口关门闭户,如此大力的冲撞,竟只让他进入了一小个龟头。
苏绍陵身为帝王,后宫中的女人那么多,每一个他都与之交欢过,纵算是处子开苞也不见得有如此密闭。苏绍陵当下就觉察出了异样。
那是一种尖锐而清晰的痛楚。下体被撕裂一般,小儿拳头般大小的龟头撞了进来,划拉开了他的肉穴,疼得他差点昏厥了过去。苏果咬着自己的舌头,想要把下体的疼痛转移,然而并没有用,那钝刀割肉的痛楚还是让他难以忍受,嘤嘤地他忽然小声啜泣起来。
苏绍陵早就料到了蹊跷,慌忙抽身。然而,他一动身子,苏果就下意识地去拉苏绍陵的阳具,豁出去似的硬是把整个龟头都强塞了进去。
苏绍陵脱身不得,又惊又躁,怒喝道:
“你是谁?”
“父皇——”一个小小的,哀戚的,可怜惨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头脑轰然炸开了!苏绍陵浑身一颤,汗毛直竖,简直如晴天霹雳般,整个人都发麻了。
“果子!”他惊叫,气息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怎么……怎么是你?”
苏果沟壑纵横的肉穴紧紧缠裹着他的龟头,苏绍陵吓出了一身冷汗,拨开苏果作乱的小手,挣扎着就要抽身。可他越是用力拔,苏果越是夹紧了穴口,龟头下端的冠沟死死地卡在了苏果穴口周围凸起的褶皱上,竟是叫他进不去,也拔不出来了。
“果子!快松开!”苏绍陵气急败坏地喊。
“我不!”苏果疼得发抖,他虽已料到自己娇嫩的身子绝对不可能容纳苏绍陵的粗壮,可他还是义无返顾地做了,只是这锥心蚀骨的疼痛却是他始料未及的,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他的父皇实在实在是太大了,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却仍只能接受他的龟头。“她们可以,……我……我也可以!父皇……你进来!爱爱我,好么?”苏果汗涔涔地喘着气,声音都在打颤。
“你疯了!我们……我们不可以的!绝对不行!”苏绍陵决绝而无情地嗔道,旋即不给苏果任何机会,推开苏果的屁股,使劲一拔,终是让自己全身而退。
转身一纵跃下床榻,点了灯,苏绍陵光着屁股回了来,神情哀痛而自责地看着苏果。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果瑟瑟发抖,眼中噙泪,可怜见的把自己的预谋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苏绍陵越听越是生气,怒骂一句:
“胡闹!”转眼瞧见苏果娇俏的下身竟已红肿流血,顿时骇了一跳,紧张得不行:“你受伤了,父皇给你宣太医去!”
“别!”苏果羞死了,“噌”一下坐起身来,环过双臂揽着苏绍陵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腰窝,流着泪说:“我不要看太医!我只给父皇看!父皇……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只给你看,你也只给我看!可你为什么还是要来碰尹贵人!我好难过……她们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你要我好不好?不要再理她们了!”
苏果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泪水哗啦啦地流,直到现在,苏绍陵才算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的小果子对他的爱慕已经超越了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渴慕,而是升华成了一种畸形的情感。他该怎么办?是任其发展下去,还是狠心斩断他?
“果子——”苏绍陵心乱如麻,回转过身来,把他抱在怀里,与他相拥着坐了。“果子,我们是父子!那种事,是不可以做的!这……这有悖伦常!你是儿子不懂事,可父皇若是对你做了,那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要遭天谴的!”
苏果紧紧抱着苏绍陵,不肯撒手。漆黑的眸子上,蒙了一层涟漪的水雾,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苏绍陵望着这双孩童所特有的纯净清澈的黑眸,心头一热,于心不忍起来。
“要怪就怪我,不怪父皇!是我自甘堕落,爱上了你!是我勾引父皇的!老天要罚就罚我吧!”
苏绍陵听了,要说不动容那是假的,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果子是他的亲骨肉!父子相奸,成何体统!可看到苏果肝肠寸断的样子,他又心疼得不行,再不愿发生也发生了,自己身为父亲,自然有义务满足儿子的一切要求,更何况,这儿子,他着实亏欠了他很多,做再多亦是无法弥补的啊!
“果子……果子……”苏绍陵抱着苏果,低低地唤,想要安抚他幼小受伤的心。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分开两人,低头去看:“先不说那些了,让父皇看看你的伤!”
苏绍陵看见那穴口已经被他撑开了,有血流出来,好在只是细细的几丝,并不太严重,心下稍安。
苏果兀自执迷地说道:
“这伤是父皇给的,就是疼死,我也甘愿!”他扬起小小的脸,红扑扑的凑近他说:“果子的身子是父皇给的,如今再给了父皇,纵算是粉身碎骨,也无可厚非!”
苏绍陵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居然一套一套的,听起来还很有道理。想来他对自己有这绮念已不是一日两日了。罢罢罢,情根已种,孽缘已起,他既爱他到心窝,又怎忍拒他于千里之外?
大晟民风开放,大街上秦楼倌馆林立,一些达官显贵亦时兴圈养娈童,以供狎亵。这些娈童成年后可正常婚娶,成家立业,并不受人歧视。苏果正值妙龄,情窦初开,心智不全,有那风月春心也属正常。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太疏忽孩子了,没有给他正确的引导,才会铸成大错。这遐念如今已在苏果心中萌芽,即便苏绍陵不要他,他恐怕也会去找别人尝试!一想到之前他就差点失身于苏言,苏绍陵的心就被针刺了一下,浑身不自在。——不!不行!小果子是他的,怎能沦为别人胯下的玩偶?自己疼他、怜他、爱他,自会拿捏分寸、掌握轻重,若是落入一个只知泄欲,一味索取的坏人身上,小果子可不要受大罪了?!
如此一想,苏绍陵豁然开朗,当下便改了主意,望着苏果,语重心长地道:
“果子!听父皇说,你现在还小,对男子或是女子有遐想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如果……你想尝试,父皇……”事到临头,苏绍陵仍旧有些难以启齿,“父皇可以教你。但你要记住,咱俩是父子,这关系不可逾越。父皇是打心眼里爱你,才会出此下策,他日你长大成人了,断不可怨恨父皇!”
苏绍陵说得真挚,苏果也听得用心,末了点点头,擦擦泪道:
“我不会怪父皇的!果子也爱你!比任何人都爱!”
苏绍陵颔首道:“那好!既然你已想清楚,咱俩便试上一回,明日……你可得忘了此事,全当一场梦吧!”
“嗯。”苏果点头如捣蒜,心里却是比吃了蜜还甜。
苏绍陵看了眼他的下身,不免担心地又道:
“你可还疼?受不受得住?没想到这男子菊穴竟比处子还要狭小,朕也不得其门而入。”
苏绍陵从来都只和女人做过,至于龙阳之欢,他也仅仅是从一些春宫书籍中看过一点,知之甚少,只能领悟到六七分。
“我……我没事儿。父皇头头那么大都进来了,龙茎没有头儿粗,后面肯定没事儿的。”
苏绍陵听苏果在说自己的阳物,脸上一红,疲软下去的肉茎居然微微昂起了头。
两人互视一眼,都露出了相似的微笑与羞涩。
苏绍陵起身从床头的矮柜里取出了一瓶药膏,像个老夫子一样,想要把自己的所学所知通通授予苏果。
“这是‘润凝膏’,是用三十余味奇花异草的汁液所研制,有催情、壮阳和助滑的功效。”
苏果怎不明白苏绍陵的良苦用心,耐心地竖起耳朵听了。
接下来,便见苏绍陵打开瓶盖,倒了一捧里面透明滑腻的液体于手心,然后慢慢地涂抹在了自己微微翘起的阳物上。苏果也搭了把手过去,细细地把“润凝膏”涂满了苏绍陵的阳物。那液体滑嫩得像鸡蛋蛋清一样,抹上龙根以后,龙根果然硬邦邦地勃了起来,色泽鲜艳,粼光闪闪,颇为美观。
之后,苏绍陵让苏果躺下身去,拨开他的双腿,同样把“润凝膏”涂抹在了苏果的穴口里外。身子上这一份稚嫩的小巧,粉白的肉感,和着眉眼中那一抹清俊的风姿,动人的韵味,让苏绍陵起伏不定,说不清胸中翻涌着的,是欲望还是父爱。
“润凝膏”的效用在慢慢发挥,身体里热血沸腾,阳根肿胀欲裂。耐下性子,强忍住想要一层一层剥掉这嫩生生的鸡蛋壳,瞧一瞧自己创造的这副骨子里、血肉中,究竟是一份何等的飘逸和精致的强烈欲望,苏绍陵不疾不徐地探出一根裹满了“润凝膏”的手指,试探着捅进了苏果的菊穴。
苏果诧异极了,忙问:
“父皇怎么不用你的龙茎弄我?我要的是龙茎,不是手指!”
苏绍陵抿嘴一笑,英姿流转,甚是迷人:
“笨儿子!你这般紧窄,不一步步扩张开来,难道像先前一样把你弄伤吗?就算不把你弄伤,也会把父皇绞断的。”
苏果羞死了,乖觉地点点头,不再言语,只瞪着眼看苏绍陵的一举一动。
那手指上的指甲齐整圆润,捅进去后刮着他的肉壁,让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壁腔如同一枚活物儿,一下子紧巴巴地嘬住了苏绍陵的手指。待苏果适应了他的一根手指后,苏绍陵又探入了第二根,手指缓缓扣入门关,一寸一寸,一节一节,他不急不躁地做得异常小心,就怕又伤了儿子。
多少年了,苏绍陵没在床事上如此有耐性,如此小心翼翼过!
苏绍陵的手指非常长,关节分明,指腹厚实。玉器一般滑溜的手指在娇嫩的内壁上往复摩擦,指节撑开了纤细的甬道。动作已是极其温柔和试探,却让苏果疼出了一身细密的汗珠。可是他忍着,不敢说。
从两指加到三指,苏果下唇上的齿痕不断加深,脸扭开了不敢再看苏绍陵。三根手指根本无法和苏绍陵粗壮的性器相提并论,可他已是涨疼到受不住。身体被侵入时的羞耻伴随着深刻刺股的疼痛,如此真切,如此绵长。如同身前他所钟情的父皇脸庞上的丝丝棱角,身体上的道道沟壑,眉目间只言片语扯不尽的深情,一次又一次带给他的创伤和痛感,一次又一次让他默默地沉沦,径自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雪白纤细的身体早已做好了准备,等待着男人,发丝浸透汗水,晶莹的露珠在额间和眉梢滚落。
苏绍陵用手掌轻轻抚摸过那细瘦的身子,心下诸多纠结和不忍,却终究抵挡不住儿子如此主动地邀请和温顺地逢迎,和心底那一份从未有过的激荡涌动。
粗长的阴茎坚硬如铁,炙热如火!
苏绍陵剥下了自己上身碍事的中衣,袒露出清瘦但却精壮的胸腹来,那上面早已织满了汗水,胸腹上淡淡的体毛像接受了露水滋润的植株。
跪着身子,他把苏果也扒了个精光,捞过他的小身板,打开双胯,分别搁至在自己健壮的大腿上,扶着坚硬灼热的阴茎,苏绍陵俯下身,小心谨慎地进入。只徐徐没入两寸,身上和身下的两个人,齐齐痛得呻吟出了声响!
“疼么?果子。”他憋红了一张充斥着情欲的脸,难耐地问。
“不疼,……父皇,你……你快来!”怎么不疼呢?可只要想到,压着他的,是他的父皇;进入他的,是他父皇的阳物,他就热情澎湃了。这疼是他给的,是他的阳物给的,他爱他,疼得真实又摄人心魄!
如果没有“润凝膏”,苏果非得活活疼死在这床上。
固执地忍受住了一切痛苦,苏果奋力分开双腿,微微抬高臀部,努力地张开穴口甬道,迎接着苏绍陵。
苏绍陵托着苏果的两条小白腿,就着交合的姿势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压下身去,再次用力,又挤进了两寸。臂弯里抱住的那副身板不断振动,两条膝盖发抖,白玉般的腿在床上扭动,汗水将两人肢体粘合在一处。
苏果把脸钻进了苏绍陵的腋窝,那潮湿浓密的腋毛丛里,宛若一个温暖的巢穴,让他略感安心。
苏绍陵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对于苏果来说,真真是雄伟得有些过分。苏果的身子太窄了,腰肢不盈一握,细白的屁股窄窄小小,哪里盛得进去苏绍陵这一副让后宫女人都又爱又惧的伟岸身躯!
手指撩过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他苍白的脸颊,苏绍陵附耳说道:“行了吧,不做了,好不好?”
苏果皱了皱眉,虚弱地说:“再进来一些,就好,一会儿就好……”
“可你真的受不住了!别让父皇心疼好么?”苏绍陵温柔甜腻地说。
苏果抬起头来,仰望着苏绍陵,眼里现出万分委屈的神情,嘴角扯动着说:“父皇……你……你不要走!我,我,能弄好的,很快就好了的……”
眼眶红红,鼻子抽抽泣泣,急迫又难过,几乎哭出来。
苏绍陵无奈地捧着苏果的脸哄着:“好好好,别哭,别哭……果子乖!父皇哪儿也不去!”
苏果咬着嘴唇,如烟似雾的眼眸里骤然闪出决绝之意,猛地勾起腿来,整个人抱住苏绍陵,苏果用力向下一拉,将二人的身体牢牢固定在了一处,合二为一,全根没入。
苏果慢慢阖上了双目,死死咬住下唇。
静默,呆怔,苏绍陵吓住了。
“啊——”
痛不欲生的长吟终于溢出了口。
如同被长矛刺穿,牢牢钉在了地上的一枚小兽,面若死灰。
心尖子上的肉像是被人拧烂了。苏绍陵看着苏果,心疼到无可言状。
一把紧紧抱了苏果在怀里,苏绍陵用唇舌不断亲吻着他那一头一脸的汗水,再伸舌入那口中,不断地加深亲吻,似要渡些活气儿给他,只想让这傻儿子别再这般折腾自己。
“果子……果子……父皇错了!父皇不知你心中这般难受!……父皇只爱你一个,从今以后,只要你!……”
他终是明白了儿子的心意,读懂了他的执念与痴情。苏绍陵鼻音浓重,像是要哭了。
苏果在某一个瞬间几乎昏死过去,灵魂仿佛再次抽离身体,娉宁飘渺而去。
四肢瘫软,头脑幻觉,眼前一片漆黑……
疼……真的好疼……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他父皇的硕大,那根生育了他的性器就插在自己的体内,那阴茎曾经进入过他的母妃,进入过后宫无数的女人,现在,真的进入他了……他是如此的灼热滚烫,充满了亲情与肉欲。
睁开双眼,映入的是苏绍陵一张集忧虑和担心于一处的纠结面孔,正盯着他发憷。
苏果同样痴愣愣地回望着他的父皇,苍白的面颊这时露出了一丝涟漪,唇边竟然浮现似梨花带雨般的春容,看似浅淡虚弱,眉宇却分明隐含某种艳丽凄绝之色,把苏绍陵看得有点儿呆了。
这孩子眉目含春的表情,真是像极了茹贵妃啊!
浅粉色的湿润小唇轻轻开启,笑着说:“父皇只爱果子一个……呵呵,真好,果子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苏绍陵脸上漾起了笑意,深深地看向苏果,眼底却渐渐涌出了清澈的泉水,眸色雾气氤氲,目光却分明望穿了那一层秋水,直直地探入了苏果的灵魂深处。
——他是疼的!他骗不了他!如此这般的“第一次”,身体上真真实实的切肤之痛,这是两个人真正结合的痛感……
苏绍陵就这样幽幽地、脉脉地看着他,半晌,轻声对苏果叹道:“朕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你这个儿子?……朕负了茹妃,如今却是又负了你……”
苏果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张俊朗明媚,双目含愁的执着脸庞,软糯的声音发着抖道:“那父皇……就好好疼爱果子一番吧!”
纤纤小手柔柔地抚上了苏绍陵的脖颈,旋即狠狠一勾,湿润的唇迎了上来,两人同时捉住了对方,痴缠在一起,舌尖轻挑,一重一重翻卷缠绕。苏果咂着苏绍陵火热的大舌头,疯狂汲取着他的唾液,两人忘情地吻着,连呼吸也忘了。
苏绍陵适时缓缓抽动起了自己的阳茎,苏果口中呜呜咽咽的呻吟声被堵在了唇舌之间,喉咙里略带羞赧的轻微喘息咕哝,如丝如蜜,传到男人耳中,竞比世间任何天籁都悦耳,直令他热血上脑,下身急不可耐地暗自发力。
尚留着七分力道,就只用了平日里的三分,温存地轻挪暗挺,研展舒缓,慢慢地湿润这脆弱的身体,感受极度温暖柔软的紧致。
苏果被苏绍陵噙住嘴角,搂抱在汗潮潮的怀里,身体的痛感逐渐被酥麻和快意替代,不由自主地迎合着对方的律动。黑色的发丝披散在肩后,只含了一缕青丝在口中,一双细目斜斜地睨着钟爱之人,目光中饱含情欲涨涌的春水,水位高至眼眶,几被倾泻而出。轻喘被一声又一声的呻吟替代,低低切切,嘤嘤语语。
苏绍陵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苏果的小嫩芽,甫一握上,苏果就全身绷得挺直。那是父皇的手,手心已经濡湿,厚大而温暖,常年握笔的指腹略带薄茧,摩挲着他,让他快意连连。苏绍陵缓缓地撸动,竟激得苏果青涩的身体震颤不止,身子骤然痉挛,隐秘之穴一下子紧紧绷住,箍得苏绍陵登时抽痛。一声轻喘过后,苏绍陵的手心已浇上了一通热液。——居然射了!他的小果子,真是娇嫩羞涩,可爱得紧!
鲜嫩如果实般的身体立时瘫软,化作一滩压榨出来的果汁,软绵绵,轻悠悠地化开了。
苏绍陵将这一颗栽倒的小果实抱在怀中,一阵抽顶挞伐,粗壮阳具早已冲开了它甬道内一圈环形肌肉咬合而成的“幽门”,直抵他的菊心,块垒分明的腹肌用力撞击着已经软到无力的小白屁股。苏果闭着眼睛,感觉到苏绍陵的龙根涨跳,耳畔听着他呻吟与喘息,深埋进体内的龟头一阵膨胀,紧接着,一股股滚烫如沸水的浓精争先恐后地激射进了苏果的腹中……
许久许久,苏绍陵压在苏果身上,舍不得起身。
轻轻分开两人精液黏连的下体,苏绍陵细心谨慎地为苏果清理干净了下身,低低埋怨道:
“父皇失误了,你还这么小,不该把精水射进你身体里去的!”
苏果浅笑着摇摇头,只出神似的看着苏绍陵在他下体手忙脚乱。弄了老半天之后,才见苏绍陵旋转过身,两条白净的健腿迈下床去,苏果以为他要走,忙翻身过来,枕上了他的大腿。那阳物就近在咫尺,上头的精液已被苏绍陵揩拭干净,此时软软地低了头。就是这根东西,方才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刺得他三魂丢了七魄,这会儿安分了,倒是肥嘟嘟的好乖顺。
“父皇再待会儿,我还不想动!”
苏绍陵慈爱地低头看了看苏果,笑笑说:
“父皇不走,出恭而已。”
苏果顺着苏绍陵的眼光看过去,见那床脚下搁着两只夜壶,均是通体晶莹透彻的碧玉所制,一个呈凤凰的形状,另一个则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盘龙。——可不就是供苏绍陵与妃子们出恭所用的么?苏果抢先一步探下手去,抓起了那“龙壶”。龙身盘踞在一起,内里掏空,龙头高昂,血盆大口张着,是随时准备着吞吸苏绍陵的尿液。
这夜壶各宫各殿都有,与“鸾凤殿”内的也一模一样,苏果用来极顺手,擒着“盘龙”来到苏绍陵的胯下,苏果执起苏绍陵的男根,将他置入了“龙口”之中,抬头笑盈盈地瞅着苏绍陵。
苏绍陵由着他玩耍,稀里哗啦,铿锵有力地尿了起来,直尿了半罐之多。苏果摇了摇,见那尿液进了“龙肚”之后,壶身原本碧玉剔透的颜色就变得深邃了一些,倒像是变成了一个色泽莹润的龙形琥珀。接近尾声的时候,苏果恶作剧似的忽然把夜壶撤走了,那苏绍陵还有几滴未尿尽,一时收不住,洒了一滩在地下。正待还以苏果颜色之时,却见苏果倏地钻至了他的胯间,卷舌将那龟头尿口上残留的几滴尿液给舔食入喉。
苏绍陵很是受用,阳茎充血,马上就又硬了起来,脸上却是佯装怒容。
“你也不嫌脏!”
“尝尝父皇的味道呀!”苏果半是天真半是调戏地道。见苏绍陵涨得难受,筋脉喷张,他只得义不容辞地把自己挑起来的火苗给灭掉。埋下头去,轻启樱口,他一股脑地含住了苏绍陵的阴茎。
他的阴茎太大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整根含入。
尽力张大嘴,用力一吸,想将它整个吞噬入腹,最终却是小觑了苏绍陵阳根的长度,那龟头直接卡进了喉咙,抵在他柔嫩的喉腔粘膜上。耳边意料之中,传来了苏绍陵舒爽满足的呻吟声。
苏果喉中自然也是重峦叠嶂,千沟万壑,与那菊穴有得一拼。
强压下因异物捣入而产生的反胃酸意,苏果开始由慢而快地吞吐起来,舌配合着吞吐的节奏,卷缠舔弄着口中父皇的大阳具。
牙齿轻轻地合咬,头顶传来了苏绍陵难以掩饰的情欲的低叹……
苏果将那硕大男根又往喉间吞咽了几分,忍着干呕,继续吞吐着口中之物。抬起了眼,只见上方之人正微微仰起了头,薄唇中发出了轻喘之声,黑暗中,那含着欲望与快感溢出的喘息分外引人心动。
湿润柔软的唇紧紧包裹着他,在那片湿热之中,苏绍陵舒爽不已,努力克制着只是在他口中缓缓抽送,垂眸与苏果对视,两人都见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深的爱意。
加快了口中的动作,一阵阵快感连连袭来,苏果的喉间是如此湿热而紧窄。唇间,有银丝垂落,在旖旎灯光下光泽闪动,分外的勾人心魄。苏绍陵低吼着在他口中又抽送了几下,勃然的欲望即将爆发,正打算从苏果口中抽出阳物之际,两只小手臂已坚定地包围了上来,抱紧了他的腰臀。
喉间骤然涌入了一股烫热的浊液,直呛进了苏果的鼻孔里,大咳着退开了身,口中全是腥檀之味,却也是父皇的味道。抬起了头,他望着身上之人,将唇边溢出的精液复又舔入了口中,只要是父皇的……他都要!注视着苏绍陵,他一点点的咽下,喉结滑动着。
苏绍陵心爱地抱起了苏果,像抱个小娃娃一般让他跨坐在自己雄健的大腿根上,两人下身阳根相碰,肉肉相贴。潮湿炙热的唇狂烈地吻上了苏果的头脸耳廓和脖颈,直把苏果痒得咯咯颤笑。
将近弄到寅时,苏绍陵才背着又困又倦的苏果回了“鸾凤殿”,父子俩相偕共浴,鸳鸯戏水,又是一番交颈贴面,爱语温存,直到鸡鸣狗吠,天空泛白了,苏绍陵方才抱了苏果起身,回到“鸾凤殿”将他安置在榻上,见他呼呼昏睡,人事不省了,才恋恋不舍地离了他,径自赶早朝去了。
苏氏父子番外之二醉戏床笫间
这日,出征在外的大将军班师回朝,苏绍陵要御驾出迎,上朝议政,并在晚间大宴群臣,犒劳打赏三军将士。天刚一亮,苏绍陵就起床打整衣冠,准备赴宴去了。苏果自然亲力亲为替他穿衣戴冠。苏果细心地为他整整衣领又扎紧腰带、系上佩玉,然后轻车熟路地绕到高大柜橱旁,从里间翻出了一双销金彩缎的干净袜子。苏绍陵赤脚坐在床榻边上,形容闲逸,默默地关注着儿子忙忙碌碌。他近来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小大人似的,还懂得照顾自己!这么好的孩子,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苏绍陵一面默想着,一面紧盯着苏果的一举一动,心里渐渐泛起了一股复杂又感动的情愫。
苏果捧着袜子回了来,在他脚边蹲下了身,是要继续为苏绍陵穿袜子。他垂眼望着苏绍陵的大脚,心中思潮起伏。父皇的脚白皙干净,脚背上青筋显现,五个脚趾头整齐利索,上头生长着些许细细的汗毛。苏果觉得父皇的脚特别好看,是一双顶天立地的大脚丫子!看过一眼后,苏果终于将袜子套上了苏绍陵的脚。继而又从边上取过织锦缎滚金丝的明黄龙靴,认认真真地为苏绍陵着上。
苏绍陵抬手摸了摸苏果的小脑袋,心疼他的乖巧。苏果仰头回望着他,他又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来,在苏果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温润清新的气息吹拂在苏果的面颊上,一直吹进了他的心里,涨满了他心中的帆!苏果感到无比的快乐与满足!这是他与父皇的私密生活,只属于他们彼此。
之后,苏绍陵又交代了几句闲话,叮嘱苏果多吃饭,吃完了饭就在房间里温习功课,待到天晚了就自行睡觉,不用等他回来了。
苏果一一应了,目送着苏绍陵离开。父皇走后,苏果先是用了早膳,而后便听话地在书案前坐下,拿起最近刚学的《论语》翻来覆去地看,学得格外认真。一整天就这么枯燥无味地过去了,等熬到月亮升高起来的时候,苏果愈发想念苏绍陵了,一刻不见,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更何况他已经出去了一整日。
于是,他放下书本,偷偷跑到了前殿去,远远地,他就看见“庆会楼”里灯影绰约、人影蹁跹,丝竹之声伴随着觥筹交错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看来父皇今晚又要喝很多酒了,那些个打仗的将军,个个都是酒坛子,特别能喝。算了,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不太适合在这么隆重的场合抛头露面,没办法,他只好乖觉地折回了“鸾凤殿”。苏果在宫女的侍候下洗漱更衣,然后爬上床去,闻着被窝里苏绍陵残留下来的淡淡体味,闭着眼睛胡思乱想。那体香有草药味,又有一点男子身体上特有的麝香味,仿佛有催情功效一样,苏果越闻越清醒,到最后居然有些情动。他拥紧了被褥,幻想那是苏绍陵在抱着他。
“嘎吱”一声,门响了,紧接着是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陛下,当心!”两名小黄门搀扶着醉醺醺的苏绍陵走进门来。
苏果听到动静,立马就坐起身来,旋即赤脚跳下床去,跑到苏绍陵跟前。小黄门们赶紧礼貌地给他请安问好。只见苏绍陵双眼半睁不醒,面颊上泛着酡红,低低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脖子根也都是绯红一片。不用说,他一定是喝了太多酒了。苏果不满地皱皱眉,走过去牵住苏绍陵,和小黄门一起将他扶到床边,放倒在床上。
“父皇……”苏果轻飘飘、软绵绵地喊他,凑到他的耳畔,嗅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苏绍陵仿佛十分难受,嘴唇干干的,气息也有些紊乱,他眉头紧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头很疼。听到苏果喊他,他也只用鼻息轻轻地哼了一声。
苏果打发走了小黄门,关起殿门,折返身来。先是帮苏绍陵脱了鞋袜,天气太热,新换的彩缎金缕袜也被脚汗沤湿了,还带着一股酒气。苏果一直很好奇,父皇为什么会这么干净?身上不仅没有浓郁的体味,就连发出来的汗液也不难闻。这会儿袜子虽然被脚汗濡湿了,可气味仍旧是清清淡淡的,啥怪味也闻不出来。苏果将袜子搁到脚蹬上,苏绍陵是最喜洁净的,贴身的中衣衬裤,还有袜子,他都每日一换,换下来的这双他是不会再穿了,明天得让“浣衣局”拿去洗洗。
接着,苏果让苏绍陵舒服地平躺在大床上,再小心翼翼地替他摘掉了冠冕,只让他的头发保持着最简单的束发之姿,然后便开始为他宽衣解带。苏果先是解开他的三尺绣龙黄金丝腰带,又再脱去了他繁复厚重的缂丝绫罗衮冕,紧跟着又伸手去他腋下,解他中衣的系带。中衣敞开,露出了苏绍陵泛着潮红的、汗津津的胸脯,那宽厚的肩膀和强健的胸肌在汗水和灯光的双重熏染下,竟透着一丝诱惑。苏果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本来刚刚他就裹在被窝里有些兴起,这会儿看了苏绍陵衣裳不整、春光半泄,任由他摆布的样子,他就更是兴致勃勃了。
苏果手脚麻利地剥去了苏绍陵的中衣和中裤,将它们统统甩到一旁。这下,苏绍陵全身上下就只剩一条薄薄的四角衬裤了。苏果看他赤条条地伸着两条修长健壮的双腿躺在床上,心中亢奋极了。苏绍陵的两条长腿也非常好看,光滑白皙,上面生长着稀疏弯曲的腿毛,每一根都很黑很长。他的大腿健实有力,肌肉虬结,小腿亦是矫健非常,筋肉突出隆起,像骨头一般坚硬。
他是那种清癯但却硬朗的身材。
苏果喜欢得不得了,在欣赏了一遍苏绍陵男性的身体后,他趴下身去,覆盖在苏绍陵胸口,抚摸着他赤裸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然后凑上唇去,吮了吮他鲜红圆润的乳头,苏绍陵闷哼了一声,有些战栗,但却是舒爽的战栗。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低头看了眼苏果,憋红了一张脸,用略带惊异又探寻的语气问他:
“果子?”
苏果抬头望着他,与他呼吸交错。他像一只讨好卖乖的小猫一样,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凝视着苏绍陵。这一望,让苏绍陵感到又好笑又好气。
“父皇……我想要……”他猫着嗓子叫唤道。
苏绍陵轻叹一声,有些难耐地摇了摇头,他不忍心拒绝苏果,但却力不从心。
“父皇喝了太多酒,有些乏了。明天好不好?”
苏果不以为然地笑笑,说:
“父皇躺着就好了,往常都是父皇出汗卖力,今天就让果子伺候你一回,好不好?”
苏绍陵一向拿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没办法,从来都是把他当心头肉来疼爱,要什么给什么,这会儿看苏果这么急切地想要求欢自己,他也无话可说,只能不言语,当是默认了。
苏果得了苏绍陵的默许,怕他反悔似的,赶紧凑过头去啄他的嘴唇。苏绍陵应该是渴了,嘴唇干燥,颜色寡白,苏果一丝不苟地用舌头描绘着他的唇线,直到把两瓣嘴唇都湿润透了,他才深深地吻进去,探出灵动小舌钻入苏绍陵口中,去找寻他的大舌头。苏绍陵嘴里都是浓浓的酒味,但是混合了他的唾液,苏果就觉得这酒气也变得香醇清甜了。那是独属于父皇的唇齿之气,是谁都替代不了的。很快地,苏绍陵就缴械投降了,主动伸出舌头来与苏果唇舌交缠。两人互相交换着口涎,不一会儿,苏绍陵的口就不干了。苏果吞了不少苏绍陵的口水,觉得嘴里苦苦的,也有些醉了,动情地醉了!待两人唇分之际,一丝口水竟还黏连着没有断开,生生在两人之间拉出银丝来。
接着,他又沿着苏绍陵的喉结吻了下去,吸食了几滴挂在他脖颈青筋上的汗珠子,然后一路顺着他的肩膀、腋下、胸脯,一路吻到了小腹。苏绍陵的身躯挺拔伟岸,一丝赘肉也没有,穿上衣服,他是那么的文质彬彬,气质如兰,可脱光了以后,他的肉体却又是那么的强劲有力。这与他平时酷爱骑马射箭有关。他不想只做个书生皇帝,所以也很注重在体质运动上的锻炼。
苏果对他的一切都那么的迷恋,他喜欢他硕大坚硬的胸肌,当然也喜欢他腹肌磊磊,硬邦邦的小腹。现在,他已经吻到了他的小腹,那小腹上长着一丛绵绵密密的汗毛,一直延伸到了亵裤里。苏绍陵被他这么一番舔舐,阳根早就硬了,把亵裤撑得老高!苏果在他腹部的肚脐眼上流连了好一阵,把他黑乎乎的一撮毛发舔得油渍渍、亮汪汪的。苏绍陵意乱情迷地低喘着,任由苏果作乱,这是他最爱最爱的小儿子,他就是把他生吞活剥了,他也不会出手阻止。苏果玩心大起,开心极了,胯下的阳物也硬得不得了,小穴里空虚得很,十分怀念苏绍陵的大龙茎插在小穴里那种充盈肿胀的感觉。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滑下身去,伸手去扯苏绍陵明黄色的亵裤,那大阳物早已肿大不堪,这一拉之下终于得到了释放,直翘翘地跳了出来,差点打到了苏果的鼻尖。苏果闪身躲了一下,旋即整个扒拉下苏绍陵的亵裤,放到鼻端偷偷闻了一下。苏绍陵的亵裤他是见惯了的,曾经还帮他浣洗过。上面沾染着苏绍陵胯下汗液的味道,以及一股雄性麝香的气息。因为天天换,所以这味道并没有上回和陶傛华交欢后揩拭过JING'YE的那条浓烈,可这也足够让苏果痴迷、流恋许久的了!这是父皇最贴身的物件,它紧紧地包裹着他的生殖器,粗长灼热的阴茎!晃眼之间,苏果居然发现在那亵裤内侧的裆部,静静地躺着一根卷曲黑亮的毛发,他当然知道这是哪里的毛发!拿起来看了看,苏果将它拉直了,没想到很硬很长呢,和自己下体细茸茸的阴毛很不一样!
苏绍陵半眯着眼看他,有些不明所以,待看清楚他是在把玩自己的阴毛时,脸上一晒,现出了尴尬的神色。
“喜欢?”他红着俊脸问道。
“嗯。只要是父皇的我都喜欢!”苏果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随即把那亵裤连同毛发一并放在了先前脱下的袜子旁边,回身一把握住了父皇的阳物!——他的一只巴掌竟还圈不拢,实在太粗了!快和他的手臂一样粗了!就是这根粗壮颀长的阳物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的,这是他生命的起源,是他的图腾与骄傲!
苏果近距离的端详,想把父皇男根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纹理都刻画进自己的内心深处去,永远永远地记住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迷恋父皇的阳物,以前也不是没有看过,可就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他张大了眼睛,带着一种近乎膜拜与崇敬的心理看着眼前的这根阳物。苏绍陵的阴茎现在已经非常硬挺了!喝了酒身体本就燥热,再被苏果好一阵撩拨,现下他早已欲望勃发,全身都似要爆炸似的,阴茎更是涨得难受。
可苏果就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父皇的龙根真好看,清爽干净,又直又翘,没有勃起的时候通常是白白的透着粉色,现在立起来了也只不过是龟头紫红,茎身棕红而已。他曾听人说,交媾越频繁的话,阴茎的颜色就越深,甚至有人是黑色的。而父皇的虽不能与自己的“童子鸡”相比,却也足够干净粉嫩的了。
他刚刚进宫伺候苏绍陵那会儿,就听宫里掌记“彤史”的女官说过,苏绍陵是个比较节欲和克制的皇帝,他的后宫不多,也就六十七人,最早的时候宫里只有三十位妃嫔,包括茹贵妃在内。之后苏绍陵一心求子,每三年选一次采女,每次也不过扩充八九个人。纵算仅有区区六十七人,因着苏绍陵临幸后宫的频率不是很高,而他又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得很平,所以所有妃嫔轮流着侍寝,基本上每个人都要等上一年半载才能轮到一次“圣宠”。
比起前头那几位皇帝成百上千的规模,苏绍陵的后宫真的已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果常常会呷醋,觉得父皇至少和六十七个人性交过,龙茎已经“脏”了,自己就曾亲眼目睹过两次,他用勃起的大阳物在别的女人后穴里插进抽出,可在多次打量了苏绍陵的龙根后,苏果又有点欣慰,这清爽的颜色说明还没到使用过度的地步。更何况,自从有了苏果以后,苏绍陵就真的很少再去后宫了。
苏果握着苏绍陵的大阳具,把它掰近到了自己眼前,只见他的龟头已经饱胀充血到了极限,龟头顶端的马眼一开一合,似乎正在喘息。软软的包皮也被全部撑开,褪到了冠状沟的下方。龟头大大的,冠状沟也是殷红幽深,那茎干上则是爬满了深一条浅一条的筋脉血管。它们凸显在性器上,像是哪个能工巧匠细细雕刻在这上面的。它们,是一条条龙脉,布满了苏绍陵的性器,令他傲视群雄!
苏果很喜爱这些细细密密的筋肉血管,因为每一条都与他血脉相通,——他们是一体的!十三年前,他就是靠着这些盘根错节的经脉给他输送养分,慢慢成长的,他和它们血肉共存!
这些性方面的知识,还是最近苏言悄悄教给他的,他还给他看了春宫画,让他了解了自己是如何从无到有,降临于世的。苏言真是他的良师益友,教了他不少东西。苏绍陵太“正派”了,虽是个慈父,但却行端影正,加之性情较为腼腆,对于床笫房事方面的知识,他通常只会身体力行地做给苏果看,而不会口笔相传,正正经经地教导他。
苏果越看越是对苏绍陵的龙茎爱不释手,带着一种敬畏与崇拜的心境,他缓缓伸出丁香小舌,沿着壮硕坚挺的茎干,把龙根上那些凹凸不平的脉络全部舔舐了一遍,直舔得苏绍陵闷哼连连,酥痒得曲起了双腿。
此时此刻,面对着父皇的性器,苏果如跪神灵。他想要借此机会把心中最想问的问题,亲口问一问苏绍陵,在他的神灵面前,恭而敬之地问出来。
“父皇就是用这根东西把果子生出来的么?”
苏果问得理直气壮,不想苏绍陵却愣了一瞬,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问这么古怪的问题。但看他用充满了期盼的真挚眼神凝视着他,苏绍陵就明白了,果子是认真的,遂不再回避,而是肯定而慎重地点了点头。
“是!”
苏绍陵平时碍于颜面鲜少跟苏果讲这些知识道理,但现下苏果也算是处在半大不小的年纪了,如此青涩懵懂怕也说不过去。说不定再过不了几年,苏果也要娶妻纳妾了,到时候再来教他恐怕已来不及。私心虽不情愿他和别的女子同房共枕,但作为皇长子,将来又会是“一国诸君”,这一步,苏果不走不得。这当口,难得他主动问询,苏绍陵就决定借坡下驴,倾囊相授。
“果子是不是……嗯哼……”苏绍陵显然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故意轻咳一声,以化解尴尬,“是不是对父皇的身体,你自己的身体,还有别的女子的身体都很感兴趣?是不是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到这世间的?”
苏果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我对其他人不感兴趣!我只喜欢父皇,只爱父皇,只对父皇感兴趣!果子只是很想知道父皇是怎么用这根东西生下我的?你和母妃也像咱俩一样,在床上……”苏果说不下去了,一是不好意思,二是忽然想到苏绍陵也曾像对他一样,把这根大阳具插进过母妃的身体里,他就强烈地升起了一丝嫉妒和酸意。
苏绍陵看到了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无奈地一摇头,旋即和蔼又亲切地笑了。
“嗯,好吧!你要想知道,父皇就告诉你!”苏绍陵坐起身,伸过手来,包裹住了苏果握着自己性器的那只手,严肃又镇静地说:“正所谓‘道始阴阳’,万事万物,有阴必有阳,阴阳就该结合。男女生育也一样,必须交合呢!父皇是‘阳’,身体里有精儿,需要把‘这个’放进你母妃身体里,射出精儿,与你母妃体内的卵儿相融合,这样,才能把你生出来。懂了吗?”
苏果见苏绍陵说得尤其认真,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所以也一字不漏地认真听了。他甚至在苏绍陵的描述中看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夜里,正值青春年少的父皇和母妃赤身裸体的纠缠在一起,粗大直长的阳具在母妃花穴中来回抽插,胯下股间相交相撞之处“噗噗”作响,两人在一番激烈交战、水乳交融后,父皇蜂腰一耸,窄臀一挺,把阳具深深地、深深地埋进了母妃的穴蕊中,将还是小种子的自己从温暖潮湿的体内射进了母妃的身体里!是的,那夜就是这样的!父皇用他强壮的身体把自己有力地射出,那样坚决,那样伟大!父皇的性器和他的主人一样健壮,让自己宛若一枝离弦的箭,走向生命的开始!苏果现在还和苏绍陵一起握着他的阴茎,就是这根伟大的阴茎造就了他,成全了他!它是那样的高贵!苏果不自觉地紧了紧手,将那阴茎捏得更紧,而那阴茎在他手掌心中似乎又壮大了几分。
“嗯,我明白了。”苏果接着他的话说:“那‘精儿’就在父皇射出来的精水里,这个我也有呢!”
“对了!就是那个!”苏绍陵宠溺地觑着苏果,他的眉眼周正,鼻梁高挺,目光柔和下来的时候,真是英俊得不像话,仿若一湾旋着深邃漩涡的水潭,苏果一与他眸光接触,就感觉自己快要沉沦了。
握着苏绍陵的阳物舍不得放手,苏果忽然转移了话题,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可是,父皇一定要答应果子,以后这根龙茎只能是我的!父皇不能再把它放到别人的身体里了,也不能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会好好孝顺父皇,陪父皇一辈子的!这根龙茎生了我,他是我的,只能属于我!好不好,父皇?”
苏果说得又急又快,苏绍陵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意,他们俩人早已突破了父子那一层界限,他也早就答应过苏果,此生只留他一个枕边人。他们既是父子,也是情人。他是真爱苏果的,苏果也是真的爱他,他怎么忍心伤害他的儿子呢?他要一个肯定的答案,那他就给他答案,哪怕他已经承诺保证过很多次了,可这一次,他同样是爽快而郑重地答应了他:
“好,父皇答应你!父皇有你一个孩子就够了,不需要别人!”
苏果激动得快要飞了,转而化实际行动想要报答苏绍陵。他二话不说就跨坐到了苏绍陵身上,把他推倒在床间,随即不做任何前戏地,一手扶着苏绍陵的性器,就那么直挺挺的,重重的对准菊穴坐了下去。
以往苏绍陵做主宰的时候,他都会细心地用“润凝膏”给苏果做润滑,并用手指给他做足扩张后才会进入,但这次苏果没做任何准备就这样直通通地坐下去,不仅把苏绍陵吓坏了,他自己也吓得不轻。因为他才刚一坐下去,就发现苏绍陵的肉茎生生地卡在了他的穴口,只勉强能进入一个龟头。而那龟头由于太过于硕大,已经将他的穴口硬生生地撑裂开了,他疼得“嘶”了一口气,差点背过气去!太疼了,实在太疼了!他简直怀疑自己的后庭已经流血了,火辣辣地烧灼着。
苏绍陵又急又心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果子!你干吗!快起来!”说着作势欲起,是要自己拔出来。
苏果却硬是忍住疼痛,任凭眼中泪花闪闪,倔强地把苏绍陵按回到枕头上,努力适应着下体的肿胀与刺痛,气息不稳地道:
“父皇……父皇……不许动!我……我可以的……”
他要霸占他,完完全全地霸占他,还有他的阴茎!这根阴茎给了他生命,他现在包裹着他,他们又重新血脉相连了!这种喜悦和神圣的感受,是别人家的孩子都体会不到的。他夹着的,是他生身父亲的性器!这根巨大的性器生育了他,是他的神祗,哪怕让他疼死,他也要夹紧他,倾尽全力的膜拜他,带给他灭顶的快感和舒服。
“你会受伤的!听朕的话,起来!”苏绍陵确实很舒服,果子紧致细腻的小穴密不透风地夹着他的龟头,像有无数张小嘴在吸吮他一样。但是他知道,果子很痛苦,所以他也来不及享受了,只是急急地喊道。
“没事!我……我好多了!”苏果执拗地答着,试图再往下深入。那阳具又进入了一小寸。苏果觉得很幸福,满满的幸福。
苏绍陵见硬的不行,只得软下声来,找借口似的说:
“果子你起来!父皇……父皇酒喝多了……想出恭了!先不做了,好么?”
不管苏绍陵怎么劝怎么说,苏果仍旧是不依不挠的样子。脑中灵光一现,他莞尔一笑,乖巧又诱惑地伏下身去,舔了舔苏绍陵的耳垂,吐气如兰地说道:
“父皇要尿就尿在里面吧?不是没有用‘润凝膏’么?就用父皇的尿吧?”
苏绍陵被他惊世骇俗的建议惊到了,顿时啼笑皆非:
“那怎么行?尿和‘润凝膏’能一样吗?”
“一样一样!”苏果忽然撒起娇来,抱着苏绍陵满头满脸地乱亲乱啃,着实让苏绍陵招架无能。
“儿子乖!快别闹了!”苏绍陵难得直接叫他儿子,而且还是在床笫间,这是非常亲昵又促狭的称呼,这么喊了,就说明苏绍陵求饶了。
“父皇你就尿吧!我……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真的很疼,你用尿给我润润!不然……不然我就疼死了!”苏果贱兮兮地说,语声略带央求,神情凄楚可怜,让苏绍陵心头一紧,知道拗不过他,只得顺着他的意。
苏绍陵动了动阴茎,本来腹内暗流涌动,龟头痒痒的很有尿意,可只要一想到是插在苏果菊穴里尿,他就尿意全消。支起双膝,敞开下胯,他气沉丹田,使力把满腹液体催入阴茎中,再试图逼开马眼,眼看就要开闸泄洪了,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两人的相交之处,又猛然泄了气,如斯几次,反反复复,硬是怎么样也尿不出来。
苏果跪得有些腿麻了,不自禁地收缩了下穴口,迫使两人都不由得哼了一声。苏果是疼,而苏绍陵则是爽快。一时间,他热流上涌,马眼大开,一肚子的尿直哗哗地全喷泄了出来。
苏果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冲灌进了他的蜜穴,并且强硬而霸道地喷射进了他的腹中。那种感觉真是又奇妙又刺激,加之那排泄物是从苏绍陵的性器里出来的,他就更加喜爱了。暖烘烘的尿液持续飙射了好长一段时间,几乎让苏果恐惧会不会撑爆了自己的肚皮。不过还好,他只要尽力张开穴口,就会有不少晶莹的尿液顺着苏绍陵的阳根溢出来,刷过他筋管纠结的茎身后,溅落在他浓密的阴毛以及垂挂着的硕大袋囊上。看这架势,苏绍陵确实是憋坏了。苏果忽然有些愧疚,自己真不该这么闹苏绍陵,让他憋这么久,真是太不应该了!
终于,苏绍陵止住了撒尿,两人身下的床铺早已浸湿了一大片,散发着浓浓的酒味以及淡淡的尿骚。看来父皇还真是干净的人儿,连尿也是干净好闻的,不刺鼻。
苏绍陵尿完了,看了眼两人身下惨不忍睹的景象,有些生气又埋怨地嗔道:
“还闹么?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苏果腻在苏绍陵怀里,怎么都不肯起身。菊穴被尿液冲刷后,确实起到了一点润滑的作用,那笔直粗长的阴茎已在不知不觉中全根插入。
苏果丝毫不觉难受,只想就这么包裹着苏绍陵,直到天长地久。他的阴茎插在他的穴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每一寸的形状,龟头、经脉、根茎……他餍足地呻吟了一声,舒坦地道:
“这下都进去了!我觉得挺好的!父皇,我累了,你动动!”
苏绍陵真是拿他没有办法,苏果闯再大的祸他也舍不得收拾他!他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溺爱和纵容苏果了,要不要改一改对他的教育。可转念一想,自己把他生出来,就将他和茹贵妃弃之不顾,现在他自己找回来了,已是上苍对他的格外恩赐,不但如此,苏果心里眼里还全都是他,从没埋怨过他半句。他现在对他再好也是理所应当,这是他欠苏果的。如此一想,他就想通了,只想好好爱苏果一番,让他好好感受来自于他的满腔父爱,弥补他过往的错误。苏果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对他再好也不会恃宠而骄的,这一点他从来都知道。
于是乎,苏绍陵不再胡思乱想了,抱着苏果侧身一翻,如同野兽反扑一般,将他压入床榻之内。膝盖略一用力把苏果的腿儿顶开,让阳物在他的私密幽穴里滑动着,磨蹭着。像苏绍陵这样的男人,身为帝王,自然有着动物性和侵略性,动作起来有力又肆虐。不过他顾虑苏果,怕他吃不消,所以在狂放之中也带了本能的小心。对于苏果的身体,他早已熟悉,所以圆硕的龟头马上就找到了那朵蜜穴里的敏感之处,腰部略一使力,直接稳稳地戳上了它。
苏果已经度过了最初的疼痛,此刻只觉得苏绍陵的大阳茎将他撑得舒爽极了,那圆滚滚的龟头猛戳着他的花心,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一落,整个人都揪了起来,飘飘欲仙。他蜷起两条大腿,像只贪婪的小蛇一样攀附在苏绍陵身上,与他紧密相拥,尽可能多的和他肌肤接触。
苏绍陵尽根没入,让苏果严丝合缝地接纳着自己,那令人窒息的紧致感与剧烈的收缩也让他坠入了灭顶的快感,轻轻地抽出,再重重地插入,每一次律动都让两人灵肉合一,充满了浓浓的爱欲与亲情。
苏果两手环抱着苏绍陵紧绷健硕的臀部,努力紧贴着苏绍陵的身躯。苏绍陵喝进体内的烈酒已随着汗液蒸发出了大部分,汗水淌了他满头满脸,刚健厚实的胸膛上密布汗珠。苏果觉得此刻的苏绍陵真是迷人极了,情动的他,与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大不相同,——他的父皇是多面的,可以温柔如水,也可以粗犷豪迈。
苏果心头一荡,在苏绍陵胸口又亲又吻,小身板紧紧黏附着苏绍陵。他的手不安分地摩挲着苏绍陵结实健壮的窄臀,拂过他软软的体毛,逗得苏绍陵亢奋难当,胯下的撞击越发猛烈。他把自己尽可能深地插入了苏果的身体,苏果感觉到了,那粗壮的男根已经刺穿了他的花心,每一下都顶到了他的肚脐眼。哪怕肠穿肚烂,他也在所不惜,只要那人、那男根是苏绍陵就可以!
苏绍陵被苏果的小手撩拨得激动不已,每一次都全根抽出,再全根没入,到后面,苏果甚至觉得他似乎是连整个阴囊都一起塞进他的后庭里去了。他想要,他就给他,苏绍陵只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真好,苏果心想,能这样和他水乳交融,连为一体,真是太好了!自己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骨肉鲜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每一个指甲,都是他的!现在,又是了!这根大阳物插过他的母妃,现在又来插他,这禁忌的羞耻感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父皇!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
“朕知道!”苏绍陵紧了紧胳膊,将他勒得几乎窒息。“朕也爱你!”
苏果贪婪地吸纳着苏绍陵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感受着他赤裸肌肤的温度。
苏绍陵低下头去,噙住苏果的唇瓣,狠命地吮吸。苏果再次把舌头伸进了苏绍陵口中,汲取他的唾液。苏绍陵口气清新,除了微微酒气,再无其他异味,唾液黏黏稠稠的,像汤汁一样,苏绍陵哺了他好几口,苏果咕嘟咕嘟忙不迭地全咽下了肚。
两人缠绵地吻着,直到不能喘气。苏果搂着苏绍陵的脖子,凑到他的耳际再次强调道:
“父皇的龙茎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插进我的穴里来!”
苏绍陵的鬓角眉梢全是汗,喘着粗气保证道:
“是你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只要你要,父皇都给你!只给你一个人!”
苏果真是太开心了,简直快要飞上天去!苏绍陵喝了酒,阴茎比平时硬,而且更持久,抽插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射精的迹象。
苏果为了报答他,复又调整了两人的体位,他牢牢夹着苏绍陵的男根,一刻也不想分开。将苏绍陵推回坐着的姿势后,苏果重新占据了上位,骑坐在他胯间。接着,苏果慢慢地转身向后,怕扭到苏绍陵的男根,他转得异常小心,紧密的摩擦感非常强烈,两人都惊呼出声,感觉妙不可言。苏果每转动一下,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穴捲拧过苏绍陵的阳具,而最奇特的是,每一次捲拧,苏绍陵的阴茎都会在他的身体里一涨一跳,撑着他的每一寸肉壁,致使他能用自己的肉穴精准地描摹出苏绍陵龙茎上的每一条狰狞青筋和硕大硬实的龟头。
待苏果彻底扭转过去,背对了自己后,苏绍陵才撑起上半身,腰腹使劲继续不紧不慢地抽送着阴茎。苏果双手搭在苏绍陵两条白花花的长腿上,顺势软下身去,抱着苏绍陵修长健实的腿亲吻起来。那绵软疏密的腿毛轻扫着他的唇和脸,绒绒的,痒痒的,很舒心。苏果吻着他的左小腿,神情虔诚不已,那腿上的肌肉紧实硬朗,像猎豹的身躯一样强劲流畅,和胸膛上堡垒一般的肉块大不一样。他要在苏绍陵的全身上下都留下他吻过的痕迹,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双唇掠过小腿,来到了大脚旁。苏绍陵养尊处优惯了,脚上的肌肤比身上其他地方还要白,脚掌宽大刚劲,青筋浮现,除了阴茎,苏果最爱的就是苏绍陵的脚了,此情此景下,怎么能不好好爱抚他呢?脚心微湿,是脚汗在大体力运动下又渗了出来。苏果丝毫不嫌,细致地吻着他的脚心与脚背。吻得不过瘾,苏果在最后竟是张嘴一口就衔住了苏绍陵的拇指脚趾,一股如同死亡般的酥痒快感从苏绍陵的脚趾头上一直蹿到了后脊,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如闪电般击中了他,黑亮得如同子夜般的眸子紧紧地闭着,他突然全身紧绷,腿部流畅凸出的肌肉全都紧缩起来,那插在苏果身体里的粗大阳物突然抖了两下,紧跟着,龟头一涨一昂,喉间泛出低低的吼声,身体往前一倾,苏绍陵用力地把阴茎贯入苏果娇嫩的菊穴之中,张开臂膀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苏果,他在痉挛中将一股股灼热滚烫的JING'YE激射进了苏果软嫩的蜜穴深处。
父皇在自己体内完成了整个播种的过程,苏果清楚而深刻的感受到了那些种子喷洒进了他的腹中,这会儿正在里面肆意流窜。如果可以,他也想蕴育它们,让父皇的精血无一流失。
与此同时,苏果被苏绍陵的浓精一烫,穴口猛收,一个激灵过后,他精关大开,“噗噗”地也射出精来。
两人肉体相贴,粗喘着抱作了一团。身体黏糊糊、汗津津、热腾腾的,好温暖。苏果只觉全身都放空了,只有后穴里仍旧死死夹着苏绍陵的阴茎,在射完精后,他居然还没有软化下去,还是那么直挺挺,硬邦邦的插在那里。
苏果微微动了动身子,苏绍陵弓着的身躯放松了下来,圈箍着他的手臂也松开了些许。苏果转头看他,善解人意地问:
“父皇还要再来一次吗?”
苏绍陵用潮湿的唇吻了吻他的面颊,摇摇头道:
“不了!你会吃不消的。”
“可你还很硬耶!”苏果的长睫毛忽闪忽闪地扇着,脸蛋红润,模样可爱极了。
“没关系,歇一会儿就好了。”
苏绍陵说完,便托举起苏果滑嫩的屁股,将粗硬的阳具从他的湿穴中拔了出来。白灼浓稠的JING'YE混杂着莹白的尿液顺着苏果大开的小穴中流淌了出来,一直流到了他的大腿上。苏绍陵的整根阴茎上也沾满了JING'YE,一直湿到了阴囊,灯光映照下,他的阴茎泛着水光,仿佛涂上了一层蜜汁,看起来诱人而美味。
苏绍陵取过枕畔的帕子为苏果擦拭了下下体的狼藉,然后准备替自己也擦擦。苏果看着他紫红圆硕的大龟头上黏液遍布,粗长的茎身高高翘起来,通红的阳物筋脉怒张,雄浑勇猛,不觉地咽了口口水,打断了苏绍陵的动作。
“父皇,别擦!”他边喊边撅起屁股爬到了苏绍陵的双腿间,凑到阳物前舔了一下。
苏绍陵的阴茎又抖动着跳了一下,停手看着苏果,他的眼底眉梢充满了爱怜。
“这是父皇的精华,不能白白浪费了!得吃到我肚里去!”
苏果说着就开始对着苏绍陵的阴茎上下其口,吞吐舔舐得格外仔细,他伸舌沿着他的龟头、冠沟、阳筋舔了一圈,阴茎上JING'YE的咸腥夹杂着淡淡的尿骚,像一味催情剂勾引着苏果对它垂涎三尺,吃得津津有味。他只要想到这些东西,都是从父皇的大龙根里射出来的,他就爱得不得了,只想一滴不剩地全部据为己有。末了,苏果还不忘连同他胯间下垂着的两颗卵袋也一并伺候了,那肥大饱满的肉囊,沉甸甸的非常有分量,上面凌乱地长满了毛发,且都比较细长,毛发沾染了浊液,黏附在肉囊的表皮。两粒鸡蛋大小的春卵在薄薄皱皱的皮囊里滑来滚去,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十分地调皮可爱。苏果摩挲揉捏着那毛茸茸的卵囊,感受着他的肥美多汁。没想到父皇居然给他攒了这么多种儿,已经射出来了许多,还剩下满满两大袋!
苏绍陵被他又揉又搓又舔,弄得痒极了,如同万千蚂蚁在挠心,那阴囊一张一缩,像个有呼吸、有生命的动物般变化来去,——可不是吗?这里才是苏果的故乡,他曾是一粒种子,瑟缩在这个温暖湿润的袋囊里,虽然只是苏绍陵亿万种子当中的一粒,可却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的精血,他的骨肉。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离开这里,想一直住在里面,长久地作为苏绍陵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同在。苏果现在舔下的每一滴精儿,都是自己化成肉胎前的形态,是自己在父皇卵囊里的模样!苏果这样想着,就舔得更加虔诚精细了。
吃了好一会儿功夫,眼看整个阴茎被苏果“洗刷”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了,苏果还嫌不够,又埋下头去,在苏绍陵下腹繁茂的阴毛丛里流连忘返,他左咬右啃,竟是叼了一嘴的毛,惹得苏绍陵忍俊不禁,又疼爱不已。
尤伯坚苏言番外之一 父子冤家
苏言一再地帮着苏果来坏尤伯坚的好事,尤伯坚气不过,直骂他是头养不熟的狼崽子,最后竟是亲自上阵,押解了苏言回辽海郡。苏绍陵现在有了苏果,对苏言早就是不闻不问了,尤伯坚要送他回辽海,苏绍陵欣然同意,没有多加阻拦。
可怜的苏言还没来得及和苏果告别就被尤伯坚强行塞进了马车,往辽海郡日夜兼程而去。
一路上苏言都在想办法逃走,无奈尤伯坚与他同案而食、同榻而寝,把他看得紧紧的,居然连一丁点儿的机会也没逮着。
到了第四日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辽海王府”。苏言一言不发,甩开夹道迎接的一众亲属家仆,气呼呼地冲回了自己房里。
苏言的母亲——辽海王府的老夫人,是个雍容华贵,气质端庄,贤惠沉静的少妇,在见到尤伯坚后,兀的怔住了。尤伯坚见了她,亦是神情古怪,眸光讳莫如深。两人四目交缠,似有万语千言要说,却又欲语还休。胶着片刻之后,老夫人才警醒过来,以主人家的身份将尤伯坚一行迎进了王府。
那辽海王早已去世多年,老夫人无欲无求地守着寡,好不容易把苏言和他的一帮兄弟姐妹拉扯大,现如今已是繁华看尽,尘埃落定了。只不过,她的心上一直装着一件事,压了她一辈子。她本想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的,带着它埋进黄土里。然而,她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还能再见到尤伯坚,不知道这是苍天的仁慈,还是刻意的捉弄?
尤伯坚面对她,难得的戾气全收,脾气突然变得很柔和,说话的声音也小了。碍于人多,两人都把心思藏得稳稳的,只偶尔眼神相撞时,才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苏言自从回来后就一直缩在屋里没露面,晚饭也不出来吃,想是真气坏了。老夫人持家有道,张罗着下人把一顿晚饭备好了,然后倾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呼了尤伯坚等人。
一顿饭后,老夫人又事无巨细地将一切车马随从都打点安置好了,继而亲身送尤伯坚去了他的客房。进得房内,尤伯坚随手閤上了门,两人客套了几句,仿佛已是旧相识,且还比较熟。老夫人眸光哀戚,如泣如诉,一肚子话涌上了喉咙口,眼看着就要说出来了,却是又咽了回去。转身将走时,尤伯坚出乎意料地忽然拉住了她,温暖微湿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老夫人一颤,细细感受着那掌心中的每一道茧子,那摩挲的触感与十八年前无异。
老夫人骤然泪水决堤,回身凝视着尤伯坚,含情脉脉地道:
“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你!我本以为可以守着我的孩子,守着这个家过完余生,可你为什么还会出现?”
尤伯坚喟然长叹,揽过她,把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前,语声温柔地道:
“兰儿,我自知对你不起,所以这些年,我都不曾来过辽海……只是这次,实在是苏言这小子太气人——”
尤伯坚说到苏言,眸中又闪过一丝气愤。但,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老夫人抬起头来,望着尤伯坚,看着他眼底眉梢比三十年前更重的戾气,哽咽着道:
“或许是上天捉弄吧,要让言儿与你有这番因缘。可是舅爷——”没错,尤伯坚是他们辽海王一门的亲家舅舅,“言儿不管犯了什么错,你都要护他一世周全哪!”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我对他,可比对自己的儿子都好呢!你看我,不是亲自把他给送回来了吗?”尤伯坚一叠连声地应答。
老夫人听了,却是喃喃自语,恍惚了起来:
“儿子……儿子……”
蓦地,她泪盈盈的目光变得坚定而灼热起来,紧盯着尤伯坚,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
“言儿也是你的儿子啊!”
此话一出,尤伯坚登时呆住了。苏言,是、他、的、儿、子!这几个字从老夫人口中吐出,回声般萦绕在尤伯坚耳际,在他脑海中炸了锅,竟是让他一时头脑空白,无言以对。
“你说什么?言儿他……真是我的儿子?”
好半天,尤伯坚才回过神来,抓着老夫人的手,又惊又疑地问。
老夫人无语凝噎,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接着,她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原来,十八年前,尤伯坚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之际路过辽海郡,便在辽海王府过夜歇脚。
那时候,刚刚三十岁的尤伯坚器宇轩昂,魁梧伟岸,穿着铠甲威风凛凛,举手投足间气吞山河,只一眼,就把刚刚嫁入王府没多久的老夫人吸引了。老辽海王面对着年纪轻轻就官拜太尉,掌管三军的尤伯坚更是极尽巴结,招呼着他大吃大喝。
壮年男子火气旺,出征在外也找不到泻火的人,这会儿打了胜仗,尤伯坚更是志得意满,浑身跃跃欲试憋得非常难受。这会儿见了貌美如花,贤良淑德的老夫人,心一下子便被勾了去,一双虎目盯着老夫人左瞄右看。
那时,兰儿过门没几年,不知怎的一直怀不上孩子,老辽海王就有些瞧不上她,明目张胆地接连娶了一个又一个姬妾,夜夜眠花宿柳,很少正眼看他的大房太太。
春闺少妇情丝流转,热血男儿兴致勃勃,就这么着,两人眉来眼去,终是天雷勾动地火,彻底对上了眼儿。当夜,两人暗通款曲,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后院人迹罕至的墙角苟合了一番。
一段露水姻缘就这么结上了,天亮后,尤伯坚率领大军离开了辽海王府,老夫人泪眼相送,内心里有羞也有愧,想着自己昨夜仅仅是为了报复丈夫的薄情寡义,却终究是勾引了自己的舅爷,真真是酿下了大错。与那尤伯坚从此只怕是萧郎变路人,再也不会有交集了。自己一介女流,为何如此苦命,要承受这嗜人的良心挞伐?
她本打算就这样把尤伯坚忘记,当那一夜只是一场梦,踏踏实实继续做自己的辽海王妃。然而,天意弄人,那一夜的癫狂,居然让成婚日久却没有怀孕的她有了身孕。老夫人又惊又喜,心中百味杂陈。
思来想去之后,她决定把这件事永远地埋在心里。——这孩子是辽海王的,是他丈夫的,和尤伯坚没半点干系。于是,她冒着危险讨好求欢辽海王,一夜过后,她细细揣度盘算,再过了一个多月,她向辽海王道出自己已怀了身孕。
辽海王自然高兴得不得了,老夫人本就是个乖巧的可人儿,之前冷落她,只是嫌她肚子不争气,下不了崽,如今她有了孩子,辽海王的心思自然又回到了她身上,对她无微不至地呵护,爱惜得不得了。老夫人珍惜这难得的一切,更是决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好好做她的辽海王妃,相夫教子地过一辈子。至于尤伯坚,她更是不想,也不愿再见了。
可没想到,十八年后的今天,他们会在这里再次相见。——在他们初识与苟合的辽海王府里相见!
老夫人情难自禁,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实情。尤伯坚听得震惊不已,连连叹息。
送走了老夫人,尤伯坚思前想后地想了一夜。苏言这儿子,他到底要不要认?以什么面目认?说实话,他是不缺儿子的,在家中,他是说一不二的当家家主,几个儿子对他卑躬屈膝,言听计从,怕得不得了,可苏言和家里那些儿子不一样,他从没把他当做过自己的儿子,和他嬉皮笑脸,没大没小,现在知道了真相,反而不知道该拿什么面目面对他了。
尤伯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开始检讨自己了,风流成性,现在自食其果,真是活该!
第二天一大早,尤伯坚估摸着自己得走了,想在走之前再看看苏言,和他告个别。于是满腹心事地往苏言的房间走,一路上左揣摩又揣摩,揣摩自己该是个什么态度跟他说话。末了,尤伯坚决定还是以父亲的身份吧,毕竟这儿子认不认都是他的了,赖也赖不掉,不能再和他没上没下了。
因而,他端起架子,抬头挺胸,眉毛一横,盛气凌人地敲响了苏言的门。
“言儿……”语气还算和善,称呼也变了。
敲了几下,苏言房里都没动静,显然是不想理他。
“言儿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不由自主的,他就不耐烦起来,气冲冲地喊道。
“干吗!吵死了!”苏言也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儿,非得惹到尤伯坚没好脸,他才叫骂着出了声。
“开门!快!”尤伯坚怒斥道。
苏言衣裳不整,睡眼惺忪的“吱呀”一声把门打开了。他似乎是熬夜了,眼皮浮肿,周围一圈黑眼圈,也不知他昨夜在干吗。
“死老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要走就走!”下床气,没睡好,苏言骂咧咧地说。
尤伯坚一张脸真是没处挂了,气得抬起手来,就想好好治治这个臭小子。
“龟儿子!老子不打死你!”
苏言恶狠狠地瞪了尤伯坚一眼,龇牙咧嘴地道:
“我才不是你儿子!滚吧!”
苏言说完一把把门关上了,没再搭理尤伯坚。
尤伯坚举起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苏言和他的几句对话,真是太耐人寻味了,那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尤伯坚久久地回味,细细琢磨,越想越觉得剪不断理还乱。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尤伯坚背着手离开了。用过了早膳,他就召集了队伍,打整行装,告辞离去。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那长安城迤逦而返。
日子就这么平稳地滑过去了。两个月后的一天,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尤伯坚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堪堪跨出房门,却猛地收住了脚,嘴巴大大地张着竟是合不拢了。
他看见了苏言,——肩挎包袱,手握宝剑,正坐在自己门前的台阶上。
听见尤伯坚开门,苏言也扭过头去,与他四目相对。
苏言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悦悲伤。
尤伯坚镇静下来,缓步出门,低低地轻咳了两声,他努力把脸绷住。
不等尤伯坚发话,苏言就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我都知道了,……你和我娘的事——”尤伯坚惊愕得瞪大了双眼,苏言不给他问话的机会,忙不迭地说了下去:“那晚我本来是要去找我娘聊天的,没想到路过客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尤伯坚急忙阻断他: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不做你的辽海王了?”尤伯坚看了他这身装扮,心里隐隐地有些担忧。
“哼,”苏言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我才没那么傻,堂堂辽海王不做,来做你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我想过了,我爹他——”顿了顿,赶忙强调:“我是说辽海的那个爹,他对我不错,把我当祖宗待,我得一辈子跟他姓,做他‘苏家’的人,把辽海王一族发扬光大!”
尤伯坚听他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不愧是他的儿子,聪明!
“但是你……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那头的爹把我养了这么大,虽然‘走’得早,但却给我留了一笔那么大的家产,从没让我缺吃少穿过,他不欠我什么了,倒是你,我从小到大你都没管过我,我得来这里吃你的住你的,把这些年的债都讨回来!”
苏言振振有词,尤伯坚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简直把自己说成了抛妻弃子的陈世美,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睛地抬起拳头来,在苏言的脑瓜上砸了个爆栗。
“白眼狼!敢情我没管过你?你先前在长安这段时间,可没少吃我的!苏绍陵不管你的时候,是谁带你吃带你喝来着?”
诚然,尤伯坚确实也给过他些小恩小惠,但苏言觉得还是不够。
“那不一样!”苏言扬起头来,不依不挠地看着尤伯坚。“你那时是想笼络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反正我人已经来了,也不走了!你好好对我,说不准我哪天就自己回去了。你要不管我,我就去找陛下,求着他收我做儿子!”
苏言给了尤伯坚一个下马威,以前不知道苏言和自己的关系的时候,他才懒得管苏言要给谁当儿子,可现在既已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还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是霸道而专横的,决不会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苏言非常了解他的脾气,所以说的话都把他吃得死死的。
尤伯坚没工夫和他磨嘴皮,也不能真把自己的儿子赶出门去,只得摆摆手,烦闷地道:
“算了算了!你爱呆多久就呆多久,——但是咱们有言在先,你若还想好好做‘辽海王’,就当心别把自己的身世说漏了嘴。明白了吗?”边说边还伸出中指来,威胁地指着苏言的鼻尖。
苏言挥手打开了他的大指头,不耐烦地道:
“我又不傻,用不着你啰嗦。”
苏言嘴上说得理直气壮,可心里却还是很矛盾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尤伯坚,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明明就是自己的爷爷,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自己的便宜爹?!尤伯坚其实也不老,今年应该也就四十八岁吧?老辽海王如果还活着,也小不了他几岁,尤伯坚只是辈分比较大而已。可是,要自己喊他爹,他还真是喊不出口呢。
同样的,尤伯坚更是不知道该拿什么眼光来看待苏言,两人之前是熟识的,又荒唐过那么一阵子,突然变了身份,他真是觉得自己的老脸没地儿搁了。众所周知,尤伯坚一贯是只疼女儿,不疼儿子的,几个儿子都是在他的棍棒底下长大的,个个见了他,都像躲阎王似的躲得老远。苏言并不是他最小的儿子,就连家里的幺子都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只有这苏言,敢和他没脸没皮,讨价还价,简直无敌了!他在人前维持了这么多年的严父形象在苏言面前早就轰塌殆尽了,以后该怎么收拾这个小崽子呢?尤伯坚感到很困惑,非常困惑,甚至困惑得有些头疼。
——哎!真是冤家!
尤伯坚一声叹息。